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四十四 老而不死是為賊

　夜色深沉，夏雨如驟。

　密集的雨點自蒼穹傾灑下來，敲打在房的瓦礫上猶如萬馬奔騰，又似驚天動地的顰鼓，攪擾的6康心神不寧。

　說起來6康的身體其實並無大礙，只是當時一口氣喘不上來，才導致咯血。經過孫思邈與張仲景的確診與醫治後，並無大礙，叮囑6康安心休養，不要動怒不要犯愁，安心靜養一段時間便能康復。

　“呵呵把老臉丟盡了，老夫餘生還能安心麼？”

　6康收了憶，在黑暗中出一聲苦笑，緩緩起身在房裡踱步。

　“打了一輩子的鷹，到頭來卻被鷹啄了眼睛，可笑啊可笑”6康強打精神，背負雙手在黑暗中來踱步。

　他的眼睛已經昏花，黑夜中有無燈光並無太大的區別。

　“咳咳咳咳”

　也許是受了涼，也許是白天悶在胸口的瘀血尚未散去，剛剛走了幾步，6康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嘴巴裡泛著血腥味與黏稠的感覺，讓6康幾乎透不上氣來。

　“父親”

　“叔父”

　聽到6康咳的如此猛烈，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直守候在門外的6儁、6績、6駿、6舒等人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一個個渾身濕漉漉的猶如剛從水裡面撈了出來一般。

　“沒事，死不了！”在幾個子侄的攙扶下，6康用袖子擦拭了下咳出來的血漬，慘笑著問道，“你們一直在門外守候？”

　6駿等兄弟四人俱都低著頭默不作聲，作為6家領頭羊的6康遭受重創，到家中精神萎靡，這讓6家的子侄寢食難安。等6康進入房獨坐之後，便紛紛跟來在門外守候，即便天空下起了大雨，也沒有人離開。任憑雨水澆在身上。

　這些6家的子侄明白，6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榮耀，之所以能夠成為江東乃至天下第一大族，一多半是拜6康所賜。即便武如意貴為德妃。也需要仰仗6康的力量。

　6康就是一顆參天大樹，可以為6家遮風擋雨，如果6康倒下了，對於6家將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因為短期內6家再也不會有人在仕途中達到6康這種高度。

　能夠從一介縣衙小吏混成領銜百官的三公。除了6康自身的努力與6家的助力之外，更多的是機遇與運氣，而運氣不可能總是眷顧6家。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氣運怕是千年難遇，即便被6家寄予厚望的6遜現在也只是一個小軍團的主將，距離三公之位還差的太遠，太遠！

　“害你們這些年輕人在外面淋了大半夜的雨，我卻沒有察覺絲毫，老了啊，真的老了！”6康搖頭嘆息，吩咐次子6績點亮燭光。

　年輕的6績自懷中掏出火鐮。“啪”的一聲擦出火花，點亮了一盞青銅油燈。裡面的松脂“滋滋”的燃燒，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頓時將房裡照的一片明亮。

　知道年邁的老父親眼花，6績一口氣連續點亮了四盞油燈，五根蠟燭，用一個“九”的吉利數字為父親祈福。房裡登時亮如白晝，6康的視力恢復了許多，至少能夠分辨出站在眼前的人是誰。

　“老而不死是為賊，害得你們這些年輕人淋雨。古人說的果然沒錯！”6康在太師椅上坐定，搖頭嘆息一聲，一副垂垂老矣的神態。

　“來人，把6否、6徳、6昌三人帶進來！”

　看到6康的精神好轉了許多。四十歲的6儁探出頭去，朝院子裡喊了一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幾個家丁踩得浪花飛濺，把五花大綁，臉色蒼白的6否、6徳、6昌三人押解進了房，一腳踹的跪倒在6康的面前。

　“說。你們是受了何人的指示，來矇蔽父親？”

　6駿咬牙怒目，自袖子裡抽出匕頂在了6否的心臟上，“虧你們還知道自己姓6，竟然做出這等欺師滅祖的事情？今天不給個交代，我待會兒就派人把你們的長輩召喚來，當著他們的面家法處置！”

　“儁兒，不得魯莽，咳咳！”6康咳嗽著阻止了6儁的舉動，內心中出一聲嘆息。

　這個長子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可城府與權謀只能算是中等，靠著自己的提攜以及6家的助力，到現在勉強混了一個四品的學部員外郎，在朝堂上人微言輕，自己死了之後靠他怕是無法扛起6家的大旗。

