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御醫的藥單 (天都不思議2)》第10章
第九章
兩個月後
十月的天都,秋意正濃,凜瀏的西風,在沒有星斗的夜裡更顯冷寒。
昨夜,眾人許久未見的柳孤泉回來了,以他堂堂正正御醫苑首席的身份,在四個月停職日截止的再報到最後一日前回來了。
但因宅邸被燒燬,因此他這些日子都會暫住於天都城的慶隆客棧中。
這些,全都是許希告訴月噙香的。
所以此刻,她才會在此夜深人靜之時,出現在這間房中,坐在茶水中早悄悄被她放入「夜香丸」而陷入昏迷的柳孤泉床沿上,望著那張望了兩年多的俊顏,任眼中的熱淚在臉上奔流。
究竟坐了多久,月噙香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她的手輕輕探向懷中時,她的身子,已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她的懷中,有把小小卻尖銳的匕首,而這,也是許希交給她的。
因為在成親那夜,柳孤泉離去後,月噙香再也承受不住心底那股想恨卻恨不得,想恨卻恨不了的巨大痛意,所以她在中樞大人搖搖晃晃地進房後,在崩潰與絕望之中,直言不諱地道出了自己早非處子身的事由。
望著月噙香的那身凌亂,輕嗅著房中那尚未褪去的男女歡愛氣息,中樞大人自然明瞭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在他進喜房前,他也正與許希的第三個妾在另一間房中做著同樣的事。
雖然向來自命風流而不下流的中樞大人聳聳肩後笑著離去,可是從隔日起,天都城中便傳出了有關月噙香不貞、淫亂的各種耳語……
對一個心死之人,貞不貞潔、淫不淫亂,月噙香根本就不放在心間,她唯一的念頭只有一個--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一定要活著找到她的娘,就算那日後,許希早已將她趕至城外去。
但昨夜,許希卻又直接找上了她,然後交了她一把小小的匕首--「殺了他,就算殺不了他,也要廢了他,廢得讓他再無法從事醫職!」
望著許希那充滿恨意的猙獰面孔,月噙香靜靜接下了匕首以及「夜香丸」,什麼話也沒有多說。
其實,無論許希是如何以她娘的性命為迫,她再也不想,更不會聽從他的命令了!
因為她知道,許希永遠不會有滿足的一天!
今日他要她殺了柳孤泉,明天呢?後天呢?大後天呢?
也許這樣做會苦了她那至今生死未卜的娘,但她明白,如果她娘知道她的決定,一定只會笑笑地望著她,然後對她說:「孩子,你早該這麼做了」。
所以,她今日會到這裡來,只是為了讓他走,走得遠遠的,走到一個再沒有人能傷害到他的地方,與他的妻小,永遠相守在一起,再不要被捲入這是是非非的泥沼中。
她有她的苦,他也有他的,她明白的,因此,就讓一切在今夜全部結束吧!
月噙香低下頭,最後望了一眼沉睡中的柳孤泉,望著他那有些憔悴且削瘦的俊顏,她一咬牙,含淚將手伸入懷中。正當她打算將藏在懷中留給他的書信掏出時,微暗的房內突然響起一個低啞的嗓音--
「如果可以,這一刺,能否等到十天之後?」
「你……」淚眼模糊之中,月噙香尚在懷中的手驀地愣了,她緩之又緩地抬起眼,望著那個她以為早已沉睡的身影緩緩坐起,「你怎麼……」
「很抱歉,他給你的魂死丸對我並不管用。」柳孤泉將手伸向月噙香的懷裡,當摸及那把冰冷的匕首時,他的嗓音是那樣的僵硬。
「魂死……丸……」聽到柳孤泉的話後,月噙香的嘴角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為什麼會是「魂死丸」?
許希明明說給她的是只會令人昏迷的「夜香丸」啊!
怎麼會是這種在服用後,整個人變成活死人的陰毒藥物?
是否許希根本早料到她下不了手,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安排?
「老實說,你恨我是應該的,畢竟我取走了你的清白,還在你成親前那樣——」黑暗中,柳孤泉的話聲再度響起。
「不要說了!」月噙香一把打斷柳孤泉的話,壓抑住心中的痛苦,冷冷說著,「根本沒有人在乎這些!」
是的,不必再說了,不必再說這些會再度加深她心痛的任何話語!
