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番外篇3 城里依舊熱鬧非凡

正確的雙胞胎分辨方式

　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是雙胞胎姐妹。

　她們雖然有天使般的臉孔，內心卻是惡魔。兩人個性相當早熟，喜歡聊八卦，脾氣陰晴不定又喜歡惡作劇，城里的人據說至少都曾被這兩位公主捉弄過一次。

　如此頑皮的公主光是一位就已經夠麻煩了，兩位在一起威力當然也就加倍，破壞力足可比擬台風。

　其中一人有一天來找我。

　那剛好是哈侖王子踏上新的航海旅程的時候。

　「古蘭德～」

　當我睡眠不足地打呵欠走在走廊上，突然有人從後面攔腰抱住我。

　「哇！」

　我回頭看到豐盈的金發在頭上綁了兩條辮子的可愛女孩抬頭看我，一雙眼珠子宛若明亮天空的顏色。

　「真、真難得啊，今天只有一個人嗎？」

　「呵呵呵，你猜我是更紗？還是織繪？」

　她用淘氣的表情問我。

　「唔……」

　老實說，我分不出來。

　畢竟這兩位公主不論是發型、服裝、緞帶色彩或笑聲都一模一樣。

　同樣是雙胞胎，和我跟古蘭德真是有天壤之別。我常被人說︰「騙人！你們真的是雙胞胎嗎？」「你既沒有才能也沒有魅力耶。」……嗚嗚，舊的創傷又在隱隱作痛。

　「你……你是織繪公主吧？」

　「什麼～～」

　「那就是更紗公主？」

　「唉，真是差勁。」

　「還是織繪公主？」

　「嘻嘻，你說呢？」

　她只是嘲笑著我。

　「對不起，我投降。」

　我低頭道歉，她又嘻喀笑著說︰

　「我是織繪。不過，搞不好其實是更紗喔。」

　到頭來，她還是沒有告訴我正確答案。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古蘭德？」

　「什麼事？」

　公主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歪著細細的脖子抬頭看我，這時她的金發輕柔地搖晃。

　「古蘭德沒有和哈侖王子一起走，是為了聖羅姐姐嗎？是因為聖羅姐姐哭著要你別走嗎？」

　「呃……請問你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呢？」

　「我想當作將來的參考。」

　「參考？」

　她是認真的嗎？或者只是單純出于好奇？這兩位超級早熟的公主要不是貴為國王之女，將來一定會成為專跑戀愛新聞的八卦雜志記者吧。

　「這個嘛……聖羅公主和各位希望我留下，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不過，最終的理由大概還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自己？怎麼說？」

　我有些靦腆地說︰

　「我想要在這個國家完成身為教師的責任。自己能夠這麼想，讓我感到很高興，心情也很好，態度變得更積極。所以我會留在這里的理由，其實是為了自己。」

　我感覺到未來該走的路閃耀著光芒出現在眼前，心情純淨又開朗。

　那樣的心情是無法以邏輯說明的。

　雖然說讓我領悟這一點的人，確實是嚎啕大哭的聖羅……

　當時我想到自己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我還得待在她身邊教她許多事情。

　「你如果和哈侖王子結婚，就等于是釣到金龜婿耶。」

　「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比金龜婿來得更重要。」

　喔，這句話感覺很有教師風範。

　對于數學講義運看也不看一眼的公主，此刻顯得若有所思。

　「那是愛情嗎？」

　她喃喃地問。

　「可是哈侖王子很愛古蘭德吧？像那樣被抱起來，又受到熱情的告白，除了古蘭德之外的女孩子一定都會跟著哈侖王子走。」

　「公主也是嗎？」

　「嗯。」

　她露出女孩子氣的陶醉表情，又說︰

　「反正如果遇到不順心的事，立刻分手回家就行啦。」

　她大雷不慚地說。看樣子，將來這孩子的老公會非常辛苦。

　我苦笑著說︰

　「我很喜歡哈侖，也確實曾一度想要成為她的助力。哈侖是個很杰出的人。」

　「我不太懂，不過父王好像早就知道古蘭德不會跟著哈侖王子離開。」

　「真的嗎？」

　席撒爾王？

　公主這番話讓我大感意外。

　當哈侖王子在大家面前詢問是否能把我帶回自己的國家時，國王陛下明明一副「請便」的態度。

　「我偷偷听到他跟母後交談。父王對母後說︰『我說的沒錯吧？』還滿足地呵呵笑。母後說︰『那麼，你應該更早些一起來阻止古蘭德老師離開才對。』他就說︰『那樣太無趣了。正是因為有種種波折，聖羅才會說出真心話啊！』

　父王還說，真可惜他沒看到聖羅姐姐哭著阻止古蘭德離開的模樣，母後就生氣地說︰『你這麼說聖羅太可憐了！』」

　我垂下肩膀啞口無言。

　那個國王……

　難道他是因為想讓自己的女兒哭，才故意說出鼓動哈侖王子的話？他甚至還說，自己也想看女兒哭泣的模樣……

　即使是個性溫和的王後，當然也會生氣吧？

　唉，感覺好像被那個俊美的國王玩弄于股掌間。

　可是他認為我不會跟隨哈侖王子離開，是否表示他還滿信任我的？

　『我請你來就是為了聖羅。』

　席撒爾王曾對我這麼說。

　他說把「古蘭德」請到艾倫國，是期待能夠將聖羅引導到好的方向。

　他還說，希望我今後也能繼續鍛鏈聖羅。

　「听到父王他們的對話，我就想到對古蘭德來說，聖羅姐姐或許是特別的。」

　公主又用認真的表情說。

　「找沒有看過聖羅姐姐那麼親近一個人，而且古蘭德對聖羅姐姐好像也比對我們更關心。你不是常常和聖羅姐姐對望嗎？哈侖王子遙訪的期間，聖羅姐姐一直悶悶不樂的，所以古蘭德也不時嘆息。」