　次子6績倒是聰明敏銳，可惜今年才剛到弱冠的年齡，一直還沒有出仕。而今自己已是風燭殘年，怕是給這個最愛的幼子幫不上多少忙了。

　武如意的養父6駿是個出色的商人，半路里出家謀取了一個縣令職位，做了兩年也沒有多大的出息，反而疏於照顧6家的產業，便辭了官職專心打理6家的生意。

　6駿的兄弟6舒倒是有些膽色，做事雷厲風行，手段強硬，不過卻耽於酒色，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了酒筵與勾欄之中。在五品的兵部主事上趴窩了三年，遲遲得不到陞遷，想來也沒有多大出息了。

　若是尋常的寒門百姓，能夠混到他們今天的這種地步，自然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但背靠著6家這棵大樹，還有自己這個當朝三公的提攜，以及武如意的面子，才混到這般出息不能不讓6康對6家的未來表示擔憂。

　子侄輩庸碌無為，前途暗淡，孫子輩卻讓6康欣慰不已。其中最出色的自然推官拜正三品安東將軍的6遜，以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成為了東漢最年輕的軍團將領，與諸葛亮被譽為東漢最有前途的“雙子將星”。

　除了6遜之外，官拜折衝將軍的6文龍也以驍勇著世，勇名僅次於李存孝，與高寵、宇文成都、趙雲、馬等東漢猛將齊名，被6康與6家人視為家族的驕傲。

　“我們6家也許不能像汝南袁氏那樣四世三公，但以伯言表現出來的潛力，他日官拜三公之位不難，能夠兩世三公也是不錯。”平日裡閒來無事之時，6康經常拿這樣的話語安慰自己。

　“老老實實的交代，因何欺騙父親？”被6康訓斥了一聲，6儁這才緩緩把匕從6否的心窩上挪開。

　“叔父，侄兒對不住叔祖父，對不住父母，對不住6家萬餘老幼！”

　6否臉色慘白，語飛快，趁著6儁不備一把奪過匕刺進了自己的胸膛。憑藉多年戎馬生涯的經驗，這一刀下去便刺破了心臟，殷紅的鮮血順著刀鋒汩汩流出，就連口中也是狂吐鮮血。

　“孩子你這是何苦！”6康吃了一驚，想要伸手阻攔，卻已經來不及，當下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

　6否緩緩倒在了地上，瞳孔慢慢的擴散，向6康伸出手掌，乞求原諒：“叔祖父，孫兒並不是有意騙你，請你相信我！”

　“嗨老夫何曾責怪於你？”眼見6否已經沒救，6康頹然無力的坐在太師椅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旁邊的6舒怒色依舊，冷哼一聲：“算這小子識相，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死了就饒恕了他的家人。”

　說著話把目光掃向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的6徳與6昌：“你們兩個怎麼說？不是說陛下中了七七四十九箭，不是說親眼見到陛下的屍體了麼？不是說把穆賢妃、喬美人哭的死去活來麼？怎麼陛下又死而復生了？”

　6徳囁嚅著狡辯：“那喬美人也確實因為悲傷過度動了胎氣，導致孩子夭折，我們沒有撒謊啊！”

　“還敢狡辯？”

　6舒從6否的胸膛上拔了匕，狠狠刺向跪倒在地的6徳，把他用來支撐身體的手掌一下子刺穿，釘在了地上，血漿頓時泉水般冒出。

　“嗷”

　6徳一聲慘叫，當場暈死過去，身體蜷曲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你怎麼說？”6舒一腳把6昌踹倒在地，惡狠狠的問道。

　自古以來貪財者多是懦弱膽小的鼠輩，看到6否與6徳一死一傷，6昌被嚇得癱軟在地，啜泣道：“叔祖父饒命，幾位叔父饒命，小侄從實招來，從實招來！”

　6康一言不的依靠在太師椅上，聽6昌把真相道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幾個族人鋌而走險欺騙自己？

　“希望不是那樣！”6康心中有一種極為不祥的擔憂，在心裡暗自祈禱那不是真相。

　“說！”6舒一腳踏在6昌的背上，聲色俱厲的訓斥一聲。

　6昌以頭撞地，哭嚎道：“是陛下強迫我們來欺騙叔祖父你的，陛下說我們如果不照做，就殺我們的頭，我們迫不得已才欺騙叔祖父你啊，還望叔祖父開恩！”

　聽了6昌的話，6康如遭雷擊，身體突然僵住，雙目無光，喃喃自語道：“呵呵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啊，果然是這樣啊！”

　“陛下讓你撒謊你就撒謊麼？”

　6舒一腳踩在6昌的頭上，惡狠狠的罵道：“這可是你的叔祖父啊，你的父親得喊一聲叔父，你們全家吃的喝的都是靠了叔父的庇蔭，才過的有滋有味！你也敢昧著良心撒這樣的彌天大謊，把叔父耍的像猴一樣，信不信老子一腳踩爆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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