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神和僕人

　萊茵哈特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著金飛飛那廝給他說過的一張藥方，號稱是專門清熱解毒的秘方：取各色苦膽十枚，三碗水煎之，三碗並成一湯勺濃度的液汁後，緩緩服下！這等藥方子，原本就是金飛飛拿來整人所用。

　而萊茵哈特，卻感覺自己比吞了那等藥汁更加的苦澀，從頭頂一直苦到了腳板底，然後一個轉身，深深的苦到了心裡去。

　薇果然是說到做到，她說要時刻的監視萊茵哈特，那就真正沒有一絲的懈怠，不管是吃飯、喝茶，甚至是去衛生間和浴室，她都要在附近用神識監視著他。三天的時間，萊茵哈特硬是找不出任何的空閒去和Alin再偷偷幽會一番，只能像一條老獵犬一樣，在薇的強力驅使下，瘋狂的辦理著暗殿所屬大眾增援英國教區的一應事務。

　尤其讓他狼狽的就是，不知道薇是否食髓知味，曉得了親吻中的妙處，她時不時的就要求和萊茵哈特增進一下感情，用兩人的嘴唇輕輕的接觸一下。萊茵哈特哪裡敢再和她發生這種超友情的關係？如今她是不懂得什麼叫做男女關係，第一次親吻也是她突然襲擊萊茵哈特，萊茵哈特卻是不用負責的。可是如果現在還和她親吻，就有點故意佔她便宜的味道在裡面。等得日後她在地球廝混日久了，知曉了親吻的含義是什麼，還不把萊茵哈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麼？

　就是前幾日在樹林中那無意的一吻，已經在萊茵哈特的心靈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誰知道薇日後會不會因為今天的事情和他算帳呢？

　於是乎，可憐的萊茵哈特，被薇糾纏得差點發瘋，只能瘋子一樣瘋狂的去處理那些原本不是很重要的事務，硬是把一些很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無比，甚至帶上了一點吹毛求疵的味道，逼得屬下的教士們一個個叫苦連天，擺出了一副極其忙碌的模樣，才把薇給應付了過去。

　苦，苦，苦，極其的苦澀啊！

　直到坐上了第一架飛往英國的專機，坐在了豪華的特設客艙內，萊茵哈特才稍微的輕鬆了一點點。可是他的心還是提著的，因為薇就坐在距離他只有不到一米的座位上，興致勃勃的把玩著一件她從頭頂的艙室內抓出來的氧氣面罩。

　「萊茵哈特，這是幹什麼用的？」弄了半天，薇不知道這玩意有什麼用，眼裡金光閃動，朝著萊茵哈特就發問了。

　「唔，救生用品。如果機艙發生洩漏或者其他的某些事故，這個東西可以用來保命的。因為空間穿梭機大部分時間運行在大氣層最稀薄的頂端，這種裝備是很必要的。同時，為了讓人體抵消突然變化的壓力差，這種氧氣面罩，還要和配套的增壓服一起使用。」

　看著手上奇形怪狀的物品，薇隨手就把它丟了出去。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朝著萊茵哈特說道：「原來這樣！嗯，是你們的身體太脆弱了……當然，壓力的變化！是的，我們降臨的時候，壓力的變化也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這一次是智慧神用她的神器給我加持了神術，我才能正常的體形降臨，否則……」薇歪著腦袋，也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客艙內，還有其他幾名白衣聖堂，他們謙卑的、恭敬的低著頭，根本不敢往薇那邊看一眼。他們是暗殿內知曉薇的身份不多的人之一，他們唯恐自己的目光褻瀆了高貴的神，所以一到了座位上，立刻就擺出了一副虔誠祈禱的模樣來。

　萊茵哈特卻沒有這麼多顧慮，什麼冒犯之罪，自己都和她親吻過了，如果真要論起罪名來，一千個萊茵哈特也都被淨化了！所以，此時不過是看薇幾眼，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他就這麼看著薇美絕人寰的臉，很溫和的勸說到：「薇大人，還請您以後不要把降臨這個詞說出來。您現在的身份，是暗殿暗裁所副審判長白衣聖堂主教薇，嗯，沒有必要的話，請不要暴露您高貴的神靈的身份。」

　手指頭輕輕的在沙發的扶手上點擊了幾下，薇點點頭，滿不在乎的說道：「我知道了！不過，沒關係！就算你們的教宗，我們的奴僕頭目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又能把我怎麼樣呢？我這次降臨，是完全符合規則的。」

