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K的請求

　「安德魯森，他是我手下最好的密探。」K雙手肘放在辦公桌上，兩個巴掌有點有氣無力的托著自己的下巴。

　「大衛他們雖然能幹，但是他們有很多靈巧的事情做不來。看看，大衛才和你相處了三天，就把自己的底細都洩漏了。可是安德魯森不同，他在倫敦的黑社會團伙中混跡了二十多年，就沒有人發現過他任何的不對。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派遣他一步步的靠近了一個隱藏得很深的團伙，一個專門販賣一些大威力武器，而武器來源卻極其不明瞭的團伙。」

　K眼裡竟然有淚光在閃動，一時間這個堅硬得有如風乾榛子一般的老婦人，卻變得如此的軟弱。

　「真是沒有想到，我卻是在讓他冒這麼大的風險。這幾年，他努力的去打入那個團伙的核心層，並且，他成功了，他成功的變成了那個團伙負責對外事務的重要人物。可是，他也失敗了，他探察了一些絕對不應該歸屬他負責的東西，於是，他被殺死了。」

　萊茵哈特站在辦公桌前兩米的地方，乾巴巴的說道：「K，安德魯森是為了自己的任務而死，這是他應該做的。為了自己的理想獻身，難道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麼？」

　K暴怒的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她憤怒的跳起來，朝著萊茵哈特瘋狂的叫嚷到：「閉嘴，萊茵哈特，你們這些被神靈的榮耀燒壞了腦子的神職人員，怎麼會明白人類的感情？你們為了虛無的神的榮耀可以犧牲一切，生命、靈魂，一切的一切。可是我們不同，我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我們有感情，我們是有感情的生物！」

　「在我還是一個普通的調查局組長的時候，安德魯森，一個剛剛從牛津畢業的棒小伙子就加入了我的隊伍！考察了他兩年的時間，我讓他拋棄了一切的尊嚴和榮譽，放棄了他現代數學和心理學雙重博士生的身份，去和倫敦城乃至整個地球最下流無恥的一群人渣鬼混！」K大聲的吼到：「你明白麼？是我把一個有著光明前途的小伙子推進了那個污水坑，甚至讓他的戀人都和他分手！最後，又是我把他推向了絕境！」

　眼裡的淚珠終於落下，K有點抽噎的說道：「萊茵哈特，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能夠讓安德魯森嚇得叫救命，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他在叫救命，天啊，他到底知道了什麼？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這麼的害怕？什麼事情能讓他這樣的恐懼？二十多年的時間，他曾經無數次的面對死神，可是這一次，他卻向著法羅他們一群調查局的菜鳥特工叫救命！」

　她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低沉的說道：「他被嚇壞了，可是什麼東西能嚇到他？到底是什麼事情？地獄的魔王復活了麼？」

　並沒有絲毫安慰一個陷於歇斯底里的老太太的經驗，萊茵哈特只能是乾巴巴的，用他自己都覺得沒有任何力量的話語解勸道：「夫人，很對不起，可是，我想安德魯森先生……嗯，對，他對得起他的職責。最起碼，他是在盡力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後，這才犧牲的，他並沒有浪費他的生命。是的，他的生命，起碼是有價值的。」

　K攤開雙手，無力的笑起來：「哦，萊茵哈特，我可愛的小傢伙，能有什麼價值呢？他死了，被人在大街上用暴力殺死。可是，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他就死了。價值？沒錯，如果他能說出他得到的情報，那就是有價值的，可是，他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能有什麼價值呢？」

　不敢再面對一個傷心的K，萊茵哈特的大腦急驟的運轉起來，他一步步的分析到：「最起碼，我們知道了，那個團伙，並不是單純的走私軍火的黑幫團體。要知道，法羅擁有的能力，在我們神庭，也算是很強的高手了，可是他居然也沒有絲毫的能力阻止殺死安德魯森的人！那些人，使用的是非常奇妙的手段。」