只要走,走得遠遠的、遠遠的就好。
「或許你不在乎,但我在乎。」聽到月噙香的話後,柳孤泉的嗓音是那樣的緊繃,「因為無論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自己的行為都不該如此低劣,如此不光明磊落。」
「你……」俏臉,慘白如紙,月噙香的心,還是碎了,在她以為再不會更破碎的時刻。
因為她終於明白,在柳孤泉的心中,她根本徹頭徹尾只是一個不值得一哂,一個無恥敗德之人!
所以他才會在縱使洞穿了她的「陰謀詭計」之後,依然裝傻、裝睡,只為親口告訴她,他永遠不想成為一個如同她一般,低劣、不光明磊落之人。
「我承認我咎由自取,因此我請你給我十天的時間,待十日後,你將可以用比直接殺了我更好的方式來取走我的性命,並用此來成就你,也成就你的他。」
「你在……說什麼……」黑霧籠罩下,月噙香抬眼望向那冷漠嗓音的來源處,話聲整個破碎。
他要她用比殺了他更狠的方式毀了他,然後要她用這種方式來成就她?
他究竟當她是什麼人啊?當她是什麼樣的人啊……
「那三個孩子,是鬼族的遺孤。」望著屋外那被烏雲掩去一半的微弱月盤,柳孤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而我,也有一半的鬼族血統。」
「什麼……」聽到柳孤泉的話後,月噙香原本愈來愈空洞的眼眸忍不住緩緩瞪大了。
那三個娃娃不是他的?是鬼族的?
而他,也是鬼族?
「我不是個聰明之人,更不是個有足夠權謀之人,所以一直以來,我能做的,就是負責醫治我鬼族同胞,以及秘密收容、保護那些雙親遭受迫害的鬼族孩童,然後將那些天生體質虛弱的孩子調養好後,為他們編造一個新的身份,再將他們交給願意要孩子、想要健康孩子的善良人家。」
「你……」聽著柳孤泉那愈來愈低,卻那般堅毅的嗓音,月噙香再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因為她本以為他要說出的是他妻子的身份,可誰知竟是比那更撼人的極機密!
更何況一直以來,她就像所有的天都人一般,以為他只是個不善交際的普通東琅族人,卻從不知道他竟是鬼族之人,而且做的,還是這樣危險、隱密,卻高貴的工作……
「當然,我也絕不是個如此良善的善男信女,我自會用藥物控制住一些有權有勢的病患,然後在最危急之時,讓他們為我所用。」望著月噙香一語不發的靜默,微弱月光映照下的柳孤泉,嗓音是那樣的飄忽,「我之所以一直藏身於御醫苑中的最主要目的,更是為了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將害我鬼族同胞流離失所的鬼族叛賊李東錦及其黨羽直接毒殺的機會。」
「鬼族叛賊……國舅……李東錦……」聽到這裡,月噙香的嗓子整個乾澀了。
「只可惜他們比我想像的更小心、更謹慎,壓根就只相信自己的心腹,連我這個首席御醫都不予理會。」
終於,徹底的明白了。
當回想起那破廟中曾親眼目賭的一切,月噙香就明白在現今的天都城中,確實依然存在著一群視鬼族為次等民族的極端變態人們,而且那些人之中,還有極為位高權重之人,這人 ,就是他口中的李東錦。
而柳孤泉竟一直以一人之力,努才地護衛著他的同胞,一直以一人之力,希望能挽救一些他那些受苦的同胞……
這樣的人,竟因她而捲入了這場風暴之中,令得他家不成家,更令得他必須連夜遁逃。
上蒼,她究竟做了什麼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許久許久之後,月噙香終於緩緩望向柳孤泉。
是的,為什麼要告訴她?
因為這個大秘密,是絕對足以令他徹底喪命,並令他一直以來的努力灰飛煙滅的啊!
「因為我的良心過不去,因為無論你在不在乎,我都無法原諒自己對你所做的事。」柳孤泉冷笑一聲後,僵硬地說道:「所以請給我十天時間,讓我安排一下孩子們,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私事,而十天後,你便可以去告發我,我相信,這會比直接殺了我,更讓你痛快些。」
原來他竟如此恨她,恨到連他多年來的志業都必須咬牙放棄的地步。
是啊!為什麼不?畢竟若不是她,他何苦飽受這一場混亂?
