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仇恨即信仰

　時間回到昨天深夜。

　天門會的夜晚，格外的寧靜，這矗立在大山之中的總部，讓楚洛很容易就想起了一個地方。

　同樣位於大山之中，只是沒有這裡這樣奢華，但對他來說，卻更像是一個家。

　種種回憶浮上心頭，加上今晚格外慘淡的月光，讓楚洛的心頭，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層淡淡的憂傷。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雖然沒有千年這般久遠，可是這首詞的味道，卻無比符合楚洛如今的心境。

　楚洛回憶起曾經的自己，年少無知，衝動，易怒，容易做出無法彌補的蠢事。

　同樣，也懦弱，無能，無力改變一些本可以挽救的事情。

　前輩們的悲慘落寞，就像一顆顆尖銳的鐵定，紮在楚洛的心口，每當回憶起，都會扯動這些釘子，那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然而，同樣的慘劇，或許會在現在重新上演。

　「區區一些毒販子而已……有本事讓白狼發出求援電報？呵呵……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楚洛自語著。

　同時，他又不由自主的哼起了一首小調，那是他最喜歡的安魂曲。

　前代的教導還在耳旁迴繞，對生者的仇恨，不能轉移到死者身上。

　對待死者，要抱著一顆博愛的心去包容，哪怕在他活著的時候，和你有著深仇大恨，哪怕不共戴天，在他死後，都要為其安魂。

　尤其是在你親手殺了他之後，這是必須的步驟，這也是紅月首領一直以來的傳統。

　楚洛當然不敢忘記前代的教導，所以他每次下手殺人，都會在事後吹奏這首曲子。

　為他人安魂，也是為自己罪惡靈魂的超度。

　這首曲子，今晚顯得格外的應景，彷彿今晚慘淡的月光，正是為了配合這首曲子而來，做了一個完美的背景。

　曲畢，楚洛拿起手中那支碩大的注射器，直接扎入了自己大腿。

　同時，楚洛的大拇指推動注射器，將裡面的液體，一股腦的推入體內。

　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楚洛深知這注射器內的液體是什麼東西，也知道其超凡脫俗的作用。

　然而，楚洛同樣清楚，這個世界，無論怎麼變化，有一條真理是絕對不會出現改變。

　那就是等價交換！

　收益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在這種超凡脫俗的收益面前，楚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雖然不知道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但只要無怨無悔，結果如何，並不重要。

　將所有液體注射入體內，楚洛驀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盡全力，將空無一物的注射器丟出窗外。

　這一丟，可丟的足夠遠，反正楚洛是不知道落點在哪，因為他也沒打算再去把它給撿回來。

　「好像比我想像中的要舒服不少啊……該死的林老鬼，該不會又來耍老子玩？」楚洛自言自語著。

　當然，這是有前科的，楚洛自己都不記得做了多少次林老鬼的小白鼠，事前說的神乎其神，但事後卻又是另外一個概念。

　但好在這個世界也是有公平存在的，倒霉的不只是楚洛一個人，其他人可也沒少受林老鬼的毒害。

　想起在吃了林老鬼的藥後，那幫傢伙的反應，楚洛就忍不住發笑。

　有時候回憶一下過去，也是一種調節心情的好辦法呢。

　楚洛就像個白痴一樣，坐在輪椅上，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然而，笑著笑著，他的笑容卻突然僵住了。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他突然感覺一股好像和火氣一樣的東西，從小腹中爆炸而出，在一瞬之間，傳遞到他身體的各處。

　同時，這股火氣宛若螞蟻一樣，順著他的脖子，飛快的朝著他的大腦進發。

　所過之處，那種劇烈的疼痛，好似將骨頭完全打碎一般。

　如果說四肢的疼痛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可是當這種劇痛不斷向頭部蔓延的時候，幾乎是奔著楚洛的小命去的。

　楚洛立刻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麻繩，塞入口中，饒是他一身是鐵，在這種劇烈到匪夷所思的劇痛下，還是極有可能會叫出聲。

　這房間的隔音雖好，但也架不住楚洛一嗓子跟著一嗓子的慘叫，到時候整棟房子的人，那都得跑到楚洛的房間裡來聚會了。

　那不是楚洛要的結果，他不想要任何一個人知道，他擅自做主，使用了林老鬼新開發的藥劑。

　然而，劇痛還在不斷上升，楚洛腦門上已然出現了冷汗，疼痛讓他四肢發抖，表情都扭曲了。

　趁著理智還沒有劇痛完全淹沒，楚洛將麻繩直接打結，他生怕待會不受控制的時候，就要咬不住這麻繩了。

　「林老鬼，你大爺！」

　楚洛在心中吶喊了一聲，然而這並不足以抵消他身上不斷傳來的劇痛，這種疼痛，可怕的讓楚洛都膽寒，他一輩子都沒有嘗試過這樣的感覺。

　那種從裡到外的劇痛，好像已經在撕裂他的身體，彷彿有一對尖銳的爪子，正不斷在他體內攪動，試圖尋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後直接將楚洛的身體撕開。

