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上京之行 第十三章 二百五十六面體（下）

　　一百二十八面體對于現如今的赤楓而言可以說是毫無難度的，相鄰兩面之間的角度誤差哪怕是達到一分，對于一百二十八面體來說也算不得什麼，精度要求整整差了一個數量級。

　　但是赤楓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退縮，這不是面臨生與死時那般不得不退縮的抉擇，只不過是一件禮物而已，對他來說，若是如此輕易地便選擇放棄，那才是不能容忍的失敗。相比于無法為素不相識的三公主準備一件生日禮物而丟臉，他更加不願意輕言放棄。

　　「二百五十六面體既然在三星中段機械物流造物師的能力範圍之內，而且也確實有不少人能夠構造，那麼我沒有理由做不到！」他堅定地對自己說到。

　　一旁一直安靜地守候在他身後的羅犽這時候突然開口問到，「雖然我不懂得造物，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是有些事情是觸類旁通的，你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給你建議。」

　　赤楓從來不會因為羅犽隨侍武士的身份而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同樣也不會因為羅犽不懂造物而不屑于與他談論。此時聽羅犽這麼說，立刻把自己的煩惱向他傾訴，「是精度問題，經過我五次失敗的嘗試，可以確定二百五十六面體的相鄰兩面之間的角度誤差必須控制在十秒以內才有成功的可能。」

　　羅犽的機械知識自然是遠遠不如赤楓，自然不太理解十秒是個什麼概念。

　　赤楓于是在涼亭外面的泥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然後自圓心位置往外拉出一條細線，「看，一個圓形就是三百六十度，而十秒相當于這個圓的近十三萬分之一。如果你能用緊貼在一起的近十三萬條細線來組成這個圓，那麼一條細線就是十秒。」

　　一貫冷酷的羅犽聽到這裡也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搖頭說到，「這絕非人力能為的事情！」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覺得難以為繼了。」聽了羅犽的話，赤楓有些沮喪。

　　「也許你的想法錯了！」羅犽卻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幫助赤楓的想法，反而提出一個頗有見地的觀點，「我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高階造物師可以構造出上萬個面的戴雅幻彩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種東西的精度要求肯定更高，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

　　赤楓聞言雙眼一亮，「是啊！若是十秒的精度都已經超出了人力所能判斷的範疇，那麼上萬個面的幻彩石精度要求必然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或許是百分之一秒，甚至可能是千分之一秒，那又如何能做到？看來我的方法確實是錯了。」

　　當初他在背山城培養所的資料室裡看的那本書是《戴雅幻彩石結構解析》，根本就是一本適于二星機械物流造物師的低端讀物，僅僅只提供了六十四面體的結構圖，並未有一百二十八面體以上的圖片，自然不會詳述具體的細節。赤楓僅僅是知道二百五十六面體的大致數據而已，現在完全是憑著自己當初淺薄的知識在構造。

　　若是這會兒能夠去一趟上京進修院查閱資料，找一找戴雅幻彩石的進階篇，相信一定有所啟發。赤楓抬頭看了看頭頂偏西的太陽，此時下午已經過了一半，只是不知道時間上是否來得及。

　　他轉頭望向涼亭外面，杜總管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換了個年輕的內侍侯在那裡，于是他招呼到，「這位大人，能否幫我安排一下？我有事必須去上京進修院一趟！」

　　上京進修院位于上京城東南角，昨天赤楓就去過一趟，路途著實不算近，來回差不多是四十里路，馬車全速奔跑都需要整整兩個鐘頭，再加上去資料室裡查找圖冊的時間，一點都不耽擱的話，將將能夠趕回來赴宴。

　　好在景帝事先交代過杜總管，讓他儘量滿足赤楓一些不算無理的要求，于是年輕內侍便在很短的時間內為赤楓安排好了車駕。而且因為用的是宮裡的馬車，一路出去倒也方便，很順利地便趕到了上京進修院。

　　來到上京進修院，赤楓沒有再去去找負責機械物流的副院長大人，而是直奔樓上的資料室。雖然他沒有上京進修院的學籍，但資料室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對造物師免費開放的，只要你不外借圖冊，管理員根本不會來核實你的身份。因此赤楓表現得如同在左京進修院「齒輪之塔」時一樣，大搖大擺地就直奔書架去找尋自己需要的圖冊。

　　他很快便在相關區域裡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圖冊《戴雅幻彩石結構進階》，僅僅是開篇明義部分便讓赤楓眼前一亮。

　　「一百二十八面體以上的戴雅幻彩石對于精確度的要求已經超出常人的能力極限，基本上不可能再依靠普通的手段去構造其晶體基本單元。」

　　看到這句話，哪怕是一直以來都很自謙的赤楓也難免有些為自己擁有優于絕大部分人的空間感而驕傲。一般的造物師根本無法直接構造一百二十八面體的晶體基本單元，可是赤楓卻可以做到，只是無法進一步挑戰二百五十六面體而已。

　　緊接在開篇明義部分之後，圖冊裡介紹了一種造物技巧，叫做「晶面分裂法」，能夠有效地應對這種多面體晶體單元構造的難題，不止是運用于一百二十八面體以上的戴雅幻彩石，許多四星以上複雜的合金結構也會用上，算是機械物流造物師進入四星之後必備的一種技巧。

　　「晶面分裂法」對于三星造物師的用途不大，所以這本《戴雅幻彩石結構進階》中並未詳細說明，而教授這門技巧的書籍也被歸結為四星教材，所以當初在左京進修院時，導師羅伊.斯圖爾特並未將之列入到必讀的書目中去。

