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聽到艾非拉斯的話,雪城月愕然道:「師叔,你既然不想去救人,為什麼還要拉上我們啊?」
艾非拉斯皺著眉「嗯」了一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見雪城月突然從我兜裡掏出手機,不由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告訴師伯他們說你騙人啊!」雪城月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個老好人傻帽哄走,你居然還想拉他們回來去送死?!真有你的啊!」艾非拉斯頓時給氣得歪著嘴直樂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狀況?迪爾教已經下了滅族令,航空母艦都開過來了,幾十架戰鬥機滿載武器隨時待命,三百多名暗影龍騎團精英直搗目標大本營。剛才我們飛過來時,直接被兩架戰鬥機護送著繞開禁飛區,就看到幾百公里外的海平面以下也不知道是哪兒正冒著滾滾濃煙,估計就算是個小島也早就被各種炸彈轟了個底兒朝天!我們去了又能怎樣?看著煙火聊天麼?!」
「可······可······可阿瑤的娘也不能不救啊!」
艾非拉斯聽得哈哈一笑道:「要知道你那阿瑤的娘當年可是被逼著嫁過去的,結果卻只被當成了一個生孩子的機器。攤上這麼個薄情寡義狼心狗肺的老公,恐怕她早就不想活了吧,如今倒也算是遂願了。」
我聽得不由咳嗽兩聲,心道您老人家還真好意思提這事兒,阿瑤她娘可不就是被你逼著嫁給詩籐奇的麼?
我這一出聲,倒是提醒了雪城月,她趕緊拽著我求援道:「長官!你快幫我勸勸師叔,不然阿瑤的娘可就死定了!那阿瑤就徹底成孤兒了呢!」
我苦笑一聲,皺眉埋怨道:「世叔大人,你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想救人,就別把我們也拉進來啊,莫非您是存心想讓我們背上辜負好友的罪名,愧疚一輩子麼?」
「就是說啊!」雪城月立刻氣鼓鼓地點頭幫腔道,說完似乎又覺得我這番話不太對勁,不由怔怔愣在那裡。
艾非拉斯則搖頭失笑道:「你小子想太多了,我還不至於如此。只是若不拉著你們二人當個監軍,就憑我那番信口胡謅破綻百出的藉口,你師父怎麼可能輕信?」
我細細一想,還真是這樣,那徒媳之說咋聽連我都認為不過是個玩笑罷了,但等他信誓旦旦地要拉著我和雪城月一起去救人時,便立刻信以為真。而且,相比起敢跟他直接拔刀相向的師傅來,我們這兩個小輩就算再怎麼反對也不可能公然與身為長輩的他對著幹,所以他才毫無顧忌地把我們倆都留了下來。唉,他既已下定決心不讓我們去救人,那八成是救不成了。就算強行去救,迪爾教連航空母艦都開了過來,只怕現在過去也已經晚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再貿然的帶著雪城月跑去送死,無奈暗歎了口氣,只得轉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迪爾教既然對這魂晶石如此著緊,為何卻又對德蘭多爾之流採取了放任態度?魂晶石不就是拿來煉成神器的麼,德蘭多爾可是直接就擁有神器了啊······莫非憑著迪爾教的情報網,也未能掌握德蘭多爾的真實情報麼?」
艾非拉斯見我識趣地轉開了話題,臉色頓時緩和,微微一笑道:「你那面具也是神器,你除了拿它來擋臉,還能做什麼?」
「呃······咦?!我那面具裡,也有魂晶石麼?!」
「不然呢?好歹也是我派開山祖師留下來的聖物,怎麼可能會是凡品?」
「啊,你說的這個意思我懂了,但既然神器未必就是威脅,迪爾教為何要這麼喪心病狂地針對魂晶石?」
艾非拉斯皺起眉頭,上下打量我許久,顯然正在內心激烈爭鬥是否該告訴我真相······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自嘲地哈哈一笑道:「我還真是庸人自擾啊,怎麼想你這小子都不能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月丫頭,把耳朵塞上。」
