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休學
齊鏡聲休息了一天,熟悉了宿捨區的環境,第二天重新排了課表,除去搏擊、冥想之類暫時不能上的課程,他空出一多半時間來,於是跟教導處先生申請了,把論文討論提前。
然後他就每天帶著能量終端出去號稱找個安靜的地方讀書寫論文了。
雖然過了十六歲就有駕照了,不幸的是他沒有車,而租車需要身份信息,行跡就太好查。
成年之前孩子的賬戶動態會發到父母信箱,思來想去,他甚至沒有取個人賬號裡的零花錢,而是把從慎園帶出來當擺設的十多個沒有標記的生日禮物送到當鋪裡。
這些東西十五歲之前他年年收幾大箱子,澄心館裡有兩間專門放他玩具模型的庫房,連黎嫂都不會注意他是丟了還是扔了。
她們也想不到這些小男孩的模型擺件玩具,十多年前從首都和星域各地帶來的限量版放到如今也是一大筆錢。
齊鏡聲換了幾萬現金裝在運動背包裡,成年擁有獨立賬戶之前,只能這樣了。
轉了好幾個街區,才找到一間專門改裝機車的店鋪,翻新的小型能源車,普通人騎著買菜上班送外賣,需要三千押金,五百租半天,完全是載人的價。
店裡的老板挺謹慎,看他的穿著好像是富家少年,「小伙子,你不會是逃家出來的吧?」
齊鏡聲帶著口罩,哼一聲,「管得著嗎你!你就說租不租吧,MD,四處逛逛這麼麻煩。」
「租、當然租!」回收的破車,連新換零件都算上,都不值三千塊,就算這小子跑了他也是賺的,何況這車最高時速也就開個五六十,還沒有牌照登記,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老板想了半天,估計也就是個賭氣少年, 「那你可得注意安全,少年人有氣撒一撒沒關系,命還是很重要的。」
齊鏡聲長腿一甩跨上車就走了,噴老板一臉油煙。
他這些天仔細整理回憶了和小寒相處的點滴,恍惚某次小寒做飯的時候說,小時候幫忙處理蔬菜的鋪子打工。
沒有成年,沒有任何私人力量的時候,他只有兩個笨辦法。
麒麟星座轄區范圍內有六顆可居住行星,七顆資源星。資源星上只有成年的工人。
其余可居住行星上人口也不算密集,每顆行星幾個大型城市,中學終歸是有數的,他可以去學校附近逐個班級找。
這個學期把一號行星找完,寒假出去旅游去別的星球,今年找不到還有明年。成年之後去了大學,自主能力就強多了,可以擴大范圍。
不是不知道到時候找起來更容易,現在所做的這些,主要是為了平息內心深處無處安放的恐慌。
變成精神體的那三個月裡,朝夕看著尚小寒,曾經歲月裡為了責任家族壓抑的情感仿佛噴發的火山,不做點兒什麼會憋瘋的。
能源車速度不快,足夠在楓城內部活動了,齊鏡聲按照早就查好的地圖從楓城公立中學開始,中午放學十分,站在學校門口盯著放學的人群,等人流散了進學校去看年級成績布告欄。
尚小寒是以極優秀的成績考入首都的大學,中學時代應該也不差。
才進入秋季沒多久,選課劃分先生的紅榜還貼著,齊鏡聲從頭到尾看了三遍,確認沒有尚小寒,轉頭就離開去另一所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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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蔬果店老板那裡蹭一頓午飯,尚小寒拿著當天的一百元工資離開。
他在街角站了一會兒,琢磨著,是不是要再找一份工。
但是他現在只有十四歲,國家是不允許用童工的,老板如果不是因為是街坊,也不會這樣照顧他。
如果他想按照自己的心願上學,起碼要湊足第一年的學費,按他選的課程,起碼要五萬。
因為三年級結業的發揮失常,造成他的績點跌出年級前十名,那恰好是公立中學學費全免的分界線。
有宏圖大志想脫離當下階層的孩子千千萬,初級課程的難度系數又平均,在沒有覺醒天賦能量場和針對性課程之前,排名一向咬的非常緊。
如果有了第一學年的學費,他努努力,第二年應該能拿到更好的成績,那樣就不用擔心後續了。
自己這樣打工一個月掙幾千塊,還要貼補伙食費,像老板這樣會補一頓不錯午飯的店家並不多。
正在長身體的年紀,陳珍把好東西都藏起來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吃,每天清湯寡水,以後就算考上了好學校,可能體質也不過關,身體素質和力場關系也很大……
或者,能不能跟先生商量,保留學籍一年再念書呢?
