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自從爹爹過世以來,後娘與繼姊不再對她和善,兩年來的溫馨親情驟時被勞役的日子取代,許是上天垂憐!她竟得未曾謀面的他青睞,風風光光地嫁入將軍府裡,不知羨煞多少人,本以為能從此與他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怎知自己只是沾了另一個同模樣女子的光,更不願相信百般呵護的美滿良緣其實另有目的,傷心之餘只好帶著尚未出世的孩子悄然離去……
是天真的她喚醒了他早已被復仇所封閉的心,不由自主關懷憐惜她,更立誓保護她一輩子,「定會回去娶她」是他征戰沙場時的唯一力量,誰知在實現諾言間她竟遭惡人毒手,繼而失憶,兩年來的相思之苦在得知她父親去世後結束,如願娶她進門,再願她能記起過往的一切,沒想她卻因一幅畫、一段話而香蹤沓然,她可知這畫、話之中的紅顏就是她本人呀……
『1』第一章
華燈初上,杭州最有名的醉怡軒,今天依然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前來找樂子的尋芳客及姑娘們的嬌笑聲,不停地傳出。但在醉怡軒僻靜的後院,一間簡陋的柴房內,卻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咳嗽聲及細細的哭泣聲。
「咳咳……小茜……」躺在木床上的女人伸出一隻骨瘦如柴的手,困難的對床邊的人喊著。
「小姐,我在這兒。小姐,你別動,我扶你起來。」容貌清秀的小茜趕緊扶起她的身子,餵她喝水。
「咳——咳——」花綾綾把小茜餵給她喝的水全部咳了出來。
「小姐……」小茜連忙輕拍她的背,眼淚早已流滿腮。「再喝一點好嗎?」
花綾綾微搖頭,氣若游絲的說:「不了……小茜,紫兒呢?」
「紫兒在外面煎藥。」小茜扶她躺好,幫她蓋上破舊的棉被。
花綾綾迷濛的目光中滿是無奈與欣慰。原本水汪汪的眼眸因病魔纏身而顯得無神,她顫抖地伸出枯瘦的手握著小茜。
「小茜,我有一件事情……要請求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再報答……」
「小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說什麼大恩大德,小茜承擔不起。小茜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我又如親妹妹般,小姐吩咐的事,小茜一定會辦妥的。」
「謝謝……你真是我的好姊妹。」花綾綾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小茜擔憂地握著花綾綾的手,試圖從眼前這張枯槁、憔悴的臉龐捕捉她昔日的風采。
花綾綾曾經是杭州第一美人,也是醉怡軒的花魁,歌聲優美、舞姿絕妙,琴藝更是無人能及,慕名而來的客人不計其數。但她是賣藝不賣身,除了黃嬤嬤會要她接見一些王孫貴族之外,一般的粗人是不能靠近她住的綾軒。但在她與顧逸桐相識進而相愛後,卻讓她的命運起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顧逸桐是個書生,在拗不過友人朱復生的邀約下,一起前往醉怡軒。朱復生的父親是位高權重的王爺,但他並沒有一般貴族的倨傲氣息,性格豪爽,時常到醉怡軒聽花綾綾唱歌、彈琴,兩人私交甚篤。
顧逸桐初見花綾綾時,就深深被她的容貌及優雅的舉止所吸引,在聽到她優美的歌聲及卓絕的琴藝後,他整顆心自此遺落在醉怡軒;而花綾綾也被顧逸桐溫文儒雅的風範所吸引,兩人因此陷入熱戀中。
由於朱復生仗義援手,幫花綾綾贖身,讓她得以離開醉怡軒。她用身邊的積蓄在城外買了一間小房子,從此與顧逸桐及小茜三人快樂的生活著。
可惜好景不常,就在顧逸桐赴京趕考那一年,家中竟慘遭盜賊劫財,當時花綾綾身懷六甲,小茜又正好染上風寒,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花綾綾只好求助於醉怡軒的黃嬤嬤。
黃嬤嬤當然樂意幫助花綾綾,因為她打算等花綾綾生產完就叫她接客,怎知花綾綾生下女兒紫衣後,斷然拒絕黃嬤嬤的要求,黃嬤嬤一氣之下便要她做粗重的工作來還錢。花綾綾柔弱的身體不堪勞累,從此一病不起。
而顧逸桐自赴京後便音訊全無,任由花綾綾望穿秋水,由期望轉為失望,最後變成絕望,就這樣悠悠過了六年多。
「咳咳……」花綾綾在一陣猛咳後,咳出一大口血來,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
小茜拭去她嘴角的鮮血。這幾天小姐咳得特別厲害,身體也愈來愈虛弱,幾乎起不了身。