　上前了幾步，萊茵哈特抓起K桌子上的筆和紙，胡亂的畫了起來。「您看，先是一個利用精神力遙控飛刀，遠距離殺死了安德魯森；然後是一個很可怕的人，用我們神庭都瞭解不詳的手法，徹底的湮滅了安德魯森的任何生機，讓他再也沒有生還的機會。並且，很顯然，他們的攻擊中夾雜了靈魂攻擊的能力。否則的話，我下令招來的神庭的『喚魂師』，不可能找不到安德魯森的靈魂。」

　手中的筆重重的畫了一下，萊茵哈特冷冰冰的說道：「肉體和靈魂，同時被消滅。很毒辣的手段，並且是非常老練的手段，不給我們留下任何的機會。我不認為我在迷幻龍窟內所見的那些只知道濫交、酗酒、吸毒的黑幫分子，可能擁有這麼熟練的刺殺技術，可能擁有這麼強大的超能者！」

　漸漸的從那深深的悲哀中脫離出來，就好像抖落乾淨身上的泥水一樣，K有如一隻母獅子，再次露出了她鋒利的爪牙。

　「沒錯，安德魯森在逃跑後和我們聯繫的時候，通訊器的聯絡信號居然突然中斷。那三個所謂的屠神者居然說，是他們屏蔽了整個街區的信號。那麼，他們能追查到安德魯森的通訊器，並且準確了屏蔽了特定街區的信號，他們的技術力量，就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萊茵哈特回想了一下腦海中不多的電子知識，有點遲疑的補充道：「不錯，而且，似乎軍情系統的通訊器，信號都是經過特別加密的，沒有極厲害的手段，他們怎麼能確定安德魯森的通訊器信號呢？要知道，安德魯森向你們匯報的時候，正好是倫敦電子信號最繁忙的時間段之一，他們如何能在如許多的電子信息中，準確的找到安德魯森的？」

　K的眼睛一亮，狠狠的一拳砸向了桌上的通訊按鈕：「內務調查處注意，立刻和所有兄弟部門通告信息，秘密調查所有軍情系統內電子中心的僱員，查找可能把我們內部通訊信號特徵碼洩漏的可疑人選。抽調可靠的人選，重新設計、更改所有的通訊器信號碼。」

　萊茵哈特看到忙碌著下令的K，歎息起來：「不過，K，也許是無效的，不見得能抓出那個奸細來。因為，假如只要有人擁有近似法羅的催眠能力，就可以輕鬆的得知他們想要的一切。甚至，精神力比法羅更加強大的人，也不是不存在的。你們應該動用更好的方法，防止內部機密的洩漏。」

　K沉默了一陣，臉上露出了一個讓萊茵哈特不寒而慄的笑容：「沒錯，我們的確是要好好的準備，杜絕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兩天，政府高層部門已經通過了決議，重新啟動了『政府僱員大腦加密計劃』。一些特定的政府僱員，將會被在大腦神經內裝入可防止精神入侵的裝置。雖然，這種行為違反了最基本的人類道德法案，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看到滿臉從容的萊茵哈特，K不由得奇怪到：「萊茵哈特，你不覺得，這樣的法案雖然在很大的程度上保證了機密的安全，卻是對人的隱私、人類道德的極大損害麼？很難想像，如今的年輕人，會接受這樣的計劃。」

　萊茵哈特很是理所當然的點頭應承到：「有什麼奇怪的麼？世界上根本沒有對與錯，只有成功與失敗。採用一切手段去爭取最大的勝利，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接受的，當然，還是要謹慎的分析前後的代價對比。如果利益大於代價，那麼自然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思考了一下，萊茵哈特微微鞠躬，很是坦然的說道：「例如，為了消滅一個強大的黑暗生物，給黑暗勢力造成足夠沉重的打擊，我們可以犧牲一百名低級的神職人員，可是這是值得的。」

　K的瞳孔猛的收縮了一下，然後急驟擴大，她臉上有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點頭說道：「很不錯的想法，神庭的確訓練出了一批精英。」可是肚子裡，K則是在憤怒的詛咒著：「神庭的一群瘋子，看看他們把一個可愛的年輕人教授成了什麼模樣！比較起來，他們更像是魔鬼！為了勝利，不惜採取一切手段麼？這和魔鬼有什麼區別？」

