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闌一下子抬起了頭來，這段話出自《項脊軒志》，是暗裡著迷曾經錄過的一段錄音。他的聲音，她不會聽錯。

　　那個正在愁眉苦臉挑選玩具的女孩子聽到聲音，趕緊手忙腳亂的把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莫闌看著她，囧了一下，才發現，原來這段話是那個女孩子的短信鈴聲。

　　默默的感歎了一下暗裡著迷的粉絲簡直是無處不在……莫闌不是很驚訝的再次低下了頭，繼續安靜的刷微博。

　　「喂，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用這個人的聲音當短信鈴聲嗎？」

　　「你煩不煩啊，連個二次元的人都要吃醋。」

　　「你天天聽他的什麼破廣播劇，回復他微博的速度比回我短信的速度快了三四倍，拜託，你是在跟他談戀愛還是在跟我談戀愛？」

　　「他要是願意跟我談戀愛哪還會有你？我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天天就知道打lol，也不陪我逛街，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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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闌滿臉黑線的看著那對剛剛還一臉甜蜜的情侶現在橫眉冷對的站在店裡吵架，在心裡　　糾結了一下要不要過去勸一下，卻看到那對情侶各自冷哼一聲，然後就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店門，看都沒看她一眼。

　　囧囧有神的盯著兩個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莫闌回過神來，覺得這個劇情簡直太經典，忍不住發了一條微博：

　　幫朋友看店，結果一對情侶在店裡挑東西的吵起來了，起因是因為女生用暗裡著迷的聲音當短信鈴聲，男的吃醋了，我該感歎自己本命的魅力太大了嗎=3=。

　　她這條微博剛發出去，沒過多久，就收到了暗裡著迷的粉絲們熱情的評論：

　　「噗2333333，表示我男票第一次聽到我短信鈴聲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反應，問了我好半天這人是誰……」

　　「（攤手）你們這些凡人，單身狗就是沒煩惱。」

　　「前幾天還在一個漫展上看到了迷大的粉絲團，表示男神的粉絲果然遍佈大江南北，真的給跪了。」

　　莫闌就這麼翻著微博，然後又賣出去了兩個玩偶，時間倒也過去的很快，沒多久，容夏夏就帶著她弟弟回來了。

　　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快晚上十點鐘了，簡單的跟容夏夏把剛剛的錢交代了一下，莫闌就匆匆忙忙的戴上帽子，打算回去了。

　　剛推開店門走出去沒幾步，下一秒，她卻驚呆了。

　　玩具店外原本有些蕭條的馬路上，現在竟然裡裡外外圍了一大堆人，看樣子，好像是……有人出車禍了。

　　忍不住走近，莫闌踮起腳尖，看到了事發現場的一輛倒在地上的摩托車，前面的擋風玻璃都已經摔碎了，地上更是血跡斑斑，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旁邊圍觀的人群都在議論紛紛，而身形有些瘦弱的莫闌卻已經擠不進去了。

　　站在人群外面，她歎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拍了一下旁邊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的肩膀，輕聲問了一句：「那個……請問，現在有人報警嗎？」

　　她開口，嘴裡吐出來的熱氣，在空中凝成一團白煙，又消散掉。

　　莫闌忍不住把圍巾又往上提了提，暗暗心想，如果沒人報警的話……她就先報個警再走好了。

　　女人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回答：「剛剛有個男人報警了。」說完，似乎是擔心莫闌看不到，她還很是熱心的往人群中央指了一下：「呐，就是那個小夥子，最高的那個。」

　　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嚮往人群裡望過去，莫闌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人群中央扶著一個老婆婆，背對著她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羽絨服，黑色長褲，很是安靜清冷的站在那裡，沒什麼特別，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真的很高啊……莫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暗自心想。

　　而現在，他正動作小心的扶著那個被摩托車撞到的老婆婆，莫闌的視線往下移，看到那個老婆婆手臂上綁著一條圍巾，殷紅色的鮮血已經快要把那條淺色圍巾滲透。

　　已經包紮了嗎？真的很細心啊。

　　莫闌歪著頭，忍不住就朝那個男人多看了幾眼。越看，卻越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有點熟悉。

　　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跟身邊的人低聲說著些什麼，從莫闌的角度無法聽見他的聲音，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身邊的人都是一副愣愣的神色，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似乎很是認真的在聽他說話。

　　莫闌皺了點眉頭，突然就有點好奇男人說了些什麼，讓這些圍觀群眾都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正想著，突然，120救護車的聲音響起來，聲音越來越近，最後，救護車在人群之外停了下來。

　　急救人員、護士、擔架，樣樣俱全。

　　莫闌稍稍放了點心，卻看到那幾個救護人員摘下了醫用口罩，神色有點急切的正在跟男人嘰嘰喳喳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就看到那個男人扶著老婆婆，一起走上了救護車。

　　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在上車之前，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莫闌覺得，他好像回過頭來，不是很在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眼神慵懶，在夜裡卻亮的出奇，比救護車前刺眼的車燈還要明亮。

　　眼底……似乎泛著微微桃花色。

　　但也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等莫闌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走上了救護車，車門也跟著緊緊關閉。

　　莫闌愣在原地，一雙眼睛忍不住睜大。忽然就想起來，這個人，竟然就是之前自己在去往杭州的高鐵上見過的那個男人。

　　他竟然，也在南京。

　　救護車很快就絕塵而去，莫闌晃完了神，甩甩頭，沒想太多，也跟著邁步離開。

　　身邊有路人走過，莫闌清楚的聽到了他們正在小聲討論的聲音：

　　「像剛剛那個小夥子那樣的好人可是不多見了，主動過去扶她，也不怕那個老太太回頭訛上他。」

　　「就是啊，我們看了半天都不敢上去幫忙。不過，他怎麼還跟著去醫院了啊，好人做到這差不多就行了，去了醫院，人家老太太的家屬來了之後，指不定怎麼顛倒黑白呢，到時候，他可就是有苦說不出了。」

　　「你沒聽到嘛，剛剛那些急救人員過來的時候，跟他說什麼，現在醫院裡的麻醉師人手不夠，讓他也跟著過去。」

　　「啊？你這話的意思是……那個小夥子是麻醉師啊？」

　　「應該吧，剛剛聽到幾個小護士叫他顧醫師來著。」

　　「嘖，這幾年來麻醉師的名聲可不怎麼好聽，那個小夥子看起來模樣乾乾淨淨的挺有氣質，也不知道人品到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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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越來越遠，消散在空氣裡。

　　莫闌皺了一下眉頭。

　　他……是麻醉師？

　　就像剛剛那幾個圍觀群眾說的那樣，近幾年來，麻醉師的名聲在社會上很差，具體原因是因為這幾年有關麻醉師濫用職權性侵手術臺女病人的負面新聞越來越多。導致現在，越來越多的患者家屬要求進手術臺監督麻醉師工作的全過程，說是監督，其實只不過是監視。

　　只要一有點風吹草動，麻醉師就會被病人和家屬各種提防，扣上性侵犯的帽子，搞得醫院裡的麻醉師個個人心惶惶。還有幾個莫名其妙被病人家屬告上了法庭，雖然最後對方敗訴了，但是這樣此起彼伏的負面事件也給他們帶來了很多社會上輿論的影響和壓力。

　　就莫闌所知，前段時間，光是在鼓樓醫院裡，已經有兩三個麻醉師因為心理承受壓力過大而辭職了。

　　輕聲歎了一口氣，如果他是麻醉師的話，估計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吧，心理素質還真是強大。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莫闌的身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把雙手塞進大衣口袋裡，莫闌很快就忘記了這個小插曲，快步往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