　我不禁嘆服，這孩子觀察得還真入微。

　聖羅雖然是天才，不過，或許這位公主在和聖羅不同的領域也非常聰明。

　所以我沒有隱瞞，老實地說︰

　「就如你所說的，我確實偏愛聖羅公主，那是因為聖羅公主是孤獨的。你不是有個要好的搭檔嗎？龍樹王子身為王位繼承人，也受到眾多家臣愛戴。真王子最喜歡母親，總是抓著王後的裙子。但是，聖羅公主就沒有這樣的寄托。」

　「所以古蘭德就成為聖羅姐姐的『寄托』嗎？」

　我微笑點頭。

　「是的。雖然是不太可靠的寄托。」

　公主一臉認真地直盯著我，接著突然皺起眉頭、垂下視線、用右手托著下巴。

　「嗯～～」

　她發出無可奈何的沉吟聲。

　「不擅長表達感情、有些棘手卻讓人想要特別呵護的孩子——這樣的地位在古蘭德心中已經有人選了，而且對手是聖羅姐姐，那就更沒有勝算。」

　她在煩惱什麼？

　唉，還是個小孩子，竟然煩惱得擠出眉心的皺紋。

　話說回來，這孩子到底是更紗公主還是織繪公主？她為什麼要獨自找我說這些話？

　「唔唔……就某種層面來說，搞不好比哈侖王子更難對付……不過聖羅姐姐是女生，所以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而且古蘭德很容易隨波逐流，雖然像吉爾曼那樣太過硬逼就會退縮，可是似乎沒辦法抗拒純情的對象。」

