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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棄妃(奸商出任務.上)》第11章
尾聲

陸茵雅值得,她是連性命都可以爲壢熙犧牲的女子,倘若壢熙再不懂得真心相待,就真的是冷血禽獸了。

  文俱翔並沒有把茵雅還活著的事透露給皇太後,一如當年,他也沒把儇熙和楠楠的事說出去,感情是很私密的事,除當事人之外,不應該有太多外人幹預。

  “謝謝師父。”這是首度,壢熙真心真意喊他一聲師父,文俱翔聽出來了,微微一哂,愛情的力量呵。

  “另外一件事,你上回說,皇上神情怪異?”“對,上回我進宮見父皇和皇後,他竟縱容皇後逼迫我放壅熙一馬。”文俱翔點頭。“不隻你有這種感覺,皇太後也覺得皇上的性情略有不同。”“哪裏不同?”壢熙問。他和皇上不熟,隻能依旁人口中形容去分析,認爲那不該是皇上應有的反應,皇太後的觀察肯定比自己準確。

  “言行舉止沒有大問題,但氣度不相同,皇太後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具體差別。”“在朝堂上,父皇與平日並無差異。”壢熙回答。

  “沒錯,這就是讓人最困擾之處,皇太後召見過許多老臣,他們都不認爲皇上哪裏不同。”這樣的話,中毒之說就不成立了,而且,日日問脈的太醫怎會察覺不出皇上身子有恙?

  “不過——”壢熙頓了頓。

  “不過怎樣?”“我發現父皇常打呵欠,好似精神不濟。”難不成皇後又對皇上下毒?應該不上次的白虎事件剛過去,皇帝必是處處小心,絕不可能讓皇後有機可乘。

  “我找時間進宮一趟,到時看看狀況再說。”“好。”“第三件事,我已經幫你補上六名隱衛,明天他們會來見你,下朝後,抽出點時間,別老是往外跑。

  ”文俱翔望著壢熙搖頭,這個被愛情沖昏頭的家夥,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壢熙紅了紅臉,回望文師父,欲蓋彌彰地解釋:“溫室那裏——”文俱翔才不想聽他說謊,截下話。“溫室那裏有人管著呢,你還是在當王爺這件事上頭多花點心思吧。”文俱翔一哂,轉身離去。

  壢熙和儇熙不同,儇熙無意於皇位,所以他不幫阿甘逼儇熙當皇帝,而壢熙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皇子,最重要的是,大燕需要一個好皇帝。

  銀月從外頭回來,抱著一袋白米。

  回家的時候,端風和立羽正在院子裏練劍,茵雅閑來無事,也拿著書冊在屋檐下邊看邊曬太陽,廚娘王嬸則蹲在茵雅腳邊撿豆子。

  她進門,立羽一把長劍咻地刺出,架在銀月脖子上,嚇得她把手上的白米摔在地上。

  “立羽,你做什麼呀,嚇壞我,有好處可拿嗎?”她的反應讓茵雅忍不住想笑,這丫頭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看著她,茵雅總會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那個天地無懼,拿著父親當令箭的小女孩。

  “你的腳步聲不同,我以爲是外人。”立羽解釋。

  連腳步聲都能用來分辨身分?他們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測,這樣的兩個人和自己關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豈非埋沒?找機會同壢熙提提吧,他們該是有大作爲的男人。

  “抱這麼一大袋米,腳步聲當然會沉重的呀,就算是外人不小心闖入,頂多講個兩句,讓人家說聲對不起不就結了,何必拿劍嚇人,想把人嚇死嗎?”銀月沒好氣地朝他翻白眼。

  “你不是出門買針線?怎會買米回來,家裏白米還一滿缸呢。”王嬸走過去,把地上的米給抱起來。

  “不是買的,是陸丞相府裏送的。”“哪個陸丞相?”“還有哪個,就是當朝的丞相、陸明衛大人啊,他們家兒子可行了,又當將軍、又當尚書的,滿門都是厲害人物。”聽見父親的名字,茵雅心中一凜.細細聽下去。

  “所以咧,這回發白米,是哪個兒子高升?”“不是兒子,是女兒。聽說皇帝頒聖旨,要把陸府的小姐陸茵芳賜婚給大皇子,陸家感謝皇帝恩德,也感激天地賜福,用萬斤百米酬神,每個經過的人都拿了一袋米,聽說,這米請大師加持過,吃了會長命百歲呢。”銀月興高采烈說道。

