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萍水一面女兒家情思魂斷寒塘腿松魔尊者戲弄神丐
原來那大漢刀刃尚距張天保頸項一尺之遠時,謝雲岳已飛身湧出,閃電之間,一掌推去。謝雲岳掌力雄渾凌厲之極,那漢子怎禁受的起,當時慘嗥一聲,身軀被掌力震飛甩向十餘丈外屋面之上,登時死去。當下謝雲岳面若罩霜,寒聲道:「大人,此處非辦案之地,還請回衙,小民隨行,辯明是非。」
知府驚得面無人色,一聞此言,正中下懷,答了聲:「好。」勒轉馬頭,謝雲岳命張天保相隨同行。
到達府衙後,知府升堂而坐,謝雲岳微笑道:「請大人迴避左右,小民據實相陳。」
知府正色道:「這是朝庭王法,焉可輕率。」謝雲岳望著助下的玉蕊公子笑了一笑。
知府神色大變,揮袖撤去左右。謝雲岳冷冷地在懷中取出一物,光華耀目,送至知府手中,沉聲道:「大人詳觀此物,便知小民何人。」
知府接在手中,細加審視,惶恐戰抖,離座而起,送還此物後,取下冠戴跪下叩首道:「不知欽差大人駕到,下官知罪。」
謝雲岳起身笑道:「咱倘欲治你之罪,早該請出皇上的玉珮了,只求大人日後對公子多加管教,不可枉法胡為也就是了。」
知府聞言不由寬下心腸,謝雲岳又道:「貴府可有賽時遷其人,如有,可傳來問話。」知府連聲說有,快步而出,片刻之後,同著一個身材瘦小,步履輕捷,錦衣勁裝漢子進來。
那漢子面色焦急?嶁咻b謝雲岳面前跪下,慌驚戰顫。謝雲岳冷笑道:「你可是賽時遷麼?」
那漢子獐頭鼠目,形態猥瑣,早是嚇得面無人色,聞言連連叩頭顫聲道:「小人孫玉貴,賽時遷本是匪號,不敢大俠掛齒。」
謝雲岳冷冷問道:「這柄劍從何處得來?」說時將肩上寶劍取下,在孫二貴眼前一伸。
賽時遷抬眼一瞧,惶恐答稱那日在荊山峽口鎮上,遇上一老一中年人及一少女投宿客棧中,見少女肩上寶劍奇古,是柄前古寶刃,乃生覬覦,不想竟然僥倖得手。謝雲岳沉吟須臾,回面向知府笑道:「貴府暫將此賊收押在監,望貴府嚴加管束公子,三月之內不得外出,此後倘再聞公子恃勢為惡,當心貴府前程。」知府臉色青白,諾諾連聲。
謝雲岳即與張天保揚長出食,知府飛步相送。跨出衙外,張天保堅邀謝雲岳去他家中,謝雲岳推稱有事,須趕赴武當。怎奈張天保堅持不允,連拉帶扯將謝雲岳拖至西門大街糕餅店內。店門緊閉著,張天保敲門道:「小霞,小霞,快開門,爺爺回來了。」
須臾門內應了一聲道:「爺爺回來了嗎?」門呀地開啟,只見一螓首峨眉一手執著一支紅燭,玉立亭亭盈盈站在門內,雙目紅腫。
一年未見,張曉霞變得異常苗條秀麗,眼若秋水,膚若凝脂,不禁眼中一亮。張曉霞一見得謝雲岳,不禁驚得倒退了一步,她只道玉蕊公子又來糾纏。張天保笑道:「小霞,你再瞧瞧清楚,是什麼人來了?」
張曉霞黛眉微蹙,細細地睨了謝雲岳兩眼,只覺像似在何處見過,只是想他不起,不禁玉靨紅生。謝雲岳見狀微微一笑,張曉霞只覺這笑容十分迷人,何況謝雲岳英俊倜儻,不由小鹿撞胸,怦怦心跳,一顆螓首竟低在胸前,心說:「這人是誰?爺爺好沒來由引來生人進入店中。」
此時,張天保呵呵笑道:「蠢丫頭,往常無時無刻的將恩公掛在口中,怎麼一見反生分起來了。」說著,拉了謝雲岳進入內面。
張曉霞聞言恍然省悟是誰來了,芳心大喜,急掩好門戶,蓮步匆促跟在兩人身後。她被一種愉悅的情緒而感到從未曾有的興奮,這是她有生以來首次有此感觸。少女的情感有著矛盾的兩面,一半是脆弱,其餘的一半是無比的堅強。她自隨祖父返回原籍,途中遇見其族叔在鄂北做那販賣藥材生意,便勸他們在均州落籍,以謝雲岳贈金開設糕講店。
邯鄲道上一別後,那謝雲岳英俊的相貌,倜儻的風度,爽朗的談吐,就深深印入她的芳心中,不可磨滅,夢魂繚繞。她人長得美艷端麗,婀娜多姿,不久艷名四播,糕餅店利市十倍,到她店中市餅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言可知,但她雖艷如桃李,卻冷若冰霜,從不假人以顏色。傳至玉蕊公子耳中,親往一見,果然美若天人,於是千方百計以求,利誘脅迫無所不至。
張曉霞表現得無比堅強,漠然不為所動,暗中則珠淚偷彈,自恨紅顏命薄,人在情緒紛中,便不自禁地想到在邯鄲道上被救一幕,她屢屢忖思:「如果再遇上他就好啦。」她明知是虛無漂沙的幻想,但卻又不能不想他。此刻,她真見著了謝雲岳了,可是她疑心在夢境中?
張天保去廚下張羅酒食去了,留下張曉霞謝雲岳相對而視。桌上一支紅燭,燃起了尋寸的火焰,微微搖晃著。燭影搖紅,四目相接,沉寂無聲。張曉霞玉靨緋紅,低垂蟀首,口噤不能出聲。謝雲岳心無綺念,朗聲問道:「姑娘,別來可好?」
張曉霞頭也不抬,漫應道:「托恩公福庇。」語音細弱猶如蚊蚋。
謝雲岳心緒紛歧,面對著張曉霞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兩眼凝視在窗外,心頭忖思,去武當時如何設詞覓尋樂揚徒兒的下落,再一想到傅婉失落寶劍,不知憂急得成什麼樣子,雷二哥江湖閱歷之深,仍著了三門鼠賊道兒。
張曉霞盈盈起立,說是去後下幫她祖父,斂衽告辭離去。片刻,張天保提著一盒食走近,將酒著取出放置桌上,獨不見張曉霞再出。謝雲岳只道少女畏羞,也不置問,張天保頻頻勸飲。借酒澆愁,藉平胸中郁磊,謝雲岳顯得有七分醉意。張天保藉機提出小霞屬意於謝雲岳,正室不敢望,甘願作妾滕。謝雲岳酒醉心明,連聲櫃絕,直言已有了六房妻室,不能再誤己誤人,只好辜負姑娘厚愛。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言者有心,聽者也有意。
張天保不好說什麼,但片刻之後,忽傳出撲隆倒地之聲音。兩人驀然一驚,張無保忙道:「不好,只怕小霞已尋短見。」連忙起身踉蹌趨入,謝雲岳亦如風地搶入。
只見閨房內姑娘仰臥在地上,玉顏慘白,雙眸緊閉,口角流著白沫,梁何懸著一圈斷索,來回飄蕩著。張天保老淚縱橫,謝雲岳長歎一聲,只道今生再不為情牽,那知又被纏住,彎腰伸手與姑娘推宮活穴。經過一陣推拿按捏,張曉霞緩過氣來,悠悠醒轉,耳聽得張天保硬咽呼喊之聲,睜開雙眸,首先映入她的眼簾的,是一身俊的身影,劍眉朗目的面龐。
這身影,面龐、沒有一刻使她忘杯過,她夢想到有日偎依在心上人懷中,矢志勿離,然而,她這個夢幻支離破碎了。怎不使她心碎腸斷,遽萌輕生之念。她不恨謝雲岳薄情,只怨自己命簿,忍不住緊閉雙眸,滿懷熱淚在睫簾中溢出。
其實,謝雲岳此時心情甚是沉重,情懷難遣,他來年深明少女心理,曾經滄海,時時生心警惕,不再想涉入情孽。可是,半點不由人,事到如今,追悔亦屬陡然,長歎一聲,對張天保說道:「既然如此,老丈可帶姑娘前去南昌府振泰鎮局等候在下,一俟在下這身組怨事了,即需返尋求解決之道。」張曉霞聽見,知事有望,不禁心弦激跳,張天保亦喜笑顏開。謝雲岳匆匆修好一函,交張天保面呈夏候老鏢頭,夜深人靜,張天保言稱倒隔壁王老頭家借宿,避到隔壁去了,房間裡只剩下謝雲岳和張曉霞二人。
張曉霞躺在床上,臉上掛著兩行清淚,謝雲岳歎了口氣:「曉霞,你怎麼這麼傻呢?」
