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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風曲(呂風子)》第3章
第九章 開竅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趙月兒緩緩吟唱出了《道德經》中的這一段,卻發現厲風腦袋扭在一邊傻傻的看著窗外松樹下的一只山鳩發呆,不由得狠狠的在厲風的腦袋上敲了一記:“給我好好聽著,否則你走火入魔丟了小命可不要怨我。”

  厲風渾身一個哆嗦,立刻老老實實的坐好了。混混生存法則第九條,凡事對自己的人身安全有助的話,那是一定要聽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而天地所生之前,一切皆為混沌,我一元宗之所以為一元宗,則是把握了修道的最本質,以人融于天地之間,追逐那渺渺茫茫生化萬物之‘一’,從而達到無上大道。小風,給我認真聽著,你又出神了。”‘啪’的一聲,趙月兒瞪著眼睛再次狠狠的給厲風腦袋上來了一記。

  小貓在旁邊很是不屑的看了厲風一眼,鼻子裏面哼出了一口氣。這老虎還在抱怨呢,要不是這臭小子,這十天來,怎麼自己也要每天上午奔跑四百多裏山路呢?尤其是聽講入門法訣的時候都要發呆,簡直就是不求上進的典型,想老虎我都還在認真聽講呢,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聽一元宗的弟子剖析本源的。

  厲風委屈的撇了撇嘴,歪著腦袋呆呆的看向了趙月兒,腦袋裏面不由得浮出了這樣的念頭:“這小丫頭師傅也太凶了一點,以後肯定嫁不出去啊。不過,她們是修神仙的,應該不會嫁人。。。耶耶耶,那真奇怪了,怎麼掌門和二師伯又勾搭成奸弄了個女兒下來?莫非掌門是個火居的道士?不過可以成家的火居道士是專門負責廚房的呀?古怪,古怪,一元宗的廚房居然要讓掌門親自管麼?”

  趙月兒哪裏知道厲風腦袋瓜子裏面翻騰著這些亂七八糟汙穢不堪的念頭,不過看得他表面上總算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拿著那卷一元宗入門的典籍解說到:“所以,一元宗最基礎的修煉就是以氣入手,先是磨練肉身,鍛煉內息,再通過博覽道書到達和天地溝通的境界,自然可以引天地元氣入體,釀成紫府氤氳紫氣,等得功候到成,自然會結成金丹,本命金丹再加九轉玄功苦練,日後自然生成道胎元嬰,只要元嬰有成,那也就是半仙之體了。”

  一聽得‘半仙之體’的說法,厲風立刻來了精神,拋開了腦袋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他興致勃勃的問到:“那師傅,這練成元嬰要多少年的功夫?難不難?是不是就可以長生不老了呢?也就可以騰雲駕霧,一掌就可以劈開一座山頭了吧?”

  趙月兒的嘴角向下彎了一下,有點苦惱的說到:“道胎元嬰,哪裏有這麼容易修煉呢?蕭龍子師兄現在剛剛成就氤氳紫氣,最多功候深厚一些,你認識的那邪月子師兄也就是金丹成型才十幾年而已,至于古靈子師兄,兩百余年苦修,金丹琢磨了萬萬遍,功候還不足以升華元嬰呢,要不然他幹嗎緊張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燭龍草’?”

  厲風呆了一下,仰天慘嚎起來:“天啊,兩百多年還沒有結成元嬰,那小爺我要多少年才可以長生不死啊。。。我還指望著日後成了神仙,跑回蘇州府狠狠的揍古頭兒、虎老大他們一頓呢,老天爺不開眼啊,成神仙就這麼難麼?”

  趙月兒大笑起來:“如果神仙是這麼容易做,那天下個個都是神仙了。父親他苦修七百年,如今也不過是剛剛進入了養神後期,元嬰恰恰可以變幻出十幾個,神游千余裏而已,距離分神之期元嬰幻化萬千,瞬息間游遍天地的境界還差了不知道多少火候,怎麼能這麼容易?”

  厲風整張臉都是苦澀,他耷拉下頭說到:“幾百年?幾百年!小爺等成了神仙,也都老了。。。等小爺成了神仙,古蒼月那平日裏欺壓我們的家夥也都老死了,我還報複什麼那。”

  趙月兒眨巴了一下眼睛,用手中卷軸狠狠的敲了一下厲風的腦袋:“修道可不是為了報複他人,而是為了上體天道,追求飛升至境。。。不過。。。” 趙月兒古怪的笑了笑,說到:“按照幾位被趕下山游曆過的師兄說,人間的煉氣方式簡直就是爛得離譜,辛苦四五十年,資質好的恰恰能夠踏入後天之境,比起我們的修煉手段,那是差太遠了。”

  厲風一下子精神了:“也就是說,我只要修練個幾年,就可以算是人間的頂尖高手了麼?是不是,師傅?啊?是不是?嘿嘿,到時候小爺我可就要威風了,到時候帶著小貓跑回蘇州府,看誰不順眼,我還不滅了他麼?。。。媽的,到時候我就從牛老大手上搶走金龍幫,我要讓金龍幫比蒼風堡還要厲害。哈哈哈哈!”厲風一時間陷入了美夢之中,猖狂的大笑起來。

  趙月兒漂亮的臉蛋整個的縮成了一團,皺著眉頭喝道:“少做白日夢了,如果你用心修煉,三年煉體期過後,你就可以進入引氣期,也就是可以引動天地元氣入體,這就是人間先天之境的初步功夫了,不過要是你還是這樣成天做美夢,恐怕你三十年,三百年都沒辦法進一步。”

  厲風興奮的站了起來,幹脆的趴在了桌子上,腦袋距離趙月兒不過一尺的,滿臉都是諂媚的笑容:“師傅,親親的師傅啊,你說吧,如果我努力修煉,那就是三年後,我就是頂尖高手了?那我要是煉三個三年,我豈不是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趙月兒歎息了一聲,無力的一巴掌拍在了厲風的臉蛋上,搖頭說道:“怎麼說呢?如果師兄們說的是沒有錯的,那你只要按照修道之人正常的進度修煉十年,人間的武林高手除了那些進入先天化境的高手,沒有人能夠在真元上贏過你,你如果能夠正常的修煉二十年,那人間界恐怕要聚集天下所有武人才能對付你。但是要說到打遍天下無敵手麼,哼哼。”

  趙月兒翻出了一張雪白的卷紙,用毛筆在上面比畫起來:“除了修道的築基期,也就是普通的煉氣功夫外,修道的境界按照我們一元宗的標准還分為 ‘氣’、‘丹’、‘神’、‘虛’四大境界,其中再細分為‘引氣’、‘凝氣’、‘化氣’,‘釀丹’、‘凝丹’、‘淬丹’,‘破神’、‘養神’、‘分神’, ‘窺虛’、‘洞虛’、‘化虛’十二個小的境界,每個小境界還有上中下三階。”

  厲風已經呆住了,趙月兒橫了他一眼,繼續說到:“就我所知,如今修士百門,正邪雙方加起來,化虛期也有二三人,窺虛、洞虛境界的有十數人,這些都是深藏海底或者遠遁山窟,不再拋頭露面了的。而到達或者接近分神期的大高手,正邪加起來起碼有三百人之多,我父親以及娘親還有三位師伯,都是這個階段的人。破神、養神期,也就是擁有了道胎元嬰的修士,起碼超過千人,這些都是動動手地動山搖的人物。而到達了金丹大道的人物,則是起碼超過三千人,其他還在氣期苦苦修煉的,起碼有十萬人之眾。”

  厲風驚呼:“這麼多?大明王朝總共才多少戶籍?”

  趙月兒輕輕的呸了一口:“少來了,如今世間人能夠活多久?修士之中年輕五十歲算是年輕的,你人間的戶籍多少,能夠影響到修道界麼?還不知道多少人是隱居了數百年的老怪物了。。。我就是搖告訴你,哪怕你到了凝氣期,也就是人間界先天化境的階段,也就是修道界中最底層的功夫,就不要想著什麼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好事了。”

  “尤其除了我們一元宗以及東西昆侖、東海龍族、極北極光仙境、極南逍遙仙府這些淵源古老的門派外,其他的修道門派常年有大批弟子行走天下,積蓄外功,沒有金丹大成快要孕化元嬰的火候,誰敢在人間胡作非為呢?”

  厲風的腦袋無力的耷拉在了桌子上,哀嚎起來:“天啊,前途無亮啊,我還以為只要努力個三十多年,我就可以成仙了,原來。。。十幾萬人苦修幾百年,才兩三個到了最高水准的,真是。我進錯了廟門啊,一元宗才十幾個人,平均算起來,也輪不到一元宗的人成仙啊。人家門派都是幾千人上下,我們一元宗才。。。”一時間,厲風是徹底的被打擊了。

  趙月兒微笑起來,低聲呵斥到:“胡說八道了,這人數多少和成仙的人數有什麼關系?我一元宗輩分最高的那三個老怪物,應該是現在唯一的三個接近了化虛期的人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一元宗聲名遠播、雖然門人弟子少但是沒有人敢冒犯的原因呀。我們修習的,是最正宗的道法,成就自然比其他人要大了。”

  厲風勉強有了點動力,哼哼到:“師傅,也就是說,我還是有希望的?”