　「那個，公主，請問你從剛剛在講什麼……」

　公主突然表情一亮，綻放花一般的笑容。

　雖然這個笑容很可愛，但我不禁背脊發涼。

　「古蘭德，下午茶的時間之前，你可以到森林一趟嗎？那里不是有一棵最高大的冷杉嗎？就到那棵樹的下方。」

　「咦？為什麼？」

　公主不理會我的發問，搖晃著像小馬尾巴一般的金發說︰

　「你如果來了，我就告訴你我是更紗還是織繪。」

　她淘氣地嘻嘻笑，轉身跑走。

　這……是怎麼回事？

　◇◇◇

　下午茶時間之前……大概是現在這個時間吧？

　我依照公主的吩咐，走過城堡內的綠色森柿，一步步邁向最高大的冷杉。

　她為什麼要特地把我叫來森林呢？

　希望不是要對我惡作劇，比方說從上方撒下加了胡椒的面粉、用釣竿鉤住濕毛巾撫過我的脖子之類的……那兩位公主搞不好做得出來。

　我一邊警戒一邊前進，突然听到呻吟聲，接著又听到「砰」的一聲重物落下的聲音。

　怎、怎麼搞的？

　我連忙停下腳步。

　怎麼辦？有東西在前面嗎？

　難道是熊？

　我正準備轉換方向—

　「可惡！」

　突然听到惱恨的聲音。

　啊，是人。

　「唔唔唔唔。」

　而且感覺是小孩子。

　「這種事……一點都難不倒……」

　咦？該不會是……

　接著又听到「砰」一聲。

　「唔，再來一次！」

　然後又是小孩子惱恨的聲音。

　我躡手躡腳地前進，從彎曲多節的樹干後方窺視，看到龍樹王子正要拿起沉重的袋子。

　袋子不只一包，而是三包。他把袋子疊在一起雙手捧著，拚命踏穩腳步，抬起手臂。

　從他緊咬的牙齒間發出「唔唔唔……」的呻吟聲。他滿面通紅，手臂顫抖著承受重量，但仍無法抬起來。袋子傾斜之後，發出巨大聲響掉落在草地上。

　「可惡！」

　龍樹王子跪倒在草地上，懊惱地喘氣。

　然而，他立刻又站起來，試圖抱起沉重的袋子。

　這到底是什麼訓練？看到他專心努力的樣子，我不好意思開口叫他，只是繼續偷看。

　「哇！」

　抱著袋子的龍樹王子這回往後仰倒，跌在地上。

　沉重的三包袋子都落在龍樹王子身上。

　「龍樹王子！」

　我急忙跑上前。

　被袋子壓住不斷掙扎的龍樹王子驚訝地瞪大眼楮。

　「古、古蘭德，你怎麼會在這里！」

　「唔唔唔，這些袋子好重啊！」

　我想要移開袋子，卻沒辦法拿起來。這里面到底裝了什麼？

　龍樹王子在袋子下方紅著臉喊︰

　「喂，不準多事！這點重量我一個人就可以抬起來。唔唔！」

　「太魈強啦！」

　「你別管，走開，古蘭德！」

　「唔唔……別任性了。」

　「什、什麼叫任性！竟敢對王子說這種話，太無禮了！可惡—，這點沙袋，我一定馬上……」

　哦，原來里面裝的是沙子，怪不得這麼重。

　「你抓著草皮、紅著臉……還逞強！唔唔……」

　我們兩個人合力，終于把袋子移到旁邊。

　龍樹王子靠在樹上蹲著，一臉屈辱的表情，身體憤恨地顫抖。

　我同樣靠在樹上，喘著氣說︰

　「幸好我經過這里。你在這里做什麼？我看到你好像想要把袋子拿起來。」

　「你你你你你、你看到了？」

　龍樹王子顯得極度驚慌失措。

　接著，他把臉轉開說︰

　「……我、我只是想要增強體力。」

　「一次拿三包太貪心了，何不從一包沙袋開始呢？」

　他听我這麼說，嫤著嘴唇沉默一會兒，然後有些羞愧地小聲說︰

　「……三包都嫌太少。」

　「什麼？」

　「……才、才三包沙袋，應該要能輕松拿起來……否則就不能抱、抱起古蘭德！」

　他說到最後連脖子都變紅，緊閉著眼楮喊出聲。

　我的臉也發燙了。

　哇啊，原來如此！

　他是為了能夠抱起我，才在袋子里裝沙，如此拚命練習。

　他一定是看到哈侖王子抱起我的樣子，心中相當懊悔吧。

　唉，實在太令人感動了。

　這孩子真的既正直又努力。啊啊啊，真抱歉，我是個男人！

　他紅著臉把臉轉到旁邊的模樣也讓我心疼，因此我伸手緊緊抱住他。

　「哇哇，古蘭德！」

　龍樹王子瞪大眼楮。

　下一個瞬間，鮮紅的血從龍樹王子的鼻孔噴出。

　「龍樹王子！」

　糟糕，又讓他流鼻血了。

　「哎呀！你在搞什麼啊，龍樹哥哥！」

　金發綁成兩條辮子、有著天空色眼楮的女孩子，邊喊邊從樹木後方跳出來。

　她邊用白色蕾絲手帕擦拭龍樹王子的臉邊說︰

　「真是的，好不容易醞釀出超好的氣氛，龍樹哥哥卻在關鍵時刻那麼沒用！」

　「閉、閉嘴！你為什麼也在這里？」

　「因為龍樹哥哥太軟弱，我不能不看著你呀！像你這樣根本沒辦法追到古蘭德。」

　「別說這種下流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公主的自覺啊？」

　「你流著鼻血說教也沒用。今天的龍樹哥哥真的很沒用。」

　「唔唔……你壓得太用力了，想讓哥哥窒息嗎？哇，別用力揉鼻子！」

　「龍樹哥哥在鍛鏈手臂肌肉之前，應該先鍛鏈鼻子的肌肉，免得老是流鼻血。」

　「噗喀！鼻、鼻子哪有什麼肌肉！噗喀喀！」

　龍樹王子不斷呼喊，但身為公主的妹妹仍舊隔著手帕用力壓他的臉。

　我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們兩人的對話。

　公主稍稍噘起嘴，用非常小的聲音說︰

　「唉……我本來要讓古蘭德看到哥哥帥氣的一面……」

　◇◇◇

　次日。

　我走在走廊上，再度看到把金發綁成兩條辮子的女孩從轉角探出頭，跳到我面前嘻嘻笑。

　「你猜我是更紗還是織繪？」

　「不知道。不過，我了解到一件事情。」

　我緩緩露出笑容。

　「這位公主有很強的戀兄情結。」

　聞言，原本露出淘氣笑容、悠然自得的公主，突然像是被水彩染色一般變得滿臉通紅。

　她紅著臉有好幾秒的時間都說不出話。

　「你、你在說什麼～～～～」

　她揮動著雙手大喊。

　「才不是！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我怎麼會有戀兄情結！古蘭德，你搞錯了！才不是這樣！」

　面對橫眉豎眼地揮著手臂叫喊、替哥哥著想的公主，我只是保持教師風範，以笑容看護著她。

　龍樹王子的初戀日記～妹妹老是黏著我，真傷腦筋

　X月X日

　從昨天開始我便發高燒，在床上呻吟。

　醫生說應該不是感冒，但不知道原因，甚至擔心會不會是感染惡性的病毒。

　我雖然告訴他們不要大驚小怪、沒什麼大不了的，喉嚨卻沒有力量，聲音也軟趴趴的，讓母後更加擔心，真是太丟臉了。

　我非常明白自己發燒的理由。

　都是因為古蘭德突然……親、親、親吻我。

　古蘭德身為女人，竟然主動親親親親親吻身為下屆國王的我，實在是有些欠缺思慮。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吉爾曼有機可乘。

　真是的，怎麼可以那麼突然地親、親、親吻我呢？

　雖然只是一瞬之間，而且是親在臉頰上，不過那是貨真價實的親吻。

　古蘭德的嘴唇像花瓣一樣輕盈，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像是被鳥的羽毛撫過一般癢癢的。

　不不不不不行！一想起來我又要發燒～～流鼻血～～

　對了，我是在古蘭德面前噴出鼻血暈倒的。啊啊啊啊啊，身為下屆國王的我，竟然流鼻血！還是在古蘭德面前！

　啊啊啊啊嗚嗚嗚嗚！

　我的頭部、臉部、喉嚨、身體都好熱！

　更紗和織繪來看我，帶來主廚特別制作的布丁、冰淇淋和果凍。雖然這番舉動看似很貼心，她們卻說︰

　「龍樹哥哥，你發高燒，喉嚨又痛，一定沒有食欲吧。」

　于是，她們自己把點心吃得干干淨淨就回去了，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聖羅則帶來畫了蛇的紙，說︰「……這是對發燒有效的守護符。」她說放在枕頭下方睡覺可以生效，侍女卻歪著頭說︰「咦，這應該是驅離情敵的符咒吧？」聖羅雖然很會念書，但不太了解世事，所以大概是不小心弄錯了。

　古蘭德也來看我，不過我一看到她的臉，體溫又一下子升高，還噴出鼻血。

　……我好想死。

　x月x日

　我好不容易退燒了，也能去上古蘭德的課。

　但是，我要是看到古蘭德的臉，不知道會不會又噴出鼻血，所以我最好盡量不要看她的臉。古蘭德如果靠近，我就「很自然地」走開吧。

　正當我如此努力的時候，更紗卻對我說︰

　「龍樹哥哥，你為什麼擺明了不理古蘭德呢？古蘭德好像有話要對你說，哥哥卻明顯避著她，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什麼？

　我原本是為了避免傷害古蘭德，才決定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想到我的態度竟然惡劣到會被更紗指正。

　「可是，我一接近古蘭德，又會流、流鼻血。」

　「什麼啊？」

　「跟你無關。」

　我擺出兄長的威嚴這麼說，更紗便鼓起臉頰說︰

　「哦，你竟然對可愛的妹妹說這種話！我之前每天都去探病耶。」

　「你們只是來吃主廚制作的布丁和果凍吧？」

　「我們一邊說『好好吃喔！』一邊吃完，龍樹哥哥才會想要快快好起來自己吃吧？」

　「你們回去之後，我反而發燒得更嚴重。」

　「什麼嘛，都把過錯推給別人。龍樹哥哥干脆燒到變成熱水袋算了！」

　「我要繼承父王的王位，成為偉大的國王，才不會變成熱水袋！」

　更紗最後說︰

　「你繼續像那樣愛理不理的，古蘭德也會討厭你。我想你應該知道，古蘭德雖然看似平凡，可是就因為沒有天才的架勢，她才那麼受歡迎。日後，一定會有適合古蘭德的好男人出現，把古蘭德從哥哥面前拐走！」