　「規則？」

　「嗯哼，沒錯，規則。」薇歎息了一聲，扳著手指說道：「一千個標準年，我在教育神殿受了一千個標準年的教授，學習了所有應該學習的神術、密法以及我們神靈的歷史、禮儀、規章、戒條！按照我們的規則，上位神的直系後代，完成了教育神殿的學業後，必須挑選一個在我們統轄下的空間進行……」薇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不解的說道：「這個詞，用你的語言應該怎麼說？」

　「試煉麼？」萊茵哈特很小心的問她。

　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笑容：「沒錯，試煉。按照規則，在一個上位神的直系後代進行試煉的空間，不允許其他的擁有階位的神靈再次降臨。所以，只要我還在這裡，就沒有人能夠違背我的意志！」

　纖長的手指撫摸了一下她胸口佩戴著的那一塊瑩潤的，閃動著奇妙紫青色光芒有如玉石質地的掛件，薇露出了很奇異的笑容：「規則中，我們試煉時造成的任何後果，都是不被追究責任的。所以，我甚至可以殺光教宗廳和樞密院的所有教士，嗯，這只是一件小事。」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薇悠悠的說道：「當然了，我認為，你是不會讓我殺死樞密院的那些教士的，因為那個Alin，不是麼？」

　「呃……」萊茵哈特不敢說話，他摸不清這個薇到底是極其的精明還是極其的糊塗，搞不清楚她到底僅僅是調皮還是其他的什麼。暫時，萊茵哈特搞不清那些神靈的思維是否和人類相同，所以，面對一些敏感的問題，他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拚命的岔開話題。

　「呃，薇大人，要說起來，您對這一次我們去英國建立秘密訓練營的事情怎麼看呢？您對這些事情有什麼建議和要求麼？」

　「建議？嗯，我不懂你們的事情，所以我沒有任何的建議。不過，既然你提到了『建議』這個詞，那麼，我建議，萊茵哈特，你是否應該向我好好的解說一下，什麼叫做愛情呢？愛情和喜歡有什麼不同呢？我對於這個問題，很好奇啊。尤其，你認為，那天在林……」

　看到其他幾個白衣聖堂拚命抖動著的耳朵，萊茵哈特心中大駭，如果薇說出來親吻的事情，估計……那個後果，萊茵哈特自己都估算不出來。情急之下，他連忙一手摀住了薇的嘴巴，輕輕的搖搖頭。

　薇呆住了，她紫金色的漂亮眼睛睜得老大，淡藍色的眉毛拚命的抖動著。生平第一次，有人敢於打斷她的話！就算在神界，那些階位比她高的神靈，也根本沒有人敢於這樣作！不僅僅是因為智慧神喬潔娜是她的姑姑，更是因為神族中公認的，除了至高神外最讓人畏懼的，同時也是最神秘莫測不讓外人甚至是信徒們所知的時令之神，就是她的父親。而她，是她的父親無數年來，第一個直系的後代！

　可是如今，一個神的僕人，一個在信徒中地位並不是最高的人，居然敢摀住她的嘴，阻止她說話！

　按照教育神殿的那些神靈灌輸給她們的觀念：神的任何一句話，對於那些僕人都是旨意，不容被打斷，不容被藐視。忽視神的旨意的人，一定要受到神靈的懲罰！最嚴厲的懲罰！

　彷彿白水蔥一樣細嫩纖淨的手猛的伸了出去，幾乎沒有時間和空間轉換的間隔，薇已經用右手掐住了萊茵哈特的脖子，一手就把他從沙發上提了起來。手指微微用力，萊茵哈特頓時渾身神力被封得嚴嚴實實，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五根手指彷彿五根鋼筋，讓萊茵哈特得頸椎發出了細細的『咯咯』的聲音。只要她再稍微一用力，萊茵哈特的脖子立刻就會被她擰斷。

　眼裡閃動憤怒的金色火焰，薇無比氣惱的想到：「一個卑微的僕人，敢於打斷我的話！」只是，她還是保持著神靈一貫的高貴和優雅，臉上的肌肉那是紋絲不動，只是眼裡的金色火焰，越來越強烈了。