  趙月兒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淡淡的說到:“總之,一元宗的入門總綱我已經告訴了你,而我可以說,天下百門萬法,我們一元宗是進度最快而且最沒有走火入魔的危險的,天道酬勤,也就是說,老天爺都喜歡眷顧那些努力精進、決不放棄的人,哪怕一世不成,二世、三世又如何?峨嵋山輪轉大師渡劫七世,前後曆經兩千五百年,最後才飛升西方佛境,這是多大的恒心,多大的毅力,如果你連一世的功夫都作不好,那你是命中注定無法成仙了。”

  趙月兒輕盈的站了起來,拎著厲風的耳朵說到:“這是我娘親最經常給我說的話,我用來說給你聽,只希望你能努力一些罷。十幾天的功夫,你識字不過二十多個,還都是最簡單的那種,內氣幾乎等于沒有進境,就連挑水,如果不是小貓在後面追著咬你,你也會偷奸耍滑鬼混一通,如此下去,你還不如聽渺渺師伯的安排,用靈丹造就你後專門去人間行走,替一元宗收徒算了。”

  厲風的腦袋猛的抬了起來,有點惱羞成怒的叫罵了起來:“喂喂喂,師傅,怎麼說我也是你第一個徒弟啊,不用這麼損我罷?當我只能收徒,別的不能幹麼?我可是一心要成神仙的,不過就是想要揍幾個人而已。。。再說了,我平日裏是偷懶了一些,可是師傅你也不是成天修道啊,偷吃靈藥你也有份,挖‘寒夜蘭花’、毀‘小蟠桃’、欺負小貓這些事情,你也有份耶。”

  趙月兒的臉蛋頓時通紅一片,她是一時好心,看著厲風每日間無可事事的消遣,同時心裏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厲風的師傅了,頓時就用自己母親訓斥自己的話用在了厲風的頭上。誰知道她自己也不過比厲風大了四五歲而已,平日裏有什麼搗蛋破壞的事情也是兩人同去,這一下子被厲風揭露了出來,正是戳中了她心頭最尷尬的那一塊,直是逼她惱羞成怒了。

  手中卷軸狠狠的砸在了厲風的腦袋上,趙月兒嘟著嘴喝道:“我不過是好心勸你罷了,第一呢,我要你明白,這天下修士無數,不知道多少人在努力精進,修道沒有這麼容易,勸你好好的努力罷了,省得日後閻王當頭,逃都逃不掉。第二呢,我也是好心告訴你,只要努力,我一元宗道法高深,自然可以讓你日夜精進的,省得你被我打擊得沒有信心修道了。誰知道你狗咬呂洞賓,哼,懶得和你多說了。”

  “反正入門綱要已經告訴你了,第一步的築基口訣也全部給了你,還耗費了自己的真元替你理順了體內的靈氣,是否努力,就隨便你了。”說完,自覺沒趣的趙月兒化清風吹拂了出去。她心裏也正後悔以及無奈,一方面要在厲風面前充大人、做師傅,一方面兩人調皮搗蛋又在一起,這如何能夠讓厲風心服呢?就連她自己,也突然發現這樣的關系實在是太尷尬了些許,厲風不聽話,也不能純然怪他啊。

  厲風呆了一陣,猛的跳了起來:“靠,小丫頭看不起我啊,我是狗,你就是神仙不成?狗咬呂洞賓,哼。。。”厲風突然低聲說到:“哎喲,不過,你要是讓我咬一口,我倒也情願,就怕你小丫頭不願意。嘿嘿。。。”

  怪笑了幾聲,厲風猛的搖搖頭,突然想起了剛來青雲坪的那天,看著那兩只大雕扶搖直上的雄姿,心裏恍然有悟,猛的給自己一個耳光,大聲罵咧起來:“操他媽的,小爺就不信小爺不能做成神仙,等小爺比你先早一步成了小爺,小爺要改那句話成小丫頭咬厲風,不識好人心,哈哈哈哈哈。。。”

  得意洋洋的笑了幾聲,厲風一腳踢開了那入門總綱的卷軸,就這麼盤膝坐在了桌子上,左右手掌重合在一起,大拇指在其上對抵,掌心向天,從前方看去儼然成心形,他居然就這麼驀然的入定了。

  混混准則:永遠不能讓女人看不起。在女人面前,哪怕是硬著頭皮也要充老大。在女人面前,哪怕前方有一百人等著砍人,自己卻只有一人,那麼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鐵心王八一樣的混混,你也要掄著板磚沖上去。在兄弟們面前丟人沒什麼了不起的,可是絕對不能在女人面前丟人,那是一輩子抬不起頭的事情。

  厲風低聲自語:“哼,十幾萬人的修士,不過如此,等老子成了天下第一高手,看老子殺光你們這群王八蛋。到時候,老子非要你小丫頭承認,老子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按照一元宗築基口訣,厲風蕩悠悠的長吸了一口氣,氣息直入丹田,以神念遙控輕輕的盤旋了起來。頓時彷佛一台渦輪增壓的發動機被注入了汽油一樣,厲風丹田內滿滿當當的天地靈氣活潑潑的動了起來,直隨著那一個小小的氣旋,拼命的旋轉了起來。天地靈氣不斷的旋轉,漸漸的成了一個急驟的漩渦,牽動了附近所有的靈氣運轉起來。

  厲風等得那漩渦在丹田內運轉了八十一周,隨後就按照築基口訣所規定的,趙月兒用自己的真元替他做了標記的經脈運轉起來。那靈氣漩渦順著厲風通暢的經脈一路運轉了過去,不斷的把靈藥所化的靈氣吸納進去,經過幾周盤旋後,再狠狠的拋了出去,那些靈氣的性質,頓時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本來是蠢笨的堆積在厲風體內的靈氣,已經漸漸的有和厲風肉體結合的趨勢了。

  厲風這一次打坐,就足足過了九天九夜。其間趙月兒氣呼呼的沖進來找了他七次,但是每次都看到厲風在那裏盤膝而坐,臉上那小痞子特有的浮華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有了一種得道高僧寂滅時洞悉世間一切的莊嚴神色。

  趙月兒呆了,最後一次沖進來後,她終于吃驚的問小貓:“小貓,這家夥,他,他,他不會被我罵了一句,就突然的悟道了罷?幾千年來,一夜悟道的人,九州之上也不過十數人而已呀。”

  小貓也是吃驚無比的看著厲風,大腦袋拼命的晃動了起來。這兩人怎麼知道,厲風這不是悟道,而是拼命,一種小混混豁出去不要命的拼命。就好像街頭群毆的時候,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敵人,一個小混混拔出板磚沖了上去,他最後關頭臉上要麼是滿臉的猙獰,要麼就是這種看破了一切的莊嚴感覺。

  說白了,就是等同于無賴豁出去了,掄著板磚砸在自己腦袋上拼命在人家門口叫嚷著:“你給不給錢,不給錢我就死在你面前。”的那種德行了。

  而厲風此刻也正是如此,本來按照他的水准,最多入定一天一夜就要起身活動了,可是他心裏那種刁蠻、野蠻的勁頭一發,自己給自己說到:“他媽的,老子非要練出個結果不可,否則一個小丫頭都敢看不起自己,豈不是太沒有面子了?老子以後非要打得你小丫頭叫自己師傅不可,哼,哼,哼。。。”‘男人’ (男孩子)的虛榮心啊。。。

  于是,厲風根本就不考慮任何東西的,憋足了勁頭的引著自己的內氣在體內拼命的流轉,一時間,他的腦袋裏面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那內氣的運轉根本就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了。誰知道這樣還恰好符合了一元宗那種心無旁鷲,和天地融合的至理。

  一絲絲真氣從天地靈氣中被剝離了出來,溫柔的席卷了厲風的全身,洗滌著他本來就已經沒有什麼渣滓了的身體,不斷的強化著他的每一絲神經、每一條血管、每一塊肌肉。雖然這種強化的程度很小,但是只要堅持下去,這就是成仙了道的第一步功夫。

  而那些被厲風吃下去卻沒有什麼反應的‘燭龍草’,那些凝聚成一團的藥力不斷的被厲風的真氣席卷,一小部分的藥力漸漸的游離了出來,融于了厲風的真氣和百脈之中。‘燭龍草’之所以能夠幫助金丹期的人盡快的結成元嬰,就是因為他的藥力可以讓人的身體更好的和天地溝通,讓更多更強的天地元氣進入人的身體,催化金丹的成熟。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也。。。想那神話中的‘燭龍’,睜眼的時候,天地就是白天,閉眼的時候,天地就是黑夜,這是多大的溝通、轉化天地五行之氣的力量?而‘燭龍草’以燭龍為號,自然也有這樣的特性。

  厲風自己還茫然不覺,而他的身體,卻實實在在的在‘燭龍草’的藥力幫助下,變得精練無比,如果不是他功候不深,已經就可以達到‘引氣’的階段了,比起正常修士,他起碼節省了五年的苦功。當然,‘燭龍草’的藥力絕對不僅僅這麼一點,但是厲風現在能發揮出來的,就是這麼點效果了。

  九天九夜過去了,其中趙月兒已經是急得亂跳了,哪怕是絕世天才罷,也不能一築基就連續運功九天九夜的。她早就想要找同門相助了,但是蕭龍子他們一個個把自己入定的丹房封得嚴嚴實實,趙月兒哪裏沖得進去?而一元五老,現在又在鍛煉一件佛門法寶‘楞伽心燈’,也把大門給關得密不透風,只能留下趙月兒在這裏幹著急了。

  好容易,厲風實在是覺得體內百脈充滿了靈氣所化的真元,自己一時已經無法全部吸納進丹田了,這才緩緩的停下了真氣的流轉,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仰天打了個大呵欠,厲風懶散的伸了一個懶腰,結果他僵硬了九天九夜的骨節發出了連串的‘ 裏啪啦’的聲響,一股精純的氣息流轉全身,狠狠的洗滌了一下厲風全身,讓他舒服得‘哼哼’了起來。

  趙月兒歪著嘴,兩只手狠狠的掐住了厲風的臉蛋,拼命的把兩塊臉蛋往旁邊扯,嘴裏大聲的訓斥著:“你很有本事嘛,第一次入定就坐了九天九夜,你當你是什麼天才麼?就算是天才,也不敢第一次就運功這麼久的,普通人的經脈,根本就沒有打通,根本就承受不起猛然膨脹的真氣沖刷的,你不要命了你?”