  這屋裏,隻有銀月和王嬸不曉得壢熙和茵雅的真實身分,她們聊得興奮,茵雅一顆心卻沉進谷底,端風、立羽也斂了眉目,闆起臉孔。

  “真的假的,我晚上就用這個米做飯,大家都吃上幾碗。這陸丞相好大的手筆,用萬斤百米酬神吶,得花多少銀子?”“可不,領米的人排了好長一列,王嬸,我聽人說,以前陸府也嫁一個女兒給大皇子,可惜短命,得病早早死了,這回皇帝賜婚,還有一層深意呢。”“成個親能有什麼深意?”“我也聽不懂,可那個深意肯定很深的,咱們不識字的人,腦袋不好,自然理解不來。”她們討論得很熱烈,茵雅卻像被人兜頭澆下冰水,凍得全身發抖,一時間綿密的酸楚集聚,絲絲縷縷,沁入骨子。

  她明白那個“深意”,壢熙入主東宮需要爹爹大力支持,皇上想用陸家的權勢來抗衡韋氏,然這種事太險,一個不小心,陸家很可能粉身碎骨,皇帝必須施予更大的恩惠,才能讓父親肯出這個頭。

  陸家人各居高位,倘若能再出一個皇後,生下一名太子,定可保陸家百年官運亨通。

  然“陸茵雅”已死,無法爲陸家辦到這件事,所以再送一個女兒進王府,對陸家、對皇上都是最好的選擇。

  腦子像被誰給硬生生扯成兩瓣,她看不見鮮血,卻聞得到血腥味,一陣無法遏制的疼痛在賁張的經脈間奔竄遊走。

  她僵冷著,肩頭微微佝凄,眼前一切虛浮旋轉,她必須極力抗拒著心底傳來的徹骨寒意,才能支持自己站立。

  陸茵芳,一個仇視自己甚深的妹妹,她是四姨娘所生,雖年紀與她相差無幾,但心計城府比她更深。

  她自小養尊處優,是熟讀名家史集、經典傳記後,才自中間學得成大事者所需要的心機,但茵芳不同,她是受環境所迫。

  有幾年,四姨娘很受爹爹寵愛,家裏其他姨娘往往受了她的氣卻不敢發作,但自從七姨娘進門,爹爹變了心性,四姨娘成爲冷房妻妾,再加上隻出一女,那些曾經受過她氣的人,便聯手欺負她。

  四姨娘有怒,卻無處可發,茵芳成了她的受氣包,天天挨打挨罵,動不動就被四姨娘擰得滿身傷,罵她是賠錢貨、罵她少了根把子,讓自己在陸家擡不起頭——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茵芳像一隻滿身銳刺的貓,時時刻刻防衛別人,茵雅曾試圖對她好,然幾次被拒之後,恍然明白,自己竟然是她心中最仇恨之人。

  也是,同爲陸府千金,卻有著天壤之別的待遇,換了她,怕也無法心平。

  皇上選上茵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衆姊妹當中,她是最貌美、聰慧的,她像極了四姨娘,身形窈窕、五官豔麗嬌媚:她沒有師父教導,光是偷偷跟在她背後,就能學得認字、跳舞,她每天都在背詩、背文章,她比誰都努力上進。

  被兄弟姊妹們欺負時,她發過狠話,說:總有一天,我會成爲人上人,把你們通通踩在腳底下。

  她該爲茵芳、爲陸家也爲壢熙感到高興的。但她的心仿佛在一鍋沸騰爆濺的油裏滾了一圈,被炸得中空外脆:心空了,她說不出那是怎番滋味。

  再強抑不住心中難過,茵雅黯然低頭,緩步走進屋裏,端風、立羽很有默契地走到門口,各站一邊守著,不讓銀月進去擾她。

  茵雅回到屋裏,尋到一堵堅實的牆,背緊靠著它,好像這樣便有了依恃、有了力量。

  她告訴自己,陸茵雅,你該理智一點的。

  你該理智想:這個賜婚很好,不管是對陸家、對壢熙,都是最好的決定,壢熙無法靠一個人支撐起整個朝局,有陸家相幫,帝王之路他才能走得順利,父親學生滿天下,朝臣裏,多少人以他馬首是瞻,要抗衡韋氏,壢熙需要父親的強力支持。

  這麼好的事,她怎能黯然神傷?她必須樂觀其成,當初自己求得一死,不就是爲了完成壢熙的志願?

  她怎能在這個關鍵時候不放手?