　她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跑走。

　那家伙在搞什麼！

　吉爾曼和古蘭德傳出緋聞的時候，她還不斷對我說︰

　「古蘭德好像也喜歡吉爾曼喔！听詭他們開始交往了。」

　可是，如果古蘭德真的踫到那樣的對象……

　等到我成人的時候，古蘭德早就已過了婚期——應該說，古蘭德現在十七歲，剛好是適合結婚的年齡！

　啊啊啊啊，我該怎麼辦？

　X月X日

　我擔心的事情果然成真。

　有個叫哈侖的帥哥王子從沙漠之國來到我國。

　這位王子認識古蘭德，而且似乎對古蘭德抱持好感。

　他用甜蜜的眼神說，在黃昏的海灘上和古蘭德分開的時候，他寂寞得不得了，兩人能夠重逢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古蘭德也顯得很惶恐，在歡迎派對上，她的視線一直追著哈侖王子。

　「古蘭德愛上哈侖王子啦。」

　更紗故意用我听得見的聲音這麼說，讓我差點動怒，但這時如果大聲咆哮，就會被說是脾氣暴躁的王子，將來成為國王時無法獲得家臣尊敬。

　我握著拳頭，全身顫抖著忍受心中的怒火，結果哈侖王子竟然向古蘭德求婚！

　「我有預感，一對新人要誕生了！」

　「哈侖王子好迷人喔！跟古蘭德在一起很適合！」

　更紗和織繪手牽著手雀躍不已。

　古蘭德也紅著臉，含情脈脈地看著哈侖王子。唔唔唔唔唔唔，古蘭德難道真的像更紗說的，愛上哈侖王子了嗎？

　不，我還有機會。

　我可以邀請古蘭德跳下一支舞——可是身為小孩的我不夠高，一定會讓古蘭德丟臉。

　而且，如果我又噴鼻血該怎麼辦？

　就在我內心掙扎的時候，古蘭德和哈侖王子突然一起從大廳消失。

　「他們現在一定正在享受只有兩個人的甜蜜時光。」

　「明天古蘭德如果睡過頭，那就一定沒錯。」

　听到更紗她們的對話，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x月x日　　第一次

　為了讓心情冷靜下來，雖然還是上午，我仍舊要寫日記。

　今天早上，古蘭德像平常一樣來到早餐桌前。

　但接下來就發生悲劇。

　哈侖王子竟然在眾人面前宣布，他向古蘭德求婚了！更過分的是，他竟然問父王，可不可以把古蘭德帶回自己的國家。

　當然不行！

　古蘭德是為了艾倫國與維斯多利亞皇國的同盟關系而來的重要客人。

　這麼重要的人物，怎麼可以在沒有取得維斯多利亞皇國許可的情況下，嫁嫁嫁嫁出去呢？

　英明的父王絕對不可能答應！

　沒想到……

　「如果古蘭德小姐願意的話，我個人不打算蠻橫無理地拆散戀愛中的兩人。」

　父王竟然這麼說！

　為什麼！父王！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啦！

　我因為受到強烈沖擊，湯匙和叉子都掉到地上。

　相較之下，聖羅顯得相當冷靜，仍舊繼續䍮莽Xbr />

　不愧是王族的成員，聖羅真可說是公主的典範。

　我也應該效法聖羅，冷靜地、冷冷冷冷靜地……冷靜地……嗚哇啊啊啊啊！

　坐在古蘭德旁邊的更紗還笑容可掬地說︰

　「古蘭德就算要去哈侖王子的國家，我們也一點都不在乎。」

　X月X日　　第二次

　兩個小時前我才剛寫日記，現在又在寫日記了。

　如果不這樣抒發自己的情感，我無法保持平靜。

　古蘭德要嫁人了。古蘭德要嫁人了。古蘭德要嫁人了。古蘭德要嫁……

　早餐之後，我頭昏眼花地走在走廊上，看到騎士團的吉爾曼從對面走來，漲紅著臉呻吟︰

　「沙漠的王子向古蘭德求婚？他比我更英俊、更有錢？怎麼可以！古蘭德！」

　吉爾曼先前對古蘭德做的事情雖然難以原諒，但只有這次我和吉爾曼有同感。

　拜托，別嫁給別人啊！古蘭德！

　X月X日　　第三次

　這是我今天第三次寫日記。

　我告訴古蘭德，沙漠之國的生活習慣跟我們不一樣，天氣悶熱，而且常發生食物中毒。她听完似乎很不舒服，馬上走開了。

　她是不是瞧不起我說哈侖王子的壞話呢？

　她是不是不想待在這種耍小聰明的小孩身旁呢？

　唔唔唔……我不應該婆婆媽媽地寫日記，應該直接去找古蘭德！這一次我一定要告訴她，我不希望她離開。

　X月X日　　第四次

　……被聖羅拾先了。

　身為男孩子，又是下一任國王，我不可能像她那樣嚎啕大哭來換取留下古蘭德。

　如果國王做出那種事，會讓人民不安。

　古蘭德雖然決定留在艾倫國，但我無法毫無芥蒂地感到高興。

　哈侖把差點掉入洞里的古蘭德拉起來，還輕易地抱起她，這點也給我相當大的打擊。我充分體認到，自己在許多方面都力量不足。

　X月X日

　我在袋子里放入沙子，開始進行抬沙袋的鍛鏈。

　只要我能抬起三個沙袋，應該就能像哈侖王子那樣抱起古蘭德。

　X月X日

　我在抬沙袋的時候，更紗來打擾我。

　x月x日

　更紗又來打擾我，還說︰

　「與其做這種低調的特訓，還不如直接向古蘭德表白更有效果。」

　她竟然取笑哥哥！

　我說明為了成為配得上古蘭德的男人，要先鍛鏈精神和肉體，她竟然指摘︰

　「耍什麼帥！其實哥哥是因為待在古蘭德身邊會噴鼻血，才不敢接近她吧？」

　我大吃一驚。

　她、她怎麼知道！

　x月x日

　嗚哇啊啊啊啊！因為更紗的詭計，我在練習抬沙袋的事情被古蘭德知道了。

　而且我被古蘭德抱住之後，又噴出鼻血。

　真是受夠了。

　更紗那家伙還說，在鍛鏈身體之前，我應該先鍛鏈鼻子的肌肉。

　反正我在古蘭德心目中，已經不只是流鼻涕的小鬼，還是個流鼻血的小鬼。

　X月X日

　不過，我還是打算繼續進行抬沙包的鍛鏈，于是又在固定的場所呻吟著。

　這時，更紗又來了。

　她為什麼那麼喜歡插手我和古蘭德的事情呢？

　我不理她，繼續抬起沙袋，更紗突然從後面勒住我的脖子。

　「你要對哥哥做什麼？」

　我斥責她，更紗卻發出「啾」的一聲親一下我的右臉頰。

　我啞口無言，更紗則靦腆地稍稍垂下嘴角說︰

