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上京之行 第九章 首善之都上京城（上）

　　送走了身披造物師大盜這張狼皮的鎮北軍將士之後，天色已經微亮，晨曦如血，從通城北八十里驛的後牆外淌了進來。這一夜確實見了些血，但也不過是四名武官受了點輕傷，而蒙面為匪的鎮北軍失了四匹馬，結局總算被控制在了最溫和的一種情況。

　　一行人繼續上路，而通城北八十里驛的驛丞也鬆了口氣。目送著這夥人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北上的官道，驛丞在這仲夏的早晨裡沒由來地感覺到一陣寒涼。

　　雖然他最終不知道那名盜匪頭子的真名和面相，但是通過羅犽與這些人的對話，多少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而他又知道了另一件事，昨夜下榻驛站的那位造物師大人是可以構造戰鬥裝甲的高手，而且還是奉旨進京。

　　也就是說，這兩方面昨夜若是真的把臉皮撕破了，最終不得不以死相拚，他這個一階下品的芝麻小官就如同小螞蟻一般，任何一方濺出一滴鮮血就能把自己淹死。

　　謝天謝地！那位自稱建威將軍林永威大人弟子的少年幾句話化解了這場危機，在驛丞看來，甚至比之前雙方的兩次交手更為關鍵。

　　驛丞雖然也算是個官，但在幻物大陸上終究也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即便是一向對下層平民相當和善的赤楓也未曾考慮過他的心思。此刻這位少年造物師正坐在馬車上打著盹，以彌補昨夜被攪擾的睡眠。

　　羅犽在他身邊也同樣閉著眼，只是身軀依然坐得筆直，不知道是在閉目養神，還是連打瞌睡都能保持這種酷酷的樣子。

　　雪桃和雪櫻兩姐妹也是累壞了，坐在馬車後排頭挨著頭睡得正香。

　　在這部馬車前面，絡城林氏的兩名武官無精打采地駕著馬，身為隨扈，他們昨夜實在是很沒面子。而且幸好對方並非真正的盜匪，而是軍人，不願對同僚下重手，否則他們恐怕連小命都丟了。

　　而在後面的馬車上，兩名左京城的武官一如既往地沉默著。在他們的身後，一個巨大的黑色身軀佔據了原先堆放金屬原料的位置，雙手抱膝蹲坐在馬車後排，如同一個好奇的孩子。

　　這自然是昨夜那具沒有武器的戰鬥裝甲。雖說鎮北軍的那些人已經退走了，但本真有備無患的心理，赤楓還是把這個大傢伙給帶上了路。而且戰鬥裝甲本就是具有強大戰鬥力的管製品，除了有能力構造他們的造物師，也就只有軍方可以擁有，要麼拆解回收，要麼交由軍方處理，自然不能留給驛站。

　　絡上平原為烏嵐帝國的核心腹地，同時也是重要產糧區，所以一路行去，官道兩旁並不像西邊那般荒涼。春天裡種下的麥子現如今已到了收成的時節，農夫們在田間忙碌著，偶爾有人抬頭看見這兩架馬車，看到馬車後面的黑色大傢伙，才既驚訝又好奇地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就這樣，赤楓一行人在四天之後終于抵達了此行的終點——首善之都上京城。

　　赤楓不明白上京城為啥又叫做首善之都，或許是因為帝都這種地方積累了太多來自烏嵐帝國各地的財富，如此大的投入下，帝都的環境總是要比別的地方漂亮些，帝都人能夠享受到的待遇總是要比地方上要好一些，帝都的治安總是要比其他地方好一些，故而成了首善之都。而事實上，如果將如此大的投入放到背山城去，那地方怕是也有條件成為首善之都，非是上京城本身比別的地方好。

　　赤楓只知道上京被稱為首善之都，所以像戰鬥裝甲這樣的凶器自然是無法入城的，于是在上京城高高的城牆下，在巨大的城門外，他的馬車被攔了下來。無論是景帝陛下的邀請，還是左京城主王德勝的文牘，或者絡城城主林永健的信物，都無法說服城衛將戰鬥裝甲放進城。

