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南京高鐵南站，莫闌和安小落手裡提著大包小包，過了檢票口，在人潮中艱難的挪動。莫闌165cm的身高此時此刻已經絲毫起不到作用，周圍前後左右圍的全部都是人，擁擠的她差點就要窒息了。

　　旁邊的安小落也被擠的夠嗆，被動的隨著人群移動，她艱難的扭過頭來，跟莫闌吐槽了一句：「還以為訂晚上11點半的車唯一的好處就是能避開春運高峰，現在看來果然還是我想多了。」

　　莫闌歎了一口氣，費勁的拽了一下手裡行李箱的拉杆，回道：「我現在有種自己在蒸桑拿的錯覺。」

　　安小落張了張嘴正想回話，旁邊的人聽到莫闌的話忍不住跟著笑了一下，莫闌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對方有些調侃的接了一句：「沒辦法，都趕著回家過年呢。」

　　都趕著回家過年呢……

　　這句話突然就提醒了莫闌。

　　顧謁迷……現在在哪裡，和誰在一起，正在做些什麼呢？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現在……回家了嗎？

　　剛剛發了一下愣，立刻就引發了後面人群的不滿：「哎，前面那個小姑娘，走快點兒行不行啊？這都快擠死了。」

　　「啊……」莫闌被後面人的抱怨拉回神來，趕緊邁開腳步，連連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敢再走神，她跟安小落一路緩慢而艱難的挪動到列車門口，找到車廂，然後走進去。車廂裡雖然也擁擠，但是比起外面還是好多了，莫闌和安小落同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放置好行李箱和雙肩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廣播裡傳出甜美機械的女聲，提醒她們列車還有三分鐘啟動。

　　莫闌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趕緊把手機拿了出來，找到顧謁迷的微信帳號，咬著唇斟酌再三，刪刪減減的給他發過去了一條微信消息：

　　莫莫：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新年快樂^^，你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回家過年呢？

　　沒等到對方回復她的消息，列車就已經啟動了。

　　在高鐵上有一個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正在行駛中的列車會極大的影響到網路信號。所以一般在列車啟動之後，手機的網路就會變得斷斷續續，甚至一點都沒有。

　　莫闌緊張的用手機刷新微信刷了好幾遍，果然失望的發現沒有網路。

　　如果顧謁迷沒回復她還好……如果他回復了，她又消失了，他會怎麼想自己啊T^T

　　莫闌咬著指甲，默默的淚了。

　　旁邊的安小落已經開啟了她的習慣模式，列車剛開始行駛，她就已經戴上眼罩和耳機閉上眼睡覺了。

　　於是無聊的莫闌只好也跟著戴上耳機，打開酷狗音樂翻了一會兒，本來是想找部廣播劇聽的，手指卻正好滑到《獨步青霄》，一首雲天青和玄霄的仙四同人歌曲。莫闌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把它打開了。

　　憑心而論，莫闌聽的廣播劇多得數不勝數，但要是說到歌曲的話卻很少，就算聽，她也只會聽一些同人衍生的古風歌曲，例如這首《獨步青霄》。不過她之所以會把這首歌下載下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暗裡著迷翻過這首歌的念白。

　　耳機裡音樂聲起，莫闌也跟著收斂心神，專心聽歌。

　　「師兄可還記得，當年，在思返穀中？」青商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期待意味，配的角色是雲天青。

　　「從前之事，我早已忘了。」

　　暗裡著迷的聲音平靜而從容，從容到甚至有些淡漠，莫名的就讓人覺得心頭一澀。

　　「師兄你看，你我的容顏與年少之時都並無分別。」

　　「容顏不改？呵……你可知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暗裡著迷所配的玄霄最後一句念白結束，歌曲開始，而莫闌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

　　耳機裡剛剛的那聲輕笑似乎還回蕩在耳邊，沉靜，沙啞，與他往日的風流華麗或是纏綿旖旎皆不相同。

　　就像是一朵梨花撲撲簌簌的被風吹落掉了下來，攪亂一池春水，泛起點點漣漪。

　　平靜，沙啞，直擊人心。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在以前的三年，暗裡著迷從網配圈消失的那些日子裡，每次聽到他的這句念白，莫闌都會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傷情緒來。因為那個時候的莫闌，也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種感覺，大抵就是，在他名動天下之時，你喜歡上他；在他銷聲匿跡之後，你卻又愛上他。