　穩了一下心神，K拋開了那個『大腦加密計劃』的話題，重新回到了安德魯森的事情上來。「很好，萊茵哈特，你說得對，為了保證公眾的利益，的確是需要少數人的犧牲的。我想，安德魯森也會這樣認為的。可是，你的確以為，那個組織的背景……」

　萊茵哈特嚴肅的說道：「沒錯，他們的背景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個軍火走私集團這麼簡單。K，你認為呢？他們擁有強大的超能者，他們能夠把你們精銳的密探嚇成那個模樣，他們，甚至可能把觸手伸進了你們調查局內部。這樣的一個犯罪集團，您以為他們會是什麼樣的組合呢？我甚至懷疑，他們可能和黑暗勢力有一定的關係，因為只有黑暗生物，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毀掉一個人的靈魂。」

　沉默不語，K在思忖萊茵哈特的話有多少可能性。

　「那三名屠神者，他們消去身上被光能槍擊中後產生的傷痕時，身上有血光冒出來。而血光，正好是血族的魔鬼們動用自己的血能時所發出的特有光芒。而且，他們還提到了六百年前最讓他們痛恨的聖光！您知道，聖光是屬於某個被消滅的宗教，其神職人員的特有攻擊手段，對於黑暗生物的殺傷力最為強大。那三個屠神者，很可能生存了六百年以上，他們畏懼聖光，還能有別的解釋麼？」

　K搖頭說道：「萊茵哈特大人，並不是所有的犯罪組織，都可能和黑暗勢力掛鉤的，您不能因為自己的特別身份，就用有色的眼鏡去看待所有的犯罪組織……坦白的說，不可能因為您的分析，我們就動用所有的人力和物力，開始和黑暗勢力交惡。唔，您明白的，神庭或者黑暗議會，任何一方，都是我們政府得罪不起的。」

　端起桌子上已經冰冷的咖啡，K輕輕的抿了一口，灰色的眼睛從杯沿上看了萊茵哈特一眼，輕輕的說道：「但是，既然您是神庭的聯絡官。您又是我們如今的中校組長，那麼，我並不介意您在背後調查某些事情。可是，請您明白，不要把那股黑暗的力量引到我們的頭上。他們的毀滅力，將會給社會造成極大的災難，我們不想看到生靈塗炭的慘象。」

　微微鞠躬，萊茵哈特退後了兩步，彬彬有禮的說道：「既然您同意了我的說法，那麼，我明白怎麼作的。大衛?詹姆斯先生，我認為我無法指揮他，可是法羅和亞當他們四人，我想他們會給我極大的助力的。K，讓大衛先生回到他的崗位上吧，我只需要四個超能者協助我就足夠了。」萊茵哈特深深的看了K一眼。

　K沉默了很久，這才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一樣，重重的點頭應諾到：「那麼，就按照你所說的意見辦好了。」慢慢的把那杯咖啡喝盡，K緩緩的說道：「您是第一位沒有大衛陪伴在身邊的神庭聯絡官。這樣很不好，非常的不好，因為這樣就意味著我們對您的掌控力，起碼消失了一半。所以，萊茵哈特大人，我代表倫敦市兩千萬以上的普通居民，向您請求：不要貿然的引起某些不屬於人間的戰爭。」

　緩緩的站了起來，深深的朝著萊茵哈特鞠了一躬，K抬起頭來的時候，繼續說道：「當然，還請您盡力的找出那個殺害了安德魯森的團伙，挖出他們的根底來，我要撕下他們的皮，把他們扒光後扔到西伯利亞的鈾礦裡面去變成殭屍……安德魯森是個好孩子，我必須為他做點什麼。」

　深深的看了K很久很久，萊茵哈特突然問了一個很古怪的問題：「K，您有孩子麼？」

　K大大的詫異了一下，眼波流轉，突然有如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一樣笑起來：「哦，天哪，當然。我丈夫是大英博物館的副館長，一個好好先生，一個埋頭於神秘學和考古學的老學究。我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五個孫子、孫女，當然，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哦，萊茵哈特……你……」K突然醒悟，萊茵哈特是在孤兒院渡過了人生最初的六年這個問題。