氣猶未平的雪城月嘟著嘴不情願道:「為什麼啊?!」
「這是為了你好,省得你將來夜夜都做噩夢。」艾非拉斯不容置疑地衝她冷然道。
雪城月這才撇了撇嘴,頗不情願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走,我們去那邊說話。」艾非拉斯又衝我一招手,領著我便朝遠處的樹林走去。
雪城月在身後氣的直跺腳道:「喂!我就這麼沒有信譽麼?!」
進入樹林中,艾非拉斯隨便找了塊平整的大石坐了下去。
他一邊瞇起眼睛瞅著樹林外遠處的雪城月和詩籐奇,一邊笑道:「哈哈,我就不信詩籐奇那老小子不開口。」
我聽得如墜五里雲中,茫然道:「咦?你在說什麼?」
艾非拉斯戲虐地指著極遠處的詩籐奇道:「那老小子事到如今還心存僥倖,妄想著自己能逃過此劫後東山再起,所以只能等他徹底絕望,自己主動招供了。」
「招供?招什麼供?」我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當然是他珍若生命的那些收藏品了。這老小子嗜好有二,一是鑄劍,二就是搜刮各種各樣奇珍異寶,想必這魂晶石的採集器也是他不知從哪兒搜刮到的古籍上看來的,然後偷偷去挖了出來,而且竟連用法都知道了。」
我聽得哭笑不得道:「世叔大人,您怎麼連個將死之人都要敲詐啊?」
艾非拉斯正色道:「這哪兒叫敲詐,我這是真心實意地想救他家人啊!他心存妄想,自然就不會供出魂晶石的來源,那迪爾教豈會善罷甘休。只有讓迪爾教能徹底放心,他家人才可能真正安全。」
我壓根就不信道:「連航空母艦都來了,此刻他家人早都死光光了吧,您還想哄誰啊!」
艾非拉斯嘿嘿邪笑一聲,摸著鼻子道:「航空母艦是有的,不過上面就停了幾架直升機罷了。」
「咦?那戰鬥機護航呢?」
「自然是我信口胡謅的,只是接到了該領空範圍正在軍事演習讓我們繞行以免誤傷的通訊警告而已。反正你師父、師兄都不在,我說破天去,也沒人會起疑。」
我聽得捂額無語,搖頭道:「世叔您這滿嘴都沒句實話的,讓我以後還怎麼敢輕易信你啊!」
艾非拉斯很無辜地聳了聳肩道:「我這不都已經實話實說了麼?再說了,我們這次落入別人的算計,也不能就這麼打落牙齒和血吞吧,救人的同時順便撈點好處,又何罪之有。若真就這麼低頭認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去,豈不會徹底淪為人家的笑柄?」
說完,瞅見我滿臉的不以為然,他便搖頭歎道:「你小子當然是不在乎了,反正也被人笑話慣了,我和你師父可丟不起這個人。」
沒想到反被他奚落了一番的我只得訕笑一聲,轉而追問道:「那魂晶石被嚴查的原因······「
「嗯,因為此物的特殊性質,讓它成為了唯一能安全生產和保存反物質的媒介。「
「反······反物質?!」我不由大驚失色。
「是的,你沒聽錯,就是那個只要幾百克就能輕鬆炸掉一座數百萬人口城市的反物質。不過,想生產出上百克的反物質並讓其穩定存在,這對魂晶石的純度要求極高,需求量也很大,如果不是手眼通天、富可敵國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只是凡事就怕個萬一,畢竟反物質武器咱人類歷史上也不是沒出現過,雖然因為保存條件太過苛刻,沒有足夠財力維持,最終曇花一現,卻也足以令後世歷史學家們齊呼萬幸了。」
「哦······」我起先還以為迪爾教封禁魂晶石的理由和帕爾蘭大陸古籍文獻一樣,是為了確保自己的統治優勢,想不到卻是為了禁絕這種威力空前絕後的戰略級武器。
如此說來,這東西也確實該被封禁,畢竟人類不是沒往自己腦袋上扔過核彈。既然已有前車之鑒,那自然也難保不會再喪心病狂地扔一次反物質炸彈了。
我又不解道:「即是為了這個原因,那神器也可能被人拆出魂晶石來啊,不一樣不保險嗎?」
「神器還能拆麼?我倒是沒聽說過······而且,就算能拆,其中的魂晶石早已和其他材質混為一體,無法提純,還怎麼拿去生產保存反物質?」