  厲風疼得是‘吱吱’亂叫,彷佛一只被燒了尾巴的猴子一樣,狼狽的跪在桌子上,厲風含糊不清的求饒了:“師傅啊,饒命啊,再扯下去就出人命了。。。我,我,掌門不是說我百脈暢通麼?怎麼會受不住那點真氣呢?哇,疼,疼,不要掐了。。。”

  趙月兒咬著牙齒狠狠的掐了足足一刻鍾,厲風的兩邊腮幫子已經是被掐得發青了,疼得這小子就是一通亂抓,結果雙手要死不死在近在咫尺的趙月兒身上狠狠的抓了幾把。

  趙月兒自己生于深山、長于身上,還沒有什麼感覺,或者說沒有什麼覺悟,而厲風卻感覺到自己雙手碰到了兩塊軟綿綿的高聳的東西,腦袋裏面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自己在蘇州府偷窺的,那些姑娘接客的情況。腦門裏面‘轟’的一聲,厲風晃晃腦袋,鼻子裏面終于噴出了兩道鼻血。他剛剛入定結束,體內血氣正是旺盛無比的時候,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刺激?流點鼻血還算是小事了。

  趙月兒卻是一下子就慌了神,驚呼到:“耶,我掐你的臉,你怎麼鼻子裏面流血了?不動,不動。”她的手掐了一個法訣,手指上白光一閃,對著厲風的鼻子就揮了過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厲風流出的鼻血連同鼻子裏面的鼻血都被‘寒冰訣’凍成了冰塊,疼得厲風那個淒慘啊,抱著趙月兒就拼命得嚎叫起來:“天啊,師傅,你想殺人麼?殺人也不要用這樣的手段啊,你一劍劈了我算了。”他鼻子裏面剛才還血流滾滾,現在是充滿了冰塊,那個冷,那個凍,那個漲啊,差點就讓他暈倒了過去。

  趙月兒也慌了手腳,任憑厲風抱著自己,把臉上的鼻血擦拭在了自己的道袍上,只能是無奈的說到:“別慌,別慌,這符咒殺不死人的,師傅沒想著要殺你啊,待會給你兩顆靈丹,就沒事了,別叫了,別叫了,你的嗓子好難聽啊。”

  厲風卻是心裏另有想法,摟著趙月兒軟綿綿滿是清香的身子,這個年齡小卻是滿腦袋汙穢的家夥不由得嘀咕起來:“這麼漂亮的小丫頭啊,嗚嗚嗚,居然被我抱住了,剛才好像還抓了一下不該抓的地方,嗚嗚嗚,感動啊。。。我發誓,我一定要她做我的老婆啊,師傅,你就做我老婆吧,我厲風是神仙也不作,也要你做我老婆的。”

  厲風甚至已經有了完美的計劃了:“你看看,在這山上有什麼好的?沒有大魚大肉,沒有金銀珠寶,他媽的,等小爺我變成天下無敵了,我就去蘇州府成家立業,師傅啊,你就等著跟著我享福吧,蒼風堡算什麼啊?到時候,就算是皇帝也得聽我的啊。”

  厲風美夢做到完美處,不由得詭異的‘嘿嘿、嘿嘿’的笑起來。

  趙月兒眼睛一眯,狠狠的把彷佛一只猴子一樣掛在自己肩膀上的厲風扒拉了下來,重重的一掌打在了厲風的腦袋頂上,喝罵到:“好啊,你笑,你看看我的衣服成什麼樣子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她剛換的一件月白色的道袍,此刻是眼淚、鼻涕、口水、鼻血糊滿了,雖然趙月兒是修道之人,不會太講究。但是畢竟少女天性,見不得髒東西啊。

  厲風尷尬的笑了幾聲,突然抬起頭認真的說到:“啊,師傅,我和你打個賭。”

  趙月兒有點氣惱的看著自己的道袍,沒好氣的說到:“打什麼賭?你瘋瘋癲癲的連續入定九天,是不是腦袋出毛病了?你看你把我衣服弄成什麼樣子?待會罰你去給我洗衣服才是。。。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厲風嘿嘿了幾聲,心裏想著:“洗衣服?沒問題啊,最好是貼身的衣服都讓我洗才好了。”不過,他表面上是無比嚴肅的說到:“徒弟終于想通了,這修道的確是辛苦,但是徒弟一定會努力用功,爭取早日成神仙的。以後徒弟絕對不會出神,絕對不會偷懶,絕對不會耍滑,哪怕小貓要偷懶,我一定不會跟他學的。”

  旁邊的小貓抱怨的吼叫了一聲,大爪子狠狠的在厲風的屁股上撫摸了一下,一下子就把厲風砸在了地上。厲風氣惱的罵了幾句,狼狽的爬起來說到:“好了,好了,沒說你要偷懶啊。。。唔,師傅,總之徒弟從今天開始要努力了,如果徒弟能夠在師傅前面養成元嬰的話,嘿嘿。。。”

  趙月兒一聽,好勝之心突起,聳了一下鼻子,她用食指指著厲風的鼻子,臉蛋也湊近厲風那滿是血、冰的臉上說到:“哈,哈,哈,你能比我早的修煉出元嬰?我才不信,要是我被徒弟超過了,我哪裏還有面子啊?尤其我現在就已經是凝氣後期,已經練成了一絲氤氳紫氣,你比我差了好幾個境界呢,你能趕上我?”

  厲風歪著腦袋,用手擠了一下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鼻子,狼狽的張嘴吸了口氣說到:“那,那,我們就打賭唄,誰你要是輸了,就答應我個要求。。。要是我輸了,我給你磕響頭就是。”

  趙月兒眼珠子轉悠了幾圈,突然笑起來:“哈哈哈,答應你又怎麼樣?不就是一個要求麼?哪怕你要我去偷鎮門法寶‘一元珠’給你都沒關系,哼哼。不過要是你輸了,我不要你磕頭,你已經是我徒弟了,磕頭有什麼意思?我要你背著小貓,繞著整個華山學小狗跑一圈。”

  厲風一愣,肚子裏面罵了一句:“媽的,好惡毒的小娘兒,學狗跑也就算了,背後背這麼大一頭老虎,你要我出醜啊?不過,‘一元珠’?和一元宗的名字相同呢,想起來,倒是一件好寶貝啊,不過,我要寶貝幹什麼?死寶貝可比不過你這個活寶貝。”

  厲風當下琢磨了一陣,重重點頭說到:“沒問題,我們賭了,不許翻悔,翻悔的人,嘿嘿。。。如果我輸了,我背著小貓爬就是,你要是輸了,就答應我一件事情。”

  趙月兒也沒問厲風到底要自己答應他什麼東西,就這麼幹脆的點頭說到:“好,沒問題,我要是輸給自己的徒弟,我還有什麼面子呀。不過,你好像開竅了嘛,入定了九天九夜,就突然想著要努力了?我可告訴你,要是你以後偷懶耍滑,這也是算你輸了哦?”

  厲風狠狠的一點頭:“沒問題,我以後一定拼命用功就是,要是我敢偷懶,我就直接認輸,老天爺作證,誰都不許翻悔。”

  趙月兒呸了一聲:“我會翻悔?你認為我會翻悔?哼哼,你師傅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翻悔過。”

  厲風歪著嘴巴說:“那是你從來沒有打賭過,我敢肯定你到時候肯定翻悔,除非你現在就發誓,我也發誓就是。”

  趙月兒那個氣啊,當下舉起手喝道:“三清道尊再上,滿天神佛再上,弟子趙月兒今日和徒兒厲風子立下賭約,若是他先于我生化元嬰,弟子就答應他任何一個要求,不得翻悔。如有違背,五雷轟頂,魂飛魄散,轉入畜生道輪回,永世不得超升。。。哈,這下你放心了吧?修道之人以三清道尊發誓,是絕對不會翻悔的。”

  厲風賊兮兮的笑了幾聲,也舉起手發了誓言,並且是一個比趙月兒惡毒了一百倍的誓言。他肚子裏面瘋狂暴笑:“哈哈哈,師傅啊,我也不要你偷一元珠,我也不要你幹什麼其他的,只要我在你之前修煉成了元嬰,我只要你做我老婆就是。就好像你老娘嫁給了你老父一樣,哈哈哈,到時候,你也就不用修煉什麼元嬰了,直接生娃娃吧,哈哈哈。”

  趙月兒哼哼了一聲,手上漸漸的冒出了金色的光華:“好,好,總算那天的一頓痛罵讓你開竅了,你終于知道要努力修道了,那麼,現在就給我去挑水去,要是敢偷懶,你就等著瞧。小貓,我也不用符壓你,你給我好好的看著這家夥,不許他偷懶就是。”說完,一串小小的閃電已經直接從屋頂上劈了下來。

  厲風慘叫一聲,抱著腦袋,捂著還在結冰的鼻子就朝外面跑去。小貓發出了一聲得意的叫聲,邁開大步彷佛一道白色的風沖了出去,大嘴狠狠的朝著厲風的屁股咬去,逼得厲風更是加快了腳步。

  厲風淒厲的嚎叫起來:“媽的,你們這些修道的人都是瘋子,腦袋都是有毛病的,好端端的要我挑水、砍柴,你們都不生火做飯的,要水和柴幹什麼?每次挑來的水都要倒進山上的溪澗,砍來的柴幹脆就直接丟進了山谷,你們當我是苦力啊。。。哇,小貓,你還咬,還咬,等老子修煉成功了,我燒光你的毛,扒了你的皮,剔了你的骨,砍下你的鞭做火鍋吃。”

  小貓更加氣憤的瘋狂咆哮起來,可以聽到厲風的叫嚷聲更加的淒慘了三分,依稀還有衣服被撕碎的聲音傳了過來。

  趙月兒哼哼了起來:“挑水和砍柴,這是入門弟子都要做的功夫,否則怎麼收心養性呢?尤其娘親說你煞氣太重,不好好的收收你的野性,你還真的翻天了。。。不過,我還真的看不出來,你成天被我和小貓欺負,哪裏有什麼煞氣?娘親不是看錯了吧?”

  一串古怪的笑容從趙月兒的嘴角冒了出來:“這水和柴禾,自然是沒有用的廢物了。我們煉丹,水起碼都是用的千年石鍾乳,那柴禾更是不需要,用的是陣法凝聚的三味真火,還真以為人間的火頭可以練出靈丹麼?嘻嘻,跑得挺快嘛,小貓居然有點追不上你,下次給小貓一張‘神行符’帶著,看你怎麼辦。。。唔,和我打賭啊,我可不能輸了,應該用功去了。”

  白影一閃,趙月兒化清風消散了。

  那邊,山道上,厲風背插斧頭,肩挑沉重的水桶,彷佛一顆彈丸一樣,順著陡峭的山道朝著下方跳去。憑借著有小貓在後面護衛,他根本不擔心可能跌下懸崖,自顧自的提起了體內的那一絲絲真氣,按照築基法門施展了開來。頓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盈了不少,彷佛隨風飄蕩一樣的飛了下去。

  一聲長嘯在華山深處響了起來:“師傅,你等著,你鐵定要做我的老婆的。。。”

  “小貓,你等著,我遲早要拔光你的毛。。。”

  。。。

  “古蒼月,你他媽的給我等著,我非打得你這個蘇州府總捕頭變成個豬頭。。。”
第十章 人心  

  朝陽升起,染得漫漫雲海金紅色一片。一大群白頭猿猴‘吱吱喳喳’的蹲在峭壁上的小松樹上,對著太陽指指點點的;又有不怎麼安分的猴子,在樹枝之間蹦來跳去,互相嬉戲。只有最高大雄壯的那一只公猴,很是小心的蹲在一塊凸出的石頭頂上,一對紅眼睛不斷的朝著四周張望著。