「那……你的妻呢……」在終於明瞭了一切之後,月噙香恍恍惚惚地問道。
是啊!他要她告發他,但他都沒想過他的妻與他的子嗎?
「妻?你認為我這種天天生活在生死邊緣的人,能娶妻嗎?有資格娶妻嗎?」聽到月噙香的話後,柳孤泉冷冷一笑。
「那你到矩城去……」月噙香愣了愣,抬起頭望著柳孤泉。
「自是為了去救一位對我鬼族有莫大恩惠的女子。」柳孤泉冷漠地回答道。
他沒有妻也沒有子?
難道那妻與那子也都只是為了掩護他身份的煙霧彈?
老實說,此時此刻,月噙香已徹底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因為她的腦子根本無法思考了。
「我絕不食言!」望著月噙香古怪的靜默,柳孤泉再一次說道:「到時你若將我告發,我保證你與你的夫君必定從此飛黃騰達,一飛沖天。」
她與她的夫君必定從此飛黃騰達,一飛沖天?
她哪來的夫啊?現在的她,連自保都成問題了,又如何能飛黃騰達,一飛沖天?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此刻最重要的是,向來獨來獨往,沒有任何權勢與有力朋友,並身懷如此大秘密的他,再不能留在有許希的天都中!
或許她已沒有了未來,但她絕不能讓這樣忍辱負重的他,陪著她一起墜入那世間最最污穢的泥沼中。
「你不必再用任何詭計蒙騙我了,我上當受騙過一次,已經夠了!」所以,月噙香讓自己痛著心、鐵著臉,朝柳孤泉冷冷一笑。
「我沒有騙你,上回——」聽著月噙香那聲冷笑,柳孤泉心一抽緊。
「不必再說了,因力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相信你!」月噙香一把打斷柳孤泉的話,緩緩由床沿站起,背過身向房門走去。
「既然如此,你何不現在就殺了我?」望著那個纖弱而顫抖著的背影,聽著月噙香口中決絕的話語,柳孤泉咬牙說道。「因為我自知今日殺不了你。」
當臉上的淚再不會被人望見時,月噙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然後任熱淚全聚流至唇旁,「但我相信,這世上、這天都,總會有殺得了你的人,比如許希,及他那幫見錢眼開,積極尋找你大秘密的手下。」
「你……」
「所以,若你活得不耐煩了,儘管可以繼續留在天都。」月噙香顫抖著手輕輕推開門,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緩緩回頭,然後在淚眼模糊中,最後一次,將那張刻在自己心底最深處的臉印在腦海中,「但請永遠,別再出現在我視線所及的任何地方!」
門,輕輕的關上了,遠處的雞鳴聲,響起了。
「噙香?」望著門扉下的淚滴,回想著方才月噙香離去時那削瘦小臉上的淚痕,柳孤泉再忍不住地出聲喚著。
因為他想知道那地上的淚珠,是怎麼回事?她眼底的傷痛,又是怎麼回事?她過得不好嗎?
他那日怒急攻心地傷害她並離去之後,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儘管想起身向前追去,但柳孤泉卻無能為力。
因為許希的「魂死丸」雖不管用,卻不代表完全沒效,因為現在的他其實連走動的能力都沒有。
所以他只能又痛又急地望著阻隔著他與月噙香的那道房門,只能又痛又急,眼睜睜地望著她的淚,遺留在拂曉的寂靜風中……
一間茶坊之中,一個戴著竹笠,滿臉胡碴,憔悴而又風塵僕僕的男子靜靜坐在二樓靠窗的包廂中。他就那樣坐著動也不動,就算桌上的茶早涼了,依然動也沒動一下。
一陣輕風吹過,突然,他背後隔著一道竹簾的另一個包廂傳來一個磁性、醇厚,但醇厚中又帶有些戲謔的嗓音--「後事都交代完了?還沒有需要補充的了?給我醒醒,問你呢!木頭,你這個平常看起來一句話不吭,結果只因心情激動一下,就差點把大夥兒都給賣了的『好』兄弟。」
「抱歉。」柳孤泉低下頭悶聲說著。
「好,既然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沒話說了,那現在換我說。」竹簾後的男子輕啜了一口茶,「你的貼身女侍官叫月噙香?」
「我沒有貼身女詩官。」一聽到「月噙香」三個字,柳孤泉的眼眸驀地一沉,而臂膀微微僵硬了。
「沒有?」聽著那怎麼聽怎麼有問題的回答.竹簾後的男子笑了笑,「那就算了。」
輕風繼續在吹,一股古怪的沉默瀰漫在兩個背對背的男子之間,而最後,還是柳孤泉先沉不住氣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算什麼!」
「我昨日啊!收到一張請帖。」聽著柳孤泉那再掩飾不住的粗暴語氣,竹簾後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勾。
「那關我什麼事?」柳孤泉仰頭將茶整個傾入口中,只覺得一陣氣悶。
「你看了就知道關不關你的事了。」竹簾那頭的男子緩緩由袖中取出一張請帖,將請帖向後一推。
「這是……」望著那張俗氣至極的燙金大紅帖,再望清帖中所寫的字後,柳孤泉的臉整個鐵青了,而額旁青筋更是一突一突地跳動著,「她不是……為什麼?」
「為什麼?」竹簾後的嗓音冷冷一笑,「因為某人放話要絕了她的生路,而那個某人,據我所知,與她是同父異母,自稱天都第一名醫的許希。」
「許希……是她的兄長?」聽到這話後,柳孤泉的下顎微微顫抖了起來。
怎麼可能?許希竟是月噙香同父異母的兄長?
