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知道什麼是怪蜀黍
「我說老爺子,你能不能別找我了?咱倆好像沒什麼關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情我願的買賣都做完了,你幹嘛非得纏著我?」馬良語氣中明顯帶著怒意的說道:「竟然還找到了我所在的公司,是不是故意要在我面前顯擺你有多大能耐啊?有意思嗎你?這麼大歲數了,也不怕被人說你老不羞啊!」
「咳咳,小馬啊,你聽我說……」
「說什麼?我沒招你惹你的,幹嘛非得跟我過不去?」馬良瞪著眼,怒道:「為老不尊!」
「這個,其實……」
「其實什麼?你那麼大能耐了什麼事兒還不能解決,找我幹啥?再說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會去管你的事兒,總得是個你情我願……怎麼地,我要是一直不答應你還打算把我給綁了啊?」
「那沒準兒……」
馬良眉毛一挑,道:「喲嗬,嚇唬我是吧?」
「不不不,坐地閻羅的後人,我怎麼敢啊,呵,失言失言……咱們還是見了面再談吧,小馬,你別生氣,其實有些事情對你我都有好處的……」
「談個屁,就你這般行事為人,我看還是算了吧。」馬良說完這句話,直接就掛了線。
天熱,加上心裡的煩躁,馬良更是睡不著覺了。乾脆起身光著腳丫子走了出去,到浴室又沖了個涼水澡,然後點上支煙走到陽台上抽煙去了。
小白怯生生的飄飛到馬良身邊,隨即又呀的一聲驚呼,急速的穿牆透壁飛到了外面虛浮在半空中——剛才一靠近馬良的身邊,小白就感受到了那股強烈的足以灼傷鬼體的陽剛之氣,驚駭下趕緊飛了出去,藉著玻璃這種實物來格擋開馬良身上無意中散發出的遠超常人的陽剛氣息。
馬良怔了怔,繼而笑著豎起食指在眉心間虛空作符,掩住了自身火氣的存在,道:「進來吧,小白。」
小白不敢進去,可憐兮兮的飄在窗戶外面,隔著玻璃怯生生的說道:「大哥哥,你心情不好嗎?」
「哦,沒事,呵。」馬良笑了笑。
小白猶豫了一下便飄了進來,道:「放在茶几上的那是什麼東西呀,我挺害怕它的……」
「解魂爐。」馬良撇撇嘴,道:「過了十二點,得把你放進去解魂,然後你才能寄宿到那隻小黑貓的身體裡。」
「啊?大哥哥,你要把小白分屍嗎?我好怕,嗚……」
「怕什麼怕,死不了。」
「我不要住到小黑貓的身體裡,嗚……」
馬良齜牙咧嘴凶巴巴的說道:「不住進去,你遲早會死的!」
「啊……」小白嚇得抬手掩住了嘴巴,繼而可憐兮兮的點著頭說道:「哦哦,謝謝大哥哥了,可是,可是為什麼非得要住到小黑貓的身體裡面才不會死呀?」
馬良懶得跟它解釋那麼多,不過看著小白可憐兮兮的嬌柔模樣,心中就有些不落忍,便面露慈祥的溫和說道:「小白啊,你做了鬼之後,就被困在這地方出不去了是吧?是不是很想出去轉轉呀,外面的世界很大的,風景很美的,人很多的……」
「我知道,這些我記得。」
「啊,那你一定很想念外面的世界對吧……」
「嗯。」
「所以啊,住進小黑貓的身體裡之後,你就可以隨便出去玩兒了,還可以逮老鼠吃……」
「啊——」小白一聲尖叫,忙不迭搖頭道:「哥哥,你讓我死吧,我不要住進小黑貓身體裡,我不要逮老鼠吃,我最害怕老鼠啦……」
「呃,其實也可以吃別的,不用逮老鼠,比如和我一樣吃各種菜,還能喝酒,抽煙,總之你想吃什麼吃什麼,還可以到處去玩兒,逛公園,商場……」
「真的嗎?」小白當即面露欣喜,道:「我最喜歡吃棒棒糖,喜歡看金魚。」
馬良怔了怔,棒棒糖?金魚?好熟悉……繼而,馬良很快想到了什麼,於是心頭升起一股邪惡齷齪的念頭,用一種很猥瑣的眼神盯著小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後,嘿奸笑道:「小白啊,你多大啦?」