　「龍樹哥哥動不動就流鼻血，是因為你很在意古蘭德，一看到她就會心跳加速。」

　說完她吐吐舌頭，淘氣地笑了。

　「所以今後我每天都要親你！這樣一來你就會習慣心眺加速的感覺，也不會再噴鼻血。有這麼親切的妹妹，哥哥還真幸福！」

　更紗的嘴唇踫到我的右臉頰出現灼熱的感覺，擴散到我整張臉。

　我豎起眉毛喊︰

　「我、我拒絕！」

　可惡～～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一名不會被妹妹取笑的堅強男子漢！

　等著瞧吧，更紗！

　席撒爾王的策略～我的妻子最可愛

　結婚雖然已經十二年，我仍舊覺得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比我更幸運。

　因為我的妻子太可愛了，可愛到極點，簡直是國寶級的可愛、天使般的可愛、沖擊性的可愛。她穿女僕裝很可愛，穿禮服頭發放下來也很可愛。總之，我的妻子就是可愛可愛可愛。

　但是這麼可愛的妻子，從前幾天開始就對我很冷淡。

　「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你竟然說想要看到女兒大哭，還因為處理政務錯過關鍵時刻而遺憾。真難以想像這是為人父親說的話，聖羅太可憐了。」

　時間是晚上，仍是小寶寶的鈴七在搖籃中睡覺，房間里實質上可以說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她在清純的睡衣上披著睡袍，以如此性感的姿態不斷對我說教。

　她長長的黑色直發從肩膀垂到背部，令人愛憐地沙沙晃動，散發甜美的氣息。

　我的雙手可以完全包住的那張小臉，平時總是綻放溫和的笑容，今晚她卻噘著嘴、豎起眉毛，白皙的臉頰像抹了腮紅一般紅冬冬的。

　真是的，她生氣的臉也這麼可愛，真讓人傷腦筋。

　我坐在椅子上望著她，她的眉毛豎得更直，詰問我︰

　「你為什麼托著臉頰嬉皮笑臉的？」

　「因為我很少看見阿雪生氣的臉，正在好好欣賞。」

　我明明誠實回答，一顆枕頭卻飛到我臉上。

　「今天晚上請你在別的房間睡覺。直到你真心反省之前，都禁止進入這個房間！真是的……你知道聖羅有多麼苦惱嗎？她因為哭太久，眼楮都腫起來，鼻頭也磨破了！你還嬉皮笑臉的，真可惡！」

　她發怒的聲音和拚命用雙手把我推到房間外的樣子當然也可愛極了。

　◇◇◇

　話雖如此，阿雪不讓我進房間很讓我傷腦筋，聖羅的事我當然也很在意。

　隔天我走在走廊上，思索著該如何是好。

　「哇啊，凱伊的半龍版！我第一次看到！」

　「嘿嘿嘿，這是拉兀兒給我的。拉兀兒則有我送給他的巫女版艾莉亞諾爾喔！」

　「真的？你們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

　「好羨慕哦，尤咪亞。我是不是也應該鼓起勇氣，把公主版的艾莉亞諾爾交給騎士團的迪恩呢？」

　「和公主版的比起來，迷你裙版的應該更能打動他吧？」

　「我覺得冬季版也很漂亮，就是穿著皮草、打扮很豪華的那個。」

　「我覺得城市女孩版的荷葉邊圍裙很可愛。」

　我窺視房間，看到侍女們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聊天。她們察覺到我，慌慌張張地結束對話。

　「陛、陛下！」

　「你們在聊什麼？凱伊和艾莉亞諾爾是指勇者王和他的新娘嗎？」

　我笑容滿面地詢問。侍女們都紅著臉，解釋現在流行男女互贈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人偶。男性持有艾莉亞諾爾人偶、女性持有凱伊人偶，就可以當作戀愛的守護符。

　「哦……」

　許久前也曾流行過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戀愛守護符，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吧。

　流行和歷史似乎都會重演。

　但是在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穿著龍型布偶的凱伊。

　我看著侍女們小心翼翼抱在胸口的人偶，心中充滿感慨。

　這時，我匆然想到一個主意︰

　「你們剛剛這些話可以去對聖羅說嗎？聖羅老是讀些艱澀的書，我希望她有時也能夠對更紗和織繪那些女孩子的話題產生興趣。當然，千萬別告訴聖羅是我拜托的。」

　「好、好的。」

　「交給我們吧，國王陛下。」

　侍女們爭先恐後地點頭答應。

　數天之後。

　我看到聖羅戴上彩色鏡片的大眼鏡，把頭發藏在帽子里，穿上樸素的棉布洋裝，偕同打扮成男孩子、戴上眼鏡的古蘭德小姐，興沖沖地離開城堡。

　我看到聖羅臉上綻放靦腆的笑容，膾頰染成喜悅的紅色，便滿足地離開。

　沒看到平時冷靜沉穩的女兒嚎啕大哭的模樣，雖然還是有些遺憾，可是，能夠看到她如此害羞又幸福的笑臉，那也挺不錯的。

　只要聖羅過得開心，阿雪應該也會開心。

　我來到房間，偷偷打開門進入房里。

　我從櫃子深處拿出阿雪放置珍藏物品的寶石箱，打開蓋子。里頭有孩子們在海邊撿回來的貝殼、在森林里找到的蟬的脫殼等零零碎碎的東西，另外還躺著一對舊人偶。

　這對人偶是穿著白色禮服的艾莉亞諾爾，以及披著藍色披風的凱伊。

　那是結婚前我送給她的，具有非常重要的紀念價值。

　當我們兩人因為戰爭而不得不長期分開時，阿雪拿著凱伊的人偶，我拿著艾莉亞諾爾的人偶，彼此思念著對方。

　我輕輕取出衣服已經變得皺巴巴、肩膀和手臂處也處處磨破的人偶，放在桌上讓它們坐好。

　「阿雪看到這些娃娃，不知道會不會想到當年的事情。」

　希望她想起剛嘗到愛情滋味的那股困惑與甜蜜；想起感覺到自己內部產生變化，既恐怖又高興、更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幸福感受。

