☆、同床之事【捉蟲】
姚錦夕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難道你沒有?”
他們的話題已經很深入,可在黑夜的籠罩下,一切秘密的事情都變得不那麼難以啟齒似的。
吳洋的經歷已經早全部告訴他了,所以這話問得也算有針對性。可吳洋卻否定,“沒有。”
他道,“我沒有那種東西。”
關於依賴,關於信仰,吳洋根本沒有過那種感覺,他的病症不是源於突如其來的失去,而是一直以來的缺失。
姚錦夕沉默,半晌後輕輕歎了口氣。
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身體下意識地一顫,卻沒有成功地抽出來。因為握著自己的手掌溫度太剛好了,而拂過傷口的力道那麼溫柔和舒適。
身體的顫動仿佛要透到心裡去。
吳洋低聲問,“那時候,很痛吧?”
姚錦夕轉過頭看他,吳洋也正看著他。
兩人視線相交,似乎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暗藏的期待和動搖,這感覺讓他們怦然心動,而微微的暈眩使人迷戀,不忍打破。
他們都是懂得那種痛楚的人,所以才能感同身受地生出默契,於是一旦面對對方就忍不住想讓自己更加溫柔一點,溫柔到足夠安慰對方。
這衝動自然而然得仿若與生俱來的本能,姚錦夕察覺到的時候有一瞬的無所適從,他近乎慌亂地把手抽了出來,同時轉頭看天花板,努力平靜下來,“不記得了……很久了。”
吳洋沒有理會他的敷衍,專注地問,“多久?”
“……大概,5、6年前……”姚錦夕自己也不太記得,20歲就是個分水嶺,之前那段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不記時日。
吳洋算了算日子,夏若男和姚錦夕年齡既然一起長大應該也差不離,“6年前?你在上大學吧。”
姚錦夕頓了片刻,方才回道,“……那時,我沒有上大學……”
說完都不給吳洋再問的機會就側過身去,留給吳洋一個微微弓著的背影,“不好意思,吳洋,我想睡了。”
這是代表談話就此結束的信號,就算是吳洋也不可能再多說什麼了,今晚上也說得夠多了,他道,“晚安。”
姚錦夕沒有回答,閉上眼,心思莫名,模模糊糊地逼著自己睡了。
第二天。
夏天天亮的早,況且時鐘走到了10點,這時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的那條寬縫照進房間。
然後姚錦夕在一個很尷尬的境地裡醒了過來。就算外面氣溫高,因為房間裡開著空調,所以兩人也各蓋了一床被子。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他的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整個人貼著吳洋不說,一隻腿還橫跨在人家腰上。
這麼多年了,姚錦夕對自己的睡相早有一定的認知,猜都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必定是自己睡覺踢了被子,半夜睡得發冷,就循著吳洋的體溫貼了上來。
作孽啊簡直,怎麼就忘了這茬呢……
要怪就只能怪姚錦夕太多年沒有和人同床共枕了,遺忘了自己對同床人的騷擾能力。他心中大囧,冷汗直冒,正想不動聲色退開,那邊卻有了動靜。
“早上好。”
吳洋也不知道是剛剛才醒還是已醒了一會兒,這時挑著個若有若無的笑,看著一臉空白的姚錦夕,“還沒醒?”
恍如被逮個正著的小偷,姚錦夕心如死灰地收回腳和手,“醒了……那個……”
要不要就自己的睡姿解釋什麼呢?直男之間不會過於在意同性的接觸,但吳洋知道自己是個同,被自己這麼抱著會不會覺得噁心?
“夏若男上班去了。”吳洋坐了起來,也沒整理被姚錦夕扯得亂七八糟的睡衣,伸手拿過手機,調出短信遞到他面前。
姚錦夕忙不迭地拿來一看,果然是夏若男的手機號,“她上班去了?今天上班?”
“她不是沒請假麼?況且在別人看來就是失戀而已。”吳洋的聲音淡淡的,靠在床頭打量半趴在床上的姚錦夕。
姚錦夕頭髮由於那激烈的睡相搞得亂糟糟的,他自己還沒自覺,撓了撓後腦勺,看上去特別像個沒睡醒的小孩子,“唉,她怎麼過去的?”
吳洋不知道也不關心,隨口道,“這裡離公司很近,可能是走過去的吧。”
“都不給我打個招呼。”姚錦夕打了個哈欠,一隻腳剛落地,自己的電話就響了。他的鈴音都分過組,這鈴聲一聽就知道是客人打過來的。
姚錦夕一邊下床坐在床邊一邊接了電話,看到吳洋比了個出去的手勢,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啊,今天?嗯……”
他目送吳洋走出臥室,聽著客人說的茶藝邀請,姚錦夕惦記著夏若男的事情,本來是不太想接的,可這個客人是熟客,之間就不僅僅是買賣關係,還有交情,“好吧,請問大概是多少點?”