「我,我忘了,好像,好像十五歲了吧?」
「其實我看你還挺小,沒有那麼大……」
「哦。」
「以後要叫我大叔。」
小白忽然羞澀的抿嘴一笑,低頭道:「大哥哥,你別騙我,我記得怪蜀黍是什麼的,其實也怪我不好,不該提什麼棒棒糖和金魚的……」
「呃……」馬良老臉通紅,認真的說道:「你死後記憶是有問題的,所以肯定是記錯了,不要誤會,我是個好人……哎呀,小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能在心裡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純潔,天真,可愛……」
「大哥哥,你真好。」小白忽然聲音有些感動的哽咽。
「我當然很好了……不然咱們平白無故幹嘛要幫你,對吧?」
「嗯。」
「叫叔叔……」
「大叔……」聲音清脆悅耳,嗲嗲的,嫩嫩的,柔柔的,小白更是仰著頭,白白的沒有瑕疵的小臉兒,明亮的大眼睛,烏黑柔順的長髮,輕柔的吊帶白色長裙,白皙的小臂、肩膀,小腿兒,赤著的小白腳丫……小白眼巴巴的,怯生生的抬著頭,滿是好奇和感激的看著馬良。
太,太漂亮,太可愛了——就是白的慘了點兒。
馬良抬手虛空作出揉揉小白腦袋的動作,親密無間的模樣,繼而腹誹了一番自己的齷齪,帶著一股子虛偽的負罪感,嘆口氣很不忍心和不捨的說道:「還是……叫我良哥哥吧,別把我叫老了……當然,你要是願意喊大叔,我也不會介意的,我會尊重你的意見和想法。」
「嗯,良哥哥真好。」小白眼巴巴的點頭道。
馬良內心裡無限悔恨——遺憾啊!
至於千里之外那位為老不尊老不羞的盧祥安,馬良現在才沒心思去琢磨他到底有什麼事情非得找自己,愛誰誰,竟然還要找到北京來……哼,既然如此,那到時候可別我不懂得什麼叫尊老愛幼。
此時的盧祥安心裡也是懊悔萬分,早知道馬良是這麼一號犟主兒,自己還真不該在查到馬良的手機號碼後便打了過去,更不該有點兒顯擺似的去聯繫上褚明奕,並且讓馬良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在找他。
本來是想著以此顯示出自己的能力,能夠讓馬良有什麼欽佩敬仰之意,從而對自己越發的尊敬的。
未曾想會是這麼個結果。
早知如此,倒不如偷偷的查出來馬良在哪兒後,再上演一出巧合的異地偶遇,然後一老一少好好的攀談,最後成為忘年交……
唉,失策失策,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有些自負,也有些著急了。
看看時間,午夜零點到了。
房間裡的溫度已然很高,馬良渾身又潮又黏的,難受的要命。
不過他還是把窗戶都給緊緊的關閉,電扇也不開,暗暗在心裡為「買空調」的計劃打著氣,一邊走到了茶几旁坐下。
就要第一次嘗試著解魂了……
馬良不是什麼道德和情操高尚的濫好人,平白無故耗費力氣救這隻小女鬼幹啥?看其可愛善心大動的緣由固然是有的,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想著嘗試著做一些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以驗證下自己的術法,能做到哪一步,能有多麼的高明強悍……這算是好奇心,自我滿足的欲望。
就像是普通人無時不刻都在奔著某個目標和希望努力似的。
誰都想攀登到某個領域的高山上,看看下面和四周的風景,到底與下面有什麼不同……
第六十九章 解魂
屋內悶熱的讓人很難受,渾身粘乎乎的更是想讓馬良立刻鑽到水龍頭底下好好的沖一番涼水澡。
不過現在可不行。
