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十三章 薄得像紙的裝甲（下）

　　經過一天的休整，第二輪的選拔如期于第三天開始。

　　這一日的比鬥比第一輪更加吸引人，直接關係到各組別主將和淘汰者的誕生。很多人都是只看這一天的比鬥，因為無論是為了保住最後一絲機會還是要爭取主將資格，這些各個年齡組的天才們大多會拿出自己的殺手鐧。天才們的經驗，正是大家學習和觀摩的大好時機。

　　這一天的六場比賽可以說是生物流的驕傲與機械物流的恥辱，前面成人組與少年組都是兩名生物流造物師爭奪主將位，而機械物流兩名造物師則在敗者組矮子裡面挑高個。唯有兒童組是流派之間的爭鬥，但敗者組那場也是毫無懸念。

　　赤楓的場次依舊處于壓軸的位置，畢竟這是代表著左京進修院未來的兒童組主將之爭。這場比鬥的勝負相當于他能否前往塔拉帝國的入場券，許勝不許敗。所有人都明白一點，若是赤楓這場贏不了鄭秋，那麼下一場再戰魯志堅恐怕也是一樣的結局。

　　由此可以想見，這場比賽的勝負對于唐克和機械物流有多麼的重要，勝則揚眉吐氣，敗則顏面盡喪。所以他甚至比當事人還要緊張一些，乾脆強制赤楓在「齒輪之塔」裡靜修，不准提前到賽場看熱鬧。

　　等到赤楓來到選拔場地時，高級武士營的大校場已經是被進修院的造物師和隨侍武士們圍得水洩不通，甚至連城裡各大勢力都有派人前來觀戰，這其中就包括左京城主王德勝和冒險者公會陳伯強。

　　高級武士營的大校場是方形的，長寬各百步，南面與青江相鄰，北面為主席台，設有貴賓席接待王德勝、陳伯強這些人。而王德言和唐克按理也是應該坐在這上面的，但是一直以來兩大流派彼此隔閡，兩人都更願意坐在東西兩側的副看台上。

　　兩側副看台可謂涇渭分明，西面自然是來自機械物流的造物師們，東面則是生物流的地盤，而一些來觀戰的非造物師賓客則根據自己的立場選了一邊看台加入。

　　但因為烏嵐帝國是生物流造物師大本營的關係，東看台不管是造物師還是賓客的人數都要多一些。單從人數氣勢上，機械物流就已經輸了三分。

　　赤楓抵達的時候，作為對手的鄭秋早已到場，就坐在副看台王德言身邊，而魯志堅也已經在敗者組中取得了勝利，坐在了鄭秋的另一邊，兩人還不時竊竊私語，顯然關係很好。

　　鄭秋看見赤楓進場，立刻給了他一個表示輕蔑的白眼，也不急著下場，等到司儀說話要求候選者就位的之後才肯起身。

　　鄭秋的個性張揚，在第一輪時就敢隨便應付一下對手，此時對上赤楓，雖然不敢亂來，但依然是不改本色，直接比出一個大拇指朝下的挑釁手勢，表明了她信心十足。

　　對于鄭秋這個人，唐克是相當瞭解的，從去年定的內部選拔一鳴驚人，到今年直接衝著主將資格而來，機械物流又怎能不對她進行一番詳盡的調查。此女今年十歲，比赤楓大一歲，兩年前便已經達到三星層次，此時應該已經到了三星高段，比之赤楓的初段強了太多，更不用說低階時生物流就佔有相當的優勢。

　　若非赤楓出人意料地越級構造戰鬥裝甲，對上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但上一場暴露出外層裝甲形同虛設的缺陷之後，想必鄭秋已經有了取勝之道。

　　三星高段的戰獸有許多種，就如同機械物流的三星合金有上百種是一個道理，事先誰也猜不出鄭秋會選擇哪一種作為這一場的戰獸。早早到場的其他人一直都在猜測這一點，卻一直未見她的隨侍武士出現，更看不到那頭令人期待的戰獸。

　　同樣的，赤楓的黑色戰鬥裝甲在這一場中會出現怎麼樣的變化同樣無人得知，哪怕是唐克也沒有去過問。機械物流有很多的手段去竊聽別人的情報，生物流也是同樣，所以有些事情是知道的人越少保密的效果越好。