曉霞幽幽地道:「公子,曉霞要是不能陪伴公子身邊,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謝雲岳憐惜地將她摟入懷中,吻去她臉上的淚珠,曉霞忽然仰頭面對著謝雲岳,清新的臉孔,胭紅的小口,謝雲岳又緊緊的抱著她,將嘴蓋住她的香唇。愛憐般忘情的熱吻,逐漸恢復生機的慾念,令謝雲岳又將張曉霞翻過身的壓在床上,謝雲岳的手不老實的伸入她的衣內,握住她那幾乎難以掌握的處女結實的豐乳,慢慢地搓揉著。
張曉霞閉著雙眼,羞紅著臉頰,溫柔地承受謝雲岳的肆虐,謝雲岳一步步的脫下她的外衣、肚兜和褻褲,她雙手在謝雲岳的背上毫無頭緒的撫摸著,謝雲岳雙手捧著她的一隻豐乳,用嘴捻著她粉紅色的乳暈,她嚶嚀的嗯著:「公子……曉霞心口很慌……」她的下體不安的扭動著。
謝雲岳一隻手慢慢的滑向張曉霞的小腹下,摸著她細細柔柔的體毛,上下左右的揉著,她身體一陣顫抖,雙手緊緊的扣住謝雲岳的背,臉頰泛的更暈紅,氣喘喘的咬著謝雲岳的耳垂,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公子……曉霞心慌……人家第一次……你要輕輕愛曉霞……」
謝雲岳聽的不禁一陣肉緊,堅硬的寶貝,在張曉霞的大腿上跳動著,謝雲岳用手扶著寶貝,在她的處女地洞口上方慢慢磨擦著,她兩腿不自主的自然分開,謝雲岳粗大的龜頭生澀的擠入她的肉穴中。
「哎喲……公子……輕一點……痛……你的……太粗……太大了……」張曉霞眼角邊有著淚痕,雙手指甲陷入謝雲岳背部肌肉裡,謝雲岳的寶貝停止前進,用嘴吻著她的雙眼、吻著她的鼻尖,最後又落在她的雙唇上,謝雲岳的雙手又慢慢地撫摸著她的雙峰,用手指壓著她的乳頭,輕輕地揉著。不久,謝雲岳感覺她的小穴裡漸漸地濕潤了,身下的她又著輕輕扭著身體。
「公子……你可以再深一點……公子……你再動一下嘛……啊……」張曉霞嗲嗲地在謝雲岳耳邊說著。謝雲岳慢慢地退到洞口,又慢慢地擠進,當謝雲岳的寶貝進到最深的盡頭時,她蹙著眉頭,謝雲岳又慢慢地退出。當謝雲岳退到洞口時,她又空虛的歎了一口氣;就這樣,一進一退的,謝雲岳感到她的肉穴中愈來愈滑順了,她似乎也漸漸嘗到甜頭了。
「公子……啊……又痛……又麻……公子……你輕點……慢點……慢……可以再深一點……喔……哼……」張曉霞的下體隨著謝雲岳的抽插,開始生疏的上下迎逢著。
「公子……嗯……曉霞不痛了……真美……真舒服……公子……唔……」曉霞瞇著雙眼,雙手滑到謝雲岳的腰下,緊緊地抱著,生怕謝雲岳的寶貝跑掉,謝雲岳開始輕輕抽插著,由慢加快,逐漸用力的頂盡抽退,如此大約抽插了百十下,她忽然全身一陣顫抖,嬌喘吁吁的說:「啊呀……公子……嗯……曉霞要……尿了……啊……我……流出來了……公子……我要死了……喔……喔……」
忽然張曉霞全身無力倒在床上,她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小穴內肉壁痙攣著,一股處女的熱流噴向謝雲岳的龜頭,噴的謝雲岳的寶貝更加的膨脹著。看著張曉霞因第一次的高潮後,整個人幾乎在半醒半醉之間的癱瘓著,謝雲岳強忍著更加興奮的情慾,低下頭,用舌尖輕輕地在她的唇上攪動著,謝雲岳吻著她的唇,將她的舌頭吸到謝雲岳的嘴裡,慢慢地刮著,謝雲岳的手又握著她飽滿的豐乳,一重一輕的壓揉著。
隔了一會兒,張曉霞慢慢地睜開眼睛,楚楚動人深情地望著謝雲岳說:「公子,曉霞從現在起,真正是你的人了……」
謝雲岳吻著她前額上的汗水,問道:「叫我哥哥吧,你還會痛嗎?」她搖搖頭,雙手在謝雲岳的背上撫摸著。
漸漸地,張曉霞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著,她羞答答地在謝雲岳耳邊說:「哥,你還沒有完吧?曉霞還可以……」她又開始不安份的扭動著。
謝雲岳聽到張曉霞的話後,浸在陰道裡的寶貝,不禁更加堅硬的跳動著,張曉霞的雙手緊緊地按著謝雲岳的腰下,向前壓擠著。謝雲岳一次又一次地,慢慢的提起寶貝退出到小穴口,扭動著屁股,再慢慢的、將寶貝深深擠入陰道,直到寶貝根部碰到穴口,旋繞在陰道裡面的寶貝,在四周刮動,再慢慢退出到小穴口,由慢漸漸加快,弄得張曉霞陰道淫水氾濫,口中大氣直喘,秀髮凌亂,全身不斷的扭擺著。
「哥……哥……啊……你的大……寶貝……要插死……曉霞……了……啊唷……曉霞……又忍不住了……要丟了……喔……丟了……哎唷……」平時溫柔內向的她,如今像蕩婦般風騷入骨,令人色慾飄飄,謝雲岳的抽插動作也由慢而越來越快。
謝雲岳慢慢地加快抽送的速度,曉霞的呻吟聲一聲聲的急促,謝雲岳充漲的寶貝毫不留情地在她狹窄的陰道內放肆的狂奔,她緊閉著雙眼,深鎖著眉頭,手指扣著謝雲岳的手臂,順著抽送的頻率上下起伏地運動她的下腹。她的下體配合著節奏微微上挺,頂得謝雲岳舒服的不得了,看到如此沉浸在慾海裡的她,謝雲岳猛力又抽插了十來下,兩個劇烈搖晃的人,加上推波助瀾,像是山崩地裂一般,也像是火山爆發。
曉霞陰道內的愛液越來越多,把腳越抬越高,身體扭動得越來越激動,謝雲岳知道她快要達到高潮了,於是更加猛力地動作,寶貝在陰道中加速來回。曉霞抓著他撐在床上的手臂,隨著他猛烈的動作越抓越緊,指甲都掐進了肌肉裡。
「對……用力……對……嗯……啊……啊……啊……啊……」曉霞浪叫連連。
謝雲岳附在她的耳朵邊說:「對,就是這樣,我喜歡你叫大聲點。」曉霞近乎瘋狂地挺腰,像狂亂的波浪一樣扭動香汗淋漓的身軀,臉上混合著痛苦和快樂的表情,頭隨著節奏擺動。
曉霞可能受不了這種刺激,眼睛緊閉,開始囈語起來:「啊……輕……一點啊……好硬……頂到底……頂到底了……來了……來了……嗯……」
「哥……哥……哎唷……啊……啊……啊……曉霞又丟了……丟了……喔……又丟了……哎……唷……啊唷……曉霞受不住了……」
「啊……」曉霞終於忍不住嬌呼出來,聽到曉霞高亢陶醉的叫床聲,謝雲岳不禁興奮而抽送得更快更深,曉霞在他激情的挑逗下渾身疲軟無力。
「啊……」隨著謝雲岳在花心上磨蹭的速度,曉霞的叫聲越來越激亢,聲音也越來越尖細,身體更是不停地顫抖著。驀然,謝雲岳腰身一挺,將象徵慾望的挺碩全部塞進她體內,狂野的衝撞她的花心。不斷向緊窒的穴口抽送著,時而磨蹭著穴口的縐摺處,時而狂暴猛然的衝撞她的花核,時深時淺、時快時慢的讓硬挺抵在私密處的洞口,隨即猛然的將自己貫入她體內,翻騰衝刺著。
謝雲岳奮力挺腰衝刺一刻,猛力一抽再一挺,再往深處傾盡全力,用自己的硬棒摩擦她的陰道壁:「要射了……」
「嗯……好……我也來了……來了……」謝雲岳感覺龜頭迅速的張開,一道又一道溫熱的精液源源不絕的噴射出來。
「哦……我要你的……你射了……我……」直到曉霞在激情的慾海中死去活來,謝雲岳才滿足的將熾熱的熱液全數灑至她體內。曉霞已耗盡所有的力量虛軟的癱躺在床被上,喘息不已,謝雲岳抱著她,給她一個感激的吻,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話說江瑤紅、羅湘梅在野鴨冰灘見謝雲岳振袂衝霄而起,投入沉沉在夜色中,忙跟著騰起追躡。謝雲岳身法何等之疾,兩女追了一陣,連個影子都未追到。寒風嘯掠原野,奇寒徹骨,兩女不禁沮喪躊躇,半晌,江瑤紅俄呼道:「有了,他一定是落在滄州趙家,我們去找他。」兩女轉面向滄州方向撲去。