他口中默念著細碎的咒語,左手掐決,運氣平移到了「解魂爐」的上方,然後大拇指挑出,緩緩插入解魂爐內的氣旋中間……一聲輕靈悅耳的叮咚聲響過後,靈氣匯聚的氣旋停止了轉動,在馬良的拇指四周化作了液態般輕盈的顫動著,波光流轉,如同蕩起了層層漣漪的湖光水色,秀麗斑斕。
「小白,過來……」馬良微笑著揮起右手招喚道。
小白怯生生一副怕怕的可憐模樣,緊攥著小手縮著脖子站在窗台旁的角落裡,忍不住搖著頭嘟著嘴小聲說道:「良哥哥,我怕……」
「不用怕,乖,過來……」馬良面帶微笑,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大叔……」
嗲嗲的柔柔的脆脆的,帶著點兒可憐的委屈的小女孩聲音,令馬良不禁心神顫了顫,軟了許多。但很快馬良就從這種狀態下回過神兒來,不禁勃然怒道:「過來!小丫頭片子敢不聽話,小心打屁股!」
這可是要動真格的精妙術法了,就好比一位專家醫生在手術台上給人做心臟搭橋手術,稍稍精神力不夠集中,就有可能出現差錯。這般關鍵時刻,豈能容許小白這個名副其實的鬼丫頭胡鬧,從而分散自己的精神力。
「嗚……我真的好怕……會不會疼呀……」小白帶著哭腔艱難的,緩緩的往這邊兒飄了過來。
馬良的心再次軟了下來,唉,就怕女孩子哭啊,尤其是,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小白,不怕,乖……一點兒都不疼的,我會很疼你的,會溫柔的輕輕的……」馬良面露和藹的微笑柔聲說道。
不過他心裡卻在想著:到底疼不疼我哪兒知道?
鬼才知道!
不,應該是鬼體驗過了之後才會知道。
看著馬良和藹的,真摯的那副臉上明顯貼著好人卡的微笑神色,小白心裡隱隱約約的記憶中,赫然出現了漫畫裡面拿著棒棒糖的怪蜀黍形象,頭頂一串黑點鏈接的圓圈裡寫著幾個代表他說話的字「小妹妹,乖喲,叔叔給你棒棒糖吃,帶你去看金魚喲……」
小白心裡不禁生出一股惡寒,它想溜,但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馬良的魔爪,又怕惹這個大哥哥生氣。
所以心裡雖然又驚又嚇又委屈,但還是哭哭啼啼的緩緩飄到了馬良的身邊。
馬良心裡越發的不忍,不禁暗罵一聲糟糕,這樣的心態實在是太影響我接下來的工作了。想到這裡,馬良當即一咬牙,板起臉來斥道:「不許哭,老實點兒!不然現在就打你的小屁股,把你打的魂飛魄散……」說罷,馬良還真就舉起了右手。
小白嚇得打了個哆嗦,撇著嘴忍著哭可憐兮兮的看著馬良。
「咳咳,少跟我裝可憐,我,我都是為你好。」馬良實在受不了小蘿莉的這副可憐相,當下扭過頭去,不再看小白,而是口中低吟著咒訣,本已伸出去的右手上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將沒有實體的小白攥住,輕輕一揮放置到了「解魂爐」的上方。
啊……小白發出了一聲驚叫。
馬良沒有理會它,隨即鬆開右手任其懸浮著,然後右手一攥,食指伸出,真氣透過指尖,帶動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虛空在小白的身上迅即的勾畫了幾道符箓,然後輕呵一聲:「收……」
這一聲呵斥後,小白的身影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飛快的縮小,直到化作了拳頭般大小後,被馬良食指隔空一劃,點在頭顱上方,輕輕的摁進了「解魂爐」中。
啊……痛啊!哥哥!大叔……
驚恐萬狀和痛苦萬分的淒厲尖叫當即響徹在了屋內。