　　此時不管是唐克還是王德言都是信心滿滿，雙方都認為自己手中有足夠的籌碼可以戰勝對方。至于最終究竟鹿死誰手，還是要比過了才知道。

　　赤楓和羅犽進場就位之後，鄭秋的隨侍武士才姍姍來遲。這是一名女性武士，就如同造物師的男性比例遠高于女性一樣，隨侍武士也是如此。此女進場的方向是大校場的南端，也就是青江畔，從水中牽出一頭彎角牯牛，也就是俗稱的公水牛。

　　水牛的體型遠比黃牛要龐大得多，平日裡必須泡在水裡分攤重量，減輕四肢的負重，堪稱三星戰獸裡噸位最高的。至于體積更為龐大的犀牛或者大象之類的戰獸，卻不在三星造物師的能力範圍之內。

　　可以說，赤楓黑色戰鬥裝甲那只有一馬力出力的動力機構絕對是比不上這頭大水牛，比力氣的話肯定是要輸的。而水牛這東西不管怎麼改造，靈活性肯定是不行的，這點卻有隨侍武士來補足。這樣一來，兩者倒是相得益彰，足以克制各種類型的對手。

　　如果赤楓的戰鬥裝甲沒有讓人耳目一新的改進，怕是很難在與鄭秋的比鬥中取得上風。

　　眼見雙方都已經就位，司儀正式宣佈最長半個鐘頭的造物階段開始。由于有了前日的口舌之爭，今天再也沒人去追究羅犽帶來的大包袱裡都有些什麼。

　　而赤楓的秘密自然就在那個包袱裡面，直到羅犽打開，眾人才得以一探究竟，入目的赫然是雙劍！

　　雙劍戰鬥裝甲！

　　一時間可以聽到數百人異口同聲的驚呼。

　　雙劍戰鬥裝甲是一種技巧流的戰鬥裝甲，通常是軍方給王牌操控者配備的，因為是雙武器，所以需要更大出力的動力機構才能良好地操控。而赤楓那僅有一馬力的動力機構顯然有些不夠用，若是雙劍同時揮砍，後果很有可能是動力機構因為超負荷而毀損。

　　如此一來，表面上看是雙劍，但實際上卻必須錯時揮砍，以減低動力機構的瞬間出力負荷，操控的難度大大加強。

　　最讓人驚奇的卻不是包袱裡的雙劍，而是最終的成品——無外層裝甲的戰鬥裝甲！

　　如果說三星造物師越級構造戰鬥裝甲是天分的話，那構造這種沒有裝甲的傢伙就只能稱得上是瘋狂了。不過所謂天才，不正是天分、勤奮外加一點瘋狂麼。

　　一直以來，鄭秋都對自己的取勝保持著絕對的信心，直到這一刻終于有所動搖了。沒有了外層裝甲，整具戰鬥裝甲的重量便會大幅減輕，也就等于降低了動力機構的負擔。這樣一來，雙劍便不再是形同虛設，可以同時揮砍了。

　　當然，即便到了這一刻，赤楓的勝率也不過略佔上風，要想取勝最終還得看羅犽的臨場表現。

　　唐克眯著雙眼看了半天，才長吁了口氣，對著身邊的斯圖爾特說到，「赤楓很信任他的隨侍武士啊！這等于把勝負全部寄託于那個叫做羅犽的小孩身上了，不知道他怎麼樣？」

　　斯圖爾特搖搖頭，他也不清楚羅犽的能力，畢竟那還是個名聲不顯的孩子，一直在武士營裡學習，據說僅有的一點實戰經驗還是通過冒險者公會的任務積攢的。

　　不過鄭秋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未必比羅犽更有經驗，兩下算是扯平了。

　　場中的比鬥已經開始，上一場故意藏拙，讓魯志堅的隨侍武士誤認為戰鬥裝甲的操控性有問題，這回卻是不能再故技重施，羅犽一開場便以最大出力來操控戰鬥裝甲，雙劍斜斜地相交于胸前，靈巧地向對方衝去、

　　他的首選目標是公水牛，只有把戰獸擊殺，才有勝利的可能，畢竟對方的隨侍武士更加的靈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製服。

　　這頭重達千斤的公水牛被鄭秋改造成了刃角蠻牛，水牛特有的兩支大彎角如兩柄巨大的彎刀，配合水牛本身的蠻力，黑色戰鬥裝甲真要是被迎面撞上，哪怕是有外層裝甲在身，也是相當致命，而現在更是會被直接攔腰截斷。

