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幾天有沒有出事?」
「有,咱們的龜不見了。」
君衍之低頭看了他一眼:「不見了?」
「接連幾天都沒回來。」
二人一路說話,君衍之帶著文荊來到小廳,卻見一個黑衣男子正在與柳千陌說話,正是朱槿。朱槿似乎剛剛坐下來,平淡無奇的面容沒什麼表情,卻站起來向君衍之打了一個招呼。
君衍之溫和地說:「大師兄、二師兄、朱師兄都在。」
柳千陌也站起來道:「練到第一層了?」
君衍之點頭。
「那剛好,朱師兄來看你的進展。」
朱槿恭謹地說:「宗主請君師弟練到第一層後,便即刻去天衡峰。陸峰主已經把所有昏迷弟子齊集到大殿,等著君師弟施術法。」
事態緊急,君衍之點點頭:「雖已經練到第一層,只是我也不知是否可行。」
他回頭望了文荊一眼,心念一頓,卻歉然向朱槿道:「我突破第一層後,功力尚淺,需要為每位弟子準備素心草一株,搗成汁液,喂他們喝下去。朱師兄可否先行一步去天衡峰,準備這種草藥?」
朱槿沉吟一陣:「兩百年才能生成一株素心草,玉容峰內也不過只存了三四十株,需要時間準備,我先行一步。」說完便出去了。
朱槿一走,君衍之向文荊道:「咱們先去找找大龜。」
柳千陌插嘴說:「什麼龜?」
文荊說:「君師兄的靈龜。」
柳千陌皺眉說:「那龜不是滿山爬麼,一時找不到又如何?」
文荊說:「好幾天沒回來了。」
柳千陌:「…………」
文荊張了張口,尷尬地解釋:「那龜從來沒有失蹤過,我擔心它出了意外。」
柳千陌輕咳一聲:「趙峰主、天衡峰七十四名弟子、古鏡派十六名弟子,一共九十一人昏迷不醒、危在旦夕,那龜……過幾天再找吧。」
賀靈事不關己地坐著,喝茶。
文荊說:「君師兄為他們施展術法,動輒就是半月一月的功夫。這麼長的時間,萬一那龜出事,我一定追悔莫及。」想想又說:「師兄既然要救人,不如感知一下它在哪裡,告訴我大體方向,我自己去尋它。」
那龜從來不會毫無交待地不回家,文荊直覺它出了什麼意外。
君衍之垂了頭道:「朱槿要準備草藥,一時半會兒也準備不好。我先去找找那龜,這小半天功夫,也耽擱不了太多事情。」
柳千陌只好說:「……快去快回。」
君衍之與文荊一起出了門,柳千陌垂著頭喝茶,神色卻有一絲苦澀,道:「我算了算,師父這幾日應該會出關。」
賀靈不語。
柳千陌又自言自語道:「……這麼多年也過來了,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閉關。」
「嗯。」
「我有種熬到了頭的感覺,師父終於不用再閉關了,君師弟也要變成劍宗的恩人,總覺得下一次山門大開之時,慧石峰會熱鬧許多。」
賀靈說:「專心修煉。」
柳千陌笑著說:「我的資質不比你,這輩子也不能結丹,你專心修煉吧,我把慧石峰大小事情照顧好便是。」
賀靈沉默了許久,終於說:「能活久一點,便活久一點。」
「人各有志,就好比席宗主,眼中只有清虛劍宗。成仙得道者太少,大多數人總是要死的,總要有個能讓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或者事。」柳千陌又笑了一聲,「你一心向道,這種事情必定沒有放在心上——專心致志,才是好事。」
賀靈不吭聲了。
柳千陌又問道:「你何時打算再閉關?」
賀靈沉思一會兒,說:「等現在這段事情平靜下來再說。」
‧
君衍之在石屋前空地上感知一會兒,拉起文荊:「走。」
飛行一會兒,兩人卻入了天衡峰的後山,在半山腰的一處密林前停下。這裡樹林茂密,佈滿荊棘,一掛瀑布自懸崖上落下,水花卻小,歪歪斜斜。
君衍之拉著文荊在密林中行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龍吟之聲,低低沉沉,自深處而來。文荊心中驚訝,拉開大干一場的架勢,朝著龍吟之聲衝了過去。
龜肉延年益壽,別是被什麼妖獸吃了吧?