  “哇哇哇,最後一天啊,幸福的生活就要到了,挑水砍柴的最後一天啊。”一聲長嘯震得雲層翻翻滾滾,那公猴立刻尖銳的叫嚷了起來,指手畫腳的指揮著自己的猴群,意思是要他們趕快的跑遠些。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隨著幾聲含糊不清的咒語聲,滿天的黃色紙符彷佛雪片一樣的飛灑了下來,一絲絲細小的藍色電光纏繞在紙符上,緊接著,這些電光就毫不客氣的打在了那些猴子身上。這些山猴哪裏經得起電流的轟擊,一個個怪叫著,渾身哆嗦著的從樹上摔了下來,嘴裏發出了氣惱的咆哮聲,而身體則只能在峭壁下那一條小小的石道上倒地抽搐。

  厲風挑著巨大的鐵桶,背後插著一柄足足百余斤的斧頭,風一樣的沖了下來。腳尖輕輕一點,就是五六丈的距離,很是滑溜的掠過了那掄起樹枝准備砸他腦袋的猴王,嘿嘿怪笑著閃了過去:“公猴子,你別氣,這是最後一次騷擾你們了,哈哈哈,小爺我從明天起,就不要繼續挑水了,自然也不會找你們的麻煩了,哈哈哈。”

  猴王蹦跳起來,齜牙咧嘴一副准備拼命的模樣,足足跳起了三丈多高的它掄起三尺多長,手臂粗的棍子就朝著厲風的腦袋劈了過去。眼看著棍棒就要和厲風的腦袋親密接觸一次,‘嗚’的一聲,猴王背後惡風傳來,小貓一爪子抓住了它,狠狠的按在了地上,隨後小貓那足足五六百斤的屁股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在猴王的身上左右搖擺的旋轉了一番,這才‘吼吼’得意的跟著厲風朝著下方狂奔而去。

  猴王被坐得頭昏腦漲,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嘴巴裏面發出了連串的‘吱吱’聲。那些被電符電翻的猴子也憤憤的爬了起來,抓起他們能抓到的一切東西朝著下方砸去,一時間樹枝、石頭、發黴發臭的幹果雨點一樣的砸了下來,厲風和小貓抱頭鼠竄,在猴群興奮的吼叫聲中狼狽而逃。跑著跑著,厲風突然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咒罵:“媽的,那條死猴子撒尿下來了?等回頭我非灑回來不可。”

  要是按照以前的脾氣,厲風非繼續一把紙符扔出去,好好教訓一番這些猴子不可。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是他上山的第三年了,也是挑水、砍柴這種無聊的日子的最後一天,過了這最後一天,他就可以象蕭龍子他們一樣,每天在青雲坪裏清修,而不再需要做那些雜役工作了。這是一心追求更高法力的厲風最盼望的事情。

  三年的時間,讓厲風已經能夠使用最簡單的道家符咒,尤其因為體內‘燭龍草’的效力,以及趙月兒這個偏心的師傅不時偷偷給他的各種靈丹,厲風的修煉速度快得嚇人。他現在就已經進入了引氣中階,體內一口先天真氣彷佛一串明珠一樣,滴溜溜運轉不休,已經進入了人間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先天境界。

  他改變得最多的,就是身材和容貌了。以前那瘦猴子一般的身材,此刻已經足足有六尺掛零,比起趙月兒還稍微高了這麼一絲兒。因為每天吃的都是各種靈藥,只是偶爾偷偷摸摸的打一頓野食吃,因而體內並沒有半絲多余的脂肪,一絲絲肌肉緊緊的,結實得彷佛鋼塊一樣,脫下衣服一看,滿是那棱角分明的肌肉。

  而他的皮膚,也因為靈藥的不斷催化,變得細膩潔白,彷佛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樣,原本清秀的面孔,此刻只能用英俊來形容,只是那骨子裏的油滑氣息,讓他整張面孔變得邪氣十足,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一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總是不安分的四處打轉,這一點,還是保留了他的本行特性,就好像他在蘇州府大街上,總在觀察其他人的錢包所在一樣。三年前被古靈子和趙月兒的雷電燒得幹幹淨淨的頭發,此刻已經長了出來,足足垂到了腰間,奈何這小子自己哪裏會梳攏頭發?只得讓頭發披掛在腦袋後面隨風招展,彷佛瘋子一樣。只有趙月兒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才會替他挽上一個道髻,看起來才有一點修道者的模樣。

  此刻的厲風,就是披頭散發的跑了出來。因為心裏太興奮了,從青雲坪下來這一條山道足足三十多裏,他不到半刻鍾就跑了過去,不過是微微有些氣喘而已。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浮汗,厲風興奮的叫嚷了起來:“小貓,走了,快點,哈哈哈哈,今天挑完了水,就徹底的輕松了,回去我打一只狗熊請你吃。。。你想想啊,那一口下去都是油的熊掌啊。”

  小貓的眼睛裏面滿是饞色,大口大口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搖頭晃腦扭屁股的跟著厲風朝前飛奔。跟著厲風偷偷摸摸的吃了三年煙火食,這老虎的胃口也被勾引起來了,一想到那滿口脂香的烤肉,他就忍不住的興奮。

  一路上,一絲絲晨霧就在厲風身邊飄蕩著,已經是盛夏時分,但是在華山的深處,這裏依然是涼風陣陣,日夜都有霧氣、露珠。身穿青色粗布道袍的厲風,就彷佛一條幽靈一樣,腳尖都不怎麼貼地的,飄飄蕩蕩的順著風朝著前方滑行。進入了引氣中期的他,行進間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息,根本就牽掛不起一絲微風,彷佛無形無質的鬼怪一般。

  一邊奔跑,厲風一邊揮動手中的重斧朝著四周劈砍,沿途的樹木紛紛碎裂,變成了三尺許長,手臂粗的木柴。手中重斧虛引,那些木柴輕飄飄的就塞進了他挑著的,直徑足足有三尺的鐵水桶內。一路劈砍過去,木柴就這樣塞了兩木桶,等得他到了華山主峰山腳下的溪水邊,就可以把木柴綁在背上,水桶裝滿水後直接回青雲坪了。這也是他三年來練出來的一手古怪功夫,就看他那柄沉重的斧頭上下翻飛,卻連一片樹葉都沾不到他身體的功夫,就可以知道這些動作已經熟練到什麼程度了。

  身為監工的小貓則是跟著厲風亂跑,左右翻撲,嚇得路邊的禽獸狂飛狂奔,就算是山中的猛虎、豹子、豺狼等等猛獸,碰到小貓也只有夾著尾巴逃跑的份兒。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猛獸,而小貓則是一頭虎精,這道行的差距太大了,誰敢不跑?就算是山中實力數一數二的黑熊,小貓也不過一爪子就可以拍死了。

  厲風叫嚷了一聲:“小貓,自己去抓一頭黑熊過來,等下去青雲坪後面的‘聚元陣’等我,我去挑水,等回山了就給你烤肉吃。”

  小貓點點頭,飛一樣的沖進了路邊的密林之中,很快的,密林內就響起了小貓的瘋狂咆哮以及無數野獸慌亂的奔跑聲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聲響,聽得厲風是哈哈大笑,手上的斧頭更是加快的飛舞的速度。

  風一樣奔跑到了平日裏挑水的溪澗附近,厲風卻遠遠的聽到了溪澗的旁邊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依稀是有女子的聲音在那裏。

  厲風立刻就想到了:“哇,偷情的麼?當年在蘇州府,胡大麻子偷朱屠夫的老婆,我們給朱屠夫通風報信,結果看了一場好戲,這次要是也是這檔子風流事情,小爺我就可以就地抓奸,說不定還能壓榨點金銀出來啊。”一時間,混混的惡劣本色顯露了出來,這三年中讀過的數百本道書的修為功夫付之東流。

  厲風偷偷的把鐵桶收藏在了路邊林子裏的草叢中,自己則是大鳥一樣的劃了一道弧線,無聲無息的飛起了七八丈高,在最高處體內源源不絕的先天真氣再次一提,身體詭異的扭曲了一下,再次的飄起了三丈高下,身體已經趴在了那小小的水潭旁邊最高的那顆古松巔上。

  就在那水潭邊,一個身穿黑色長袍,腰配細長利劍的中年男子正無語的看著潭水,從厲風的方向望過去,正好看到這男子大部分的臉面。一張堂堂正正的紅色面龐,微微的有一點點胡須,炯炯的雙目,團團的一臉正氣。厲風一時間立刻對這人有了好感,心裏琢磨著:“看起來這老小子是江湖上的那種大俠吧,嘿嘿,說不定就是我和阿竹以前做夢的,要去拜師的那種人。。。唉,阿竹,阿竹,他不知道在幹什麼?”

  厲風微微有點出神了,而站在距離那男子有六尺多遠,身穿碧綠長裙的女子已經是低聲說到:“師兄,我們的事情,你。。。”

  那男子搖頭沉聲喝道:“師妹,不是我魏子群不近人情,而是如今我和三師兄爭奪掌門的位置正在關鍵的時候,師傅他老人家又沒有個主張,如果我現在有了身家的拖累,而三師兄卻是一味的在武道上精進,同門師兄弟眼中,自然會有一本帳。我現在也正在苦苦鑽研師門絕技,求的就是能夠壓過三師兄,能夠順利的接掌門戶。”

  沒等那個綠衣女子說話,魏子群自顧自的說到:“我自幼上華山學劍,十年大成,劍敗‘蒼風堡’兩天罡、六地煞,為華山劍派的赫赫聲名立下了無數功勞,可是三師兄,就是因為他是掌門的外甥,所以掌門有些許偏向于他。如果我不努力,這掌門的位子是否是我的,還是一個問題,師妹,難道你就不能理解師兄的苦心麼?。。。你是想要嫁給一個普通的華山劍客,還是華山掌門?”

  厲風在樹梢上看得津津有味,張大了嘴巴在心裏感慨到:“哇塞,華山劍派的人耶,按照道理來說,這裏還是華山派的地頭耶。媽的,這家夥能夠打敗 ‘蒼風堡’的天罡星?豈不是古頭兒都不是他的對手?媽的,敢和‘蒼風堡’的人對著幹,這小子果然是一條好漢。”厲風對魏子群的印象不由得更加好了三分。

  綠衣女子渾身顫抖了一陣,終于無力的斜斜的坐在了地上,臉蛋偏向了厲風這邊。厲風瞥了一眼,看到那女子還算清秀的面孔,不由得連連搖頭:“媽的,醜貨,不及我的師傅老婆,差的太遠了,太遠了啊。。。嗯,就好像春頤樓最醜的姑娘和蘇州府知府小姐的差距,嗯,差不多就這個水准。。。嘿嘿,還是我師傅老婆漂亮啊。”厲風的臉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知道想到那裏去了。

  魏子群和顏悅色的說到:“師妹,你放心好了,只要等我做了華山掌門,我一定娶你。我魏子群堂堂大丈夫,難道還會負你麼?”

