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至寶
林振華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他知道,吳杰現在要說的事情,才是今天這頓晚飯的核心。
“吳總,只要東西好,價錢不是問題。”林振華學著陳天的淡定樣子說道。
吳杰把椅子向林振華這邊拉了拉,湊近林振華身邊,說道:“我聽陳總說,你是一個特別在乎技術的人,每年花很多錢搞技術。現在我能夠弄到蘇聯的技術資科,林總你感不感興趣?”
“都有什麼樣的技術資科?”林振華問道。
吳杰道:“什麼資科都有,烏拉爾那邊,有一大批大學、研究所,還有大型工廠,這些單位裡都有研究資料。這些資科全部都是保密的,但現在沒人管了,技術人員就把它們弄出來,要往外賣呢。我聽說現在美國人、歐洲人,還有日本人,都在拼命想弄到這些資科,就是咱們中國人還沒有出手。”
林振華問道:“你看過這些資科嗎?”
吳杰道:“我接觸過幾個蘇聯人,他們急於要向我推銷這些資科,也拿過幾份給我看,是關於特種鋼材的配方資科。你也知道,我就是鋼鐵廠出來的,雖然技術上不懂啥,可也知道這種配方資科都是寶貝啊。煉鋼的時候添什麼微量元素,什麼時候添,冶煉溫度是多少,還有煉出來的鋼材各項性能指標怎麼樣,寫得一清二楚的。一種鋼材的資科,給個100美元人家就賣了。”
“100美元?”林振華倒抽了一口涼氣。開發一稀特種鋼,有時候要反複試驗數百次,甚至數千次,花半上百萬美元甚至更多。現在把實驗結果以區區四美元賣掉,這真是敗家敗到極點了。
特種鋼材從定義上說,是指應用於特殊行業的鋼材。比如說航母上用的甲板鋼,要耐磨、耐衝擊、耐飛機尾焰的高溫,還要不易變形,這就是與普通的鋼材大不相同了,屬於特種鋼的範疇。還有一些特種鋼的性能要求更為奇特,使用範圍也更窄,可能全世界一年的需求量也不過是幾噸甚至更少,有些小企業就是靠一兩個秘密配方活著,一年賣特種鋼賺個幾十萬美元,也過得有滋有味的。
前蘇聯在科研方面的投入是非常慷慨的,而且也是非常粗放的。有些時候,領導人腦子一熱、下一個指令,下面的人可能就會一口氣開發出幾百種稀奇古怪的技術。等到技術開發出來之後,領導人卻又把這事給忘了,於是這些技術就靜靜地躺在檔案室裡,成了一堆廢紙。
如果真能夠用買廢紙的價格,買到這些前蘇聯花費數以千億計的資金開發出來的技術,那可真是揀著寶了。和這些技術的價值相比,什麼皮大衣、望遠鏡之類的,簡直就是垃圾。
“吳總,我再詳細地了解一下,他們開價100美元,賣的是最終的配方,還是所有的實驗資科?”林振華繼續問道。
吳杰想了想,說道:“這個倒是沒談過,不過,聽他們那意思,最終的配方都賣了,實驗資科之類的,應當也就是一個添頭了吧?我聽他們說起過,他們檔案室裡那些記錄實驗過程的文件,堆得都要發霉了,正在商量著拉到造紙廠去當紙漿原科呢。”
“浪費啊!這些實驗資科也都是寶貝啊!”林振華忍不住哀嘆道。
有一些人的心目中,最終的實驗結果才是有價值的,其實這是一種誤解。為了得到一個最理想的結果,技術人員們可能要進行數千次的實驗,這些失敗的實驗記錄本身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因為它可以告訴你哪條路是走不通的,這樣永來你就沒必要再去重蹈覆轍了。
林振華曾經聽人說起過一個故事,說某單位引進了一項國外的先進技術,並試圖在此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開發。技術人員們提出了各種改進的方案,結果全都失敗了。後來,對方的技術員過來了,告訴我們的技術員說,這些改進方案都是他們曾經試驗過的,並且都被證明是無效的。
如果在引進技術的時候,能夠同時把對方的失敗記錄也引進過來,那麼這樣彎路就不至於出現了。
此外,有時候失敗的實驗可能會包含著一些重大的啟示,科學史上有過無數這樣的先例,科學家們在實驗一項技術的時候,由於失誤或者其他原因,竟然無意中取得了更有價值的成果。
“林總,現在蘇聯的情況就是這樣,莫斯科那邊多少還有人管,到了遠東這邊,就是天高皇帝遠,根本沒人管事了,你想要什麼東西都能弄到。如果你對這些技術資料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去幫你全弄過來。”吳杰說道。
“我當然感興趣。”林振華道,“吳總,你提供的這個信息太重要了。這樣,我這邊會安排幾個人,請你帶他們過去和蘇聯的技術人員聯繫,他們能夠判斷哪些資料有價值,哪些資料沒有價值。具體的交易過程,由你掌握,你該從中掙多少錢,我們都可以商量。”
“老吳,林經理是個厚道人,你可不能黑他喲。”陳天皮笑肉不笑地點了一句。
“這是不可能的!”吳杰像是被侮辱了一樣,急赤白臉地說道:“我雖然是個倒爺,可是我也愛國啊。我知道,陳總、林總,你們都是給國家幹大事的,我黑誰也不能黑你們啊。這些技術資料,有些人弄到手以後,就轉手賣給日本人去了,我不干這種事,我要賣也是賣給咱們中國自己人,是不是?”