黎明簿曙,兩女到得滄州趙府,問訊之下,才知謝雲岳業未退轉,兩女不由大失所望,面面相覷。老僕嚴福心知兩女為姑老爺愛侶,堅請留下等候,兩女正待拒絕時,忽聽廳外有人縱聲豪笑。兩女喜然一優,別面而視,只見廳外立著索命八掌桑祿,飽衫襟角在寒風中飄蕩起舞,瑟瑟出聲。
江瑤紅雙眸外露驚喜光芒,出聲問道:「桑道長,你可知道謝少俠去處嗎?」
索命八掌桑祿大笑邁步走入,點頭說道:「貧道知道一點,兩位姑娘別心急,一夜勞累,貧道腹中饑鳴如雷,且容果腹後,陪兩位姑娘前去,貧道還要向謝小使有所求咧。」兩女無可奈何,只得留下。
嚴福趨入廚下命送上一桌宴席,酒席宴前,索命八掌桑祿鯨飲了一模酒,微歎了一聲道:「如今道消魔生,群邪興起,據貧道意測,武林內正醞釀著一種血腥浩劫,不出十年,可以親眼目睹,此一形勢的形成,多半是武林中各自標榜嫉視,積不相容所致。」說著忽長笑了一覺又道:「貧道為何嘴叨出此掃興之言,該死,該死。」兩女響起兩串銀鈴笑聲,只覺桑祿言談詼諧之極。
桑祿又輕笑一聲道:「昨晚如非謝少俠引去半半叟,只怕我等半數全折在野鴨冰灘上。」
江瑤紅問道:「究竟半半叟被他引往何處去了?」
桑祿道:「貧道暗中相躡在後,半半里被謝少俠一團泥濘冰渣,打成滿面生花,以他這般武功絕高身手,竟然趨避不及,不禁怒發如雷,反身飛逐謝少俠。謝少俠武功高得出奇,只迂迴掠越,譏諷挑逗,趁著半半叟血浮氣虛之際,拚鬥了一掌。那一掌,謝少俠施展七禽身法,居高凌下,挾雷霆萬鈞之勢,竟將那麼厚堅冰,洞穿一孔,半半叟掌力尚未達半途,只覺腳下一沉,幾乎滅頂。跟著,半半男五大弟子相繼撲向謝少俠,不知謝少俠用何手法,眨眼之間,鬼叫神嚎騰起,五魔悉被制住。目睹謝少俠淵博如海的崇奧武功,貧道今生不敢妄言論武了……」說此肅然歎息,面上泛出了一種惘惘若有所失之感。
江瑤紅急問道:「後來怎樣嘛?」
桑祿忽地哈哈一聲大笑,兩目中陡露奇光,道:「後來半半叟從冰水中一躍而出,神情激動,怒責謝少俠不該使此鬼域伎倆。少俠笑譏半半叟武功不濟,尚敢誣指他人使鬼域伎倆。半半叟大怒展出星宿魔掌,怎料少俠如風閃電出手,未及三招,就將半半叟甩得飄出五丈開外。半半叟雖然略無損傷,卻顯然已落了敗著,被少俠用言扣住,譏誚他「星宿魔功」尚未達爐火純青地步,許以三年,親往陰山候教。半半叟氣高狂傲,當即應諾相率五大弟子狼狽離去。」
羅湘梅忽面顯疑容道:「半半叟既然離去,那麼打中八步趕蟬皇甫嵩,那藍磷魔箭是何人所發?」
桑祿含笑道:「是貧道所為,那支藍磷魔箭系前在此間半半叟大弟子赤髮巨靈打中貧道之物,貧道留下珍藏身旁,不想救了樊少川一命。」
江瑤紅嬌笑道:「桑道長倒是寬宏大度,樊少川出言譏刺道長,道長反以恩報怨,此種義風俠范,江湖中尚不多見。」
索命八掌桑祿不禁被說得面上一紅,笑道:「樊少川雖然牲傲狂妄,尚不失為正派人物,貧道怎好見死不救。」一言方落,廳外突穿進一條人影,飛快絕倫。
桑祿及兩女同時一怔,抬目一瞧,只見是白眉叟樊少川屹立廳中,面露愧赧之色,一襲長衫,支離破碎如垂柳,顯然經過一場激鬥所致。樊少川含愧說道:「桑觀主,請恕樊某狂妄成性,如非偶聽觀主之言,樊某還蒙在鼓裡。」
桑祿離坐而起,趨前握手大笑道:「些許之事,何足掛齒,樊老師怎知貧道在此?」
白眉叟神情激動道:「當年與獨臂風雲丐一語成仇,被獨臂風雲丐三支蛇尾釘打中胯骨,為此樊某三月未離床榻,事後經丐門長老竹杖叟洪潢親執獨臂風雲丐登門謝罪,怎料獨臂風雲丐認作半生奇恥大脅,野鴨江上獨臂風雲丐隱在蘆葦叢中,事完樊某正欲離去之際,獨臂風雲丐忽然現身,勒令樊某跪地謝罪,消除前辱。樊某偌大年歲,怎肯聽他,一場激戰樊某不敵,逃奔至此,樊某當年與趙大俠相交甚篤,厚顏來此請他相助,解除此厄……」言未了,驀地由外廳傳來一聲懾人心魄的冷笑。
冷笑聲中,只見人影一閃,廳中又多出了一人,身量瘦削,一頭亂髮,五官尚稱端正,只是面色泛青,冷冰冰異常陰森,一雙目逼射令人寒顫的冷芒。一襲百綻千孔的長衫滿是油脂污穢,左袖虛蕩蕩的搖晃不定,不言而知那是丐門怪傑獨臂風雲丐。
白眉曳樊少川兩道白眉猛望上剔,冷笑道:「獨臂丐,莫要欺人太甚,敢膽闖入滄州大俠府上,只怕你要落得個身敗名裂,至死方林。」
獨臂風雲丐冷冷說道:「化子平生獨來獨住,毫不知畏忌,滄州大俠是誰?怎不出來相見。」此刻,廳後已走出了嚴福及數名武師,一武師聞言大怒,揚刃撲身而上,一抹寒光迎腰卷削而至。
獨臂風雲丐冷笑一聲,像鬼魅般一挪,單袖飄起,那五隻鐵爪疾如電火地向刃芒抓去。只聽卡燉一聲,獨臂風雲丐手中多出一截短刃,只是獨臂風雲丐身形毫不停留,五指一鬆,斷刃歸卿朗墜地,化指掌,飛快無倫地望那名武師「精促穴」按去。
那名武師駭然色變,倒躍而退,豈料獨臂風雲丐如影隨形面至,眼看就要喪生掌下。此際白眉叟與索命八掌雙雙急出一掌,猛襲獨臂雲丐,狂風怪嘯,急飆捲飛。獨臂風雲丐無論怎麼狂傲,自保要緊,急撤出兩步,翻掌飛迎。蓬地一聲撼震,三人均退出兩步。獨臂風雲丐發出一聲狂傲冷笑,兩目暴射稜芒。
索命八掌桑祿亦報之一聲狂笑道:「獨臂丐,你就不怕觸犯丐門幫規嗎?」
獨臂風雲丐冷傲說道:「化子前次不該妄用蛇尾針,如今僅憑真實功力,還懼什麼?」
桑祿尚待開口,兩聲嬌叱揚出,江瑤紅羅湘梅各捧著一支長劍,展出飛燕出林身法,流矢般射在獨臂風雲身前,江瑤紅道:「桑真人不必多說,姑娘要伸量這化子有多大道行,在滄州大俠府上耀武揚威?」
獨臂風雲丐突然發出桀桀怪笑道:「威望燕雲,聲震武林之滄州大俠趙康九,在本化子眼中本是視同無物,姑娘你把趙康九捧得太高了。」說時在懷中取出一支竹笛,又冷冷說道:「姑娘,你只要在化子這只竹蕭下走出二十招以外,化子立時掉頭就走,與樊少川前怨就此一筆勾消。」
江瑤紅被激怪得玉顏啡紅,長劍平平飄起,畫起一道銀弧,一招「狂風刮絮」,見銀弧流轉,劍生輕嘯破空之音,挾著一片寒風,疾捲而至。獨臂風雲丐嘿嘿地冷笑道:「原來是峨嵋門下,毫末之技,也放在虎口撥毛。」休看這化子出有狂傲,身上確有謀奇實學,語音聲中,身影霍地往左斜仰,手中竹部往右揮出,振腕斜封,巧快無比,劍蕭相撞生出竹鐵之聲。
江瑤紅只覺這化子內力奇猛,長劍立時震盪往後飛出,不由大驚失色,仗著劍法玄妙,順著劍蕭之勢身形疾轉,長劍已變為「柳枝寬燕」,震起千百點銀屋,移向獨臂風雲丐週身重穴。獨臂風雲丐輕聲中,蕭招迭變,彈指間,已攻出了三招。這三招均是奇詭不凡,只見蕭影流浪,宛如天女織梭,層出不窮。
玄衣龍女江瑤紅被獨臂風雲丐三招奇攻,迫成守勢,將一套曼因師太的成名劍招飛燕劍法悉數施展開來,只見銀星萬點,乍分乍合。錯非是這套飛燕劍法,姑娘定傷在獨臂風雲丐之手。索命八掌桑祿眼力極強,看出江瑤紅武功雖屬上乘,但委實不能在此丐門怪傑手中討了好去。