  綠衣女子尖叫起來:“好,好,好,你還有多久才能做掌門?”

  魏子群尷尬的摩擦了一下手掌,囁嚅的說到:“師傅雖然有病在身,但是他老人家內功高強,起碼還能頂個三年五載的罷。等他老人家身體頂不住了,自然就會立下掌門的位子了,大概,也就兩年的功夫,我一定能夠成為掌門的。。。師妹,我告訴你啊,我已經參悟透了華山七絕的前四絕,這劍法果然是玄奧絕倫,威力極大呀。哼哼,等我煉齊了七絕,看三師兄還有臉和我爭奪掌門麼?”魏子群一時間又是容顏煥發,滿是自負自得的模樣。

  厲風低聲嘀咕了一句:“華山七絕?很厲害麼?要說我招天雷轟頂,你那幾招破銅爛鐵的劍法算個屁?”厲風的眼珠子轉悠了幾圈,偷偷的摸出了一張金色的紙符,開始在上面布罡運氣。這‘五雷符’,是趙月兒畫好後送給厲風護身用的,威力極大。厲風此刻法力低微,耗盡全身力量,也不過能勉強發動,招出一道天雷而已。

  綠衣女子終于哭鬧了起來:“師兄,我,我等不及了。。。五個月前我們私會,我,我,我已經有身孕了。不要說兩年,就是半年,我恐怕也等不及了。嗚,要是我在山上出產了孩子,你可叫我怎麼活啊?師傅最要臉面,他非趕我出華山派不可。師兄,你,你,你倒是說怎麼辦啊。”

  魏子群彷佛五雷轟頂,一下子就呆住了:“師,師,師妹,你,你有身孕了?這麼說來,豈不是已經有五個月了?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就算我們即刻成婚,你不到五個月就生下孩子,這,這也是大大的醜事,到時候三師兄在師傅面前一宣揚,我,我還有什麼前途?我‘屠龍劍客’魏子群的名聲,豈不是全部都被敗壞了麼?”

  正在符菉上布置真氣的厲風聽得是眉飛色舞,差點就歡呼起來,這個市井出生的小混混,生平最好流言蜚語,如今聽得如此精彩的對話,他能不高興麼?厲風兩只眼睛是賊亮賊亮的看著魏子群,心裏嘀咕著:“魏老兄,你放心,等我厲風小爺有機會去江湖上,一定好好的給你宣揚一下,哈,你在華山派偷人,把師妹的肚子給搞大了,哈哈哈哈。。。不過,你也太饑不擇食了一點罷?這女人也就是稍微能看一下,根本和漂亮搭不上邊嘛。”

  一邊動著歪腦筋,厲風體內的真氣源源不絕的布在了符菉上,眼看著那張‘五雷符’上的符咒一條條的發出了淡淡的微光。

  魏子群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猛的上前了幾步,死死的抓住了綠衣女子的肩膀,怒喝到:“明天我就去買二兩藏紅花,你給我熬湯喝下去,聽到沒有?你給我把孩子打掉,他現在不能出生,絕對不能生下來,否則我的前途,我的名譽,全部都完了。我魏子群在華山派辛苦了二十年,我所建立的一切,絕對不能讓這個小孽種給破壞了。”

  “你兒子是孽種?那你活該要做王八。”毫無疑問,這是厲風的高見。

  綠衣女子發出了尖叫,她拼命的 打著魏子群的手:“不,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打掉他。我能感覺他在我肚子裏面,他,他是活的,我不能打掉他,不能打掉他。。。師兄,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你,你不能這麼作。”

  魏子群紅彤彤的臉龐變得是一片漆黑,獰惡無比的喝道:“不管怎麼樣,你給我打掉他,這個孽種,絕對不能出世。。。師妹,你知道麼?我就要做華山派的掌門了,我就要是掌門了。你知道華山派的威名是多大麼?你知道華山派在陝西全境有多大的勢力麼?你知道華山派的門人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實力麼?只要我做了掌門,這一切都是我的,到時候也都是你的,可是,你不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綠衣女子大聲叫嚷起來:“魏子群,你這個沒良心的,你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啊,不行,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不管怎麼樣,孩子一定要生下來,這是我的骨肉,你不能傷害他。。。你在江湖上的威名已經足夠了,你在華山派的勢力已經足夠大了,你還要做掌門幹什麼?”

  魏子群的臉色極度難看,而女子則是風一樣的跳了起來,飛快的朝著華山主峰的方向跑了過去。她嘴裏喃喃自語:“我要去和師父說,我要師傅給我們主持,我要和你成親,我要生下我們的骨肉。。。師兄,你真的愛我的話,就和我成親,讓我們的孩兒好好的出生吧。”

  魏子群驚得大聲喊叫起來:“師妹,你給我回來,回來,有話好好商量,你給我回來。。。你,你,我不許你去找師傅,你回來。。。你聽到沒有?。。。該死的,你這個臭女人,你想幹什麼?”

  他的臉一下子就失去了那堂堂大俠的滿面正氣,而是變得一臉的猙獰可怕。眼看得綠衣女子已經掠出了十幾丈,魏子群整個身體大雕一樣的飛騰了起來,腳尖一點地就是七八丈的距離,隨後,在五丈許的高空,他的右掌往前一伸,掌心先是微微的向裏面一縮,隨後猛的朝著前方探了出去。

  ‘啪’的一聲脆響,一股青色的掌風狂 而出,狠狠的掃在了綠衣女子的後心上。綠衣女子整個身體猛的往前飛出了三丈多遠,一口血混著破碎的內髒噴了出來。樹梢上的厲風嚇得渾身一個哆嗦,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說到:“媽的,好心狠的家夥,好虛偽的家夥,好毒辣的家夥。。。好厲害的掌力啊。”

  女子發出了最後一聲慘叫:“‘小天星’掌,師兄,你。。。”一口黑血噴出,女子腦袋重重的往地上一栽,氣絕身亡。

  魏子群呆呆的看著綠衣女子的屍體,茫然的說到:“這是你逼我的,你如果不這麼作,我也不會這麼作。你,你要告訴師傅,你就是要破壞我的前途,毀去我一輩子的努力。師妹,你難道不想有一個威名赫赫的丈夫麼?你,你非要破壞我們的前途麼?這不能怪我啊。”

  厲風呆呆的看著魏子群,一股寒意慢慢的彌漫了他的心髒。他以前見過死人,那是在街頭群毆的時候,被虎老大等人打死的混混。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剛才還是戀人的,現在就可以狠下殺手。一種無端的茫然,無端的冷寂籠罩住了厲風,讓他不知道如何分辨眼前的一切。。。

  魏子群呆呆的站了一陣子,猛的一咬牙齒,低聲喝道:“師妹,這不能怪我,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做出一番大事來,兒女情長,總不是長久的事情。。。哼,只要我能當上華上派的掌門,給朝廷輸送一批高手,到時候,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一個女子,罷了,罷了。。。”他猛的抱起了溪澗邊的一塊大石,狠狠的砸在了綠衣女子的背上。

  厲風恍然:“那所謂的‘小天星’掌,估計會被華山派的人認出來,他這是毀屍滅跡。哼,就和我們接了包,就要把錢包趕快處理掉一樣,這一招,可要學會了。”

  看著魏子群在下面忙碌了半天,辛苦的把屍體偽裝成了被人圍歐而死的慘樣,厲風的手指頭顫抖了一下,那已經貫注滿了真氣的‘五雷符’轟然發出。‘啪啦’一聲巨響,青天裏打了一個巨大的霹靂,一團足足丈許方圓的雷火自天而降,照著魏子群的腦袋劈了過去。

  魏子群不愧是華山派有數的高手,看得雷火當頭,身體猛的挪移了開去,瞬間閃出了三丈開外。雷火‘轟隆隆’的炸在了綠衣女子的屍體上,把她的屍體炸得支零破碎,一片焦糊。魏子群看得天威難測,哪裏還敢逗留?瘋了一樣的亡命朝著華山跑了開去。依稀可以聽到他在那裏低聲的祈禱:“神靈在上,不是魏某人心狠,實在是逼不得已。。。師妹你不要怪我,師兄以後給你做水陸道場,超度你超生。”

  厲風搖搖頭,歎息著從樹上飄了下來,看著那女子破碎的屍體,厲風也沒有替她收拾的意思。從草叢裏面翻出了自己的鐵桶,捆綁好了木柴,打起了兩桶水,厲風扛起木柴,跳起鐵桶,朝著青雲坪飛掠而去。

  抓到了一頭很是肥大的黑熊,小貓正興高采烈的在前方迎接厲風。而厲風則是有點垂頭喪氣的和小貓打了招呼,原路返回了。今天的事情,對于厲風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一些,讓他有點看不清,說不明。唯一的好處,就是正式的在厲風的面前揭開了一角黑幕,讓他有能力,有心理准備去迎接以後的挑戰。

  當然咯,現在厲風唯一的感悟就是:“媽的,這個魏子群不是東西,等師傅老婆嫁給我了,我肯定疼死她,打都舍不得打一下,還怎麼舍得殺死她?唉,師傅啊師傅,你現在居然已經到了化氣初期了,你的進度也太快了一些罷?千萬要等等我,我是等著做你的老公,和你生一個乖娃娃的。”

  “厲風小爺我發誓,我一定要努力修道,讓師傅早日嫁給我。。。哇哈哈哈哈。”

  畢竟少年心性,厲風很快的忘記了剛才看到的事情,所有的念頭都轉移到了趙月兒的身上。但是他並沒有發現,剛才那淒慘的一幕,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深處,就好像一張白紙上留下的漆黑的汙痕一般,總有一天,這事情會對他造成影響的,總有一天,他會發現,今天的事情,對他日後的道路,影響很大,很大。

  狂風吹過,滿天雲彩一掃而空,天空那輪太陽威嚴的把自己的光和熱灑了下來。陽光下,厲風彷佛一點蟲蟻在山嶺之間穿行,在那裏努力的奔跑,追求著他夢中的神仙之道。
第十一章 出關,閉關

  獨自一人盤膝坐在一座石峰上,石峰頂部恰好能夠容納一個蒲團,隨便朝著身邊走一步,則是兩百多丈高的懸崖峭壁。就在這樣的地方,厲風已經盤膝靜坐了半個月。半年前,他成功的脫離了挑水砍柴的繁雜勞動之後,用來調息煉氣的時間多了一倍,因而進步很大,入定的時間也比以前增長了很多很多。

  厲風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按照自己的脾氣,要自己老老實實坐在一個地方坐上半個月,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只要自己一靜坐下來,那麼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了,心頭總是一片清涼,似乎可以無限制的坐下去。如許幾次後,他終于明白為什麼一元宗的那些老家夥會成年累月的在丹房修煉了,因為一元宗的修練法門實在是。。。太變態了,哪怕是一只猴子,也能讓它變成虔誠的修士,就何況這些本來就一心追求無上天道的老道士呢?