　　當然，對于赤楓而言，這具戰鬥裝甲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本也沒打算要一輩子帶在身邊，于是拆除了秘銀合金的動力機構和七星造物的核心齒輪之後，他將變成一具無用的鐵疙瘩的黑色戰鬥裝甲交給城衛處理。

　　輪值的城衛小隊長在心裡暗罵一聲「造物師大爺」，苦惱地看著一動不動蹲在城門外的這個大傢伙。這東西不准進城，但也不能就這麼棄之于城門外，近千斤的重量又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動的。若是動力機構和核心齒輪未被拆除，他還能在城衛裡找個懂操控的人把這傢伙弄走，這會兒卻是如同一塊頑石一般鎮在這兒。這事兒若是讓城門主官知道了，他今年的考績非得被降一個等級。

　　無奈之下，他只得去雇了輛牛車，在手下們的幫助下，艱難地將黑色戰鬥裝甲扛上車，運往城北禁軍大營武備庫進行後續處理。

　　至于肇事者赤楓，他並不知道自己給人惹了個麻煩，此時正坐在馬車上驚訝地看著帝國五都之首的上京城。曾經在左京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最高的城牆，曾經在絡城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最繁華的街道，然而直到進了帝都，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應該屬于上京才對。

　　無法用言語形容，只有一個字——高！

　　上京的外城牆與左京一樣高，只是城牆的長度更長一些，所以城門的數量更多一些。根據絡城的年輕武官所說，上京城郭二十里，城門九個。如果僅僅是這樣，赤楓也不會感覺上京有多高，只會覺得大。

　　當他走進城門時，強烈的視覺衝擊才真正襲來，一座更加高大的城牆在幾里之外高聳入雲，先前只是被上京的外牆阻擋了視線，才未曾看見。

　　此時站在左京城的正陽門內，順著眼前這條直通皇城的大直道，赤楓看見一座高台位于路的盡頭，而皇城則是建于那高台之上，包括內城牆。

　　高台本身就近似于一座小山崗，或者說高台本身就是用一座小山崗改建而成的。而皇城城牆立于高台之上又有三十米。加上城樓高度，距離地面最大時達到了近百米，直入雲端，對整個上京城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隨著馬車的行進，赤楓就這麼怔怔地看著皇城在自己的眼前不斷地放大，再放大。烏嵐皇城長寬各五里，佔地二十五里，雖然在面積達到四百里的上京城裡僅佔了相當有限的面積，卻以其高大的身姿充斥了每一個進入上京城的外人眼眶，獨佔了上京城的所有尊崇，讓人無暇他顧。

　　馬車沿著上京正中央的主幹道向北行進了五里之後，在一條同樣寬敞的大道上往右一拐，終于讓上京城裡高大的建築物第一次擋住了赤楓直視皇城的視線，也讓他從震撼中醒轉過來。

　　因為皇城的地基本身就很高，所以上京城裡的建築物不虞有超過皇城建築的顧慮，因此都修建得異常的高峻，四五層的建築都算是矮小的，七八層的比比皆是，若是把左京進修院「齒輪之塔」搬到這兒來，恐怕都難以進入五十之數，更不用說皇城之內還有更加高大的建築。

　　到處都是更大的酒樓，更大的商行，更多的行人，絡城的那種繁榮景象與上京相比就顯得相當的集促。貨物或許是在絡城那裡進行集中轉運，但生意卻是在上京城裡談。如此看來，絡城就像是上京的貨棧。全烏嵐帝國的各大行會基本上都將總部設在了上京城，除了造物師公會。

　　造物師公會在幻物大陸上有兩個總部，分別是位于塔拉帝國的機械物流總部與位于烏嵐帝國的生物流總部。這兩處總部都不在兩國的帝都之中，而是獨立于兩大帝國的統屬之外，自行建城，以彰顯造物師的高貴與高高在上。

　　因此即便是在烏嵐帝國的首善之都——帝都上京城裡，依然只有造物師分會和上京進修院，而這正是赤楓此行首先要去的地方。

　　他回憶起臨行前唐克說的一句話，「不要被上京皇城所迷惑，等到哪一日你到了位于塔拉帝國的機械之城，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做雄偉！」

　　赤楓心中漸漸滋生了一種期待，如果烏嵐帝國的皇城還不能夠叫做雄偉的話，那麼作為造物師公會機械物流總部的機械之城又該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