　萊茵哈特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很異樣的溫柔笑容：「您是一個很好的長輩，K夫人，您的孩子，一定會非常幸福。就好像已經消失的安德魯森，如果他，我是假設他能知道您心中對他的愛護和感情，他一定不會後悔自己的任務……當然，也許，我開始理解一些東西，理解你們為什麼會為了你們的國家，居然在暗地裡對神庭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朝著K深深的鞠躬後，萊茵哈特由衷的說道：「梅林導師教過我，只有明白了所有人間的感情，才能把所有的感情踩在腳下，成為真正的最接近神的，沒有任何缺點的人！謝謝您讓我明白了，一些在神巢絕對不會明白的東西。」

　再次深深的鞠躬後，萊茵哈特讚歎到：「為了安德魯森先生，他是一位忠誠的勇士，雖然他效忠的對象不是我們，可是，不得不說，一個採取了那樣卑劣的手法，在我面前如此殘酷的徹底毀滅了他的勢力，是我必須要打倒的邪惡……願神的光輝指引我前行的道路，一切世界的邪惡注定要在神的榮耀之前被徹底的摧毀。」

　K的眼裡再次的流出了淚水，她有點失控的叫嚷起來：「哦，天啊，萊茵哈特，難道你是一具機器麼？神庭到底給你們灌輸了一些什麼東西？在體驗了所有的感情之後，你們的目的居然是要把所有美好的感情踏在腳下，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萊茵哈特，請答應一個老太婆無謂的請求吧：永遠不要拋棄你心中那些美好的東西，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愣了一下，萊茵哈特再次露出了燦爛、溫和，這次更是帶著一點迷醉的笑容：「哦，不，我心中有我最美好的東西存在，一個在死亡面前也不放棄我的……當然，我絕對不會拋棄這世間最神聖的東西。謝謝您的教誨，K，可是您看到了，您代表的是大英帝國的利益，您是調查局的局長。而我，我萊茵哈特?易，代表的是神的意志，神的榮譽，我沒有別的選擇。」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萊茵哈特朝著K再次的鞠躬，滿臉笑容的說道：「和您的交談，非常的……有趣，親愛的K局長大人。正如我所承諾的那樣，我不會故意的挑起戰爭，可是，我會全力抓出那個團伙的人來。這是我的承諾，不僅僅因為您的請求，更是因為他們損害了我的尊嚴！沒有人能夠在一個真正的神職人員面前，如此殘暴的剝奪人的生命和靈魂！除非，那是一個該死的黑暗生物。」

　點點頭，萊茵哈特標準的向後轉，朝著辦公室的大門走了出去。

　『砰』，房門被0052一腳踢開，差點就撞在了萊茵哈特的鼻子上。萊茵哈特反應極快，那門剛剛被暴力踢開，他已經帶著風聲掠到了辦公桌前，本能的護住了K後，兩隻手上已經出現了兩顆赤紅色的巨大火球，辦公室內，熱浪奔湧。

　0052抓著足足有一英尺厚的報紙憤怒的衝了進來，有如發狂的獵犬一樣嚎叫著：「該死的東西，該死的東西！又是中國城的那個該死的老闆，他，他居然請人撰文攻擊我們，說我們整個英國的軍情系統就是一群垃圾，一群白領薪水但是不幹活的垃圾。他甚至還把矛頭對準了整個歐非聯盟的政府，說我們都是一群白癡！」

　「該死的，他，看看，看看，那些該死的收錢辦事沒有任何職業操守、沒有任何社會功德的記者寫了些什麼？『我們應該感謝這次的網絡攻擊者，他們給我們的青年一代進行了一次超前的性教育！而我們的政府，對此卻無能為力！』。哦，天啊，我要帶人去封了那幾家報社……哦，天啊，萊茵哈特，你幹什麼？表演魔術砸火球麼？」

　萊茵哈特……半天沒吭聲。

　「不就是被報紙罵了幾句麼？有什麼值得計較的呢？這些人，可真奇怪。」

　搖搖頭，收起了手上兩顆威力巨大的火球，萊茵哈特朝著0052鞠躬行禮後，快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