  倘若,她終究不是那個能夠成就他的女人,何妨讓路?倘若她隻能是他的牽絆桎梏,她該做的是親手斬去繩索,而不是將他深深禁錮。

  原以爲這一生,她將死於孤寂凄涼,可他冒險救下她,還給了她這麼多、這麼多的愛情;原以爲,她將生生世世害怕情愛糾纏,可他來了,來到她面前,讓她對愛情重拾信心。

  夠了嗎?足夠了。

  雖然相處不長久,但她已經收藏起無數的“我愛你”,收藏起無數關於幸福的回憶。他給了她這樣多的快樂與幸運,而她所龍還的,也隻剩下——往後的恩斷情絕。

  是的,她能給的,隻有從今以後的恩斷情絕。

  緩緩擡頭,望向窗口,窗外幾隻飛鳥成群遠去。

  糟糕,還未分離,她已經開始討厭涼薄蒼穹,討厭它那樣的高高在上,卻縱容伯勞東去、雁西飛,獨獨對人間憔悴不聞不問。

  糟糕,未道再見,她已經開始討厭燦爛霓雲,討厭它那樣美豔絕倫,卻爲何拉不住夕陽腳步。

  是否一朝,她會討厭起白雲、朝陽、皎月——討厭起世間美好的一切,隻因爲——他不在身邊?

  不該怨的,應該滿懷感激,可她沒辦法,她無法出口感謝天地,隻能放任淚水成河——不該恨的,應該知足心喜,可她無法拉出笑容,隻能放任心碎疼痛——捂著臉,她有很多很多的理智,但理智無法阻止淚濕。

  她哭,從低抑的啜泣,到放聲大哭,怎麼辦、怎麼辦吶,她真的不甘心、不滿足,真的無法理智——她哭了又哭——好像哭碎了心腸,胸口才能不悶不痛——這是不對的,妒婦最遭忌,她受的教養到哪裏去了?這是錯的,成就男人是女人一生最大的事業,她應該爲他歡天喜地。

  可她罵了自己千百聲,仍舊阻止不了恣意妄爲的淚水。

  一個輕巧的腳步來到她身邊,她從掌間揚起臉,她與謹言四目相對,她在等著謹言說話,謹言也在等她。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也不肯先妥協。

  茵雅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再哭號,但她的淚水不停,一顆顆、一串串淌下,在她的下巴積蓄,然後重重地墜入衣襟。

  心很痛嗎?謹言在心底問。

  肯定是,自王爺來見王妃的那天,她便預知了今日。王妃的命運斷了,從喝下毒酒那天,她再不是陸茵雅,她隻能是平凡小民,而王爺的命運還在繼續,繼續朝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位置上前進。

  這樣的兩個人,本不該相過、相愛、相守,因爲越愛越傷,越愛越慟,越愛越苦——“我該怎麼做?”茵雅終於開口,聲音裏有濃濃的哽咽。

  “你想怎麼做?”謹言終於回話,聲音裏有重重的不舍。

  “如果我在,他會娶茵芳嗎?”她一句話問到重點。

  她猜對了,王爺不會,聖旨才下,他就要往宮裏鬧,若不是文師父和公孫先生合力阻止他,現在情況已經不知道發展成怎樣。

  “不會。”謹言實話實說。

  吞下喉中淚水,茵雅仰了仰頭,死命地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徒牙縫裏擠出來。

  “那麼,請幫我逃。”話出,心成淩亂碎片,她的明天,再沒有那個心愛的男人——謹言的心像被利刃劃過,她早知道茵雅會做出這個選擇,就像之前選擇爲王爺而死一樣,義無反顧。

  屈下身,謹言跪在茵雅面前,輕輕地擁住戰栗不止的她。

  “謹言,可不可以——借我三寸陽光,我好冷。”茵雅的淚燒灼了她的頸間,謹言終於明白,王爺爲何要對她如此心疼,爲何要爲她公然抗旨,因爲啊,這樣一個女子,脆弱又勇敢,柔軟又堅定,爲了心中所愛,再大的委屈都吞得進去。

  謹言沒回答,加了力氣抱住她。

  “他曾經說過,要帶我去那個天堂,我們還沒有機會去——”她喃喃自語。

  謹言點頭,她不知道什麼是天堂,但她確定,那裏是個可以給王爺和王妃很多快樂的地方。

  “他說,我的生辰要給我做奶油,蟲糕,我的生辰怎麼還不到?”謹言點頭,這回點得用力了,點出兩滴小小的晶瑩。

  沒人知道什麼是奶油蛋糕,但王爺說:那是好吃到會讓人飛上天的東西,她敢肯定,那是個會讓王妃永世難忘的甜蜜。

  “他說,我身邊是他最幸福的地方,沒了我,往後他的幸福誰來照看?”她吸著鼻子,放任淚水泛濫成災。

  謹言點頭又點頭,心底跟著開始埋怨,爲什麼命運要爲難有情男女?

  “我可以沒有幸福,但他呢——他怎麼辦?”在離去這刻,她想的仍是壢熙的幸福,不是自己的。

  【《犀利棄妃》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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