　另外一隻手輕輕揮動，光芒一閃，這個客艙內其他的幾個白衣聖堂同時暈了過去。薇用無比陰冷的，彷彿可以崩出冰渣滓的聲音緩緩的說道：「萊茵哈特，你好大的膽子！打斷神靈的話，這是最嚴重的罪行之一！你想要接受什麼樣的懲罰呢？」一條一條惡毒的刑罰，從薇的嘴裡慢慢的說了出來。

　萊茵哈特死魚一樣的掛在薇的手上，哪裡有力氣掙扎？他能夠敏銳的察覺到薇體內那可怕的力量到底有多強，那是比自己強大萬倍的力量。人類和神靈的差距，就是這麼大麼？要知道，薇不過是中階神，在她之上，還有更強大的階位。聽得薇嘴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的，比軒轅光他們所描述過的酷刑還要可怕的刑罰，萊茵哈特心裡……突然變得一陣的平靜。

　「沒想到，就要這麼死掉了啊！」他卻沒有絲毫的害怕，雙目就這麼平靜的看著薇。「唔，真是莫名其妙，這些神，簡直比定時炸彈還要可怕！最起碼，一般的定時炸彈沒辦法殺死我，可是這些神，輕輕鬆鬆的就可以把我掐死！」

　漸漸的，萊茵哈特心裡冒出了一絲怒火，同時又覺得好笑。「自己如此忠誠的供奉神靈，如此虔誠的為了神靈的榮耀能夠籠罩整個世界而努力！可是自己在這些神靈的眼裡，卻不過是最卑下的奴隸！可以隨時取走性命的奴隸啊！」怒火和對自我的嘲笑參合在一起，在萊茵哈特臉上匯聚成了一種很古怪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身為上位者，難道就真正的要……遵守那些規則麼？」萊茵哈特第一次對神庭的等級制度產生了懷疑。感受著自己脖子上那可怕的力道，想著眼前這個真正的神對自己的生命不屑一顧的態度，萊茵哈特突然把眼前的一幕和易塵以及易天星他們的舉動進行了深深的對比。

　在地下世界中，易塵可以算是真正的上位者，對於所有的人都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可是，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的，雖然那些笑容看起來有點邪惡，可是畢竟那笑容是真正的笑。尤其，第一次會面的時候，他居然和幾個老朋友一起蹲在地上燉狗肉吃。而這等行為，神庭的高層們，是絕對不會做的，因為他們會感覺，太丟面子了。

　可是萊茵哈特卻突然覺得，易塵他們之間相處的態度，和神庭那嚴格到了冷酷的制度比較起來，似乎坐在地上吃狗肉，更加吸引自己吧？

　而易天星呢？對於他的屬下，他也是嘻嘻哈哈的，時不時的胡亂叫罵一通，而易一、易二等易天星的貼身的助手，偶爾居然也敢對著易天星亂叫亂嚷。而一個神職人員，敢於對神那樣麼？

　「奇怪，我怎麼會想到這些呢？易他們是人，他們的屬下也是人，所以他們之間不會有如此森嚴的等級劃分。而我們供奉的，是神靈，神和人，是絕對有區別的。」畢竟接受過神庭這麼多年的教育，萊茵哈特在拚命的為自己的信仰做辯解。可是，他的腦海中卻不受控制的在叫嚷著大逆不道的言語：「神和人難道就有分別麼？薇自己都說過了，我們和他們的生理結構，是完全一樣的啊！」

　突然間，那已經快要讓萊茵哈特窒息的手鬆開了，薇收回了自己的手，滿臉古怪的看著萊茵哈特，問道：「你剛才的表情很古怪，你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麼？就算是下位神，在我發怒的時候，他們也會害怕的，可是在你的臉上，我看不到害怕的表情。」

　一句古詩突然從萊茵哈特嘴裡冒出來：「人生自古誰無死……」然後，他立刻在心裡把自己臭罵了一頓：「混蛋，這句詩能用在這裡麼？」

　薇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萊茵哈特，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這才說道：「沒錯，對於你們人類來說，最終的歸宿始終是死亡。所以，當你們之中有人修練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夠看透了生死，也就不害怕死亡了。嗯，相比起來，神靈們雖然擁有無限的生命，反而他們是最畏懼……嗯，你剛才為什麼要打斷我的話？」

　吞了口口水，用手在脖子上狠狠的揉動了一下，把那幾條差點被搓成了一條的肌肉給揉散動開了，萊茵哈特這才開口：「您為什麼不殺我？」他沒有回答薇的問題，反而是問了她一個問題。