　我的一顆心飛到過去，好一陣子陷入沉思。接著，我輕輕用指尖撫摸昔日曾守護、鼓舞我的艾莉亞諾爾的臉頰。

　巫女版或皮草禮服版當然也各有特色。

　但是不論穿著什麼服裝，過了幾年、幾十年……

　「還是我的妻子最可愛。」

　戀愛的歷史

　「來，這是禮物。」

　在我從亞妮絲家回來的傍晚，我把從街上買的勇者王凱伊和聖女艾莉亞諾爾的人偶，交給又在我房間門口徘徊的聖羅。

　凱伊穿著樸素的褐色短袍。

　艾莉亞諾爾穿著紫色的巫女服飾。

　「雖然穿著盔甲比較像勇者，不過，這個凱伊感覺像是成為勇者王之前的純樸年輕人，好像比較有親切感。艾莉亞諾爾的紫色衣服和聖羅的眼楮是同樣顏色，是我特地在店里挑的。」

　聖羅臉頰微微泛紅，望著放在兩只小手上的一對人偶。

　接著，她用咀嚼著喜悅的微弱聲音說︰

　「這是……夏爾老師替我選的？」

　「嗯。」

　我點點頭，她便把人偶緊抱在胸前，用害羞又陶醉的表情看著我高興垃說︰

　「……謝謝。其實我真的很想要。」

　◇◇◇

　「哎呀，這不是凱伊和艾莉亞諾爾嗎？」

　王後端來一壺紅茶，看到人偶便露出懷念的神情。

　這是個天氣晴朗又溫和的午後。

　綠色樹木搖曳的涼爽庭園中擺著一張白色圓桌，上面放著蛋糕和茶杯。鈴七公主在樹蔭下的搖籃里安詳地睡著了，真王子則抓著王後的裙子。

　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因為把青蛙藏在教導禮儀的密爾頓老師皮包里被發現，分別被派到不同的房間從事擦神像、清掃地板等勞動服務。

　『不要拆散我和更紗～』

　『我不想打掃！手會變粗糙～』

　她們淚汪汪地喊。

　龍樹王子還得去上預備當國王的課程，因而此刻餐桌前只坐著我和聖羅兩人。

　聖羅把我昨天給她的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人偶擺在桌上，喜孜孜地望著。

　她從昨天就像這樣拿出來好幾次，每次看到都露出笑容。看到她這麼幸福的表情，讓我心中產生疼惜的感覺。

　幸好我把它們買回來了。

　王後見狀，眼楮炯炯有神地說︰

　「哎呀，听說這個人偶現在又在流行。是誰給你的呢？聖羅。」

　王後今天也穿著荷葉邊的白色圍裙和黑色連身裙的女僕裝，與其說是聖羅的母親，感覺更像她的姐姐。

　聖羅听到王後溫柔地詢問，靦腆地說︰

　「是老師……外出時……買給我的禮物。」

　她的聲音很小聲，但顯得很開心。

　王後眯起眼楮說︰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古蘭穗老師。」

　她對我展露感謝的笑容，讓我又感到害羞。啊啊，王後果然還是好可愛呀。

　我剛來到艾倫國的時候，不知道她已經身為人妻，曾對她燃起瞬間風速般的愛慕之情。雖然我馬上就失戀，但現在面對王後如此溫柔的微笑，我仍會感到胸口熱熱的，臉頰肌肉也會放松。

　然而，我注意到聖羅從旁冷眼看著我。

　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

　這麼一想，我連忙收起笑容。

　王後再度以懷念的眼神俯視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人偶，用清澈美麗的聲音說︰

　「我到現在還是珍惜著從前國王陛下送我的凱伊和艾莉亞諾爾人偶。不久前，國王陛下也難得地拿出那對人偶……」

　她似乎想起什麼，臉龐變得通紅。

　「對了，王後是怎麼認識國王的？」

　我從以前就感到奇怪。

　艾倫國的人民基本上都是金發碧眼。由于這里直到十年前都采取鎖國政策，因此像王後這樣擁有美麗黑發和黑眼珠的女孩子，應該不能在國內自由走動。

　也因此，艾倫國的王後被稱為異界來的女神。她黑色的長發和宛若來自天上的歌聲，成為開國派的象征。

　她究竟是如何認識席撒爾王的呢？

　王後紅著臉說︰

　「我是在攝影途中突然迷路。」

　「攝影？」

　「是的，我當時正在拍新歌的MV。」

　MV……那是什麼？

　听到陌生的名詞，我呆住了。

　呃，听說王後在結婚前是站在舞台上的新人歌手。

　她明明是偶像歌手，卻是嚴重的體育白痴，連簡單的舞步都學不會，曾經哀嘆因此常常被社長責罵。

　她說的什麼「攝影（？）」大概也跟這有關吧？

　聖羅或許是習慣了母親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並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只是默默听著。

　「我原本就是路痴，早就習慣迷路，所以一開始只是抱著散步的心情，但走著走著一直沒走出森林，也听不到人聲……我正在擔心好像跟平常的迷路不太一樣，就听到小提琴的樂聲。」

　王後的眼中緩緩遷出甜蜜的光芒。

　「那寂寞的音色讓我感到心痛……我拚命豎起耳朵，快步前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我一心念著一定要去那里，氣喘吁吁地拚命跑步……」