“呵呵,吳總誤會了。”林振華連忙打圓場,“陳哥也是關心我,我這個人倒是一向沒什麼經濟頭腦,對價錢什麼的,不太了解。吳總的為人,我是充分相信的,技術資料方面的問題,我就拜託吳總了。我肯定也不能讓吳總白跑腿的,該你拿的利潤,怎麼也得保證,這也是吳總的辛苦錢嘛。”
“那是,那是。”吳杰也呵呵地笑了起來。
吃過飯,三個人離開了東來順。吳杰打了一輛出租車,返回他自己所住的賓館。林振華則上了陳天的吉普車,讓陳天送他回賓館。
車一上路,林振華便對陳天感激地說道:“陳哥,今天可真謝謝你了,你給我引見的這個人,對我非常重要。”
“呵呵,我就知道你對他會有興趣的。”陳天道,“他是經人介紹找到我的,本來是想向我推銷那些技術資料,可是我對技術了解不多,也沒知道這些資料的價值何在,所以就把他引見給你了。”
林振華笑道:“陳哥,你這話可就言不由衷了。就算你對技術了解不多,你們系統內各種能人可不少,不可能沒人了解這些資料的價值?我看你找我來,分明是想讓我當這個冤大頭的。”
“知我者,林總也。”陳天也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吳杰向陳天推銷這些技術資料的時候,陳天已經敏感地察覺出了這些資料的價值。他本來就是在秘密戰線上負責蒐集技術情報以及技術裝備的,即便是在專業上不太對口,便對於情報價值的敏感性是遠高於林振華的。
陳天自己沒有與吳杰進行交易的原因,在於他手頭沒有足夠的經費。他也曾去找過科工委的洪豐、宋定祥等人,他們對於蘇聯的技術資料也表現出了深厚的興趣,但卻只願意為他們所需要的資料買單,能夠拿出來的錢是非常有限的。
蘇聯這些從各個研究所、高校、工廠裡所流失出來的技術資料,本身是良莠混雜的。人家開價說100美元一份資料,也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資料可能根本就沒什麼價值。要想去蕪存精,篩選出有價值的資料,需要花費大量的成本,而這樣的成本,無論是陳天還是科工委的洪豐,都無力承擔。
安全部門和國防科工部門聽起來風光無限,但事實上離了錢也都是寸步難行的。國家給這些部門的財政撥款畢竟是有數的,方方面面分攤下去之後,能夠留下來干點大項目的錢就非常有限了。像劉向海那個推進器研究所,一年的經費也就是幾百萬,發完工資之後,剩下的錢也就夠維持日常的一些科研工作,根本別指望還有餘錢來買什麼蘇聯的廢紙。
在這種情況下,陳天便想到了林振華。他知道林振華手上有錢,而且林振華對於技術的痴迷是別人無相比的。陳天的想非常直接,他希望林振華出錢與吳杰合作,把蘇聯的這些寶貴資料購買回來,然後他再想辦從林振華手裡把自己需要的那部分資料弄走。這樣一來,出錢的是林振華,而得到實惠的是國家。林振華稱自己是個冤大頭,指的就是這個了。
“陳總,我可告訴你,這些資料到了我手上,我也會待價而沽的。什麼技術值多少錢,我心裡也有數。你們如果想要從我手上弄到這些資料,同樣得給我付錢,少一分錢,我也不賣。”林振華嚴正聲明道。
陳天笑道:“振華,別價,咱們好歹也是合作夥伴不是?你要去蘇聯弄資料,也離不開我們給你幫忙?到時候我們拿小頭,你拿大頭。涉及到國防方面的資料,我們拿走,涉及到民用科技方面的,全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