那她怎麼一點都沒有跟他提起過?就算他傷害她時也沒有。
老天,若是如此,那麼她之所以要竊取藥方,並一直留在許府裡,根本就完全無關男女情愛了。
原來許希,根本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兄長……
「對一個以人娘親為要脅,逼得一介弱女子不得不委曲求全地竊取藥方,為了圖自己的榮華富貴,而將一介弱女子出賣給他人當第六個妾,最後,在失敗後還放出這種話的人來說,他永遠不配稱『兄長』二字。」在柳孤泉因震驚而說不出話來時,他的身後傳來了更冷瀏且不屑的嗓音。
「她……她……」聽著竹簾後那冷冽至極的嗓音,柳孤泉的身子微微的寒了,他的眼底卻也同時盈滿了心疼、懊悔與苦澀。
因為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為何他至今沒有等到月噙香去告發他,終於明白她心底那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苦、一直沒有說出口的痛,也終於明白了她那夜幾乎流不止的淚是為何而流。
原來,她所做的一切與一切,都不是因為她想那麼做,而是不得不那麼做;原來,她一直是他認識的那個伶俐、聰慧、善解人意的月噙香,根本從未變過!
但她為什麼從不告訴他?若她早些告訴他這些事,那麼一切就不會變得這樣……
不,她不是沒告訴他,她只是不敢直接的告訴他。
回憶起過往的種種,柳孤泉再忍不住地仰天長歎了。
是的,她之所以不敢直接告訴他,自是因為她很明白,許希自入天都後,便四處結交那些位高權重之人,而她,只有孤身一人。
是的,她之所以不敢直接告訴他,自是不想將向來獨來獨往、不善交際的他,無緣無故地拖入這場醜惡的泥沼之中。
因此,在天都沒有任何堅實靠山,也找不到其他路子走的她,才會一開始急病亂投醫似的屢次拐彎抹角向他求親,希望能擁有一些些力量,希望尋得他一絲絲保護。可又在明瞭了許希的陰狠手辣與交友廣闊之後,絕口再不提求親之事。
他怎會如此愚味而又後知後覺啊
!
他怎會一直沒有發現這半年多來,她那愈來愈少笑容的臉上,眼底壓抑著的那抹濃濃傷懷?
沒錯,或許她沒有像她所說的那樣愛他,也或許她根本不愛他,但只為了那一點點希望,只為了那麼一點點保護,她小心翼翼、忐忐忑忑地等待著他的回應,最後,甚至將身子都給了他,可他,還她的是什麼……
「不過,對一名成親之日勇敢對人明言自己早與一名不明男子苟合失身,就算遭人當場退婚、遭全天都人指點、腹誹,都不肯供出那名男子真實身份的執著女子,我們兄弟幾個可全是愛憐得很哪!」
許久許久後,恍若讀出了柳孤泉心底的苦與痛,竹簾後的男子輕輕一歎。
「什麼?她竟……」當再度聽到月噙香近來的處境後,柳孤泉心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竟……」
是的,柳孤泉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竟這麼做,更不知道她竟已遭人退婚,還過著日日受人指摘的非人生活!