　接著，她看到在涼風中飄逸著細細的銀發、宛若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美麗青年，一個人孤獨地在拉小提琴。

　那名年輕人抬起頭，用冰冷的藍色眼楮看著她，喃喃自語︰

　「黑發的……少女？」

　那就是日後的席撒爾王。當時他的地位是國王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國王哈恩，原本是一介騎士，後來對君主發動叛變。這部分我在歷史讀本當中讀過了。

　哈恩雖然是反叛者，卻受到國民和家臣的高度支持，並宣布艾倫國要對外開放。

　然而，他壯志未酬就因為神秘的理由死去。

　之後，體格壯碩且相貌酷似哈恩的長子，受到哈恩支持者的強烈推舉，登上王隘。

　席撒爾王的母親是被哈恩趕下王座的艾倫國正統國王的獨生女。哈恩把這位深閨中的公主娶為妾，並生下兒子。

　也就是說，對當時的國王而言，弟弟席撒爾王子雖然是妾腹之子，血統卻比自己更高貴又正統，因此立場非常麻煩。因此，席撒爾王子才會被送到國境森林中的古城，過著等同于幽禁的生活。

　這部分在維斯多利亞出版的《席撒爾王傳記》中也有許多頁的說明。

　命運多舛的王子後來對兄長揭竿起義，在二分王國的激烈戰爭之後終于登上王位，完成開國的大業，可以說是非常符合大眾喜好的戲劇性發展。

　王後和席撒爾國王正好就是在那段不得志的時期相遇。

　被兄長排擠、在無人造訪的黑暗森林深處的城堡中獨居的絕世美青年——這也是女孩子無法抗拒的設定吧。

　「可是一開始，國王陛下總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說些惡毒的話，讓我很害怕。」

　王後一邊把紅茶倒入花卉圖案的茶杯一邊說。

　那個超級戀妻的甜蜜星人席撒爾王，竟然曾擺出惡劣的態度，實在令人難以想緣。

　現在席撒爾王望著王後的眼神，簡直像是連鹽巴都會化為砂糖。

　他竟然也會擺出不高興的表情……

　「他真的一直都很冷淡，還讒我如果能夠完美執行女僕的工作，就讓我待在城里。我隨時在擔心什麼時候會被趕出去。每次因為緊張而失敗，他就會用讓我連心髒都要凍僵的聲音冷嘲熱諷。像社長那樣大聲罵我笨蛋、蠢蛋之類的，當然也會讓我感到沮喪，可是國王只是稍稍皺起眉頭，冷冷看著我好像在說『怎麼這麼沒用』，然後說出一、兩句刺痛胸膛的話，就讓我覺得『很抱歉自己被生下來』、『很抱歉進入你的視線範圍』之類的……」

　王後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發出「唔唔……」的呻吟垂下眉毛。

　王後又說︰「如果我不是黑發，國王或許就不會讓我進入城堡。」

　席撒爾王看到在艾倫國應該不存在的黑發女孩，因而感到稀奇。

　他听到這女孩談起外面的世界，被勾起興趣，只有在听這些故事的時候，吐出冰柱般冷言冷語的美麗嘴唇才會閉上。

　不久之後，王後了解到這名青年所處的狀況與心境，便同情起這位孤獨的王子，並受到他的吸引，王子也逐漸對迷路到森林里的黑發少女敞開心胸。

　他大概是受到柔軟的說話聲與清澈的歌聲安慰和鼓舞，因而喜歡上她。

　先前國王說過，他自己和聖羅很像。

　因此，以前的國王大概像聖羅一樣，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也不太會和其他人相處。

　「社長來接我，要把我帶回原本居住的地方，但是國王阻止我離開，說他希望我一直待在他身邊。我很高興，也非常感動。我當時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人，不想離開……」

　後來又發生種種事件，不過，來自異國的迷路女孩終于和孤獨的王子結為連理，舉辦了結婚典禮。

　听說社長直到最後都堅決反對。

　話說回來，社長到底是什麼人物？

　當時周遭的環境絕對稱不上安寧。

　國王把弟弟當作反叛者，派兵討伐。席撒爾王為了與之對抗，也集結兵力組織軍隊，挑戰兄長。

　就這樣，決定艾倫國未來的兄長與弟弟、鎖國派與開國派之間的著名戰爭就此展開。

　「結婚典禮的三天後，國王陛下就上戰場，之後有半年以上行蹤不明。大家都說，他或許戰死了……後來敵人攻到城堡，我什麼都沒帶就逃出去，在野狼出沒的洞穴中生下龍樹，真的很辛苦。」

　王後說著如此驚悚的內容，但娓娓道來的語氣好像在說「昨天下雨，曬的衣服都濕了，真傷腦筋」一樣。

　野、野狼的洞穴……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樹王子是在野狼出沒的洞穴中生下來的嗎？

　真王子年紀還小，大概不太了解母親在說什麼，只是抓著正在切蛋糕的王後裙子茫然發呆。

　在我旁邊一起听王後聊起往事的聖羅，大概已經听慣這些故事，只是閉著嘴巴全神貫注地聆听。

　「當時也是社長奔到我身邊鼓勵我，還替我接生龍樹。」

　社長又出現了！還能當接生婆！這位社長未免太能干。

　「社長提議要我回到故鄉，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那個人死了……」

　由于開國派的主導者席撒爾王子失蹤，甚至傳出他已死的流言，當時代替王子成為開國派象征的，竟然就是眼前這位穿著女僕裝在切蛋糕的溫和女性，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祈禱的女神。