轉眼十八招過去,突聞獨臂風雲丐大喝一聲,一招「長虹貫日」,手中竹蕭已穿破姑娘劍浪,手腕一振,將劍浪迫開,又是長笑聲出,竹蕭已化成「毒蟒尋穴」,疾如星芒般戳向姑娘「乳中穴」而去。桑祿大喝道:「獨臂丐你不怕死麼?」喝聲猶若驚天霹靂。
獨臂風雲丐聞言一怔,立即飛快撤招們出圈外,怪視桑祿大喝道:「你說這話是何意?」
桑祿冷冷說道:「貧道就不信你不怕罹受自斷七根主筋之刑,你真不知趙大俠及兩位姑娘與你丐門中有何種淵源麼?」
獨臂風雲丐不由胸頭狂震,茫然不解地望了江瑤紅一眼。江瑤紅被獨臂風雲丐蕭招迫開劍浪,不由氣血迸湧,趁著獨臂丐撤招立即飄後調息了一陣,聞聽桑祿話中用意,不禁玉靨羞紅,羅湘梅亦是一般情狀。
獨臂風雲丐見兩女神色,心中狐疑奮湧,暗道:「自斷七筋之刑,是觸犯以下犯上之門規,才得罹變此刑。趙康九與兩女縱然與丐門甚有淵源,但化子除了本門長老及掌門人之外,就無人比化子輩份為高,何能罹受酷刑此。」
他被囚居三年,外界事物毫無所聞,三年期限一滿,他就找上高陽派總壇,一心一意打聽白眉叟下落,與外界毫無接觸,他怎知這段淵源。當下獨臂風雲丐目視桑祿冷笑道:「牛鼻子,你說話須說個清楚明白,如敢戲弄化子,到時,你也難逃掌下之厄。」
桑祿面色鎮靜,微微一笑道:「你可知趙大俠是你丐門四長老的泰山嶽父,兩位姑娘亦是四長老的未婚妻室麼?」一言方出,兩女羞紅過耳,急垂螓首。
桑祿喝道:「貧道問你這三年被禁囚室內,幫中一應大小事情,你都知曉?」獨臂風雲丐瞠目不能出聲。跟著桑祿又是一聲冷笑道:「丐門四長老已然亡故,他留下的一面「紫銅神龍獅虎令」,經丐門三位長老交付一人執掌,那人是不是算得丐門四長老?你且說說看?」
獨臂風雲丐只覺腦中一陣天旋地轉,眼內金星直冒,暗說:「不妙,這牛鼻子的話顯然是實,以下犯上的罪名叫化子已是背定了,這卻怎麼是好?」
腦中忽轉一念頭:「此時不好認錯,免得將後不能推脫。」眼珠一轉,猛然發出一聲狂笑道:「化子豈是你能蒙得住的,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本門幫規只認令符不認人,話要說轉來,化子找的不是你們,找的是樊老鬼。」說時兩臂骨節一陣比剝亂響,話音一落,忽地騰身而起,驀地一掉首,化作「蒼鷹攫免」,五指暴伸如鉤,流星飛矢般向白眉叟樊少川撲去。
指風銳利,破空生嘯,威力無倫。獨臂風雲丐這一猝然伸手,全力施為,任誰均難避了開去。白眉叟樊少川見獨臂風雲丐凌空撲擊,來勢如雷,心知無可畏縮,滿嘴鋼牙一咬兩掌猛推,一式「大嵩陽九手」中絕招「托梁換柱」打出。
掌力尚未發出,忽見獨臂風雲丐悶哼了一聲,一條身子如斷線風箏般直掉了出去,叭噠一聲,跌在廳外半融雪地上久久不起。廳中諸人見狀均為之一怔,這突如奇來的變化,有點茫然。微風颯然,廳中人影一閃,只見一老叟,穿竄而入,胸前長鬚飄拂,行雲流水般步向獨臂風雲丐身前。
原來獨臂風雲丐凌空下擊時,只覺一股無形潛力向自己前逼來,這股反震潛力奇猛,胸臂等處如中萬斤重錘,真氣一散,登時身不由主地往外摔了出去,墜在雪融了的濘泥地上。但感遍身虛軟乏力,喉頭發甜,一口傷血幾乎噴出口去,他強行抓壓住不使噴出,閉眼調息,把被震散的氣血後歸原行經絡。
片刻,他只覺氣力已復睜眼一瞧,面前赫然顯露一人影,彷彿甚熟。循著這雙眼望去瞧去,不由駐然色變,面容慘白,挺身長跪在那老叟身前,道:「弟子,錫壽三見蒼長老,弟子如有不法之處,叩請以幫規治罪。」
那老叟正是九指神丐蒼璽,蒼璽面色深沉,拂鬚冷笑了聲道:「不敢,你現在是風雲人物,老朽焉可妄言你身犯何罪。」獨臂風雲丐臉容更形慘白了,額角的汗洋洋而出,惶恐不則一聲。
廳中諸人已知那老叟是何人了,蒼璽來過趙府,嚴福一眼便瞧出,立時趨步來在蒼璽身前,施禮說道:「蒼長老久未得見,你老人家可好?家主人渴欲一見,想念不已。」
蒼璽點頭微笑道:「你家主人途中頻傳俠蹤,老朽幾番尋覓,屢屢撲空,是否你主人已返?」
嚴福垂手答道:「尚未返轉。」蒼璽點點頭,又別面怪視獨臂風雲丐,欲待斥責。
這時,索命八掌桑祿如風趨前,抱拳微笑:「蒼長老,貧道陽山金真觀桑祿,久仰清范,只恨無緣瞻仰,今日得見,果然泰山北斗。」
九指神丐蒼璽微笑道:「桑觀主,你太謙虛了,叫老朽如何承受。」
桑祿望了獨臂風雲丐一眼,笑道:「這位苗老師與貧道等了無仇隙,只因雙方都是倔強成性,互生口角,極不相容,貧道等也有不是,望蒼長老斥責為幸。」獨臂風雲丐聽在耳中,甚是感動。
蒼璽不為已甚,落得望風收帆,向獨臂風雲丐沉喝道:「起來,還不謝過桑觀主。」
獨臂風雲丐立起,臉上真情激動,桑祿還怕他臉上下不去,拉著白眉叟走了過去申致歉意。大廳盛宴擺下,炊金饌玉,觥籌交錯。席間九指神丐蒼璽詢問謝雲岳來蹤去跡,諸人均語焉不詳,僅就所知的吐露無遺。蒼璽將各人的話綜合起來,略經思索,已知八九,搖頭呼噓道:「老朽這位拜弟藝絕天人,武林奇材,但水滿則溢,材高天嫉。」說著冷電雙目凝視了江瑤紅,羅湘梅一根。
兩女不由玉靨鮮紅,嬌羞無地自容。只見蒼璽又長歎了一聲,道:「情之一字,不知葬送了多少有為男女,須知老朽這位拜弟雖嫉惡如仇,卻宅心忠厚,老朽敢保證他並非到處萍水留情,見異思遷之人?嵽u是不得已而出之,誠有難言的苦衷,雙方總該互信互諒為是。」皆因蒼璽瞧出兩女亦是鍾愛謝雲岳,暗中用言語點破兩女,今後不要為些許誤會,致來愛侶勞燕分飛。
此刻,九指神丐蒼璽又朗聲大笑道:「八臂金鋼宇文雷雄才大略,八步趕蟬皇甫嵩陰險詭詐,半半叟狠毒無比,這三人豈能如此容易稍息野心,恐怕武林來日大難,有增無減。」
言在此處,忽聽窗外傳來陰側側語聲道:「不錯,你猜準了。」九指神丐蒼璽聲方入耳,原式不動,離座飛起,向窗外撲去。
獨臂風雲丐等人也如矢離弦,紛紛隨著竄出窗外,那裡有半個人影。春寒料峭,寒氣泛骨,光禿禿的樹枝才萌出星星絲芽,在風中搖瑟起舞。蒼璽心驚暗中來人身法絕快,疑訝不止。突然獨臂風雲丐冷哼一聲,只見他閃電轉身,獨臂一揚,一線黑絲電芒星射,由掌心激飛而出,向大廳簷下打去。只聽一聲淒厲慘嗥入耳,簷間忽然墜而下一條身影,叭噠摔在泥濘中,泥漿迸射。那人兩手掩著左眼,只在泥地翻滾,痛極嗥叫,手指隙縫中不斷滲出黑紫血液。
獨臂風雲丐冷笑一聲道:「?萲]小丑,尚敢來此現眼,這蛇尾針滋味是好嘗的麼?」
那人似是痛極難熬,自知萬無幸理,忽地起身躍起,用僅剩的只服獰視了獨臂風雲丐一眼,怒吼一聲,舉起右掌望自己天靈蓋擊下。豈知獨臂風雲丐如風閃電而至,五指幕伸,將那人右腕扣住,沉喝道:「朋友,你要死不難,化子還有話要問,據實答覆,化子必成全你。」
那人方纔已劇毒攻心,痛極神昏,方決心自戕,以求解脫,如今被扣住腕脈,酸筋噬骨,縱是鐵打銅澆的漢子,也承受不住,只嗥叫得一聲,便昏死過去。獨臂風雲丐啐了一口痰,狠狠罵道:「這麼不經事的廢物,令人惹厭。」言猶未了,那人喉頭一聲痰響,氣絕死去。
九指神丐蒼璽見獨臂風雲丐又妄用蛇尾針,不由暗中濃皺眉梢,沉喝道:「錫壽,發話的早就遠揚了,你這是怎麼的?」