  而此刻,厲風就在親身證明著一元宗煉氣心訣的可怕。一縷縷肉眼可見的清氣從四面八方朝著厲風湧了過來,從他的鼻、口、耳、天靈乃至全身個個毛孔湧進了他的身體。清涼無比的天地元氣在厲風的體內往來沖蕩,從頭頂百會穴到腳底湧泉穴往來沖蕩九次後,就老老實實的融入了厲風的真氣之中,順著他的經脈乖乖的運轉起來,于是厲風的真氣就再次的增厚了一分。

  天地元氣不斷的湧入,厲風的真氣不斷的增強,而厲風的肉體也在不斷的被萃煉著。雖然絕大部分的食物都是各種靈藥,並沒有太多的葷腥,可是隨著構成世間萬物的天地元氣的湧入,厲風的肌肉依然在一絲絲的膨脹著,雖然程度很細微,但是確實是在膨脹著。伴隨著他每一次深深的吸氣,他裸露的上半身肌肉都在極大的向外擴張,充滿了力量的美感以及一種蘊含了天地至理的韻律感。

  ‘呼、吸,呼、吸’,一次又一次的吸氣,厲風的神念已經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體內,感應著自己體內的真氣和外界元氣的交換、融合。那是一種極其美妙的感覺,一種通透的、把握住了一切的感覺。從那些用來的元氣之中,他能把握住很多的東西,身下三丈的地方,一株‘蘭心草’正在綻放出自己的花朵;身左兩百丈外的懸崖上,一條小小的白鱗朱角蟒正在鬼頭鬼腦的偷窺著一窩朱羽鵲;身後五十丈的另外一座石峰上,兩只百靈雀正在爭奪一顆小小的‘龍涎果’。

  而最讓厲風感覺得清楚的,是自己所坐的石峰下,那頭渾身肥肉增長了五十幾斤的小貓正趴在地上睡覺,似乎夢裏有無數的鮮肉、母老虎等待著他,他的口水都流了一地了卻沒有半點的自覺。

  一切都是這樣的自然,一切都是這樣的輕松,厲風的神念深藏在自己的身體內,但是心頭卻有一面明鏡,絲毫不漏的反映出了外界的一切。就好像一個人在漆黑的房間內,卻能夠憑借自己敏銳的皮膚觸覺,能夠感應到風從哪一邊吹來的一樣。

  是的,自然,一切自然,什麼都是這麼的自然。什麼都不用多想,什麼都不用多做,就這麼靜靜的,靜靜的感悟外界以及自己體內所發生的一切。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厲風的眼角突然掛上了兩顆淚珠,他心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副畫面。那是他八九歲的時候吧,和阿竹兩人好容易偷了一個饅頭,躲在河灘邊的草叢內吃了個幹淨,那種饑餓了四五天之後突然吃了飽的舒適感覺,讓他和阿竹根本提不起精神多挪動一根手指頭。天上繁星點點,物轉星移,漆黑的天幕有著一種他那時候無法理解的恒久的神秘在裏面。

  白日裏沙灘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此刻每一顆鵝卵石、每一顆沙子,都在慷慨的釋放出自己的熱量。躺在草窩中的厲風,有一種回到了娘胎中的溫暖、舒適的感覺,那是一種飄飄渺渺、恍恍惚惚,什麼都不想,卻又想了無數事情的奇妙感覺。

  一波波的天地元氣湧入了厲風的身體,厲風忽然間若有所悟,眉心處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體內正在從百會到湧泉往來沖蕩的天地元氣運行的速度瞬間加快了十倍不止。深深的蘊含在厲風經脈內的‘燭龍草’藥力再次的散發出了一部分,刺激厲風的丹田、經脈劇烈的擴張、收縮起來。強勁的吸力從厲風的身體上散發出去,他的身體彷佛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外界的天地元氣‘嘶啦啦’的發出一陣脆響,歡呼著湧入了厲風的身體。

  一口濁氣從下體被清新的天地元氣逼迫了起來,直沖厲風的喉嚨。厲風猛的睜開眼睛,兩道青光一閃,他仰頭發出了一聲彷佛巴山老猿一樣清厲的長嘯聲。一波白色的聲浪從他的嘴裏噴出,他頭頂上方百余丈外的層層祥雲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沖擊,滾湯潑雪一樣的、一層層的翻翻滾滾的散了開來,露出了一塊圓形的青天。

  隨著長長的嘯聲,厲風丹田內的真氣源頭已經從有序的狀態變成了混沌一團,這一團混沌模樣的氣團彷佛一個小型的宇宙一樣,緩緩的盤旋游動著,凝神內視,一種玄而又玄的神秘湧上了厲風的心頭,他看著自己的丹田內的氣團,彷佛自己看到了那天夜裏在沙灘上,他看到的那個天和那些星星一般。

  游目四顧,厲風自覺舉手投足之間輕松愉快,似乎自己和四周的山水都結合在了一起一樣,一種透心裏的清淨、安甯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頭,似乎一時間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作了,只想安靜的坐在這裏,享受著天人交一的感覺。

  心裏恍然,半年的苦修,自己已經一舉踏入了引氣後期,雖然體內真氣的量並沒有增加太多,但是日後修煉的時候,吸收天地元氣的速度起碼會快了十倍不止。尤其自己方才的那一絲微妙的感悟,已經讓自己的道行,也就是心的修為上前了一大步,厲風自己評價的話,唔,如果按照小貓的標准來說,厲風已經可以算是一個擁有五十年道行的小妖了。

  禽獸修煉,本來就是奪天地元氣、體悟天地至理,進而改形易體,不斷進化的過程啊。禽獸如此,人也如此。

  一道青光激射了過來,蕭龍子面帶笑容的出現在了厲風的面前,虛懸在離地百多丈的高空。蕭龍子的臉上滿是歡躍、欣喜的笑容:“風子,好,很好,三年多的時間,一舉而踏入引氣後期,你果是天才啊。。。我蕭龍子也算對師門有個交代。。。吭,吭,嗯,嗯,剛才我說什麼?風子,你果然是天才啊,三年多的時間就達到如今的水准,嘿嘿,除了你小師姑有這樣的速度,我們師兄弟十二人,可沒人如你。”

  厲風歪著腦袋看了半天,終于想起來眼前這個道士就是帶自己上山的師傅,不過,這家夥剛才自稱蕭龍子?哦,對,他好像還真的是叫做蕭龍子。。。看看,三年多都沒見面過,厲風都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老道士師傅了。三年來,每天和趙月兒在一起卿卿我我,早就把這個老雜毛給忘記到哪裏去了,哪裏還記得他呀?

  活動了一下身體,厲風站了起來,懶洋洋的有氣無力的對著蕭龍子就是一個江湖人士常用的抱拳為禮:“哈,哈,哈,師傅在上,徒兒厲~~風子(很小聲)這裏有理了。。。哇,徒兒今天終于見到師傅了,師傅,徒兒好想念您呀。三年多了,徒兒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師傅,嗚嗚嗚嗚嗚嗚,真是感動啊,徒兒居然還能活到現在看到師傅您。”

  蕭龍子饒是已經修煉得心如明鏡,古井不波,一時間也不由得滿臉的羞慚,滿面的通紅。他吭吭唔唔了半天,終于擠出了幾個字:“哈,哈,今天我們師徒重逢,就不要說這些傷心的話了。。。師傅我也是力求上進,所以難免對徒兒你。。。哈哈,嗯,嗯。不過幸好月兒師妹對徒兒你照顧有加,所以師傅也是放心得很啊。”

  厲風才懶得和這個沒什麼感情的‘臭男人’師傅多說,他幹脆的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飛快的搓動了幾下,左眼沖著蕭龍子擠了幾下,左邊的嘴角咧了一條小縫,發出了幾聲:“嘖、嘖。”的聲音。

  蕭龍子茫然,他怎麼知道這是街頭小混混收保護費、敲詐勒索的時候經常用的手勢呢?

  厲風有點不耐煩了,肚子裏面嘀咕著:“媽的,你這老雜毛到底有沒有腦水啊?這麼不清醒?老子好容易跟著師傅老婆煉了三年,曆經劫難才進了引氣後期,你他媽的現在跑出來認我這個便宜徒弟?我靠,我還不要你這個便宜的師傅呢,又老、又醜、又呆板,連我師傅老婆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還想我跟你不成?不給點好處,我能甘心麼?”

  再看得蕭龍子還是彷佛五六歲的乖寶寶一樣茫然的看著自己,厲風不由得心頭大怒,剛剛領悟的一絲‘道’早就被無名之火燒得幹幹淨淨,他幹脆的從蒲團下抽出了‘玉犀劍’,一手扔給了蕭龍子,然後很是溫柔的說到:“師傅,多謝您賜予的‘玉犀劍’,不過,徒兒如今也有自保的能力了,自然是不需要這種玩意了,所以還是還給您吧。”

  “嘖嘖,您是我師傅?可是我覺得小師姑才是我師傅啊,不是她,我現在還大字不識,一點內功都不會,說不定已經在山上餓死了。尤其小師姑還真的象我師傅,您不過給了一把在蘇州府最多賣一百兩銀子的劍,她老人家可是給了我‘遁天’符啊。。。您看,您是否?”

  厲風的左手飛快的掏出了‘遁天’,一絲真元透了進去,‘遁天’頓時發出了閃閃的金光,耀人眼目。蕭龍子再是駑鈍,現在也明白厲風的意思了,他的臉再次紅了起來,肚子裏面嘀咕著:“這徒弟好不客氣啊,這個師傅給徒弟法寶,這是應該的,可是直接伸手要的。。。好像九州修士百門,沒聽說過啊?不過,也是道士我疏忽了,居然忘記了這碴兒。但是,小師妹居然把‘遁天’給了他?那我?”

