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花落
「當然是先解『五陰化功散』的毒啦!」秦素大聲道。
「胡說!那個毒一解,『炎神覺天』立刻發作,到時他經脈盡斷。接經續脈的功夫你學過啊?」秦川也同樣大聲道。
「要是像你那樣先穩住真氣,到時候毒入骨髓。起死回生的功夫你學過啊?」秦素繼續大喊。
「哈呀,你是師兄我是師兄啊?」秦川撩起袖子。
「師兄算什麼?你和師傅是聖教的人,這麼多年來,都瞞著我,還有沒有當我是師妹?」
「那是你在外面作惡太多,我怕影響我們聖教聲譽!」
「哈,好像你聖手毒醫就做了很多好事的樣子?」
……
爺爺的臉一陣青,正要發飆。月姨的吼聲卻先一步傳來。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月姨的聲音一出,周圍一片安靜,「臨兒,飛鴿傳書,去雪域找秦淮來!」
「是。」君臨立刻走到窗口,清亮的哨聲一起,小白就出現在了窗欄上。
秦素和秦川對望一眼,同時冷哼了一聲。
兄妹就是這樣的?我和客隨會這樣吵架嗎?我看即使我想,也沒有這個機會吧。
這麼嘈雜的情況下,聖劍醒了過來。
「尊上……」他一看到爺爺,就準備下床行禮。
爺爺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亂來,傷成這樣,還行什麼禮?」
接著爺爺就很生氣地坐在床沿,盡量壓低著嗓音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麼天大的事,怎麼好一個人做?」
聖劍笑了笑,「屬下幸不辱命,叛教的餘孽已經盡數剷除,請尊上放心。」
「放心?老子一點也不放心!」爺爺皺著眉頭,「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老子何年何月說過要替我那個混帳兒子報仇?你用得著走這樣的險棋嗎?若不是老子徹查清楚,你早就被這群沒有辦事能力的白虎堂眾殺了!」
客憶立刻不滿地反駁,「尊上,什麼叫沒有辦事能力啊?聖劍佈局這麼精密,我猜得到的話,蒼龍堂的逆賊也猜到啦。這也怪我?」
「好好好,不怪你。」爺爺瞪他一眼,「沒想到,蒼龍那傢伙竟敢勾結西夏人,殺我親兒。還用藥物控制千刃,意圖顛覆聖教,稱霸武林。哼,老子也有看錯人的時候!」爺爺回頭,看著聖劍,「你好好養傷,日後想要什麼獎賞,儘管開口。」
「尊上對屬下有養育之恩,況且,少尊的死也是屬下保護不周。這是屬下份內之事……」
爺爺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你跟我說話,口氣還是這麼生疏……箴兒,我可從來沒把你當外人看過。你難道認為,當年死的若是你,我就會高興麼?老子唯一遺憾的,就是你不是我兒子,偏偏是那個……」爺爺剛想說什麼,但眼光一掃過我,立刻改口,「你不要多想了,好好養傷。」
「是……」看得到,聖劍的笑,不再有那種木偶般的麻木。
「月丫頭,箴兒就交給你照顧,別出什麼紕漏啊。」爺爺起身,吩咐道。
「是,尊上。」月姨欠身行禮,道。
「還有,你們兩個,到底會不會治病啊?」爺爺指著秦素和秦川,大聲呵斥。
「尊上這句話真是讓屬下傷心……」秦川做悲痛欲絕狀。
「你什麼意思?」秦素一臉的冰冷霜寒。
「老子什麼意思?老子就這個意思!」爺爺瞪著眼睛。
「……」
於是,一群人又陷入了爭端之中。
我真的蠻佩服聖劍和月姨的,這種混亂之中,他們竟然還可以安靜地閒話家常……其實,我的確是覺得月姨和聖劍蠻相配的哎。這樣噢,若是月姨是乾娘的話,聖劍不就是乾爹了?其實也不錯噢~
……
我陸陸續續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聖劍從叛教到要娶我,都是演好的戲,為的是引出蒼龍堂的餘孽。當然,後來他受傷也不是因為「銀梟」,而是蒼龍堂的人。至於,他和客路的決戰,不過是另一場加演的戲碼罷了。他有那樣的自信,是因為他早就確定,客路根本不可能贏他。如今想想,他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我爹,也許是為了月姨也說不定。有點明白爺爺為什麼喜歡他了……覺得,他有點像客路呢~
……客路……
「汀兒~」
回頭,客行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
他不生我的氣嗎?難道不該因為我是聖教的少尊而避開我的嗎?