　　赤楓在上京進修院機械物流的三星資料室裡轉了一圈，怎麼也找不到「晶面分裂法」的技巧指導書，只得去向管理員諮詢，最終獲知必須去樓上的四星資料室裡查找。

　　雖說「晶面分裂法」被列為四星造物師的技巧，但並不是說三星造物師不能學習或者學不會，只是沒有多大的必要提前掌握而已。于是赤楓只得再上一層樓，進入到上京進修院的四星資料室裡去。

　　作為一個生面孔，赤楓在樓下三星資料室裡還行，最多被人當做剛剛進入進修院的新學員，並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當他進入四星資料室之後，幼小的年齡就讓他顯得格外的突兀與亮眼，立刻進入了幾名正巧並不是非常投入于學習的造物師眼中。隨著這幾個人的驚呼與喧嘩，整個四星資料室在片刻之後都知道有個三星的小孩子來了。

　　三星造物師進四星資料室並不稀奇，小孩子造物師也不稀奇，但是兩者加一起，就足以挑起絕大多數人的好奇心。上京進修院位于烏嵐帝國帝都，自然也是天才匯聚之地，雖然機械物流積弱，但也有那麼三兩個天才少年來到這裡進修。只是對這裡的造物師而言，又怎麼會不認得兩隻手就數得過來的那麼幾個人，自然第一時間發現赤楓這片新大陸。

　　于是四星造物師熱鬧了起來，就連本來應該出面維持秩序的管理員也忍不住加入到八卦行列之中，和一眾造物師一起猜測眼前這個孩子的來歷。

　　赤楓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或者說他已經被圍觀習慣了，旁若無人地直奔技巧區的書架，他還要趕時間回皇城去參加晚宴。

　　《晶面分裂法技巧指導書》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加起來不過四頁紙，其中還佔了三分之二的圖解，赤楓只用了十幾分鐘便看完並且記下。

　　由于剛才在三星資料室裡浪費了不少時間，所以此時時間已經有些趕了，他來不及嘗試一下用「晶面分裂法」去構造二百五十六面體，而是直奔等在樓下的馬車，第一時間趕回宮裡去。

　　而那些被好奇心誘惑得無法專注于手中圖冊的造物師們則圍到強森單向透光板外牆邊上，探頭探腦地往下看。

　　不一會兒，有人認出了赤楓所乘坐的那架馬車，「是宮裡的車！」

　　眾人聞言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說話的人，原來是皇族李氏的一名遠房子弟，此人因為造物師身份而使得原本已經沒落的家族分支重新又走到了上京城的豔陽下，為眾人所矚目。既然他說這部馬車是來自宮裡的，那一定是沒錯的，因為他成為四星造物師之後，便成為了宮中的常客，景帝陛下逢年過節都會邀他入宮，儼然已經成為宗室嫡系近親。

　　于是有與之相熟的造物師問到，「你們皇族什麼時候又出了個天才造物師？我們怎麼不知道！」

　　那名李氏造物師搖搖頭，「我也沒聽說過這事，估計並非我們李氏族人，怕是皇上新近拉攏的客卿吧。」

　　不得不說他猜測到了開頭，卻未猜對結果。景帝肯定是有意拉攏赤楓為烏嵐帝國效力，為李氏皇族效力，先不說他的年齡所代表的未來潛力，單就「弓手」這一劃時代的造物，就足夠讓大陸上任何一個帝國為之矚目，向其拋出橄欖枝。

　　赤楓卻未必會讓景帝如意，儘管他也視自己為烏嵐帝國的一份子，也深深熱愛著這個國家，但他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可能把自己捆綁在烏嵐帝國的權力核心，從此失去自由。如果他是一名生物流造物師的話，或許會接受李氏皇族的延請，因為烏嵐帝國能夠為他提供成長為七星造物師的必要條件。但他卻是在烏嵐帝國越來越不得志的機械物流造物師，要想取得更高的成就，要想突破七星造物師的門檻，他就必須走出去，至少要去機械流造物師的聖地塔拉帝國走一趟，甚至于還要在那裡度過若干年光陰。

　　這不僅僅是赤楓一個人將要面臨的難題，事實上烏嵐帝國的機械物流天才們都有同樣的麻煩。在生物流總會的影響下，他們所生長和生活的國家正在漸漸地遠離他們所為之奮鬥的機械物流，悄悄地把他們逼向了國家的對立面。

　　若是沒有成就七星造物師的天分也就罷了，普通的造物師還能安于現狀，在烏嵐帝國過著凌駕于一般人之上的優越生活。但對于極小部分的天才而言，千萬人才能出一個的七星造物師那就是畢生的追求，其達成難度怕是比當上烏嵐帝國的皇帝也容易不了多少。事實上李氏皇族所有男丁加一起也沒有一萬人，每個人當上皇帝的幾率可要比成為七星造物師大個上千倍。

　　在這種誘惑面前，國家真的算不上什麼，何況當上七星造物師並不代表要背叛烏嵐帝國，只不過是需要與塔拉帝國走得更近一點而已。而塔拉帝國的皇帝也沒有能力去要求一名七星造物師去為國家效力，七星造物師從來都是凌駕于國家之上的偉大存在，是無數凡人仰望的近乎神靈一樣的人物。

　　不，七星造物師比虛幻的神靈還要偉大！

　　因為幻物大陸並沒有神靈留下的任何神蹟，反而是有不少千年前的古代造物遺蹟，在向人們述說著造物師的偉大。

　　赤楓離開了上京進修院，給四星資料室裡的一眾機械物流造物師們留下了一連串的疑問，並且引發了他們對于前景的一種迷茫。他們能在這種年歲成就四星造物師，或多或少都有衝擊七星的概率，可是這個國家卻正在扼殺他們的希望，將資源與關注的天平嚴重地偏向了生物流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