　　終歸是憾事。

　　不過還好……現在，他又複出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在莫闌的手機還剩下百分之八的電量時，桐鄉縣就到了。莫闌本來想用充電寶給手機充個電，想想快到家了沒什麼必要，猶豫了一下也就作罷了。

　　叫醒還在睡覺的安小落，兩個人繼續艱難的擠出了高鐵站。而安小落的爸爸，也就是莫闌的舅舅，已經在出站口那裡等著她們了。

　　兩個人上了安爸爸的車，剛一坐穩，安小落立刻就劈裡啪啦的打開了話匣子。

　　「爸，你知道今天回家過年的人有多少嗎？我跟小闌都快被擠成夾心餅乾了。」

　　「爸，我之前在電話裡跟我媽說好的，讓她做紅燒肉給我吃，她有沒有做啊？」

　　「爸，我今年的假期才五天，老闆簡直就是剝削我們，正常人都該有一周才對啊。」

　　……

　　那邊安小落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安爸爸卻只是在一心一意的開車，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安小落不高興了，罕見的撒了個嬌，埋怨道：「爸，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都不理我啊？」

　　安爸爸聽到這句話，似乎很是不滿的哼了一聲，然後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之前不是說好了今年一定要帶男朋友回家過年嗎？怎麼又是你一個人回來？」

　　他這話一說，安小落瞬間安靜了。

　　車裡的氣氛安靜的有點詭異，感覺到似乎是該自己開口調節一下氣氛了，莫闌囧了一下，想了想然後清咳一聲：「沒啊舅舅，這不是還有我嘛，表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

　　安小落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是嫌棄，「小闌，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好嗎……」

　　於是，莫闌也只好閉嘴了。

　　安爸爸卻突然好像是找到了話題一樣，他坐在駕駛座上，回過頭來看了莫闌一眼，苦口婆心的勸導道：「我說小闌啊，你今年也二十四，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時候該成家了吧。雖然你爸媽都還不著急，但是聽舅舅一句，你要是再這麼拖下去的話，早晚跟你表姐一樣，拖成一個大齡剩女。你看看她，現在都二十八的人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我跟她媽一想到這事兒就直犯愁。」

　　莫闌滿頭黑線的跟著點頭附和：「舅舅說的對，我會趕緊考慮的，不過……」

　　她有些疑惑的開口，正想問安小落現在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而且，還是一個聲音十分好聽的男朋友。突然，旁邊的安小落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莫闌微微吃痛扭過頭去，卻看到對方對著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於是立刻心領神會的閉了嘴。

　　看來……安小落現在還不打算告訴父母她跟蘇慎之間的事兒。

　　是因為……覺得他們兩個人走不長遠嗎？

　　這邊莫闌還在腦子裡糾結這事兒，那邊，她家就已經到了。

　　跟安爸爸和安小落道了別，莫闌轉過身來，看到自己的家門口一如既往的亮著一盞昏黃色的燈，突然就有了那麼一絲安心感。

　　上次回家……好像還是十一的時候。

　　她走到門口，拿出鑰匙動作輕巧的開門，因為高鐵票很晚，所以現在已經是淩晨兩三點鐘了。父母……應該都已經睡下了吧。

　　想到這裡，莫闌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進了家門。

　　裡面坐在沙發上正在織毛衣的婦人，聽到她開門的動靜，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團站了起來。

　　莫闌打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婦人，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眼眶忍不住浮上了一點水汽：「媽，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啊？」

　　莫闌的母親名叫謝婉，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江南女子，身材嬌小，眉目清秀，性格溫婉，做得一手好菜，莫闌的好廚藝也正是來自於母親的從小培養。

　　「沒事，反正我也不困，想著你回來了，家裡總得有個人等著。」謝婉一邊上下打量著自己女兒，一邊伸手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屋子裡新年對聯隨處可見，客廳的角落裡堆放著一箱煙花和幾卷鞭炮。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果然，只有離開大城市，回到故里，才能感受到那麼一絲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