  厲風搖搖頭,看到蕭龍子還在那裏發呆,不由得自己一雙賊眼主動的在蕭龍子身上打量了起來。頭上的簪子是不要的,左手的玉環看起來也是普通貨色,自然不要,腰間的腰帶好像是不錯的寶貝,但是也太難看了些,算了。唔唔,他腰帶上露出的那半截是什麼東西?好像是一柄小小的玉刀?看那閃動著的紅光,好像是活物啊。

  跟著趙月兒三年多,厲風早就學會了如何鑒別法寶,尤其,他似乎聽說過這柄玉刀的。厲風立刻探出手去,做小偷的時候養成的輕靈手指麻利的把那柄不過四寸長的小小玉刀給拈了出來,麻利的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裏面。他哈哈的笑道:“師傅,您老人家也就不用傷腦筋了,我知道您想給我一件好的法寶,但是呢,我們是師徒吧?徒兒怎麼忍心讓師傅太過于破費呢?哈哈哈,看您把這玉刀隨便的插在腰帶上,自然是不怎麼寶貴的東西了,好東西您早就神、器合一了,是不是啊?所以,徒兒就勉強拿了這柄刀算了。”

  蕭龍子渾身一個哆嗦,看厲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樣。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了幾下,終于是滿臉苦笑的點頭說到:“這,這,罷了,這也是緣分啊。。。風子,這是本門的重寶之一的‘朱雀鉞’,你可要小心收拾好了。”

  蕭龍子的心頭在滴血啊,百多年的苦功也鎮不住他的心疼。三年來,他從掌門那裏借來了鎮門法寶‘一元珠’,利用‘一元珠’的強大神力,一舉結成了金丹,終于正式的邁入了修道的金光大道。這‘朱雀鉞’,也是陳松子看得他金丹有成,一時高興剛剛賜予蕭龍子的,放在身上還沒有一刻鍾,就被厲風這家夥剝削了過去。

  心裏那個後悔啊,蕭龍子在心裏瘋狂的嚎叫:“三清道尊啊,您可憐可憐我道士吧。。。本門攻擊力最強的法寶‘朱雀鉞’,道士我,我,我。。。嗚嗚,剛剛出關,剛剛交還了‘一元珠’,剛剛從師傅那裏得到的法寶,我幹嗎要聽到這小子的長嘯後過來呢?嗚嗚,道士我冤枉啊。”

  說來還真是好人不得好死,這蕭龍子聽得厲風發出的長嘯,立刻知道厲風已經邁入了引氣後期,在為厲風高興的同時他也有點好奇,不知道厲風的進度為什麼會這樣的快。出于對自己徒弟的關心,他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准備好好的誇獎一下厲風,哪知道厲風‘心狠手辣’,對自己的師傅下手這麼狠,一件極品‘法寶’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厲風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幾聲,點頭哈腰的說到:“那麼,師傅,就多謝師傅了,太感謝了。。。對了,還麻煩師傅把這‘朱雀鉞’的口訣傳下吧?徒兒也總算是有一件攻擊用的法寶了,不需要成天的用黃紙片砸猴子了。”厲風的如意算盤就是,盡快的練的‘朱雀鉞’和自己身體合一,這樣就不怕蕭龍子突然的後悔了。

  蕭龍子嘴皮子哆嗦了兩下,他還是沒這麼厚的臉皮把自己‘送’出去的法寶收回來,只得如喪考妣的耷拉著腦袋,把十二句修煉‘朱雀鉞’的口訣傳了下來。

  厲風大喜,絲毫沒有誠心的對著蕭龍子道謝了兩聲,就直接盤膝坐在了剛才的蒲團上,開始調理體內的真元,那枚‘朱雀鉞’就牢牢的抓在了手心裏面,絲毫不敢放松。過了一陣,厲風覺得體內氣息順暢了,立刻就開始引動天地元氣,一個個的手訣夾雜著一聲聲咒語發了出去,一絲絲冷凜凜的青光從他的手上散發了出來,一絲絲的纏繞上了紅光大作的‘朱雀鉞’。

  蕭龍子張大著嘴巴,呆呆的看著那紅光閃爍,散發出一股逼人氣勁的‘朱雀鉞’,滿腦袋的亂七八糟。“要是剛才把‘朱雀鉞’收藏得好一點,現在做這種事情的,應該是道士我啊。”

  正在這裏哀怨呢,一臉笑意的邪月子駕清風飛了過來,遠遠的他就開始叫喚了:“蕭師弟,恭喜,恭喜,金丹大成,日後我們師兄弟參悟九轉玄功,可就又多了一人了。。。耶?你在幹什麼?這不是‘朱雀鉞’麼?”

  邪月子的腦袋彷佛裝了彈簧一樣,‘刷刷刷刷’的左右晃蕩了十幾次,眼神從厲風手上的‘朱雀鉞’以及蕭龍子那哭喪的臉上來回看了好幾眼,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說到:“掌門師伯說了,月兒師妹需要閉關一年,由二師伯護法開辟紫府,增強體內的氤氳紫氣。。。所以,掌門師伯說,這一年就由師弟你負責教授風子師侄。”

  蕭龍子渾身一個哆嗦,看向了邪月子。

  邪月子輕聲輕氣的說到:“月兒師妹要我告訴你,如果師弟你敢扔下師侄不顧的話,等她出關,她就徹底的毀了師弟你的煉丹房,燒了師弟所有的丹經道書。。。誒,還有很多凶狠的話,不是我們修道人應該說出口的,師兄我就在這裏不複述了。師兄真是奇怪,師妹從來沒有下山,怎麼會知道那些市井俚語,什麼背後‘敲悶棍’一棍子敲死師弟你,諸如此類的話,真不知道師妹從哪裏學來的。”

  邪月子很是小心的說了以上的言語後,一對眼睛很是小心的看向了眯著眼睛在那裏修煉‘朱雀鉞’的厲風。蕭龍子已經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看著邪月子發呆。

  終于,邪月子給了蕭龍子最後的一擊:“前幾個月,月兒師妹敲詐古師兄的酒,好像就是給師侄的。。。誒,師弟你說師侄他無依無靠,靠給蘇州府的地主做苦力為生,可是月兒師妹說給古師兄的,不是這麼一回事吧?。。。誒,師侄他好像是什麼‘金龍幫’的幫派武林人士啊?”

  蕭龍子徹底的暈了過去,什麼百年道行,什麼金丹大道,都無法讓他的腦袋清醒一絲半毫,聽了邪月子的話後,近乎半仙的蕭龍子,剛剛結成金丹的蕭龍子就這麼‘撲’的一聲從百多丈的地方摔了下去,正正的摔在了小貓的身上,砸得小貓是一陣的慘叫,卻又不敢咬上兩口,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也幸好是蕭龍子砸在了小貓的身上,否則按照他大頭向下的落地方式,再看看這山峰下那嶙嶙亂石,鐵定會摔一個頭破血流。萬一不幸,說不定日後一元宗可就要更加的出名了。“第一個會飛之後還摔死的修道之人就出在一元宗啊。”“你知道什麼?人家還結成了金丹啊,金丹啊。。。結成金丹後的修道之人,有被敵人殺死的,有被妖怪殺死的,有走火入魔燒死的,但是這摔死的。。。嘿嘿,一元宗還真是厲害啊。”

  幸好,幸好小貓在下面睡覺。

  邪月子看著仰天倒在小貓肚皮上的蕭龍子,臉上突然掛滿了笑意,他微笑著說到:“嘿嘿,掌門師伯總是說我們不諳世事,結果連徒弟都收不上來。。。嘿嘿,這次師弟可是收了一個非常熟悉世事的徒弟啊,日後收徒的事情,可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邪月子嘿嘿的奸笑了幾聲,已經准備把厲風當作苦力使用了。

  厲風偷偷的瞥了一眼滿臉奸笑的邪月子,臉上突然也掛起了一絲邪邪的笑容。兩個人,笑得就好像兩個吃了霸王餐後順利從青樓逃脫的嫖客一樣,一樣的無恥,一樣的淫賤。
第十二章 論道(上)

  一輪圓圓的月亮高懸天空,把乳白色的光芒灑遍了大地。一絲絲彷佛牛乳一樣眼色的霧氣在稀疏的竹林之中緩緩的流動著,有著一種神仙一般的味道。這竹林裏的竹子通體都是翠金色,在白色的月光下散發出來的,是一種神秘、莊嚴的紫金光澤。足足尺許粗的竹竿在微風中輕輕的擺動,竹葉發出了細微的,彷佛直透人心底的‘颯颯’聲。

  竹林邊上,一條寬不過丈許,水深不過尺許的小溪邊,一頭巨大的猛虎正安閑的趴在岸上,右爪輕輕的在溪水裏面攪動。巨大的虎爪在水裏沒有蕩起一絲的波紋,甚至水裏那手指頭長短的魚兒都根本沒有受驚,任憑那巨大的爪子從自己的身邊擦了過去。眼前一切,充滿了一種自然、逍遙、清淨、甯靜的味道。那本來應該是咆哮山林,掀起腥風的猛虎,卻不過是一只小貓一樣的在那裏玩水。

  猛虎的身邊,擺著一張精致的竹案,旁邊放了兩張竹椅。竹案上放著十幾卷有微光發出的竹簡、玉簿,而竹椅上,則是坐著兩個身穿青色道袍的道士。那年老一點的,面容清峻古樸,長須飄然,夜風中衣襟翻飛,極有神仙的味道,此刻他正在抬頭望天,兩只眼珠子呆呆的看著月亮,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彷佛是神仙府邸,神仙境界一樣,莊嚴、肅穆,清淨、自在。可是加上了第二個道士,一切的味道都變了。身穿道袍,可是道袍皺皺巴巴;頭挽道髻,可是發髻上彷佛長了茅草一樣,無數的頭發探了出來;尤其他整個身子都靠在了竹案上,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抓著一只燒烤的鹿腿不斷的送進嘴裏撕扯,滿嘴的油膩彷佛街上的叫化子;而他的眼珠子呢?完全沒有修道之人的那種穩重、沉穩的風度,純然一副賊眼,滴溜溜的在那個老道的身上到處打量。

  怎麼說?怎麼說?一副潑墨山水巨幅畫上,突然沾上了一團狗屎,就是這一幕給其他人的感受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月亮在天空中已經走了老大的一段路程,小道士厲風手上的鹿腿已經啃得幹幹淨淨,骨頭都已經丟給小貓去舔舐了,而老道士還是在發呆。終于,厲風憋不住了,他扭頭看向了正在津津有味的舔骨頭的小貓,大聲的叫嚷起來:“喂,貓,我們回去睡覺了,這種打啞謎的悟道,我們可不會啊。阿彌陀佛,回房睡覺。”

  正在一邊發楞的蕭龍子終于反應了過來,腦袋拼命的晃動了一下,他咳嗽一聲,盡量的擺出了一副師傅的莊嚴面孔,問到:“徒兒,嗯,嗯,今天師傅叫你出來,是為了什麼?”