和那邊約好了時間地點,姚錦夕掛了電話,吳洋也進來換衣服了,“你的衣服我拿去洗了,今天晚上就能取到了。”
“哦、好。”姚錦夕趿著拖鞋進了浴室洗漱,出來的時候吳洋幫他把衣服都配好了,“你看這樣合適嗎?”
吳洋自己愛穿襯衫,給姚錦夕準備的倒是簡簡單單的polo衫。別人的衣服挑剔不了,姚錦夕道謝借來穿上,淡黃的顏色配上他自己那條淺得發白的水洗牛仔褲意外的搭調。
店裡的生意還是要顧的,姚錦夕搭吳洋的車回了茶鋪。
吳洋把著方向盤,“如果夏若男真要搬出來,就住我那兒吧。”
“你說酒店?不能一直住吧……”花吳洋的肯定不可能,讓夏若男和自己來負擔的話又太重了。
“不是,我在C市還有處房子,因為才裝修完還沒出租,東西都是齊的,要是夏若男一時找不到房子可以先住那裡對付一下。”吳洋簡單解釋一遍,“就是離公司有點遠,在二環路上面。”
吳洋他們公司在市中心,乘公車大概要半個小時,不能算近,可也說不上太遠。
“這樣挺好的,回頭問問若男吧。這回真謝謝你了。”姚錦夕覺得道謝都沒什麼力度,吳洋本在休假,這麼忙前忙後想辦法的,實在是被麻煩得狠了。
“沒關係,朋友嘛。”吳洋笑道,“一會兒我是直接開到菜市場?今天中午做糖醋排骨怎麼樣?”
兩人中午都沒在旅店吃,姚錦夕本是圖方便想在外面吃,這還沒開口就聽吳洋的意思是想在自己做來吃。糖醋排骨做起來麻煩又要用心,姚錦夕就心血來潮做過那麼一次,可這會兒正感激別人,做一次糖醋排骨算什麼,“好啊,還想吃什麼?”
吳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立刻轉回去看路,“今天這麼優待?那碗還是我洗嗎?”
“……”這人真是給根杆子就往上爬啊,姚錦夕抽抽嘴角,“不,我覺得這個還是放著給你這種專業的來。”
吳洋笑得厲害,“好,沒問題,還是我來。”
中午姚錦夕做得特別豐盛,除了糖醋排骨還做了水煮魚片和雞汁釀豆腐,粉絲蒸扇貝,想著沒有素菜又炒了一盤蠔油生菜。
鋪開來一大桌,兩個人根本吃不完。
飯後桌上散了一大攤,姚錦夕慶倖這些和廚房裡的那些都不用自己收拾,不然可要愁死。
吳洋熟練地把剩菜移到小一些的容器裡蒙上保鮮膜,擦乾淨桌子掃地,端著盤子碗筷進廚房洗乾淨。
等他折騰完畢,姚錦夕已泡好一壺鐵觀音,悠閒自得地給他斟了一杯。這種時候是吳洋最喜歡的,當然,和姚錦夕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是很喜歡的。
客人又打電話來,重新確認時間,姚錦夕手上又戴上了一串佛串,遮住傷口。只是顯然是之前的,顯得很舊。
吳洋看了一眼,“你下午有事?”
“嗯,有生意。”姚錦夕幾句話把事情說了。
“這時間算起來都要到吃晚飯了。”吳洋很仔細地算了算時間,“我送你過去,到時候接了夏若男再來接你。”
這個提議很貼心,但太麻煩吳洋了,姚錦夕道,“不用了,你若是方便就去接若男,我自己打車回來。”
“沒關係,接了你回來吃飯。”吳洋的語氣裡沒有一絲勉強,“反正我也沒事。”
這話說得實在,姚錦夕也瞭解吳洋沒地可去的現狀,不然不可能總跟著自己在茶鋪消磨,他再推辭下去倒顯得矯情,“那行。”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姚錦夕和吳洋一起出門。客人的公司他不是第一次去,指點著吳洋把車開到門口。
吳洋手擱在車窗上,囑咐道,“差不多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嗯,路上小心。”姚錦夕沒問吳洋怎麼安排,怎麼安排都是別人的自由。他看著吳洋開車走遠,心裡不知為何感慨起來,誰有這個男人當男友,想必會少操很多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