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章 赤楓大人救命（中）

　　兩人回到住所時，發覺小樓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雪桃、雪櫻和霍普的女僕都安靜地在院子裡待著，而一樓的客廳裡似乎有個陌生人在和霍普說話。

　　見到兩人進來，雪桃雙眼一亮，趕緊迎了上來，「赤楓少爺，您回來啦！有人找。」

　　客廳裡的那人聽見外面的聲音，立刻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普通一聲跪在了赤楓面前，「赤楓大人救命啊！」

　　「救命？這是怎麼說的？」赤楓有些摸不著頭腦。

　　「到屋裡說吧，事情有些麻煩！」霍普臉色異常難看地跟了出來。

　　回到屋內，在霍普的示意下，那個陌生的男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詳細地向赤楓說了一遍。

　　此人是背山城城衛隊的一名普通城衛，直屬于斯納伯管轄，以前赤楓在背山城時，彼此也見過幾面。只不過赤楓身為高高在上的造物師大人，背山城裡主動與他點頭打招呼的人何其多，他又如何能把每個人都記住，所謂貴人多忘事，無外乎這個原因。

　　事情還得從烏嵐、塔拉兩國的邊境衝突說起，從前線傳來的說法，應該是塔拉帝國主動挑起事端的可能性大一點，因為對方的準備明顯比較充足。也因為如此，鎮守烈霞山脈的邊軍屢屢受挫，敗退了百餘里，已經退守背山城一線。

　　其中一路邊軍以背山城為據點，就地構築防線，準備堅守到鎮西軍馳援。該軍將領因為屢戰屢敗，心中怨氣頗深，于是便下令將背山城裡的金髮塔拉人種全部逮捕並拘禁，準備過幾日作為奸細處決祭旗。

　　要知道在背山城這種臨近前線的地方，千年來與塔拉帝國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金髮人種人口數量所佔的比例也尤為多，其中就包括背山城望族霍氏，還有那個喜歡溜鬚拍馬的城衛中隊長斯納伯。

　　霍氏雖然大部分家眷已經被轉移到了左京城居住，但是霍普的父親霍恩可還堅守在背山城中，此時便和斯納伯一起作為塔拉帝國的奸細被拘入軍營。

　　按理來說，這兩人都不應該被搆陷奸細罪名的，霍恩身為造物師的父親，地位本就要比普通人高一等，帝國的尋常官員輕易不敢得罪他。而斯納伯更是背山城城衛的下級軍官，地位與正規軍的校尉相當，在夏官司馬所管轄的兵部中也是登記在冊的正式軍官，按理來說身份也是可靠的。

　　可惜事情並非按照其最合理的方向來發展，恰恰相反，兩人因為彼此的關係而使得自身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

　　當時自認為與赤楓及霍家關係良好的斯納伯自告奮勇地去為霍氏說項，說霍恩有個二星造物師的兒子，勸邊軍將領還是不要得罪霍家人為好。

　　怎奈二星造物師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多大的大人，至少對于統兵大將而言算不得什麼。而且大部分軍人似乎天生就和造物師有些相沖，彼此看不順眼，比如鎮西軍先鋒林永威總是稱「造物師大爺」，而唐克更是毫不客氣地攻訐征西大將軍林順為「老東西」。

　　斯納伯若是軟語相勸還好，邊軍將領或許還會賣個面子把霍恩給放了，可是那倒霉的傢伙偏是以自己的立場來勸說，語帶威脅，這可把那邊軍將領給惹惱了，更是堅持要把霍恩拘禁起來，否則豈不是有損軍隊的威嚴。而斯納伯自己也因為這件事而身陷囹圄，與霍恩共患難去了。

　　總算斯納伯還算是御下有方，當即就有這麼一名屬下趕到左京來向赤楓求救，否則等到事情塵埃落定，霍普怕是只能等著替父親收屍了。

　　等到這名城衛把事情說完，霍普神色相當苦惱地看著赤楓，「你有什麼辦法嗎？那個邊軍將領似乎不太喜歡造物師。雖然你是三星的，但他未必會賣你面子。」

　　「我相信他不會理會我的。」通過剛才那名城衛的描述，赤楓並不認為自己的面子能夠比一名二星造物師大多少。除非是像林永威和自己看對了眼，否則這種不喜歡造物師的軍人最是不好對付。

　　想到林永威，赤楓突然有了主意，如果那名邊軍將領不肯賣造物師面子的話，那麼鎮西大將軍的面子肯定還是要給的。林順就是烏嵐帝國軍隊的一面旗幟，除非是那些靠著家族背景進入軍隊鍍金的傢伙，其他軍人基本上都是非常尊敬這員老將的。

　　若是赤楓能找林順幫忙，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看樣子又得去一趟鎮西軍大營了。」赤楓轉頭看了看羅犽，「他們什麼時候開拔？」