　薇把剛才掐住了萊茵哈特脖子的手，很小心的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接著又是一下，這才把手放了下來，用一塊雪白的絲帕把手擦拭乾淨後，直接把絲帕丟了出去。「你的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不過，不是很難聞。確切的說，應該是還是有點吸引力的味道，難道你使用了某些特殊的東西麼？」

　萊茵哈特滿臉的古怪，他把手放在了自己鼻子前面狠狠的嗅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麼奇怪的香氣啊，自己也從來不用香水熏香一類的東西。他只能看著薇，搖搖頭，然後心裡湧出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薇會說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吸引力。難道說……誒，萊茵哈特不敢想下去了，他一直是一個很清醒很自知的人，從來沒有什麼妄想症的。

　從身邊的酒櫃裡面摸出了一瓶清淡口味的果子酒，薇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後遲疑了足足有一分鐘，又給萊茵哈特倒上了一杯。她舉起杯子說道：「剛才想要殺死你，可是，我從來沒有殺傷過任何生物。並且，我可以很坦白的說，我……比較討厭看到那些血腥的東西。」

　接過薇遞過來的杯子，萊茵哈特很是受寵若驚的看著薇，很小心的問她：「那麼，您剛才所說的那些刑罰？」

　薇抿了一口果子酒，眼睛突然一亮，又抿了一口，然後，她一口把杯子裡的果酒喝了個乾淨！緊接著，她作出了讓萊茵哈特瞠目結舌的舉動，她抓起酒瓶，一杯接一杯的，把那一瓶果酒全部喝了下去。瞇著眼睛回味了半天，薇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很滿足的笑著說道：「這三天一直看到你們喝這些有奇怪顏色的東西，可是我們高階的神靈，平時沒有這些需求的，想不到，味道這麼好。」

　把那空瓶子放回了酒櫃，薇兩眼直髮亮的，又挑選了一瓶紅葡萄酒出來，給自己狠狠的滿了一杯。萊茵哈特端著剛才的那杯果酒在那裡發楞，他隱約的察覺到了一點不好的徵兆，難道這位高貴的中階女神，會變成一個酒鬼麼？眼看著薇把那瓶紅酒也在短短五分鐘內消滅了乾淨，萊茵哈特更是肯定了這個疑問，頓時心裡一陣的哆嗦。

　當智慧神發現自己的侄女，時令之神發現自己的女兒，突然變成了一個醉醺醺的酒鬼返回神界……嗯，雖然不明白那時令之神究竟有多大的神力，可是想必剷除地球上的神庭，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吧？萊茵哈特的額頭上，一滴冷汗慢慢的流淌了下來。

　嘟起小嘴，輕輕的吹出了一口香馥的酒氣，薇真正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些刑罰麼？我在教育神殿的裁決之神編錄的神典上看到的，卻從來沒有施行過！嗯，你怎麼端著杯子不喝呢？」

　萊茵哈特無語，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三十分鐘後，在那些白衣聖堂醒來前十秒鐘，薇已經喝得滿臉通紅。她微微晃動著身體，強行的親吻了萊茵哈特一下後，整個的軟在了萊茵哈特懷裡，就此昏迷了過去。短短的三十分鐘，她一個人喝掉了三瓶紅酒、兩瓶果酒以及兩瓶和醫療酒精度數相當的伏特加。

　幾個白衣聖堂狼狽的爬了起來，心裡正在惶恐，為什麼高貴的神要出手打暈他們。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容他們不可置信的一幕：高貴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薇，居然彷彿一隻小貓一樣，無比舒適的蜷縮在萊茵哈特的懷裡熟睡！她的兩隻手環繞著萊茵哈特的腰，腦袋無比曖昧的，靠在了萊茵哈特的小腹上。

　滿臉的……不可形容的古怪表情，萊茵哈特看著自己的幾個副官，很認真的說道：「我說這是一個意外，你們相信麼？」

　幾個白衣聖堂先是搖搖頭，然後，拚命的上下點起他們的腦袋！一個白衣聖堂無比諂媚的看著萊茵哈特，點頭哈腰的笑道：「當然是意外！可是，萊茵哈特大人，以後您高昇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忘記了屬下我們呀！」

　高昇？

　萊茵哈特苦笑，簡直比吃了十副金飛飛的清熱解毒藥還要苦的苦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