「找你好久~」客行過來,伸手搭著我的肩。
「有事嗎?」其實,若他沒有任何改變,未嘗不是件好事。
「跟我來~」他拉起我。
「喂,南宮少主,我好歹也是聖教的少尊,這樣不要緊嗎?」
他回頭看著我,「怎麼,嫌棄我是名門正派啊?」
「這句話該倒過來說吧……」
他歎口氣,「其實呢,我把事情跟你說說吧……我是中了你們聖教的毒,但是下毒的不是聖劍,是蒼龍堂的人,既然他們已經叛教,那就不關聖教什麼事啦。還有呢,嘿嘿,其實當年對我說有『沉醉』這種酒的那個老人,就是聖尊。我也嚇了一跳啊!」
啊,怪不得。我就想呢,哪裡有這麼巧。原來是爺爺,他早就知道,醉客居裡有「緋葉炙心草」,所以才讓客行來的。哇,萬一,我天天澆水,把它澆死了,那怎麼辦?還是,爺爺連我不澆水都算到了?
「所以啊,救命之恩大過天啦。何況,我們南宮世家也不能算是什麼真正的名門正派啊。天下一家,不要分得那麼清楚嘛!」客行笑著。
「那,我騙你的事呢?」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客行一臉嚴肅,「那個啊,就要以身相許啦~」
我愣……
他立刻笑了,「這你也信?傻瓜,聖教少尊,我哪裡有膽子娶?拜堂是不行啦,不過,可以結拜嘛!」
結拜?
「事不宜遲啊,我連雞都殺好了!」他立刻笑著拉著我走。
哎?
這時,客路端著藥,從樓下上來。
客行看了看情勢,「呃……拜堂,啊,不是,結拜的事你不要忘了啊,我先走了,你記得過來啊~」他的輕功還是一樣的好,一瞬間就沒影了。
剩下我和客路。
「去給小九送藥啊?」我笑著,開口。
他點點頭,「嗯。」
「她沒事了吧?」
「沒事。」
「那就好。」我邁步,「我還有事,先走了。」
「嗯。」他沒說什麼,走開。
心裡,很不舒服。我突然可以理解,當時客行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怪不得他說,若我喜歡一個人,就會知道他的心情……
……
漫無目的地晃到大廳,就看到客憶和君臨正唇槍舌劍,鬥得不亦樂乎,我的天吶,兩個太聰明的人果然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趕緊遠離是非之地!
後院裡,袁藏幽和小齊卻也吵得不可開交。想起,媒婆什麼媒不好做,非撮合他們倆,這下,我的馬廄不會被拆吧?
沒辦法,只好回房了……
「小汀。」客隨的聲音,溫柔。
「哥。」我回頭,走過去,挽著他的手。
爺爺好像想通了什麼,不再執意趕客隨和蘭姨走。這樣,我就有娘和哥哥了吧~真開心~
「你有心事?」
不明白,為什麼客隨總能第一時間看出我的心中所想……
「我聽客憶說,你和客路是一對,最近怎麼好像很疏遠的樣子?」
我只是害怕……
「哥,我也許,會傷到他……」
客隨笑著,摸摸我的頭,「就為了這個?」
「可是,我真的很害人的,那次刃二……」很嚴重的,不是嗎?我只要一想起當時的情況,就還會心悸。
「真是當局者迷啊。」客隨又笑,「你那時罵客行,不還是振振有辭。怎麼輪到自己就不行了?」
可是……
「你這樣,不是自以為是麼?至少也該問問客路的感覺吧?」
我……
「怎麼,你真的捨得從今以後都不理他?」
我立刻搖頭。
「那就是了。我先說好,女人不是瞎子,哪天他被搶了,你可別後悔啊。」客隨歎口氣。
「……」誰敢!我怎麼說也是少尊!
「別害我沒有妹夫啊~」客隨笑笑。
「哥,你欺負我,我要告訴蘭姨!」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就剛才!」
「你分明冤枉好人嘛~」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哥哥欺負我!」
難得有個哥哥,不折騰一下怎麼行?呵呵……
……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刃九的房門,探進頭去。
「少尊?」刃九的聲音,著實嚇了我一跳。
「呃……小九噢,你醒咯,呵呵,傷沒事了吧?」我傻笑道。
「沒事。」刃九走到我面前,「少尊有什麼事嗎?」
「沒,就是來看看你!」我抓抓頭,客路不在哎……
「刃七剛剛走了。」刃九看了看我,笑道。
被看出來了?……呃,無語……
「那我不妨礙你休息了。」我立刻準備走人。
「少尊……」刃九輕輕抓著我的衣袂。
「嗯?」我回頭。
刃九笑著,「他在屋頂。」
啊?這樣噢……「噢。」我故作鎮靜地點點頭。剛關上門,我就直衝後院。梯子哪?