馬良心裡一陣的揪痛,隨即硬著心腸,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合在一起掐出催動手決,兩手大拇指對接,食指併攏如劍直入「解魂爐」下方的四枚針腳下,穩穩的將「解魂爐」端了起來,同時心神意念湧動,體內真氣和意念力如涓涓溪流般通過手決和劍指渡入了「解魂爐」中。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從馬良的臉頰上滾落,赤著的上身前胸後背亦是汗如雨滴,密密麻麻的汗滴布了一層。
他毫不在意這些,凝神不斷運氣輸出。
稍有鬆懈,就會有前功盡棄的可能性發生——第一次施展如此高明的術法,馬良內心裡也是很緊張小翼的,不願意出任何差錯,不然會對他以後的修行,帶來極大的內心障礙和瓶頸……
眾所周知,人體有三魂,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
天地命三魂並不常相聚首,唯有人死後,得不到血肉之軀內陰陽七魄的供養,於是三魂合一,成鬼。
而要讓鬼寄宿與其它的生命體中,就必須要將鬼重新拆解為三魂,度入生命體中——這和普通傳說中的鬼上身,附體、撞客的情況截然不同。常人所知的鬼上身、附體等情況,是對人或者畜生的短時間擾亂或者暫時的控制;而寄宿,則是直接完全擁有了那具軀體。
嗯,相當的霸道。
這事兒肯定是有違天道的,還好……馬良這次搞定的是一隻邪孽異物,而且畜生本來級別就低,說的難聽點兒,畜生在天道眼裡,那就是沒人權。
愛誰誰……
要解魂,就必須提前準備好特殊的工具做輔助,因為一個術士可以強大到直接把鬼魂擊打的灰飛煙滅,但卻不能夠做到完善的徒手施法拆開鬼魂且抱住其性命。
所以就必須扎制一個「解魂爐」
扎制「解魂爐」其實並不需要什麼極為珍貴少有的符箓,無非就是幾張「通甲誅鬼符」和「九宮鎮邪符」而已。那幾枚銀針,倒是實打實的純銀打製而出,是馬良的爺爺去世後留給馬良的東西,據說有些年頭了。來北京的時候,馬良自然要把這些傢伙什隨身帶來了——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管想不想幹這一行,但有著一身的術法在,帶上專業的傢伙什還是很有必要的,就好像馬良以前雖然只是學生,卻還是會隨身攜帶著符箓,是一個道理。
解魂爐和銀針是工具,而最重要的還是施法的術士,催動解魂爐和符箓上的力量功效,另外還有控制這些力量功效的度,不然沒把鬼給解成三魂,直接煉化的魂飛湮滅,那就得不償失了。
十多分鐘後,當可憐的小白在解魂爐中化作三道虛影時,馬良才終於收手,長長的舒了口氣。
將解魂爐放置到茶几上,馬良伸手拿過來那只半死不活的屍貓攥在左手中,右手拿起一枚十多公分長,稍有些粗的銀針,開始認真的觀察著所需下針的部位——要讓命魂入體,天地二魂遊離於體表,就必須使得生命體適應新的三魂,而且還得在入體之前迅速的根除掉本命三魂的存在。
這可是霸佔屍貓的肉身啊……
正待要下針的時候,馬良心裡卻受到了其它一些雜念的影響,輕輕嘆口氣先停下了手,沒有立刻實施術法,而是看著解魂爐中的那三道小小的虛影,輕緩和藹的問道:「小白,還疼嗎?」
「不疼了……良哥哥,我挺好。」三個小白魂靈同時開口。
「哦,短暫的痛楚之後,就會舒服的……」馬良欣慰的點點頭,繼而發覺自己這句話很容易產生歧義,又趕緊解釋道:「被天地間固有的靈氣所包容滋養,你的靈魂會愈發的強壯一些。」
小白點點頭,笑嘻嘻的說道:「是呀,剛開始好痛好痛的,不過後來就覺得有些麻癢,後來就舒服了……現在,渾身暖暖的,像是窩在被窩裡,讓我有點兒懶懶的想要睡覺的感覺,嘻嘻。」
「咳咳。」馬良老臉一紅,忙打住了話題,示意小白不要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