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北辰之星（十一）

　　有奕巳和蘭斯洛特無聲地對峙著，他們相互凝視的目光中，充滿著對彼此的打量和揣度。

　　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有奕巳輕笑了一聲，才讓他們找回自己的心跳。

　　「你怎麼會有這樣可笑的念頭？」有奕巳看著他，「自立為王，我可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而且現在星際有兩個國家就已經足夠混亂了，誰還想再添亂？而且就算是羅曼人，也沒有另立帝國的野心。」

　　「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蘭斯洛特看著他，第一次收起總是掛在臉上的笑意，「你的身份，你的血統，以及你至今所做的事。只要你有這個意願，就會在北辰一呼百應。即便是現在，北辰星系所擁有的軍力，依舊足以支持你這麼做。如果你沒有這個主意的話，為何這麼迫不及待地與中央星系攤牌？」

　　他已有所指道：「剛才在審判廳門口，議長大人的臉色可不好看。有奕巳，你把軍部和議會逼到這個地步，不要告訴我，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其他人幾乎是凝息看著他們倆對峙，在蘭斯洛特的逼問下，有奕巳笑了笑，開口：「我可不想自立國家，只是想爭取一點小小的自主權。」

　　「自治權？」蘭斯洛特似笑非笑，「一套獨立的司法權，審判權，行政權體系，還有屬於自己的軍隊。如果這就是自治的話，和一個國家又有什麼區別？」

　　有奕巳聳肩，也不否認：「至少名義上還是屬於共和國的，不是嗎？我給他們留了點面子。」

　　「可是這樣一來，自治之後的北辰星系就相當於一個獨立王國。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干擾你們。」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將一個龐大的目標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旁聽的人全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少，少將軍！」最先開口的是結巴的韓清，「這件事您為什麼從沒有跟我們提過！」

　　有奕巳摸了摸鼻子：「這不是還沒成麼。我只和莫迪教授稍微提及了一下，就被他罵我異想天開。我想，好歹得等事情有點眉目以後，再跟你們說。」

　　韓清激動地道：「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克里斯蒂大人，我要讓大家都知道這個消息！他們一定會為您感到驕傲的！」

　　有奕巳：……我就知道你們會是這個反應，才不想這麼早說。

　　一旁，來自諾蘭星系的兩人也在竊竊私語。

　　韓漣：「我覺得他們這個模式好像也不錯，要不我們也搞一套？」

　　文森特嘆氣：「世上沒有第二個有奕巳了。」

　　比起韓漣，清醒的文森特更明白，如果北辰星系真能達成那個目標，最不可或缺的人就是有奕巳。而正如他自己所說，別的星系都不會再有這樣的人物。

　　「萬星」是獨一無二的。

　　在其他人激動的時候，捅破有奕巳的小秘密的蘭斯洛特卻是異常的鎮靜。他問：「那麼在北辰自治以後，你又打算做什麼？成為自治的首腦，將北辰星系真正掌控於自己手下？」

　　「自治區首腦？！」有奕巳一臉嫌棄，「我為什麼要去做這麼麻煩的事！政治是老狐狸們的游戲，拜托，我還沒畢業好麼！當然是繼續回去讀書！」

　　蘭斯洛特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我在北辰軍校才讀到二年級，三年級和四年級的學業我可不打算放棄。我的目標是至少連續霸占四年年級首席，然後以史上最優秀的成績畢業，成為一名檢察官。」談起自己的學業，有奕巳臉上滿是屬於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然後組成一個騎士軍團，將共和國和北辰有史以來難度最高的通緝犯全部一網打盡。等退休後，我就可以對我孫子說，看你們現在過的太平盛世，都是爺爺為你們打下的江山……」

　　他越想越得意，幾個月的壓抑和重擔，好像在這個臆想中全部灰飛煙滅，每當眉飛色舞地談論起未來的計劃時，總讓有奕巳覺得，現在這段難熬的日子，也沒什麼了不起。

　　蘭斯洛特怔怔地看著他：「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權力和名譽，這可是任何人都拒絕不了的誘惑。

　　「想什麼？」有奕巳白了他一眼，「我告訴你們，做領袖是最麻煩的事，成天都要操心這操心那的。要照顧自己的屬下，還要兼顧各方平衡。一天到晚不僅得防備自己人被暗算，還要想著怎麼去算計別人。」

　　文森特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對這點也是深有感觸。尤其是當身邊有韓漣這樣的隊友時，你總是免不了勞心勞力。