原來如此,看來我也不用擔心迪爾教日後會為了那面具而來找我麻煩了!轉念又想起先前被艾非拉斯巧施手段輕易炸碎的那件神器,我不由虛心向他求救道:「世叔,剛才您到底是怎麼炸碎那柄劍的?據我瞭解,這冰電混合真氣能反彈一切真氣,就算撞上再不穩定的同型混合真氣,只要還沒爆炸,就只會相互彈開,而剛才被那幾箭射去,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干擾甚至引發爆炸了?」
正密切關注遠處詩籐奇動靜的艾非拉斯聞言瞥了我一眼,得意一笑道:「你說的沒錯,若直接用不穩定的冰電混合真氣去引爆,只會產生兩種後果,要麼就是被彈開,要麼就是還沒等射出便已經自爆了。所以,我才將兩種真氣分別存入七枝箭內,交替射出。待七箭幾乎同時命中一點,被反彈回來的前一真氣便會與後續射至的另一種真氣在極短暫的剎那間形成極易爆炸的不穩定冰電混合真氣,就算前兩枝箭上的真氣混合後沒爆,後面還有五枝,不怕它不爆。」
哦,原來竟是利用了冰電混合真氣的反彈特點,故意讓真氣被他反彈來與後續真氣進行混合······唉,雖然這原理一被說出來便覺得真是簡單易懂,但若讓我獨自去想,只怕就算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更何況,這世上能將冰電混合真氣用得如同普通真氣般渾灑自如的對手根本是萬中無一,而若無法確保每一次攻擊都會被反彈回來,這個戰術也就毫無用武之地了,自然也不可能在平日裡思考如何破解這種情況的戰術······而艾非拉斯竟能在臨敵之刻瞬間想出這一招來,不得不讓人自歎弗如。
他似是瞧破我的心思,淡淡笑道:「憑你現在的見識、經驗,想不出來也是正常。當年我和你師父等人捨命擊敗過無數高手,當真是什麼樣奇葩的招式、戰術都見識過了,才換來如今這一身的臨敵對戰經驗,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
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在安慰我,然而他的表情卻分明在說,你小子這才幾年的道行,竟妄想與我們這些修行上千年的人比肩,也未免太心急了點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好奇道:「可看那柄劍的破損情況,似乎不僅僅是被外力破壞所致,更像是直接從內部發生了爆炸,這又是什麼道理?難道外來冰電真氣引發的爆炸,當真能引發自身的冰電真氣也跟著一起爆炸不成?若真是如此,那這世上怎還會有人蠢到用冰電真氣來禦敵呢?「
艾非拉斯聽了,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你小子可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其實我當時也只是準備賭上一賭,對能否真炸碎他的劍,並沒有太大把握。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既然成名於冰炎劍,這新鑄之劍必然也會承襲前者的長處,那就是能吸收外來的冰屬性真氣,與自身真氣混合後再反彈出去......但,若是當著他的面用這招的話,必然會被經驗老道的他識破其中玄機而有所防範,不讓劍輕易吸入真氣打亂內部平衡,然而當時他正被你師父的攻擊吸引了全副注意力,只顧著去彈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暗器,哪裡還有閒心去防範偷襲?於是,他在被我偷襲得手後,倉促間毫無防備的劍上立刻自行吸入混合了電勁的寒冰真氣,接下來,自然就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了。」
聽完他這番講解,我心中的疑惑終於徹底揭開,不由欽佩無比道:「多虧了世叔的神機妙算,不然今次我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他哈哈一笑,毫不居功道:「你若真要謝,就去謝月丫頭吧!沒她那超乎常理的射擊頻率,我再怎麼神機妙算,也是白搭。」
「咦?那不也是多虧了您的凝冰視界麼?」