　在維斯多利亞皇國，王後和席撒爾王同樣被神格化。

　以優美歌聲鼓舞開國派、將眾人導向勝利的黑色長發少女。

　過去已有許多以席撒爾王和王後為題材的歌曲及戲劇。

　飾演王後的演員，一定是氣質高貴、堅毅的美女—在面對敵人的場景，則以回蕩在觀眾席每個角落的高亢女高音，氣勢凌人地歌唱。

　然而，在我們面前切蛋糕、望著在搖籃中沉睡的鈴七公主溫柔微笑的女性，卻比世間流傳的阿雪王後的形象平凡又可愛，只是個極普通的女性。

　鼓舞己方的歌聲想必不是什麼煽情又威武的歌曲，而是更柔和、更溫暖的歌。

　悄悄傳到戰場上的，或許是溫柔、讓人懷念、感人、宛若悄悄話般的寧靜歌聲。

　听到王後歌聲的戰士，想起珍惜的事物及心愛的人，就會想要為此而戰、得到勝利。

　「過去真的發生很多事情。有許多痛苦的別離，也有許多在這個地方生存必須面對的辛酸。」

　王後閉上眼楮。

　她的眼瞼內側大概浮現當年見到國王的情景以及社長的事，表情甜美且溫柔。

　當她張開眼楮，便以更沉醉的表情斷言︰

　「可是，我現在很幸福。」

　我怎麼覺得，她硬是用笑容替處處都是破綻的故事做了總結……

　社長到底是什麼人物！

　王後的故鄉到底在哪里？

　為什麼她會突然在鎖國中的艾倫國森林里迷路！

　我心中充滿疑問。

　但微笑的王後看來似乎由衷感到幸福，花卉圖案的茶杯中冒著熱氣的紅茶很溫暖，桃子蛋糕散發出甜蜜的香氣，風很涼爽，從樹葉間灑下的陽光閃閃發光。

　我轉向旁邊，看到聖羅公主輕輕捏住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人偶望著母親。

　她的臉頰有些泛紅，嘴唇微微張開卻沉默不語，紫色眼楮里帶著些許感情。

　「……」

　她或許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要談一場像自己父母親一樣的戀愛吧。

　——很幸福。

　能夠自然而然以笑臉說出這句話的戀愛。

　追根究柢，面對這樣的戀情，任何疑問都沒有意義。

　很幸福——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這時，有人以宏亮的聲音說︰

　「我『現在』也很幸福。自從見到阿雪以來，我一直處于幸福當中。」

　銀色的發絲在光線中沙沙搖曳。

　席撒爾王出現了，冰藍色的眼珠子散發甜蜜的光芒。

　「哎呀～」

　席撒爾王很少在人前用「阿雪」這名字稱呼王後，王後白皙的臉頰變得通紅。

　接著，她稍稍鼓起臉頰說︰

　「不，剛見面的時候，你對我非常冷淡，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席撤爾王的眼神好像在說︰即使是這個表情也可愛得不得了。

　他走到王後面前，以更加甜蜜的口吻說︰

　「那是為了掩藏我喜歡上你。」

　「真的嗎？」

　王後似乎不太相信，但表情似乎又有些心動，瞥了席撒爾王一眼問道。

　「嗯，當然。」

　席撒爾王把手繞到王後肩膀上，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如果說有什麼不滿，就是沒時間去度蜜月。即使是現在，我也希望能夠丟下國王的工作，和你到世界各地旅行。我求婚的時候曾說過，這是我的夢想。」

　王後的臉頰依舊染成薔薇色，她露出微笑說︰

　「是的。你對我說，你想要到世界各地自由旅行，也希望我跟著你。我回答『好的』。」

　「我雖然達成開國的目標，卻當上國王這種麻煩的職位，直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實現夢想。不過幸運的是，我們的繼承人非常優秀。等到龍樹成人，我要趁早讓位給他，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度長期的蜜月吧。」

　「好的。」

　王後幸福地笑了。

　他們深情地望著彼此，進入兩人的世界。

　沒想到在龍樹壬子綁架事件中，國王曾說「我希望龍樹早日成為一個好國王來繼承我的位置」，原來是這個意思！

　因為他想要早點隱居，和太太一起去度蜜月？

　他听著哈侖談起旅行經歷時也顯得格外羨慕，一直專注地聆听。

　那曾讓世界嘆服的精采開國宣言，以及後來推行的積極外交政策，原來都是為了他自己！

　原本听到王後提起往事顯得很感動的聖羅，在听到父親的話之後改為投以冷淡的視線。

　不過，那兩人早已看不見我們責難的眼神。

　不，或許連我們的存在都已經消失。

　不知何時，席撒爾王的手繞到王後的腰間，王後則以戀愛中少女的眼神看著國王。席撒爾王在她耳邊說了些悄悄話，她便害羞地笑了，兩人似乎已完全進入卿卿我我的狀態。

　那個……我們還在這里耶。

　真王子抓著王後的裙子，正呆呆看著你們啊。

　聖羅的表情變得僵硬，我的臉也逐漸發燙。

　這時，席撒爾王美麗的臉越來越接近王後，再、再這樣下去嘴唇就要……

　哇啊啊啊啊啊，大人的時間要開始了～～～～

　我站起身抓住聖羅的手臂說「打、打擾了」，立刻沖離庭園。

　繼續待在那里，對小孩的教育會有不良影響。

　雖然我把真王子留在那里，不過他似乎不太懂眼前的情況，所以大概不要緊……吧？

　直到跑離一段距離，我才停下腳步。

　聖羅和我臉都紅了。

　聖羅雙手拿著凱伊和艾莉亞諾爾的人偶，把人偶貼在胸前低著頭。

　我們兩人氣喘吁吁地沉默許久，氣氛有些尷尬。

　雙方都無法正視彼此的臉。

　真是傷腦筋的父母親……

　不久之後，聖羅低聲問︰

　「變成大人之後……即使把臉貼在一起，也不會不好意思嗎？」

　「嗯？你說什麼？」

　我沒有听清楚，抬起頭反問。

　聖羅臉紅到耳根，把人偶緊緊抱在胸前，接著看到人偶的臉貼在一起好像在親嘴，又驚慌失措地跳起來，雙手放到身後把人偶藏起來。

　然後，她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總之，我希望能夠早日成為大人。」

　她說完，稍稍噘起嘴唇、把臉別開。

　聖羅這句話和這個表情，讓我有些心跳加速。

　這孩子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呢？

　她會談什麼樣的懋愛？

　我以幾乎像是父親的心境想著這些問題。

　我俯視她瘦小的肩膀後方，看到藏起來的兩具人偶臉和臉貼在一起。

　我偷偷笑了，提防著不被聖羅發現。

　這是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