  厲風懶散的趴在了竹案上,打了個呵欠,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師傅說到:“哦,好像是,師傅不是說前天小師姑閉關修煉了麼?你就說讓我休息一天,好好的(加重語氣)萃煉一下‘朱雀鉞’(再次加重語氣),今天呢,不就是你說什麼要給我講講道倒底是什麼東西麼?不過,我一頓晚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從月亮上天到月亮快下山,你老人家一句話都不說啊。”

  蕭龍子面色尷尬,連忙舉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似乎沒有聽到‘朱雀鉞’那三個字一樣,再次的咳嗽了一聲後說到:“啊,是啊,這個,掌門師伯要我好好的教授你,師傅自然是不能偷懶了,自然要好好的給你講授些東西。。。不過,不過。。。”

  厲風古怪的看著蕭龍子,豎起了身子小心的問到:“師傅,不會是您太小氣,只求一個人當神仙,所以舍不得給我講道法吧?啊?這樣的話,您可就真不應該了,有什麼話是不能給徒兒我說的呢?我們畢竟是師徒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我都把我以前的事情全部坦白給小師姑聽了,您老人家就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給我說說,我在青雲坪上能說給誰聽呢?是不是?三年了,除了您和那個邪月亮、古老頭,我就只見過小師姑,想造謠都沒聽書的人。”

  蕭龍子歎息說到:“徒兒,不是我小氣,這道法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師傅我九歲上山,又有什麼不能見人的事情?不過。。。不過就是。。。”

  厲風反口咬到:“哈,哈,哈,師傅你九歲上山?我九歲的時候就偷看過女人洗澡了,師傅你也一定看過,所以才不敢給我說。”

  蕭龍子連忙分辯到:“荒唐,荒唐,師傅我那時候哪裏有時間去偷看女人洗澡?到處兵荒馬亂,蒙古人正打天下打得熱鬧呢。。。嗯,嗯,徒弟啊,我是給你說道法,又不是說師傅的事情,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啊,去,去,你一雙眼睛怎麼跟要出洞偷米吃的山老鼠一樣?。。。不過,我上山後,這個,我的師傅,也就是你師祖,也沒有給我認真的講過道法呀,師傅我實在是不知道從哪裏講起。”

  厲風猛的跳了起來,就這麼蹲在了竹椅上,大聲叫罵起來:“我靠,你個老牛鼻子撒謊。你九歲上山,沒有人給你講授道法,你怎麼修道啊?啊?啊?啊?!小爺我天資聰明,超級天才一個,還大字不識,要不是小師姑用掌心雷在後面逼我讀書識字,小爺我現在還狗屁不通。。。小氣就是小氣,你老家夥不要找借口了,小貓,走,我們回去睡覺。小爺我是撒謊的祖宗,你老牛鼻子在我面前耍這套?”說完,厲風跳下竹椅就要走。

  蕭龍子連忙一手拉住了厲風的袖子,低聲下氣的說到:“喂,喂,喂,徒弟,你別跑啊。師傅我的確沒有撒謊,師傅我三歲啟蒙,雖然到處戰亂,但是九歲的時候也算是小小的博覽群書,這文字上的功夫,是難不住師傅我的。。。不過,你十二歲了,居然還大字不識一個,師傅我真是有點吃驚了。”

  厲風的臉皮老厚,可是現在還是忍不住的通紅了起來。他訕訕的坐回了竹椅上,嘿然解嘲到:“哈,老頭兒,你不知道,小爺我自幼就准備做一番大事,我和阿竹准備把我們的‘金龍幫’辦成蘇州府第一大幫派,所以就少了些功夫去讀書了。我們手頭上的功夫,也要好好的磨練是不是?否則要吃鞭子的。。。哈,哈,哈。啊,小爺,哦,不是,徒兒我誤會師父了,師傅你繼續說,哈哈,繼續說。”

  蕭龍子頓時又是沉默,一雙手在竹案上翻來翻去了半天,從《黃庭經注》到《太虛心經》翻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句可以說的。他在一元宗近百年來,悟道、修煉基本上就是一個人進行的,等得他和邪月子、古靈子等師兄弟開始互相提攜、參考的時候,那也是他到了凝氣後期,金丹就要有成的時候了,而現在給厲風論道,自然是不能講太深奧的東西啊。

  偏偏,蕭龍子除了深奧的東西能夠用嘴說外,其他的話都說不出來。那些最基本的‘道’的精髓,那是憑借人自己領悟的。蕭龍子現在的道行,可以算是一個厲害的修道之士,但是絕對算不上一個修道的宗師,所以他無話可說。‘大道無言’,這‘道’是無法詳細的用言語描述的。

  厲風看得蕭龍子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不由得有點可憐,搖頭說到:“好了吧,師傅,您也不用忙了。既然您當初是自己修煉上來的,徒弟我不比你笨吧?應該說徒弟我比你聰明多了,那麼,徒弟自然也可以修煉起來的,是不是?。。。反正吃飽了正好消食,我們閑聊也好。。。你說那小師姑閉關吧,怎麼都不給我說一聲,說閉關就閉關了?這也太沒有人情了吧?”

  蕭龍子找到話題了,他連忙說到:“小師妹閉關,那是掌門師伯的意思,而我們一元宗的修道精髓,就是隨心所欲,隨心自然,根本不會象其他的門派那樣有這麼多的規矩、這麼多的禮節,所以小師妹閉關,也就是她需要閉關了,就直接去丹房了,不需要象其他門派那樣有恭謹的儀式什麼的。”

  蕭龍子找到了話題,開始侃侃而談:“就說那峨嵋劍派,師門掌門入關、出關,門下低輩弟子要沐浴更衣,送進接出,這是人家門派規矩大。尤其他們劍派練劍,劍者,凶器也,如心中不存正、衡、平、穩之心,則易走火入魔。所以事事要求有一個規矩,門人們在日常的時候,就養成小心、謹慎的習慣,這樣才能在劍術精進的時候,不至于出了差錯啊。”

  厲風來了精神了:“那麼,我們一元宗到底講究什麼呢?。。。這個要是打起來的話,我們和他們,誰輸,誰贏?。。。練劍也能成仙,我們煉氣也能成仙,到底誰優,誰劣?”厲風已經下定決心,如果蕭龍子說一元宗打架最厲害,他就非火燒峨眉山不可,如果是峨嵋劍派的人最厲害,那麼,嘿嘿,見了就跑就是。

  蕭龍子似乎被厲風的話把自己的思緒理了個清楚,他無意識的翻動著手上的卷軸,輕聲說到:“要說這其中的分別,倒也不大。劍派練劍,但是他們也煉氣修道、培養元神元嬰,我們一元宗雖然以氣為上,但是不也是修煉各種法寶飛劍麼?但是就是側重點不同而已了。”

  沉吟了一陣,蕭龍子緩緩述說到:“要說遠古時期,例如五六千年前,正邪諸派混戰,從而引發三千諸侯討伐紂王那段時日,所有的修道者都自稱‘煉氣士’,那時候,雖有少數法寶,但是大部分憑借自己玄功變化,憑借自己的道行高深拼個輸贏。氣,天地之始,萬千生物之源,因而煉氣乃是正宗。”

  “然自那一戰之後,若幹修煉法訣遺失,而很多門派的修士發現擁有法寶後,可以提升自己的攻擊力量,因而有一段時間,劍技盛行,劍派林立。到了盛唐時期,劍派實力冠絕天下。其中青蓮劍仙太白居士贊許為‘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厲風吐了一下舌頭,驚呼到:“好會吹牛的家夥,媽的,象他這樣殺下去,那個什麼什麼盛唐的朝代,有幾個人讓他殺?”

  蕭龍子大笑起來:“呵呵,不過是一句比喻而已。如果哪位劍仙真的是如許濫殺,早就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了。不過,一個修為到了頂尖的劍仙,全力一劍下去,方圓十裏盡成齏粉,倒也不是難事。區區千裏,也就全力出劍一百下而已,這倒不是吹牛了。”

  蕭龍子看著天上的月亮,皺著眉頭想了老半天,這才說到:“不過,劍仙的缺陷就是,以劍入道,因而修為的速度太快了一些。只要找到一柄上古神兵,立刻就可以擁有煉氣士三四百年才能達到的威力。因而容易心浮氣噪,道心不穩,要麼走火入魔,要麼被邪魔外道勾引墮入陰邪一途,這也是常見的事情。。。徒弟,你說說你自己,如果可以在區區幾天之內得到強大的法力,你還會老老實實的自己修道麼?”

  厲風歪著嘴巴想了半天,幹脆的說到:“不會,如果給我一柄什麼‘軒轅劍’、‘盤古斧’、‘九州鼎’、‘女媧爐’之類的法寶,那我早就做皇帝去了。。。喂喂,你打我幹什麼?”

  蕭龍子是氣得渾身直哆嗦,揚手對著厲風的腦袋就是兩巴掌:“胡說,胡說,那些傳說中的九州神器,哪裏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我打你這個成天做白日夢的混小子。記住,以後不許你再想這些東西,成天想著天上掉法寶下來便宜自己,你哪裏還有心思修道?”

  蕭龍子的眼珠子差點就從眼眶裏面瞪了出來,可以看到,裏面有一絲絲的血光在閃動,那是被氣的。過了好一陣子,厲風好容易閉上了嘴巴,他這才吐了一口粗氣,無奈的說到:“至于其他煉外丹的、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的、又有那種驅鬼、捉邪、煉紅汞、吞食婦乳的門戶,那就是邪門歪道的貨色,師傅也懶得在這裏說,沒來由的汙穢了青雲坪的空氣。”

  厲風的眼珠子賊亮賊亮的,他緊張的站了起來,靠近了蕭龍子,一臉淫笑的問到:“師傅,別的邪門歪道你就不要介紹了,那什麼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的法門,師傅你會不會?詳細的說說看嘛。”

  蕭龍子的臉一下子漲成了通紅,眼珠子裏面滿是血光,脖子粗得彷佛水牛一般,喉嚨裏面發出了一連串的‘咯咯咯咯’的古怪鳴叫聲,胸膛就好像一個風箱一樣急驟的上下起伏著,一口氣差點就倒卷回肺裏活活憋死。終于,蕭龍子暴跳如雷的跳了起來,百年苦修盡付流水的破口大罵:“他媽的,你這個混蛋小子給道爺我坐下,老老實實的聽著道爺我給你論道,再敢問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道爺我活劈了你。”

  厲風嚇得一個哆嗦,老老實實的坐回了板凳上。此刻的蕭龍子哪裏像是一個有道的全真?反而就好像沒有收齊保護費而發彪的虎老大一樣,甚至那口吻都是一摸一樣的:“再敢怎麼怎麼樣,老子我就活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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