在秋風裡站的冷了,尚小寒踢著小石子晃悠回家,在樓下就聽到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尚芸芸的喊聲,「尚小寒你去哪兒了?」
尚小寒抬頭,看見尚芸芸趴在三樓的窗口往下看,沖他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滿臉幸災樂禍。
尚芸芸身後,陳珍帶來的女兒陳慧一把揪住尚芸芸的後衣領把她拽下去,聲音冷冷地說了一句,「學校裡的先生來了。」
尚小寒心裡一緊,他考試發揮失常的情況學校裡的先生都知道,大家大多數都是很同情的。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家裡有高額撫恤金,自己作為烈士子女有教育補貼,陳珍也有工作,並不符合申請助學金的條件,比自己可憐貧困的孩子多的是。
所有的困難都只在,陳珍不願意在尚小寒的選課單和意向書上簽字並為之買單。
只是尚小寒沒想到先生會親自來家訪。
快步爬上樓,房門虛掩著,走到樓梯中間就能聽到陳珍哭天抹淚的聲音。
尚小寒皺眉,堵上耳朵都知道陳珍講什麼,無非「世道艱難,物價新高」「寡母帶著三個孩子」「喪夫讓她心情抑郁得了什麼病工作不知道還能不能做」……
「先生來一個小時了。」陳慧站在玄關,仿佛對母親的哭訴不太好意思,她是個安靜沉默的女孩子,只比尚小寒小一歲,日常相處沒什麼敵意也不親近就是了。
這是站在自己一邊的意思?尚小寒很意外,「……謝謝。」然而等進了客廳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年輕先生,期待瞬間消散了大半。
不大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怎麼對付中年婦女,給陳珍鼻涕一把淚一把哭的手足無措,她見到尚小寒進來,慌忙站起來,「尚同學,我們、我們談談。」
「好。」尚小寒把她帶到自己陰面的房間,關上門,把屋子裡唯一一把椅子給先生,自己規規矩矩站在旁邊。
這架勢讓教齡沒幾年的年輕女先生更局促,她不自覺抓了抓自己手包的帶子,看著這個俊秀的男孩,神色很憐憫,「抱歉,應該讓更有經驗的前輩來,我大概、給你添亂了。」
尚小寒咬了咬下唇,「先生,如果我休學一年,明年再讀呢?」
他終歸是不願意放棄,父親去世了,這世界上沒人能為他的人生負責了,但是他還是不想辜負自己,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就願意試一試。
「休學?」年輕的先生瞪大眼睛,「這、理由怎麼寫呢?一年、能讓你的母親改變主意嗎?」
看陳珍那態度,別說一年,十年也不行的。何況尚小寒很快十五歲了,沒有學校專門先生的引導,覺醒的希望更渺茫了。
「報病行嗎?」尚小寒無奈地歎口氣,「給我點時間說服母親,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求先生幫我。」
「那、我回去跟前輩商議一下,」終歸是同情心占了上風,先生站起來摸了摸尚小寒的頭,「我去找你三年級的管帶先生,有消息了給你回復。」
「謝謝!」尚小寒給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薄薄的門板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尚小寒知道陳珍一定在偷聽,若不是法律規定家裡的男丁是戶主,她可能就沖進來了。
尚小寒拉開門把先生送出去,回到客廳沒見著陳珍,倒是尚芸芸堵路站在眼前,七八歲的小丫頭還不到他腋窩高,昂著頭指著人,「你是不是要謀奪我的嫁妝去?!」
「誰教你說的這個話?」尚小寒皺起眉頭,想去踹陳珍的臥室門,小小的孩子都養壞了。
陳慧尷尬地站在一邊,她是這個家的繼女,隨母再婚之後親生父親的家庭還在按年支付少量撫養費。能從尚家得到的是成年前的養育照顧,成年後母親的貼補,法定能繼承的東西、沒有。
而尚芸芸不一樣,親父去世,她後半輩子能靠著的人實際是尚小寒,現在這樣子……
「你管我誰教的!」尚芸芸跺腳。
「隨便你!」尚小寒用力吐一口氣,摔門出去。
事情完全是個死循環,陳珍固然因為他是戶主不能動他,他也因為陳珍是長輩監護人不能忤逆。
雖說有法定的財產繼承份額,到成年的幾年時間裡,足夠陳珍想辦法挪走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