「我若有那麼厲害,哪還輪得到讓她去射?我只不過從旁引導調和她體內的真氣,讓其能暫時自行用出凝冰視界罷了。至於能達到何種程度的效果,全憑她自身修為高低所定,與我可沒什麼干係。」
「就算如此,若沒有世叔您......」
還沒等我感激完,艾菲拉斯突然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遠處道:「噓,魚兒終於咬鉤了!」
我抬頭順著他指的方位瞥去,只見遠處的空地上詩籐奇正極力哀求著雪城月什麼,而雪城月則呆呆地斜視地面默然無語,顯是已經被他說動,還略有些猶豫罷了。
又過了片刻後,似是終於下定決心的雪城月沖詩籐奇微微點了點頭,又略顯焦急地衝著我們這邊不住張望。
艾菲拉斯見狀,不由輕笑一聲道:「你小子若真想謝我,等一下只要別來拆我的台就行。走,撈肥魚去了!」
離著詩籐奇還有上百米遠時,雪城月已迫不及待跑上前來一把拽著我走到旁邊,鐵青著臉,低聲質問道:「羽,你真忍心就這麼不管阿瑤了麼?」
我故作納悶道:「咦?不是已經讓師傅他們去救了麼?」
「不是說這個啦!是她的媽媽啊!還有阿蕊呢!」
我無奈聳肩道:「你師叔不讓,我又有什麼法子?」
「他不去,不代表我們不能去啊!就算我們沒法子救人,怎麼也要盡盡心力吧?總比什麼都沒做要強得多啊!再說,萬一能救出來呢?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可只有你我二人去的話,別說萬一能救人出來了,可能連我們自己也要等著被救了吧!」
「那可未必哦!只要你能幫我拖住師叔,興許我就能把阿瑤的媽媽還有阿蕊她們一起給救出來呢!」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她道:「你瘋了麼?兩個人都不可能了,你還想一個人跑去救?」
「噓——」她緊張地扭頭瞅了一眼走遠了的艾菲拉斯,輕聲道:「剛才詩籐奇說他有一條隱秘的水下通道可以通往島上城堡的地下室,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只要有他帶路,我就能偷偷潛進城堡,然後伺機救人。當然,前提就是你得再把師叔給騙遠一點,好讓我能帶著詩籐奇去救人才行。」
還未等我作答,不知何時晃回我們身後偷聽的艾菲拉斯已冷笑一聲道:「做夢!」
雪城月立時被嚇了一跳,回身憤憤不平地指著他道:「師叔,你怎麼這樣!不讓我偷聽,你自己卻還偷聽!」
艾菲拉斯也不理她,逕直走到詩籐奇身旁,哈哈哈連笑三聲,寒著臉道:「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啊,連誘拐無知少女這種卑鄙勾當都用出來了。」
雪城月瞪著他,氣哼哼道:「誰無知了啊!」
「詩籐奇,我沒將你格斃當場,就已經是很顧念舊情了。你若是再敢挑釁我的忍耐底限,我現在就讓你去見那些被你鑄進劍裡的冤死鬼!」艾菲拉斯冷冷說罷,招呼著我們道:「走了,找個館子吃頓好的去,給過會兒要來收尾的暗影龍騎團精英們留點兒私人空間。」
雪城月白了他一眼,賭氣道:「我才不去呢!」
艾菲拉斯一板臉道:「你這丫頭,還真信了他那套鬼話不成?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是連親生骨肉都能拿去鑄劍的傢伙,不然你以為為何你那阿瑤的娘要把她藏到赫氏去,十幾年來都不肯與她相認?!好不容易得知了親人的消息,誰知剛找到這裡,就立刻又被這廝劫去?」
聽得此話,雪城月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半響無語。
艾菲拉斯衝我使了個眼色道:「快點撤了,再不走,可就不好辦了。」
我拉著失魂落魄的雪城月,邊走邊輕聲安慰她道:「阿月,別難過了,至少阿瑤現在還好好的啊!」
她卻只是目光呆滯地直視前方,亦步亦趨,一言不發。
前方的艾菲拉斯嫌我們走得太慢,回頭不耐煩地催了一聲道:「磨蹭什麼呢?直接背著她走就是了!有什麼話,回去再慢慢說!」
就在這時,後面的詩籐奇終於再沉不住氣,扯著嘶啞的嗓子開口求饒道:「軍師大人,我願用畢生所藏,求您救我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