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集巫馬炎的自白

夏侯邵玹沉默的站在空蕩的走廊上，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著營養倉中的兩個小小的嬰兒。因為還未足月，兩個孩子小的可憐，蜷縮著肉肉的身子，皮膚通紅，皺巴巴的跟只小猴子似的。

夏侯邵玹深處一只手按在了玻璃上，慢慢的描繪著兩個閉眼沉睡的嬰兒，蒼白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倦和虛弱，一雙幽深沉寂的黑眸陰冷的讓人恐懼。

“哥。”夏侯赫天慌慌張張的跑了上來，看到夏侯邵玹頓時松了一口氣。“哥，你怎麼跑這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驚到了，一個小家伙踢了踢腿，緊攥著的小拳頭縮了縮。夏侯邵玹的手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暖色。

這是他的孩子，他與連祁光的孩子……

“哥……”見夏侯邵玹專注於兩個孩子，對四周不聞不問的模樣，夏侯赫天有些不安。“哥，你身體還沒好，爺爺讓我帶你回去。”

“安奕什麼時候到？”

“已經聯系上了，應該就是這兩天。”

還有兩天……

夏侯邵玹眼睛暗了暗，身體內被壓制住的力量頓時又有些蠢蠢欲動。兩只小肉團子在腦中閃現，夏侯邵玹閉上眼睛努力的壓下那蠢蠢欲動的暴虐，重歸平靜。

夏侯邵玹睜開眼睛，再次將視線移到了營養倉中的兩個小小的團子，陰沉冰冷的眸子稍稍緩和了些。

不能生氣，這是媳婦跟他的肉團子，不能傷害他們……

“哥，你……”見夏侯邵玹又將心思挪到了兩個小家伙身上，夏侯赫天微微蹙眉。“你不能一直這麼站著，醫生一直在等著，你必須要讓他們給你檢查一下。”

營養倉內的小家伙不安分的蹬著小腳，夏侯邵玹移開視線，陰冷的黑眸掃向喋喋不休的夏侯赫天，迎面壓來的狂風驟雨讓夏侯赫天呼吸一滯，驀然噤了聲。

“滾！”低沉的聲音夾雜著少許的異能威壓，夏侯赫天踉蹌後退，臉上白了白。剛剛那一記冷眼讓夏侯赫天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屬於絕對強者的壓力讓他不受控制的從心底懼怕。

看著站在玻璃前又恢復了發呆模式的夏侯邵玹，夏侯赫天也不敢再上前作死，只得無奈的縮著脖子離開。

夏侯邵玹站在窗前，沉默的看著兩個小家伙，剛剛升起的一絲暴躁了無聲息的散了去。

體內的那股力量太過於強大，他沒有辦法完全操縱，夏侯邵玹明白，現如今的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陷入癲狂，失去意識。

所以自醒來後他都待在這裡，看著那兩個小小的孩子，想著連祁光當初口口聲聲叫嚷著要跟自己生團子的模樣，夏侯邵玹便會覺得在暴躁的心都會平靜下來。

‘媳婦，等我，等我……’

（七區）

男人身著一套素藍色的寬松外套，一頭青絲束縛在後，精致漂亮的容顏此時卻帶著慢慢的不安與焦急。

男人絞著雙手踱步在門外，心中七上八下的。幾次想要去推門，可每次都快碰上門檻的時候又怯怯的收了回來。

光滑的青石地板因為男人的焦躁而磨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痕跡，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抬頭看了一下時間，自天剛剛蒙蒙亮便跑了過來，磨磨蹭蹭已經快到中午了。

再呆下去怕是就要天黑了，到時候想進也進不去了。男人雙拳緊握，深吸了一口氣穩下快要炸開的胸口，轉身面向緊閉的房門，深處顫抖的雙手，慢慢靠近了房門。

隨著輕微的‘吱呀’聲，門被緩緩推開。屋內沒有開燈，窗簾緊拉，所以看上去有些灰暗。

男人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慢慢走了進去，一雙血眸在屋內尋找著那抹讓他思念了三千年的身影。

突然，男人停下腳步，眼睛緊緊的鎖在了黑暗的角落內，躺在搖椅上的黑影。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學會去敲門。”冷淡的聲音中是他無比熟悉的平靜，那種讓人窒息，猶如死水般激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

男人張張嘴欲言又止，再次聽到無數次夢回的聲音，男人再也無法忍耐那數千年的委屈，淚流滿面。

“……老師。”顫抖的聲音帶著道不盡的欣喜，哀傷，思念。

“巫馬炎，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連祁光躺在搖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上空的黑暗。“這一次，你真的過分了。”

“不是的！”男人上前一步激動道。“我，我只是想見老師一面。”

“你還是跟三千年前沒什麼變化，專橫自大。”

“老師！”男人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連祁光，似乎不相信連祁光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連祁光慢慢坐了起來，隔著黑暗，平淡的看著男人。“我不想與你走到必須要有一個人倒下的地步，巫馬炎，別逼我！”

“是老師你一直在逼我！！”男人嘶吼，血眸陰狠的瞪著連祁光，一張好看的臉猙獰恐怖。

“我一直想要追隨老師的腳步，可是，每當我覺得靠近老師的時候，卻發現老師離我更遠了。幾十年，我跟著老師幾十年，為什麼老師從來都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

“從我出生起，我的記憶力只有爺爺，爺爺死後，我被那些叛變之人逼得走投無路，是老師你救的我。”