那時,他風塵僕僕地趕回天都,本只是為解釋他的不告而別,但在發現月噙香與許希關係那樣密切之時,竟一時怒火攻心,犯下了他此生最大的錯誤!
而後,那夜,他憤而離開天都,根本不想也不願再提起或聆聽到與月噙香有關的任何事,所以先前她來殺他時,他根本對她遭退婚,以及落入如此悲涼處境之事毫不知情……
不,她不是來殺他,而是來警告他的!
如今回頭想想,柳孤泉終於明白,那夜的月噙香根本對他沒有任何殺意,否則她也不會在他的床前坐了那樣久、流了那樣多淚,而如今,又寧可咬牙苦著自己,也不願意傷他一分
一毫……
老天,他竟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那夜說出了那樣多傷她的話。
他怎僅僅是個傻子而已啊!
「所以在我們出手前,你自己先承認,是不是你幹的?」
「是,是我。」柳孤泉低下頭,拳頭再忍不住地緩緩緊握了,「一直是我……」
是的,是他,一直是他,這個早不知不覺愛戀上她的他。
是的,他戀著她,不知不覺,卻真真切切,再不容他隱藏與收回的一份濃濃愛戀。
一直以為自己不懂什麼叫心動,卻在發現自己每當聽著她那銀鈴似的笑聲,望向那張盈滿甜美笑意的小小臉龐,傻傻注視著走在他身前那條輕輕搖曳著的長馬尾,他的腦際,就會陷入癡迷與妄想。
一直明白自己大概不會有機會,更沒有什麼意願討老婆,卻在發現自己的家竟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在望見屋外滿是曬著陽光的衣物,而她與娃娃們躺在大床上香香沉沉酣睡時的睡顏,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想要她永遠留在她身旁,想要她那張笑臉,永遠為他綻放,所以,他才無顧過去的信念,堅定地要了她……
原來,他其實早愛戀著她,早傻傻地、糊里糊塗地愛戀著她。
可他,竟那樣無知、殘忍地誤會與傷害著他一直愛戀著的她……
「該不該去道歉,還她個清白與公道?」
「該……」柳孤泉依然低著頭,但緊握的拳頭幾乎都要擠出血來了。
「那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把你的寶盆給我。」柳孤泉突然由懷中掏出一把裝飾著寶石的小刀,驀地向後一射。
「不就是要點錢嗎?幹嘛這麼窮兇惡極的像搶匪似的當街攔路搶劫?」望著深深射入自己座位扶手上的那把小刀,竹簾後的男子嘖嘖說道。
「不……」沉默了一會兒後,柳孤泉的聲音是那樣的痦啞,「這是典當品。」
「我受不起,因為我十個寶盆也抵不上這把你娘留給你的藥刀。」竹簾後的男子輕輕拔出小刀,連同取出的銀票一起向後推去,「拿去,錢早給你準備好了,人也給你保護好了,就等著看你這個二愣子什麼時候清醒。」
「謝謝……」望著那張面額大得驚人的銀票,與那把他自小從不離身的藥刀,柳孤泉的眼眸緩緩模糊了。
「不過若你真不回來,我可是一點也不介意我自己去。」
「你……」柳孤泉猛地一抬頭,聽著那似有所指的聲音,心頭微微一震。
是啊!像月噙香那般美好的女子,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不會傻得看不見的,只有他這個傻子,才會一直以來對圍繞在她周圍的人全視而不見,還那樣殘忍地傷害她。
「只可惜就算我去了,人家想見的約莫不會是我。」
「她……」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拳,柳孤泉喃喃說道:「還好嗎?」
「能好嗎?」竹簾後的男子苦笑一聲,「算了,不跟你瞎聊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快點去辦你的正事,真等被其他無聊人士搶了先,我看你到時再交代後事也沒人理你了。」
「我走了。」一聽到這話,柳孤泉一刻不停留地便直接由二樓窗口飛身而出。
「喂!茶錢好歹要付吧……不過呢!能把這個向來不懂情事,只會在跟狗與娃娃說話時應答如流的二楞子迷成這樣,還連霸王硬上弓的壞法子都使上,月噙香,有你的!」
嘖嘖了兩聲後,竹簾後的男子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而現在,我得趕緊通知兄弟們,訂個好位子,一起等著看那二楞子將如何轟轟烈烈地上演一場懺情大戲,也順便想個好法子,準備收拾一下那個能讓我們有機會看到這場大戲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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