　　不過以刃角蠻牛的靈活性，想要避開戰鬥裝甲的攻擊顯然也不太可能，只能是依靠隨侍武士的牽制。

　　鄭秋的隨侍武士顯然也看出了羅犽的戰術意圖，或者說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幾乎在所有的切磋比鬥當中，戰獸都是攻擊的首選目標。殺死隨侍武士會與造物師結仇，但是殺死戰獸卻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除非對方的戰獸是難得的稀有品種，否則誰又會把自己能夠構造的戰鬥工具當回事。

　　那女孩用的是一柄骨質長矛，這也是鄭秋有針對性做出的武器。長劍一般四尺，對上戰鬥裝甲那八尺大劍就像是一把匕首。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你連對方的身體都接觸不到，對方的裝甲厚薄與你又有何關係。

　　而她現在用的卻是丈二長矛，加上自己手臂的延伸，恰恰與戰鬥裝甲的手臂加上大劍的長度相當，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誰也沒佔武器長度的便宜。

　　不過她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生物流造物師的以二敵一，在機械物流造物師無法構造無需隨侍武士操控的戰鬥傀儡之前，這種單方面的優勢將一直存在。

　　雙方的造物都是偏向于攻擊，雙方越是想要取得勝利，就越是必須注意自身的防守。所有人在評估了雙方的優缺點之後，都認為這會是一場費時良久的消耗戰，然而場上的局面卻讓人大跌眼鏡。

　　羅犽一開場便控制著戰鬥裝甲直奔刃角蠻牛，而對面那個女孩則針對這一點向他展開強攻，手中的丈二骨矛直指坐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操控區裡的對手。羅犽若是不肯閃避，則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然而女孩終于發覺自己還是低估了羅犽的求勝慾望和戰鬥智慧，那具裸奔的黑色戰鬥裝甲只是揮起右手的黑合金大劍輕輕一磕，讓她的丈二骨矛偏離了原先的方向，便置之不理了，繼續擰身迂迴到刃角蠻牛的右側死角，準備施以致命一擊。

　　女孩急切地再次戳出骨矛，從後背部位刺向距離操控區裡的羅犽。在她想來，這一擊羅犽若是避開，勢必會影響攻擊刃角蠻牛的左手大劍，而等到他重新調整好戰鬥裝甲的姿態，大水牛已經在鄭秋的指揮下跑開了，到時候她還能重振旗鼓調整戰術。

　　這一擊確實不錯，若對方是個人，這裡正好是後背死角，手臂揮舞不到的地方，不能格擋，只能側身閃避。

　　但這卻是一具戰鬥裝甲，手臂雖然是仿人構造的，球狀關節卻是可以三百六十度轉動的，後背亦如前胸。羅犽連回頭看一眼的興趣也欠奉，繼續操控右臂大劍往身後一撥，堪堪架開了骨矛，左手大劍適時地扎入刃角蠻牛的後背心臟位置，一擊斃命！

　　在黑色戰鬥裝甲背後，再次偏離目標的骨質長矛扎進了操控區龍骨之間，距離羅犽本人只有幾寸的距離。鄭秋的隨侍武士倒是很像來一記橫掃，將近在咫尺的羅犽打暈，但這戰鬥裝甲的龍骨實在礙事，讓她只能直來直去，卻無法橫掃。

　　羅犽殺死刃角蠻牛之後，立刻操控著戰鬥裝甲做出一個旋身的動作，結果女孩的力氣哪裡比得過一馬力出力的動力機構，根本就抓不住也抽不回骨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武器被卡在戰鬥裝甲的龍骨之間。

　　誰也沒想到鄭秋的造物還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便倒斃于地，更沒想到鄭秋的隨侍武士竟在同一時刻被對方繳械，羅犽從頭到尾只揮出了三劍便宣告勝利。

　　鄭秋臉色鐵青地轉身就走，她的隨侍武士愣了一會兒才追了上去。

　　作為勝利者，赤楓也有些反應不過來，撓撓頭之後，才轉頭對著西側副看台的唐克和斯圖爾特靦腆地笑了笑。

　　「現在正式宣佈：今天春季交流賽左京進修院兒童組主將為機械物流三星造物士——赤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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