獨臂風雲丐聞言,不由得著雙眼發怔,心說道:「當著這多人面前,頭栽大啦,正主兒早跑了,我怎向無用小輩發什麼橫。」想著,望了屍體一眼。
突然間,十丈遠外,寒塘之畔,一株腿柯奇松之上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你又猜錯了,老夫並未遠去,只是缺了一條臂膀,化子找錯了對頭冤家,毒債毒還,每門中幾曾放過了誰?」蒼璽眼中奇光猛射,旋身揚掌打出一招。
狂風捲雲,轟地一聲,那株合抱腿松樹身震得連晃,松針濺射飄灑如雨,樹上卻不見有半個人影墜下。蒼璽滿頭髮鬚根根就立,正欲作勢撲出之勢,樹下又是冷笑聲起,道:「我老人家開殺戒之日,還有三天期滿,蒼璽,我老人家四徒被你打成斷臂折腿,如今順便悄個信給你,我老人家在湖北雲夢山紅旗總壇等你了卻這件仇債,否則的話,你那丐幫,即將屍橫狼籍,休怪我老人家心狠惡毒。」這語聲隨著砭骨寒風入耳,陰森懾人,驚心動魄。
蒼璽猛喝道:「你究竟是誰?」
「長白魔尊者。」
蒼璽等勃然變色,冷笑道:「好,老化子半月內,准去雲夢山討教。」
只聽魔尊者發出刺耳冷笑道:「丐幫人物景是守信重諾,我老人便去雲夢山相候,最好多帶點徒子徒孫前來送死。」話音方落,寒塘之內,一條白色人影,衝霄而起,飛快絕倫。
獨臂風雲丐大喝一聲,身影電撲而出,五支精鋼如戟的手指,直朝白色人影身後抓去。魔尊老的功力超凡絕塵,身影快得出奇,豈能讓獨臂風雲叟抓著,白袖向後一拍,身形斜掠雲飛而杳。獨臂風雲丐驀感五指被魔尊者反拍袖風逼壓奇痛欲折,慌不迭地撤臂,身形猛往下墜,踉蹌數步方始定住,一張黃臉羞得赤紅如血。
這時,蒼璽雙眼只凝著藍天麗日,飄浮白雲出神,面上雖瞧不出異樣神色,但眾人卻忖出他腹內愁思沉重,皆是一聲不發。蒼璽雙目望著江瑤紅、羅湘梅兩女說道:「老朽有句言語,望兩位姑娘不要見怪,老朽拜弟謝雲岳倜儻英俊,不世奇才,難怪兩位姑娘情有獨鍾……」
兩女不禁羞紅雙靨,低垂粉頸,只聽蒼璽又道:「只怕你們之間還有一段糾纏,只因謝雲岳與貴派金頂上人門下瞅玉修結有怨隙,金頂上人最是護犢,對你們之事不無阻難,不過事在人為,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望兩位姑娘善體老朽話意,你們先趕赴武當找他。」
當下江瑤紅,羅湘梅,及索命八掌桑祿三人齊赴武當而去。
朝曦正照,晨風生寒。二月仲春,武當山桃杏繽紛,垂楊搖絮,綿亙平峰則密樹森羅,蓊蔥蔽日三天,兩凌峰絕壑,猶層冰積雪,真春風雲不變也。山中道觀臚列,金碧輝煌,掩映異杉古柏之中,誠天真之奧區,玄門勝地。春風嘯掠,一輪紅日甫平樹稍,在那展旗峰下,紫霄宮前禹跡池畔,負手凝立著一個銀鬚飄拂鶴顏清瘦道人,眉梢緊蹩,面色帶有重憂,雙目裡視池中浮萍。身後分立兩個大人小童,眉清目秀,手中各捧一柄斑剝蒼古長劍。
驀地,四山鐘聲響亮,迴盪互應,響徹雲空,那道長猛然仰面,星目中突現逼人神光。鐘聲悠揚中,忽傳出了一聲長嘯,展旗峰上一條身影電瀉而下,疾如鷹隼般落在紫霄宮側面石蹬道上,只兩三個起落,毫無聲息地定身在池畔道者右側。
只見來人是一位面黃微髯的道人,躬身稽首說道:「掌門人為何輕離天柱峰瓊台觀重地,來在紫霄宮?」
那鶴顏清皤老道鼻中沉哼一聲,道:「靜明,為何說話如此輕率,事關武當盛衰禍福,我已搬請兩位久避塵世的三位本門師叔,分鎮瓊台觀、太和宮、金頂玄武殿。」
靜明真人眉動色喜道:「有他三位老人家出來相助,本門高枕無憂也。」
掌門人面色一沉,道:「你說得如此容易,一個逍遙客已難應付,何況他邀來北冥魔教三怪,更有你招來乾坤手雷嘯天等人,本門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方寸警鐘響起,莫非逍遙客等這快就來了麼?」
靜明真人面色微微一紅,垂手說道:「警鐘初出之處,是在迎恩宮,與逍遙客來途有殊,本門近年來,第三代弟子下山行道,樹立強敵不少,大概另有其人。」
此鶴顏清懼道人,為武當掌門藍星羽土,聞有當下沉吟須臾,道:「靜明、你去迎恩宮瞧瞧來敵是誰?本山三十六巖,七十二宮,二十四觀,均有設伏安排,來人自無這般容易侵入,你遇上了靜性、靜法,可傳諭,命他們緊護榔仙洞前榔梅仙寶。」
靜明真人答稱:「遵法諭。」音落,反身振袂,撥起四五丈高下,身形一弓,兩臂暴伸,倏變「飛鷹竄靠」,電閃撲入古柏異杉中而去。
靜明真人一落入林中,復又騰起,往北飛馳,忽在他身後門出一縷輕煙似的人影,劃空追躡,疾詭絕倫。這條人影躡至半途,忽斜掠超越,在蔥鬱帕杉中倏隱倏現,望迎恩宮掠去。迎恩宮之前,有座矗立的青石長碑,碑上大書「第一山」三字,乃宋襄陽筆,書法飛動,天龍騰蛇。
鐘聲驟歇,一具龐大身影望石碑前飛矢落下,只見是一禿頂虎面老者,神態威猛,一身錦緞長衫,映著朝日之下,耀目生輝。這老者一眼瞥見「第一山」三字,立即縱聲大笑道:「好大的口氣,讓老夫加上一筆。」說時?愬蔔S出指,欲向一字下上加上一筆。
忽然迎恩宮中有人高喝道:「施主休損本山勝跡。」喝聲中,宮中竄出一人,疾如電奔?嵿斐x疾伸,飛快絕倫地向虎面老者手臂劃去。
那虎面老者好似身後有眼般,頭卻不回,哈哈大笑。刷地潛龍升天而起。這人一揮撲空,身形一旋,仰面擊出一掌。豈知虎面老者身形變化絕快,這人掌力未出之際,已自掉首凌空下撲。兩條身影一合,只聽一聲淒厲慘嗥揚出,迎恩宮竄出這人的身子,已自震出三丈遠處,五官噴出鮮血如泉,死狀慘不忍睹。
虎面老者見狀後只哈哈狂笑,道:「武當盡都是酒囊飯袋,不堪一擊之輩,也敢號作中原大派。」
鐘聲又自響起,迎恩宮內電飛而出三中年道人,居中道人目光冷冷望了虎面老者說道:「玄門清修之處,施主何能種此殺孽?」
老者發出一聲震人心弦的冷笑,道:「殺孽由你們武當先種,難道老夫平白無故前來武當麼?」
居中道人細細打量了虎面老者一眼,面色突然一變,說道:「原來是邛崍地煞居士穆丙老師駕臨了。」
穆丙冷笑道:「算你眼力不錯,居然認得老夫。」手指著屍體,陰陰說道:「你那本門弟兄死得不虧吧?誰叫他暗算老夫。」
居中道人傲然一笑道:「邛崍一派,近來倒行逆施,門下多淪入綠林盜匪,本門弟子下山行道,搏殺在所難免,穆施主不但不清理門下,反闖山武當,恣意報復,真令貧道齒冷。」
穆丙聞言勃然大怒道:「你敢出言侮蔑老夫,哼哼,老夫管教你武當七十二宮,夷為瓦礫廢墟。」
那道人冷笑道:「武當雖都是酒囊飯袋,穆施主尚不足有此功力將七十二宮夷為平地。」穆丙鬚眉怒戟,電飛出掌,勁力奇猛,排山倒海湧出。
三道倏地身形一分,青芒疾閃,三劍劍光一震,銀星三朵分指著穆兩的「天樞」、「精促」、「俞門」三處重穴。穆丙霍地一聲清嘯,斜挪三尺,右掌疾往腰肋一按,嗡然龍吟響處,手中掣出一柄靈蛇飛舞,晶光閃輝的軟劍。他那劍勢未出,三道劍芒卻如萬點寒星,雲集攻身。
只聽穆丙一聲懾人冷笑發出,只見金虹飛捲,將那萬點金星籠束其中,一串金鐵之音響起,陡地滿空儘是金花流星,四散飛揚。三道人影倒飛立定,手中各執著一截斷劍,面色灰白,目現駭然之色。穆丙哈哈狂笑,宏亮如雷,震得四外技葉蕭蕭落下,良久笑定,傲然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三元劍法也不過爾爾。」