行了一會兒,已走到密林盡頭,只見一條青色龍,大約人般大小,身體泛著柔光,正背對著他們在地上打滾。
文荊心焦:「這是路長老的玉衍龍?咱們的龜呢?」
君衍之不慌不忙地說:「還活著。」
文荊沖上前,在二三十步的前面停下,只見那青龍翻身過來,仰面朝上,白白的肚皮翻著,兩隻前爪微鉤,似乎睡得正熟。
大龜蹲在一旁,似乎知道自己被囚禁了,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它。
文荊皺眉:「這玉衍龍抓大龜來做什麼?」
「怕是在山間無事,找了一個玩伴。」
「怎麼要回來?」
君衍之望了文荊一眼,手中發出一陣靈氣,漸漸籠罩青龍的全身,果然見那龍的四肢低垂,睡得更沉了。
文荊輕手輕腳地上前,將大龜抱在懷中,輕聲道:「走。」
兩人飛快地沿著原路出了密林,君衍之說:「我要去天衡峰大殿,你要跟著我,還是先回去放下大龜?」
大龜有些異常地動了動,轉轉頭。
文荊說:「我先回去把大龜鎖在房間裡,這龍也太可惡了,不知怎麼把龜逮去的。你快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君衍之點點頭,先一步走了。
大龜四肢亂動,似乎很不舒適,文荊不禁有些奇怪:「怎麼了?」
依照它掙扎的方向,文荊抱著它來到懸崖旁,那崖不算太高,只有幾十米,崖底樹林枝葉茂密,傳來細微響聲,似乎有人。
大龜拚命想向崖底爬動,文荊拗不過它,想想又覺得崖底那人的修為不高,與自己差不多,不必懼怕許多,便抱著飛了下去。
穿過枝葉一落到底,文荊四處環視,微微一愣:「是你。」
面前一個深藍衣服的少年,正半蹲在瀑布下的山間小溪旁,十七八歲。他抬頭看了文荊一眼,雙目微微含笑:「又是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游似。」
人品值總在正負之間浮動的人。
「嗯……你來做什麼?」游似笑了笑。
大龜拚命向著游似的方向掙扎,文荊狼狽道:「你身上有什麼?這龜從來不這樣。」
游似低下頭,略微遲疑,從懷中取出一串像是葡萄的白色的小果:「這是前幾日打賭贏了的一串『素生果』,吃了之後可以增進修為,你這龜想吃?」
大龜果然更加焦急。
文荊尷尬地說:「你這果子賣不賣?」
這吃貨,竟然在懸崖之上便聞到這小白果的味道……
游似笑了笑,將果子放在地上:「過來吃吧。」
文荊將大龜放下,果見它挪動著爬了過去,在游似跟前張開嘴巴。
游似蹲下來,將白色的小果子一顆一顆摘下,放進大龜的嘴裡,又摸摸它的小腦袋。
文荊皺眉問道:「你本是北雁峰的弟子,在這裡做什麼?」
游似轉頭看了看懸崖上落下的瀑布:「沒什麼,查查天衡峰附近的水源。」
文荊望著他,試探道:「查水源做什麼?有什麼特別?」
他讀過原文,自然知道席放和路之山的推斷,魔修多半以水為介,散播自己少量的血液。倘若有人喝了,便會受魔修控制發狂。
這游似難道也知道?
游似笑了笑:「這裡的水倒是無礙,不過天衡峰的另外一邊的水,似乎有些問題。」
「有什麼問題?」
游似的嘴角一直勾著,總是有股淡淡的笑意,卻叫人摸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天衡峰有兩條山溪,這一條在山陰,連著二十多個泉眼,聞人慕等一百多個弟子都從此溪流中飲水。另外一條連著十多個泉眼,正是那發狂的七十多人喝水的源泉。」
文荊不禁正色望了游似一眼:「你懷疑那一邊的水源出了問題?」
「……我只是覺得有些湊巧,便查了查。」
「查出來什麼?」
游似望了他一眼,笑意卻加深:「我讀了許多古籍,知道魔修可以以血為介,來控制人的心智。倘若另一邊的溪流中摻了魔修的血液……」
他真的知道以血為介的事!
「時日已久,即便有血液,如今也早已經散了,查不到吧……」
席放已經派朱槿暗中查過,卻什麼也查不到。
游似一笑,說:「天衡峰飲用此溪流的弟子中,有二十多人沒有發狂。我探聽許久,打聽到他們在同一段時間裡或者下山,或者入定,因此有幾日未曾在山上飲水。以此,可以推斷出魔修大約哪一日在溪流中摻了血。」
文荊望著他,心中卻在激動。
這人怎麼回事?竟然有神探的潛質啊!
游似卻無奈地一笑:「可惜即便知道,我也沒有辦法知道是誰,只知道魔修放出血液時,應該是群峰會試之前的那一日。」
文荊心中一動。
那一日,正是系統提醒他探測到魔修的那一天。
這個消息,一定要讓君師兄知道!
即便要找魔頭,也應該讓君師兄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