九牛二虎之力啊,我終於爬上了屋頂。
大雨剛過,屋頂上的瓦片又濕又滑。
果然,客路抱著佩刀坐在那裡,一臉的若有所思。
「客……」我還沒說完,就腳下一滑,當即趴下。
「……」客路立刻起身。
「不用!」我伸手制止,「我自己爬過來就行了……」
很狼狽地到達目的地,我坐下,拍拍身上的青苔。
「沒事吧?」
我搖頭,「你在這裡幹什麼?」
「吹風……」
吹風?的確,雨過天青,空氣格外清冽。
「你上來做什麼?」
對哦……要老實告訴他嗎?
抬頭。滿天的星星,對啊,今天是朔日呢……
「看星星。」我指指天空。
他抬頭,隨即,淺淺笑了。
原來,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感覺,可以是這樣幸福的。
「對不起。」
莫名其妙的,我和他同時開口,說同一句話。
「什麼?」
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突然,明白了彼此是要說什麼……原來,擔心的,是同一件事嗎?
「那把刀抱起來很舒服嗎?」我開口,笑道。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佩刀。
破刀,敢搶我的位置!我伸手,拿過那把刀,隨手一放,順便偎進他的懷裡。
想起,客憶說過,要麼就別讓他喜歡上我,若是喜歡上了,就別讓他傷心。這樣的道理,客憶這個小鬼,不是早就告訴我了嗎?
「剛才,刃九對我說,她和刃三能為我做的一切,我同樣能為你做。我不會因此而後悔,她們也一樣……」客路抱著我,這樣說著,「所以,我無需再為她們的事而介懷。」
「可是,若是我為了你受傷,你就不能不介懷不是嗎?」不爽,「我是不是比不上刃三和刃九?」
「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是……」他突然沒有辦法說下去。
「娘子,夫人。挑一個吧!」我抬頭,看著他。
他不禁笑了。
「笑什麼?是不是不願意啊?那沒關係,據我所知,想娶我的人好像還蠻多的……」我立刻胡說。
「不是。」他的回答,有些急。
「好啊。」我怎麼就這麼喜歡欺負他呢?「叫聲娘子來聽聽。」
「……」
我知道他說不出口啦~「便宜你,那叫聲『汀兒』就好了。」
「汀兒……」
那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不覺得啊,原來我的名字還蠻好聽的!嗯,下次要制止客行叫我「汀兒」!……這種是不是傳說中的見色忘義?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他突然這麼問我。
為什麼?深深地覺得這個問題該我問。但是,為什麼?我的確是沒想過……也許是因為……
「你枕起來很舒服。」我認真地答道。
他的笑,即使不看,也感覺得到。
幹嘛?我是說真的。即使不是全部的原因,也是大部分的原因!
「你呢?」說起來,論姿色,我比不上君臨;論氣質,我連秦素的裙邊都摸不到;論才學……那種東西,我好像沒有……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被你枕著很舒服。」他笑著,這樣回答。
真的假的?
我起身直視著他,「是你自己說的啊,以後不要後悔!我對枕頭一向是很殘暴不仁的噢!」我屏著笑意,嚴肅道,「我經常是又打又踹,又拉又扯,睡得不舒服還要捶兩下,可能,還會咬噢……」
他眸中溫柔的笑意,讓我沒辦法說下去了。
他傾身,輕輕吻上我的唇。
突然,我的身體一下子脫力,眼前一黑……
……
「啊,汀汀啊,你終於醒了!」月姨一臉緊張地道。
我起床,思維還沒有恢復。
「昨天到底是怎麼了,你的『炎神覺天』突然發作,把我們嚇死了!」君臨皺眉。
「你現在還好吧?」蘭姨溫柔地開口。
「汀兒姐姐,你體內的『炎神覺天』內力,比起正常修煉的人來,更加躁亂,你最好是收斂心性……」秦素的聲音還是一樣好聽。
……
我生平第一次,決心立下重誓。
「我一定要治好『炎神覺天』!嗯!」我雙手握拳,大聲道。
眾人不禁都愣住了。
我起身下床,打開門。
聽得到,爺爺的咆哮聲。
「你到底對我孫女做了什麼?信不信老子一掌劈了你?」
你敢!我立刻奔下樓。衝進人堆裡。
「你敢動他試試!」我擋在客路面前,大聲道。
「啊,你……」爺爺又愣,「你傻啦,丫頭。他是什麼人,聖教裡地位最低的『刃』哎,換了平時,連謁見你的資格都沒有。你怎麼就……」
「你管不著!」你出去那麼多年,我看我真想嫁人,十個都嫁好了!