　　「我有夢想，是成為共和國最出色的檢察官。」有奕巳最後道，「但這得是靠我自己能力掙來的，而不是靠這些鬥爭。好了，現在我全都告訴你了，輪到你回答了。」他看向蘭斯洛特。

　　這個總是在評估他，考核他，似乎在為什麼做準備的男人，定定地看了有奕巳好一會。須臾，蘭斯洛特微笑道：「有奧茲家族在，新人類聯盟不會占到便宜。」

　　有奕巳鬆了一口氣，認真地看向他：「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直接找克里斯蒂師兄，他統管這些。」

　　蘭斯洛特伸手：「合作愉快。」

　　解決完一個大難題，有奕巳總算是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然而，就在他重新將奧茲家族收入麾下的這段時間，關於軍部的審判消息，已經傳遍了所有星系。

　　軍部醜聞，神秘藥劑，以及有奕巳咄咄逼人，毫不退讓的態度，都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不僅是共和國這邊，就連帝國那邊，也在熱議這件事。不少人對於有奕巳這次的出場，都是感到驚訝又敬佩。

　　海角·八卦論壇

　　【熱帖：我從沒見過這麼帥的人類，人家好想為他產卵！】正在行軍途中的某人看到這個帖子，眉頭一挑，喊來自己的書記官。

　　「梅德利，查查星網上還有多少這樣的發帖，全部給我刪了。」

　　還以為殿下找自己來商量正事的書記官：「……」

　　梅德利：「殿下，星網言論自由，我們干涉不了公民的自由言論。」

　　「那他們就可以隨便議論王妃嗎？」慕梵不悅。

　　梅德利暗自翻了個白眼：八字還沒一撇呢，您有種在那位面前親自這麼說啊。

　　梅德利苦口婆心：「部隊還在行軍途中，新人類聯盟狡猾難除，右將軍又對我們虎視眈眈，形勢不如預想中的順利，殿下。」您有空想這些，還不如來操心操心正事呢！

　　慕梵揚眉淡淡一瞥：「你在指責我分心麼，梅德利。」

　　「屬下不敢。」

　　「國內的大部分貴族，到現在也沒有把新人類聯盟當一回事，我領兵出征，他們只當是看一場笑話。」慕梵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你覺得這個時候，我如果輕而易舉地就將新人類聯盟打敗，他們會怎麼想？」

　　梅德利：「這個……」

　　「他們會毫無憂患之心，不將這個心頭大患放在心上！最後被這只吃人的怪獸，吞噬得一干二淨。」慕梵冷笑，「對於這幫蠢貨，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的屬下，去為他們送命？」

　　「所以您是故意拖延行軍速度？」梅德利眼前一亮，「新人類聯盟的大部分對正在往羅曼人的星系趕去，而那附近，就有一個右將軍所轄的軍事要塞。如果他們——」

　　「如果他們在羅曼人手裡吃了虧，毫無疑問，這群瘋狗就會咬向另一塊肥肉。」慕梵道，「不被瘋狗咬一口，這幫人怎麼會知道痛？」

　　「可是殿下，要塞裡的畢竟都是帝國的士兵，我們真的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慕梵回頭，雙眸深處帶著一絲冷漠。

　　「他們是星鯊家族野心的犧牲品，梅德利。這世上沒有一個任何人，能沒有付出地就獲取勝利，榮譽，性命，亡者的怨懟，活人的憎恨，這都是培養勝利果實的土壤。」亞特蘭蒂斯王子道：「如果犧牲一個要塞的士兵，能讓帝國繼續延續一百年，我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就讓他們恨我也無所謂。」

　　「可是殿下，您也是為了國家，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慕梵的眼瞼下落下一片陰影，「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況且，我沒有那麼無私，我只是為了自己。」

　　慕梵的雙眼眼睛投向遠處星河：「我想建造的，是更加繁榮的國家；我想延續的，是帝國最優秀的血脈；我想保護的，是世上最出色的子民。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們屬於我的基礎上。如果他們不再屬於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毀掉一切。」他輕笑，「你覺得，這樣的我還值得你效忠麼？」

　　書記官看著慕梵的背影，深深地彎下腰。

　　「您值得一切，殿下。」

　　在這一刻，他不免想起總是被慕梵惦記的那個人類。以殿下的性格，如果兩人真的沒有走到一起的可能，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恐怕答案已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