他這狂語出口,立即聞得一清朗語聲,從身後一株三天古柏發出:「穆老兒且慢狂言,武當豈是你能輕侮的,你拿這些武當後輩出氣,算得什麼人物,盡可去找他們掌門人比劃比劃,藍星羽士現在紫霄宮前,在此自說自話做什麼?」
穆丙邛崍高人,狂傲無比,越聽越是有氣,對方一落音,人就旋身騰起,金虹一抹,向發聲之處卷削而去。他才撥起三丈高下,只覺腿膝彎處宛如蜂噬一口,痛得心脾皆顫,不禁真氣一瀉,腳下一沉,墜下地來。耳內但聞得一聲:「找死。」不由面色大變,騰身一縱,如飛望山內逝去。
三道心感樹上發話那人解救之德,地煞居士穆丙一出手,向無全屍之人,這無異於救了他們性命一般,日送著穆丙背影逐漸消失後,各各長吁了一口氣。居中道人目投在那株三天古柏,說道:「何方高人,容請相見,貧道等也好拜謝大德。」
只見濃針密枝,隨風囂舞,卻並無半點的回上聲,既未見其來,又未見其去,神龍隱空,心中訝異不已。忽地,一條身影由左側岸壁上飛落。居中道人迎了前去,喚道:「靜明師兄來得正好。」隨即將前情說出。
靜明真人忙道:「你們快鐘聲傳警,貧道立即趕過真宮。」說著,兩臂一振,一鶴沖天竄上崖壁離去。三道草草收葬死屍後,即掠入迎恩宮內。
轉瞬,悠亮鐘聲由宮內傳出,徐志不疾,一點卻不似有緊急事故發生。迎恩宮面對一座孤峰,峭壁層崖,高聳凌雲,峰頂一株盤根龍麟五髯奇松旁,有一青衣少年負手凝立,仰望藍天朵朵白雲,心中默默忖思著。這少年怪書生謝雲岳。他探出樂揚品兒確不是武當三劍所擄,正如靜明真人在均州飯莊所說,諒是逍遙客擒住。兩童姿質根骨俱屬上乘,人見人愛,難免不被逍遙客看中,強收為門下,只有等逍遙客見面再說。
他疑慮乾坤手雷嘯天及傅六官傅婉已先自己而來,怎麼不見。驀然眼角發覺有異,轉目一瞧,只見鄰峰之上現出數條人影,一閃而隱入杉松樹叢中。心中一動,腳尖輕點,身化七禽身法中門「孤鴻掠空」身法,破空斜飛,身如弩矢,穿出七八文外,突又兩臂一收,疾換「天龍八變」身法,一連幾個變化,眨眼之間,已凌空飛渡過二十餘丈,落在對面峰頂。足才一沾地,又撥身而起,望幾條人影方向追去。
謝雲岳輕功身法,快速絕倫,片刻,已自距離前面數人身後四五丈。仔細打量數人,不禁大為失望,他以為這數人中一定有乾坤手雷嘯天等三人在內,因為其中還有一名少女。他一路追隨,恍惚看得此女就是傅婉,及至走近,方覺不是。
謝雲岳放緩身形,沿途奇松老干屈曲,根葉蒼秀,古杉高聳入雲,挺撥巍立在千峰萬岳間,景色至奇。忽見前面數人停步不走,側首低聲談話,謝雲岳身形疾晃,潛隱在一塊岩石之後。只聽一個粗暴的嗓子說道:「武當山中警鐘頻傳,看來大敵犯山了,我們適逢其會,究竟我們要三與否?還是單獨行動?」
另一個聲音起了:「師兄,我們強仇大敵就是靜慧牛鼻子,武當強仇來臨,樂得混水摸魚,易奏大功,靜慧牛鼻子就在下面回龍觀內,這就找他去,牛鼻子授首後,還可趁機嘗嘗榔梅仙實的滋味。」
那少女忽道:「師兄,你就知道我們准行嗎?」
少女話音一落,突聞松葉濃蔭處傳出朗朗語聲道:「姑娘話說得不錯,今日犯山者有死無生,豐勸諸位施主還是下山為是。」謝雲岳冷眼旁觀得極為清楚,離數人數十丈遠處有一童顏鶴髮老道,以玄門氣功傳聲,故聞聲似近在咫尺。
所來數人之中有一驃悍大漢,目射威光,循來語聲來處大喝道:「說話的可是靜慧牛鼻子?鬼鬼崇崇,躲躲藏藏做什麼?賀太爺跟你算賬來啦。」
朗朗語聲又起:「靜慧為貧道師侄,他現離山外出,空勞諸位施主跋涉,半月之後,貧道令靜慧在回龍觀相候施主們就是,施主們所帶防身兵刃,貧道已暫代收存在二龍瀑前,諸位回程定可見到。」數人聞聲一凜,齊齊忙望背上一看,不由嚇得亡魂飛冒,互望了一眼,撥足奔回而去。
謝雲岳暗笑這幾人均是蠢貨,連身後兵刃被人竊去,均懵若無黨,不由暗驚那道人身手高絕。忖念之間,微風颯然,面前人影一花,身外七尺處正立著一個童顏鶴髮的老道,膚色凝肅,朗聲說道:「施主此來武當,是友是敵?」一眼望見謝雲岳身後的「太阿」劍,露出了詫驚之色,目光久久不移。
謝雲岳微笑道:「在下非友非敵,只為矚仰名山而來,大可放心,道長請便吧。」
老道稽首道:「這樣就好,施主身後長劍諒是神物,不過登臨本山均須解除兵刃,望施主解下交與貧道保管,下山時向貧道索還,貧道黃星羽士,就在崖下回龍觀內。」
謝雲岳知黃星羽士覬覦太阿寶劍,哈哈大笑道:「道長好稅利的眼力,在下長劍實是前古神物,豈可假手於人,道長請不必與在下糾纏,逍遙客與北冥王魔即將犯山,目前邛崍地煞居士穆丙又侵入紫霄宮,你還是趕返紫霄宮應敵才是。」
黃星羽士大喝道:「你究竟是何人?」聲色俱厲,長鬚飛動。
謝雲岳冷冷說道:「道長,你這又何必哩,方才不是說過,在下非友非敵,何用這般疾言厲色。」那種滿不在乎的神色,真令黃星羽士氣殺。
休看黃星羽士長依三清,持修清淨無為上學,見了太阿寶劍,一樣生起貪念,他忖念若將這輛寶劍得手,何懼那逍遙客及北冥三魔。人真能做到恬淡無慾,與世無爭,是為仙佛,黃星羽士這一起貪念,幾乎身敗名裂。
只見黃星羽土面寒似冰道:「武當解劍,千古之法,施主何能例外,望施了三思,不然,恕讚道冒犯了。」
謝雲岳尚是不動聲色,徐徐說道:「這樣說來,在下如不解下長劍,道長要伸手摘取了。」
黃星羽士點點頭道:「正是。」
謝雲岳朗聲大笑道:「道長如欲摘取在下身後長劍,只怕功力還嫌不足。」
黃星羽士怒道:「你敢藐視貧道。」
謝雲岳微笑道:「道長不可動氣,在下與道長打個賭如何?」
黃星羽士面色一怔,說道:「怎麼個賭注?」
謝雲岳道:「容易之極,若道長十個照面之內,不能將在下長劍摘取的話,在下只求一樹「榔梅仙實」,道長你能賭麼?」
黃星羽士不禁動色微變,忖思道:「榔梅仙實系本門寶物,功能培補真元,輕身益氣,且能祛毒生肌,只有掌門人可每年摘取十二枚一製煉丹藥賜與合山道眾,貧道怎麼可賭此物。」繼而轉念道:「貧道怎麼會生出伸手無功的念頭,何況榔梅仙實祠外只有三株仙種,其餘均為凡品,萬一無功時,便將一株凡品相贈,這也無關緊要,想必掌門師兄亦不會不同意。」當下朗聲慨然說道:「貧道依施主所言。」說著腳下一動,斜肘伸掌向謝雲岳的肩上抓去,手出如風,迅茁鬼魅。
那知一手抓空,未見謝雲岳身形稍動,竟已後退七尺,只聽謝雲岳沉聲道:「且慢,話尚未講明,在下指明要榔仙祠左第九株,那樹體無寸皮,赤干聳立,花色深淺如桃杏,紅白相間,蒂作海棠垂絲所結的榔梅仙實。」
黃星羽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這少年好厲害,先就把話扣住了貧道。」當下沉聲道:「施主,你太也狂妄了,就認定貧道十招內無能取你身後寶劍麼?」
謝雲岳朗聲哈哈大笑道:「成不成,到時方知,目前言之尚嫌太早,在下身後長劍本是撿來之物,倘若失去無多大干係,不過,貴山榔梅仙實,傳為禁品,本門之人均不得妄取,道長,在下恐怕您言而無信,無能為力。」