「你……」爺爺一臉怒火,「你看我管不管得著!」
我拉起客路的手,擠出人堆。
「你去哪兒?」
「去生米煮成熟飯!」你看我敢不敢。……不會再暈一次吧?
「什麼!」爺爺立刻衝過來,狠狠地在我頭上敲栗子,「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不要臉的孫女啊~~」
「尊上……」客路立刻把我護在身後,爺爺也就順勢改成敲他的頭。
「『尊上』?你再叫一聲試試。」爺爺大吼,「叫爺爺,真是不識相!」
「你再打他一下試試!」這種時候,不亂才不好玩,我上前將客路拉到身後。
「啊,你什麼意思?」
「……」
……
局勢正混亂的時候。石伯伯突然走了進來。
不是吧,又是石斫的婚事?
「老爺子,您回來啦。」他打了個招呼,又看著我,「小汀啊,我是來跟你說,你跟斫兒的婚事的……」
真的啊?饒了我吧……
爺爺的表情是一臉的「不要怕,誰敢搗亂,老子就劈了他」……
「是這樣,皇上下旨,將承安公主許配給斫兒……這是聖旨賜婚,推脫不得,石伯伯對不起你……」說完,石伯伯做泫然欲泣狀。
我能笑嗎?可是我真的想笑。
「這是天意,我與石斫沒有緣分。石伯伯也不用太過介懷了……」我努力做沉痛狀。
「小汀啊,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唉……」
我正高興的時候,突然門口又有人來。
「南海北神宮,特來慶賀聖教少尊十九芳辰!」
什麼?芳辰?
「今天是八月初二。」客路開口,提醒我,「你的生辰。」
原來,已經八月初二了……
問題是什麼是南海北神宮?
幾個穿著清涼,佩滿珠翠的女子踱步進來。為首的那個,眉宇間透著霸氣,和她那身輕紗格格不入。
「想必您就是少尊了。」她衝我笑道。
還真準咧。
「本座,南海北神宮宮主,洛瀕。今天是來提親的。」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比我還小幾歲,說話的語氣卻霸氣老成。
「啊?」不懂。我突然發現,爺爺已經跑到了一邊角落裡,還拿著茶壺擋住自己的臉。
「昔日聖教聖尊曾有負於本座的師公。當日,聖尊立下誓言,他日聖尊子嗣,必有一人要與我南海北神宮結為姻親。只可惜,聖教行蹤不定,一直未能如願。今日既然有緣相遇,還望少尊應允,與本座成親。」那個女孩說得我雲裡霧裡。
可惡的刃二。沒事把聖教的行蹤廣佈江湖幹什麼?還有,爺爺,你怎麼就給我惹這種事!
「可是,洛姑娘,我是女的。」我假笑著開口。
「本座不介意!」說完她拉起我的手。
不是吧?
她還沒拉多久,客路就將我拉了回去。「我介意。」
洛瀕看著客路,兩人之間有殺氣蔓延。
「希望少尊明白,本座是一番好意。」洛瀕平靜地開口,「聽聞少尊被『炎神覺天』的內力所擾。我們北神宮的『玄月心經』是天下唯一可以調和『炎神覺天』內力的武功。如果少尊下嫁,本座自然不吝相授。」
啊?這樣,是威脅還是引誘?
哎?等等,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哈哈……
「其實,洛姑娘,我還有個哥哥……」對不起了,客隨……
洛瀕立刻望向一邊的爺爺。
爺爺立刻點頭。
「哎,客隨,你別跑啊!」客行的聲音。
洛瀕皺起了眉頭。將一本秘笈往我懷裡一塞,「你自己先練著吧!追!」
說完,一行人又風風火火地消失。
好像,沒事了……啊,真的風過花落,輕鬆解決啊~
我抬頭,笑望著客路。
這下大概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我們的日子了吧……呵呵,風平浪靜,花好月圓,還有,吃一輩子免費的豆腐……呃,不好意思,錯了,是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