　炙熱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臉部，楚洛只感覺自己的臉上的肌肉都徹底僵住了，骨頭正在一點點的被揉碎，就像磨米粉一樣。

　楚洛終於無法繼續保持坐姿，「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他抱著頭，拚命的敲打著的自己的頭顱，恨不得砸出一窟窿，讓那可怕的東西離開他的腦袋。

　一時間，在痛苦的刺激下，楚洛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數不勝數的畫面。

　喜，怒，哀，樂，不同的情緒配合著不同的畫面，就像生爆米花被拷熟了一樣，一下子就跳出了容器。

　型號楚洛的天靈蓋夠結實，否則他真的以為自己腦袋裡的東西，已經要突出重圍了。

　在不斷的敲打下，依然沒能緩解痛苦，楚洛只能死死的抱著頭，將身子蜷縮在一起，不停的抽搐著。

　終於，在最後的最後，這炙熱的感覺，已經佔據了他身體最後的地方。

　這一刻，楚洛只感覺自己的腦殼裡著火了，然而這並沒有結束，只是一個開始。

　彷彿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楚洛身子一陣劇烈的抽搐，他已經聽不到聲音了，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可饒是如此，這可怕的劇痛，依然在體內徘徊，他的腦殼就像一個到達臨界點的氣球，隨時都有可能爆裂。

　嘴裡綁著麻繩，楚洛喊不出聲，只能發出一縷縷痛苦的嗚咽。

　此刻，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單，他彷彿身處於一個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地窖，彷彿有「滴滴答答」的落水聲，彷彿也有「吱吱吱吱」叫個不停的老鼠在身邊徘徊。

　楚洛甚至無法確定，這倒地是幻覺，還是真實聽到的聲音，他甚至無法確定，他倒地是活著，還是已經魂歸故里。

　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這只有落水聲和老鼠嘶叫聲的地方，難道就是傳說的地獄？

　難道地獄就是一個黑暗的地牢？他的靈魂無法獲得寬恕，所以要被無休止的囚禁在這裡贖罪？

　在這個孤寂可怕的黑暗地窖裡，他能做什麼？會不會還有難以想像的酷刑沒日沒夜的降臨在他的身上？

　可怕的念頭，在出現的一瞬間，就佔據了楚洛的大腦，就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

　他開始感到害怕，他甚至害怕的想哭，而事實上，楚洛的眼眶中，的確淌出了兩行熱淚。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此生作惡多端？因為手染炙熱的鮮血，所以需要在死後付出百倍的代價來償還生前的罪孽？

　那為什麼只有楚洛一人在此受罪？

　龍，秦天孝，還有那該死的九蛇的所有人，他們又在哪裡？難道他們不應該受到死神的懲罰？他們不應該被關在這黑暗的地窖裡受盡磨難？

　這不公平！為何只有我楚洛一人？

　楚洛心臟瘋狂的跳動著，頻率快的就像馬上就要爆炸的氣球。

　不可遏制的怒火，在楚洛的體內炸開，這是不甘的憤怒，他要吶喊，他要離開這裡，離開這該死的地方。

　楚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身體伴隨著本能，一點點的爬向前，可身體除了雙手，彷彿都被抽乾了一樣，他只能像爬行動物一樣，靠著雙手一點點的往前挪動。

　十指不斷的摩擦著地面，他多麼希望自己有一雙無堅不摧的利爪，不是用來殺人，只是用來爬行。

　他需要離開這裡，離開這該死的地方。

　十指的傳來的疼痛，對現在的楚洛來說，已經無傷大雅，他根本感覺不到，在這海浪面前，下個毛毛雨又算的什麼呢？

　楚洛死死的咬著麻繩，艱難的使出渾身的力氣，拼了命的往前爬。

　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前方的障礙物時，他的心裡不由得一陣狂喜。

　是的，這裡一定是逃出生天的門，只要推開門，只要站起來，他就可以離開這了，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回到他的世界去。

　即便最終這裡依然是他的歸宿，但他也要把九蛇的所有人一起拉下來，在這黃泉路上，他需要同伴。

　楚洛的雙手，就像長出十根鋼釘，死死的抓這牆壁，哪怕好像除了雙臂之外的所有骨頭，都被碾成了粉末，他也要靠著這雙手，把身體給拉起來。

　這個時候，他沒有特別的力量，也沒有上帝的憐憫與眷顧，他只有一絲信念，這是最後的稻草。

　終於，楚洛站起來了，憑藉著仇恨的信念，他站起來了。

　然而，當他的身體完全站立起來的時候。

　彷彿有一隻長滿了鱗片的黑手，又把他給拉了回去。

　而之後，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