黃星羽士被他一番言語激怒異常,大喝道:「貧道平生素重然諾,怎會失信於你後生小輩。」
謝雲岳冷冷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此地就是道長與在下兩人,一無物據,二無人證,到時道長如賴在下無理取鬧,又有何言可說?」
黃星羽土伸手向發捲上摘下一塊星形黃玉,向謝雲岳身前拋將過來,沉聲喝道:「此是貧道信物,如若十招之內不能將施主長劍摘下,憑此黃玉至榔仙詢問守祠道人索取一樹取榔梅仙實,不然,星形黃玉自當索還。」
謝雲岳將星形黃玉一把接在手中,望了一眼便收置懷中笑說:「好,就請道長伸手吧。」心中不由慨歎黃星羽士為了一念成貧,竟泯沒良知。
他一言方落,黃星羽士五隻手指已欺風閃電般向右肩抓來。謝雲岳發出一聲極冷峭的笑聲,身形飄開,快如鬼魅。黃星羽士手指才離謝雲岳肩頭兩寸時,往下一沉,驀地面前一花,對方身影已然不見,身後忽起冷笑之聲。
黃星羽士不由大吃一驚,連思忖之念也顧不得,手勢不撤,臂隨身旋抓去,帶起銳風嘯音。才一眼角瞥見謝雲岳身影,忽又不見,黃星羽士方知今日遇上武功絕倫異士,心中不由一凜。他這念頭方起,急聽身後響起冷冷之聲:「道長,兩個面已是過去了?」
黃星羽士暗中咬牙心說:「今日如在少爺面前失了手,有何面目身居武當三星。」腳下猛點,人已撥起三尺,疾掉首猛撲而下。
這一動作,在眨眼時完成,又挾威力千均之勢,對方無論如何逃不出去,可是面前那有對方身影,只有微風掠枝,濃蔭匝地,一片空蕩蕩而已。黃星羽士不由驟然變色,口中後喝道:「施主隱身何處,躲躲藏藏,這算不得什麼稀罕。」
身後冷笑聲又起,只聽對方說道:「誰躲躲藏藏了,道長有目不見,怪得那個。」
黃星羽士緩緩地轉過身去,只見對方神態瀟灑含笑注目著自己,他不禁暗歎了聲道:「今日萬無勝理,只有勉為其難。」心下追悔不已,但話已出口?廙﹞ㄓW不算。
忽地,鐘聲又起,蕩谷弭空,只聽對方徐徐說道:「警鐘頻傳,想是大敵來犯,但崖下回龍觀內寂然無聲,鎮守回龍觀可只有道長一人麼?」
黃星的上面雕湧駭容,觀內還有四人守護,為何寂然無聲?話也顧不得回答謝雲岳,道袍一展,備向崖下湧瀉而下。謝雲岳欲將星形黃玉還他,已是不及,太息一聲,略一躊躇,身形疾展,亦望崖下飛落。一入觀內,只見古甌之側躺了四具道裝屍體,胸前布衫已然粉碎,均宛然有一隻掌印,面上立現出恐怖驚悸之色。
謝雲岳細細審視,四道均是被內家絕乘陰毒掌力所斃。胸前掌傷手印大小不一,可見來敵不是一人,心說:「不要是逍遙客北冥三魔頭已來過?」黃星羽士又不見現蹤,不禁油然生起同仇敵愾之心,電閃而出,這向玉虛蹬道飛身而上,望紫霄宮而去。
仰望天宇澄朗,金頂天柱白雪未溶,晶玉皚皚,下瞰兩側塢谷,數抱松杉,連蔭挺秀,滿山喬木夾道,青紫聳天?嶆p行綠幕中。滿堂鐘聲此起彼落,通蕩山谷,一反過去悠亮,鐺鐺連鳴,急促異常。他身形飛快,搶登七八里,八仙羅公院屋字隱隱在望,忽見人影連閃,身形甚是稔熟,猛提丹田真氣,身逾飄風撥起追去。
轉眼已是逼近,只距前面人影七八丈,他一瞧清是何人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正從索命八掌桑祿,及江瑤紅羅湘梅三人。他正想閃身隱藏,忽聽至到江瑤紅嬌聲道:「鐘聲急起,想必是雲哥人武當,牛鼻子這番有得苦頭吃了,真討厭,這蹬道有這麼長。」
她說話時,有意無意地向後一望,這一動作在她是欲察究蹬道石級究竟多長,卻不料意發現奇跡,星目中陡現驚喜光輝,口中大叫道:「雲哥,你真在此,害得小妹找得好苦。」謝雲岳意不及料,閃避不及,只好躍級而上。
這時,桑祿及及湘梅已聞向回顧,謝雲岳執著桑祿雙手問好,一眼瞧見羅湘梅星眼中滿是幽怨之色,不由胸中一震,忙笑道:「羅姑娘,你好。」他不問還好,他這一問,只見羅湘梅竟流出兩行珠淚,順著嬌靨而行,似是受了無限委曲。
索命八掌桑祿見狀,知有一番糾纏,急道:「少俠,貧道要行個方便,先走一步。」他也不等謝雲岳回答,身如電風跳躍而上。謝雲岳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江瑤紅語含幽怨道:「雲哥,你也太忍心了,梅姐姐蒙你相救解穴之德,以身相許,怎麼一句話不說便走了?」
謝雲岳不禁面紅耳赤,怯懦說道:「實是心急樂揚品兒下落,不覺疏忽失禮?嶆?O……但是……」一連說了兩個但是,終於鼓著勇氣說道:「在野鴨灘皇甫嵩莊中相救兩位姑娘,本是從權為之,羅姑娘無須耿耿於心……」
言未畢,江瑤紅接口道:「雲哥,你想想看,女兒家隱處被陌生男子沾著,她不以身相許,還有何法可想。」說時嬌靨緋紅。羅湘梅亦是一般神情,眼圈微紅。
謝雲岳暗道:「這是你逼我解穴的呀。」情不自禁地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張著雙眼,不知如何答覆才好,半晌,躬身一揖到地,道:「本是在下不好,現在向兩位姑娘賠罪如何。」
羅湘梅忙盈盈回了一福,江瑤紅竟嬌嗅道:「雲哥,你這是怎麼啦,開口姑娘閉口姑娘,不想別未一載,到反而生分了。」謝雲岳眼下處境,真是尷尬已極,啼笑皆非,不知所措,荷荷發怔。
忽聞八仙羅公院內傳出吆喝之聲,心中一動,忙道:「不好,桑觀主已與人交上手了。」說時,身形已向上掠去,江羅二女亦跟著躍去。
謝雲岳疾如電閃飛落在羅公院前一處曠場中,只見索命八掌桑祿與一披髮及肩怪人打得異常激烈。那長髮披肩怪人招式怪異奇詭,大違中原武功,攻出的部位錯綜迷離,索命八掌桑祿的功力雖然深厚,但捉拿不準?嵷颲袪O力,守多攻少。掌風激雷轟耳,沙飛石走,只見一團迷霧中兩條人影兔起鶻落。
急見怪人一招「橫掃千軍」將桑祿掌勢逼開,空門大露,閃電之間,怪人電飛伸出左掌,望桑祿「胸坎」打去。桑祿冷哼一聲,退得半步,橫掌向上一撩,那知長髮披肩憬人一聲懾人心魄怪笑騰起中,只見他猛然一塌腰,掌勢向桑綠丹田小腹印去。
這等奇異的身手,謝雲岳知道桑祿必無法閃避,雖然長髮怪人這種變式乍眼之下簡單之極,可是內蘊無窮變化,他知自己再不出手不行了,還須展出「軒轅十八解」,否則無法化解,這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電掠過,身形一動,五指倏然而出。
那長髮披肩怪人掌心堪堪印上桑祿臍下三寸時,驀覺腕脈一緊,勁力全洩,索命八掌桑祿只道命喪頃刻,忽覺怪人掌勢輕飄飄地,毫無半點力,這才閃身疾退,同時也瞧清怪人腕脈已被謝雲岳扣住。那怪人被謝雲岳將腕脈扣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大吃一驚,雙目泛出驚駭光芒。
兩女早抵謝雲岳身側,但卻無法瞥清謝雲岳如何飛襲出手,只知玄奧精奇,高深莫測,心中甚是迷惑。她們知道謝雲備武功精絕,卻不料他如此淵博奇奧,尤其是羅湘梅,一縷情絲,更緊緊飛向謝雲岳身上。此刻,謝雲岳一把扣住怪人腕脈後,冷笑道:「你可是北冥三魔麼?」