　　「明早。」這個問題或許涉及軍事機密，但這時候羅犽也不會迂腐地保持緘默。

　　「那我們現在出發吧！」赤楓知道時間無多，若是等睡一覺起來再去辦這件事，怕是只能看到一個空蕩蕩的鎮西軍大營。

　　這還是赤楓第一次在傍晚出行，他們雇了輛馬車直接縱貫整個左京城，先是經過燈火敞亮的南城富人區，隨即往北抵達左京城燈紅酒綠的中心區。

　　中心區顧名思義位于左京城的正中央，其他城市的這個位置通常是內城城主府的所在，但是因為左京城主府選址在了南城的青江畔，所以中心區便空了出來，作為酒肆、客棧、戲院以及青樓的所在，白天相對還冷清些，到了晚上，比之東城的商業區還要熱鬧得多。

　　中心區無愧于左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沿路的酒肆怕是有數十家之多，最密集處整條街都是。此時正是晚飯時分，到處都是酒肉飄香，一拍安逸，完全無法想像出西邊的前線，兩大帝國的軍人正在打得你死活我。

　　客棧和戲院相對較少一些，但也都是生意興隆，人來人往，一派安樂景象。

　　在進入中心區之後，行進了五百米左右，右手邊朝東而去的一條岔道上無比的熱鬧，粉紅色的旖旎燈光從那裡投射出來，甚至映紅了與之垂直的主幹道。待到馬車經過之時，赤楓忍不住探頭望去。

　　只見一排沿街鋪面門口都掛著一溜紅色的燈籠，燈籠下面人來人往，進出的清一色都是男人。而在鋪面的二樓闌干處，濃妝豔抹的女人探出身子揮舞著絲帕招呼樓下的過客。

　　赤楓何曾見過如此場面，況且以他的年歲還不懂男女之事，平日裡又專注于造物學習，更是沒有機會與同齡人進行每一個男孩成長過程中所必經的「學習交流」。

　　于是他好奇地向前方駕車的車伕問到，「大叔，這是什麼地方。」

　　馬車伕正好抽空拿起手邊的水袋喝水，聞言差點被水嗆到，「咳……這是左京城最出名的『花街』。」車上載著的都是孩子，而且其中還有兩位是造物師大人，他也不好說得太過于詳細。

　　「啊！這就是傳說中美女如玉的『花街』啊！」霍武聞言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他還待繼續發揮，卻被身邊的羅犽扯了扯衣袖，又拿手指了指他身前的霍普。霍武這才想起自己的侍主心情不是很好，自家的老爺正身陷囹圄，怎會有心思聽這些尋花問柳的香豔俗事，自己要是再口無遮攔，怕是要受重罰的。他感激地看了羅犽一眼，便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赤楓正好回頭，看到身後羅犽的舉動，心裡多少有些瞭然，也不再追問。

　　告別了這處繁華的所在，馬車往北行去，沿路的燈光漸少，路面也昏暗了許多。這裡便是城北平民區了，且越往北的住戶越窮，到了左京城北門附近，基本上就是貧民窟了。

　　入夜之後這裡燈火闌珊，除了馬車行駛的中央幹道修得還不錯，沿街店面也都應城主府的面子工程要求保持得較為整潔，但是兩側的巷子裡卻是一片狼藉。

　　即便馬車毫不停留地一路馳過，赤楓依舊可以隱約看見巷子裡遍地垃圾和污水，空氣中還不時隨風飄來一股惡臭，讓眾人不得不掩住口鼻。赤楓這會兒終于明白，為何鎮西軍的馬車進出左京城都寧願繞道南門，實在是因為這條路走得太痛苦。

　　按理說青江從左京城中橫穿而過，左京城的排水系統應該修得相當不錯才對。但是富人們佔據了臨水的南城區寶地，又不肯讓北城的污水就近穿過南城區排入青江，說是味道不好，影響了他們的生活品質，非得讓北城的污水往城外的護城暗河裡排。

　　左京城在建立之初，確實規劃並建設了一整套完善的引水和排水系統，即上游取水，下游排污的城市水循環體系。進水總渠設在左京城西南角，然後通過地下管路流向城中各處，而排水則由另外一組管路流亡城東南的青江下遊方向。

　　這個設計可以說是相當合理的，但隨著城南富人區的形成，情況卻悄然地變化了。富人們不願意北城平民區的大量污水從自己家旁邊流過，于是第二任的左京城主就將污水系統自中心區位置截斷，將北城區的污水改為排入城外的護城暗河。

　　這個修改說起來也不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至少那時候的北城區並不像現在這麼髒。只是眾所周知，城市的進水和排水體系是需要定期維護的，清淤排阻的工作必須要做，否則日久天長必然堵塞。

　　左京城也確實有這麼在做，但是問題卻由此凸顯出來了，城南富人區人口少，污水自然也少。城北平民區人口密度高，每日的生活污水數倍于城南，但定期維護的頻率卻與城南完全相同，焉能不堵。

　　且城北暗河埋于地下，屬于軍事設施，而非排水體系，無法列入排水體系的養護工作當中去。日久天長，北面的護城暗河早已經不知道淤積成了什麼樣，嚴重影響了北城的排污。若是左京城有戰事還好，生物流造物師們會指揮地龍讓護城河重現天日，淤積問題也就自然隨之解決，但左京已經數百年無戰事，城北護城暗河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也沒人知道。

　　于是最終的結果便是貧民窟裡污水橫流，形成了一條和青江平行的「污江」，從東北角排出左京城。到了現如今，城北的排污系統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了，于是城主府乾脆就不再予以養護，美名其曰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