“被追殺的那段日子裡，哪怕再危險，再絕望老師都沒有丟下我。是老師教會了我如何在那個恐怖的世界裡活下去，我以為在老師眼裡我是特別的，可是，可是……”

男人埋下頭，身體顫抖，黑暗寂靜的房間內壓抑著絕望痛苦的啜泣。

看著哭泣的男人，連祁光有些復雜。這個孩子他養了二十多年，可是他卻從來也沒有看清過他。

“知道老師死後，我痛的發了瘋，老師答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以前無論我怎樣刁難老師，老師都可以做到，為什麼這一次不可以？”

“我生了病，我想著死掉也好，死掉就可以見到老師了。但後來戚胤告訴我，他說老師沒有死，老師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想見到老師，只要能夠見到老師無論要付出什麼什麼樣的代價，等待多久都沒問題。為了等到老師，我注射喪屍病毒把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只為了永生不死。為了老師，我等了整整三千年，老師知道三千年有多長嗎？”

“每一日，每一夜，漫長的讓我絕望，冷的讓我想要殺了自己。”

“我縮在見不得天日的黑暗之中，一秒一秒的數著，數盡了七區的每一粒沙子，每一塊磚。我無數次的玩著枯燥乏味游戲，每當我數到一萬粒沙子，就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再次睜開眼睛便能看到老師，可是，沒有……”

“一年，十年，一百年，老師從來沒有出現過。”

看著如同一只野獸般嘶吼，發泄著心中的委屈和痛苦的男人，連祁光抿著唇角，沉默不語。

“老師……”男人走到連祁光身邊蹲了下來，冰涼的手慢慢伸到連祁光面前，顫抖的握住了連祁光的手。

“老師，老師……我只有你了，不要丟下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丟下你。”連祁光看著絕望的男人，慢慢抽回了手。“是你，把我逼到了絕境。”

“老師！”男人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一雙血眸翻湧著駭人的驚濤駭浪，殘暴的煞氣席卷在身體四周。

“老師還在想著那個男人嗎！老師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竟然肯承歡他的身下，並為他生育孩子！”

“該死！！他弄髒了老師！他該死！！一個下賤卑微的普通異能者，他哪裡配得上老師！！”

“啪！！”

“……老師……”男人捂住了臉，怔楞的看著眼中染上怒氣的連祁光，起伏的胸口，清晰地傳來撕心裂肺的痛。

“巫馬炎！！”連祁光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領，一雙幽暗的黑眸直視著男人眼中的血色，冷聲道。“他要是有一點傷害，我跟你兩個，誰都別想活下去。”

“如果，他殺了我，老師你會為我報仇嗎？”男人盯著連祁光一字一頓道。

“……”連祁光

“如果他殺了我，老師你會殺了他為我報仇嗎！”男人一把甩開連祁光，後退數步，嘶聲怒吼。

“在你做下這種事之前，我會護著你，像以前那樣，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但是……”連祁光冰冷的眼睛刺向男人。“現在的你，已經萬劫不復了。”

“巫馬炎。”連祁光收回視線，重新躺了回去。“我不清楚你現在的能力，但是，你要是想殺我，我無力反抗。”

“現在你我之間只剩下兩個選擇，命令那些喪屍撤離人類區域，你我永不再相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只要你想躲，沒有人可以再找到你。”

“要麼，我們兵刃相見，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男人怔然的看著連祁光，嘴角慢慢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男人放聲大笑，一只手蓋在了眼睛上，慢慢的，原本的癲狂的大笑，變成了絕望的嗚咽。

“老師，你夠狠，你夠狠……”

“三千年的煎熬，三千年未曾後悔的孤寂等候，在老師眼裡也不過就是一句輕描淡寫。”

“這不是我想要的，這不是我想要的啊！！！”男人張開雙手，暴虐的煞氣橫掃四周，一聲轟響，原本精致奢華的房間瞬間變成廢墟。

連祁光安然的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輕輕搖晃，對此不聞不問，好似沒有發生一般。

發泄過後，男人頹廢的看著連祁光，慢慢走到連祁光身邊蹲下，將臉埋在了連祁光的懷中，帶著無力的哀求柔聲輕喃。

“老師，我想回去。”

“我想回到以前，回到我們剛剛相識的時候。老師還是我的光哥哥，會寵著我，順著我，會對我笑。”

“老師，那裡才是我想要的。”

“回不去了，巫馬炎。”

再也，回不去了……

仇離陌坐在小池塘邊，看著水中的魚群，渙散無神的黑眸，最後一絲的光亮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水中的倒影，仇離陌扶在石階上的手一點一點的收緊，在石階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從在男人房裡見到那幅畫開始，他便無比的恨著這張臉，可是他也知道，在那個男人面前，除了這張臉，他什麼也沒有。

他嫉妒連祁光，為什麼自己不能出生在那個世界，那樣他就可以在連祁光之前遇到他了。

仇離陌伸出了一只手慢慢按在了胸口處，已經痛了那麼多年，卻還是未曾麻木。

心髒一刀一刀的被剖開，鮮血淋淋，撕心裂肺。

那個男人一直在追隨著連祁光的腳步，而他，卻一直默默地跟在那個男人的身後。

一滴眼淚從眼中滑落，摔在水池中，濺起一圈圈細細的漣漪。

‘既然你肯等他三千年，那我，就等你一萬年好了。’

‘一萬年之後，請你回頭，我一定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