長髮披肩怪人眼中泛出無比狠毒之色,一言不發,暗中凝運「寒冰真氣」欲震開被制住的腕脈,再飛掌而出。焉知這不強聚真氣還好,一運氣之下,只覺氣血逆流竄去,寒毒攻心,戰顫變色,面上淌出汗水,轉眼便凝成一顆顆冰珠。
謝雲岳微笑道:「你如想死得快,就不必答話,在下從不使人勉為其難。」
怪人獰笑一聲道:「俺是北冥三魔傳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謝雲岳望了怪人一眼,沉聲問道:「那麼北冥三魔與逍遙客他們現在何處?」手指驀然一緊。
怪人渾身寒毒飛竄,顫聲道:「已去天柱金頂。」
「回龍觀中所殺四道是否你所為?同來者還有何人?」此時怪人已語不成聲,只點點頭,伸出二隻手指。
謝雲岳已悟出怪人手勢,同來者還有二人,必是北冥三魔三徒,分頭屠戮武當門下,怪不得鐘聲由四面八方生起,經此一來,武當精英慘罹浩劫了。當下他也不再問,左手兩指迅如電光石火般,朝怪人胸前飛點了一指。怪人悶哼了聲,便昏死了過去。
謝雲岳眼望著桑祿道:「桑真人,我們分頭趕去,先救下武當這場危難再說。」
桑祿卻大搖其首道:「依貧道看來,大可不必伸手,因為貧道及兩位姑娘力不從心,貧道此來是受丐門長老九指神丐蒼老師之托,傳話少俠魔尊者也約蒼老帥在紅旗幫內鬥。」
謝雲岳問道:「魔尊者所約之期在何時?」
桑祿屈指一笑,道:「還有五日。」
謝雲岳略一沉吟,道:「為期尚早,在下意欲見得逍遙客之面,詢問樂揚品兒下落後再趕去,尚有黃星羽士一片信物也得交還。」
索命八掌桑祿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迅速趕往天柱金頂,釜底抽薪比較妥善,不過武當二星黃星羽士為人心術不端,他與少院有何交情?」說後目光泛疑。
謝雲岳當即前情說出,桑祿搖頭慨歎道:「若非武當面臨浩劫,黃星羽士必鼓動其掌門人與少俠為仇,少俠雖然不懼,但在其信口雌黃,污蔑宣染之情況下,少俠登門欺人,強取榔梅仙實之事,傳揚江湖,以訛傳訛,江湖盡多不明事實真像之輩,與少俠威望大有關礙。」
謝雲岳微微一笑,說道:「我們走吧。」當下四人疾展身形,望皚皚積雪天柱峰方向馳去。
這時山谷中迥蕩鐘聲,不絕於耳,谷樹叢中隱隱只見道冠竄走如飛,劍光連閃。他們只向削壁層崖間無人跡之處飛馳,謝雲岳一路上沉默異常,心頭憂慮傅婉等人是否遇險,為何不見。兩女走在頭裡,江瑤紅不時地回面,一雙星目不離謝雲岳面上神色,似這樣默默無言奔行了一刻了之久。
前行,江瑤紅忍不住了,嬌笑道:「雲哥,你似乎有著滿腹憂慮,究竟有什麼心事嘛?」
謝雲岳知自己不安神色,盡部落入兩女眼中,忙道:「沒有什麼,紅妹老是不放過我。」遂急走一步,與二女並肩而馳,強提起精神,指點嵐影山色。
武當景色奇佳,青蔥鬱茂,三天匝地,髹黃塗朱,桃李繽紛,山花夾道,浮空映山,絢爛巖際,環抱巨松異杉,挺聳霄漢,蟠枝腿曲,綠鬣飛舞,昂立半空,巍如巨靈。臚列群峰,皆如覆鍾峙鼎,離離矗立,峰頂積雪映日,泛出異彩。循登而上,氣溫驟降,狂風蕩谷生嘯,寒氣砭人。四人取道三天門旁小徑攀掠天往金頂。
一踏入金頂前空曠場地上,即聞殿內傳出一聲:「無量壽佛。」隨著天風怒吼聲刺入耳鼓。
眨眼,一條人影迅捷無比地由殿內閃出。只見是銀髮滿鬢老道人,兩眼瞇成一線,開闔之間,露出寒電利芒,不怒自威。瞧這老道年約自歲開外,面上皺紋千疊,但身軀硬朗輕健,步法如行雲流水,一望而知身蘊絕乘功力之玄門清修之士。
只見老道望了四人一眼,微笑道:「貧道太玄,天柱金頂例為禁地,外人不得侵入,四位施主來此意欲如何?」語深雖然和婉,但隱隱指出對四人極不受歡迎。
謝雲岳聞言不禁哼了一聲,朗聲道:「在下四人此來與貴派非友非敵,乃為面詢逍遙客一段往事而來,殊為無禮,道長世外高人,武當稽宿,涵養極好,眼見武當弟子慘遭屠戮,均無動於衷,在下四人這段犯禁小事,自無須介意。」說罷哈哈長笑。
太玄道長面色微變,眼中神光迸射突又一斂,似乎強壓著怒氣,徐徐說道:「施上說話字字鋒芒,句句譏諷,幸虧貧道與世無爭,犯而不擾,倘貧道師弟在此,恐施主們無法安然離此天往金頂……」
言未了,兩聲清嘯先後隨風送來,迴盪雪峰霄空,太玄急道:「貧道師弟來了。」清嘯聲中,兩條人影由峰側電掠而來,只見兩團灰白袍衫一閃,太玄道人身前多著兩個鶴發懼顏老道。
一道忙向太清道長說道:「北冥三魔與逍遙客,現為掌門師侄及英星紫星二徒引向金頂而來,其餘來犯賊人半數均殲斃,邛崍地煞居士穆丙被小弟一掌劈下飛星合,不知生死存亡?」說時,頻頻注視謝雲岳四人。
太玄道人穆首道:「但願祖師慈悲,默佑本山無恙,北冥三魔功力怪異?嶉D善言可遣,逍遙客前怨未消,心有未甘,看來上代掌門人曾預言本山沉淪浩劫,當是指在今日。」說罷微微歎息一聲。
驀地,金殿忽起撼震,樑柱一陣急劇晃動,寒風吼中挾著隆隆之聲,生像即將倒塌。三道面色一變,身形正欲躍去,只見撼震之勢倏止,金殿之內從容走出四人。其中一人是個黃在短裝老者,又瘦又小,一部稀落落短鬚,根根見肉,左目已眇,右眼精光閃閃。另外三人豹眼獅鼻,赤面腿髯,雖然身材長短不一,但長像肖似孿生弟兄。
謝雲岳悄聲道:「我們暫離場外,不宜插手。」一拉兩女衣袖,四人躍離殿前廣場,立在一株數抱奇松之下靜靜旁觀。
殿內走出四人不言而知,吵目老者正是逍遙客,其餘三人是北冥三魔。那四人一點不把廣場中三道放在眼中,談笑自若,只聽逍遙客笑道:「賢昆仲,武當榔梅仙實滋味不錯,令人回味無窮。」
走在最左的一魔說道:「榔梅汕實雖非凡品,卻仍賺清淡,無北海之冰梨味腴可口。」
「武當牛鼻子怎麼這俗氣,殿內塑身及爐案等物,悉以金為之,滿身銅臭,是我瞧不順眼,悉皆毀去。」三人一譏一唱,使人氣煞。
只見三道身形一動,電掠雲飛至四人身前。逍遙客及北冥三魔哈哈一笑,身形疾分,眨眨眼,反立在三道身後。三道神色均為之一變,風快旋身立定。雙方十三隻冷電靜靜對視著,氣氛寂靜地可怕。群山峰頂均為皚皚白雪中籠罩著,寒冷砭骨,天風怒吼洶湧,銳嘯朗空,為這阮寂的氣氛顯得更為肅殺。
忽聽逍遙客朗聲笑道:「想不到藍星牛鼻子居然瞧得起我姓海的,竟將武當稽宿,久未過世外之事的太玄,太妙,太靜三位道長均搬來了,幸會,幸會。」
太妙道長怒哼一聲,五指如電抓出,向逍造客「肩井穴」而去。去勢絕快,但見太妙道長五指堪堪飛近逍遙客左肩,驀然望左一劃,五指張開,分點「俞府」、「鳩庭」、「陰部」、「太乙」、「期門」五處暈穴。變式之速,又毫不帶出風聲,顯然這太妙道人武功卓絕不同凡響。
逍遙客面臨此種奇襲,無法擋架,身軀急望後一仰,饒是這樣,逍遙客胸在之上被指勁洞穿五個指孔。太妙道長手勢未撤之際,北冥三魔各各攻擊一掌,投向太妙道長胸前。掌勁一出,排空激盪如雷,呼嘯潮湧,凌厲之極。
太妙道長亦覺四外掌勁驟壓,氣血壅塞,不由大驚,兩足一點,搜地撥起半空。太玄,太靜亦身形斜閃兩丈。三魔掌勢餘力雲飛潮湧逼壓之下,竟將孤矗凌霄一顆巨松震成二截。轟地一聲大響,上半截松幹激射而出,向方丈深壑之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