跟隨小姐再回醉怡軒後,黃嬤嬤就要她去服侍目前最紅的花魁白麗麗,幸好白姑娘為人不錯,讓她趁黃嬤嬤不注意時偷偷跑來看小姐與紫衣。小茜目光瞥向屋外的紫衣,心中不由得一酸,才六歲的孩童就要挑水、洗衣,以及替生病的娘煎藥。
「小茜,我拜託你……」花綾綾困難的說,眼角流出晶瑩的淚水。
「小姐,你慢慢說。」小茜握著她的手,輕輕安撫她。
「等我死後……紫兒就拜託你了……」
「小姐快別這麼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紫兒的。」小茜哽咽道。
「不……不能把她留在醉怡軒……黃嬤嬤會讓紫兒學琴、學跳舞,我不能……不能讓紫兒的命運和我一樣……不能……」
「娘,藥煎好了,我餵你喝。」稚嫩的聲音從小茜的身後響起。
紫衣有一雙與母親一樣黑白分明的眼眸,烏黑的細發編成兩條小辮子,雖然身穿粗布衣裳卻遮掩不了雪白的肌膚。小茜心想,紫衣長大後一定不輸給她母親當年的花容月貌,或許還更美麗。
「紫兒乖,茜姨來就好了。」小茜微笑地接過藥碗,這才發現碗是如此的燙,瞥了一下紫衣藏在袖內的小手,恐怕她的手已經燙得發紅了。小茜不由得一陣心痛。
「小姐,喝藥了。」
「沒有用的……我已經不行了……咳——」花綾綾又咳出血來。
「小姐!」小茜驚呼。
「娘!」紫衣撲向前去替母親拭去嘴角的鮮血。
「紫兒乖……以後娘不在了……你要聽茜姨的話。小茜……」花綾綾吃力地看著床邊的包袱,「打開它……」
小茜連忙打開包袱,裡面除了紫衣的衣物外還有一支竹笛,一條紫色髮帶及一條精緻的銀鏈。
「幫紫兒把銀鏈戴上。」花綾綾雙目含淚地看著女兒,她心裡最不捨的就是紫衣了。「紫兒,這條銀鏈是你爹……給我的……我希望你永遠……永遠戴著它。咳……」
「我會的,娘。」紫衣低頭看著垂掛胸前的銀鏈,她從未見過爹,不過她相信有一天爹一定會回來的。
「小茜,你帶紫兒離開醉怡軒,愈快愈好……我已經不能再保護你們了。我一走,黃嬤嬤一定會逼你賣身,就連紫兒……紫兒也逃不了,你們一定要離開……」花綾綾顫抖的手指著竹笛,「你們到峨嵋山的盡緣道觀去投靠……投靠南壯飛……」
「南壯飛?」
「是的。你們去找他,我相信壯飛一定會收留你跟紫兒,要快……快動身……」
小茜這才想起小姐曾經跟她提過她的童年。
花家與南家原是江南兩大望族,花綾綾和南壯飛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在花綾綾十二歲那年南家慘遭匪寇襲擊,只有南壯飛與一名家丁逃過一劫。而花家卻因花老爺嗜賭成性,不但將偌大的家產賭光,甚至還欠下一大筆賭債,花老爺因而羞愧得上吊自盡,花夫人急怒攻心而病逝,在債主逼債之下花綾綾只好賣身於青樓。
南壯飛與家丁在家變後上山拜師求藝,等花綾綾再見到他時,他已經報了血仇並當了道士,後來則隱居在峨嵋山上。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花綾綾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
「小姐!」小茜跪在地上向她磕頭。
「娘……」紫衣小小心靈雖不甚明白,但也被此情景嚇得面露懼色,隨小茜跪在床前。
「快走……」花綾綾說完便斷了氣。
「小姐……」小茜泣不成聲地拉起薄被蓋在她臉上。
「娘——」紫衣哭喊著。她知道娘不會再醒來了,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對她笑。
「紫兒,我們快走吧!」小茜再次向花綾綾跪拜後便拉起紫衣,將她的包袱整理好,斜背在背上。
「可是娘……娘怎麼辦?」
「你放心,我會請人將小姐安葬的。」小茜抹去眼淚,堅定的說:「快走吧,再不走就會被發現了。」
兩人再次向床上香消玉殞的花綾綾跪拜,便從後院小門盡速離開醉怡軒。
☆☆☆
小茜帶著紫衣長途跋涉,終於到達峨嵋山下,沿途問了不下十戶的人家,這才問出「盡緣道觀」的所在。她們沿著小路又尋找了數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建於林間深處的道觀。道觀外正好有一名小道士在掃落葉,見有人來訪,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走近她們。
「請問兩位施主有何事需要效勞?」他禮貌地問。
「我們是來找一位名叫南壯飛的人。」
「南壯飛?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小道士搔搔頭回答。
「但是他明明在這裡當道士的呀!」小茜有些著急的說。南壯飛會不會已經離開盡緣道觀了?
「那兩位施主請先在殿內等一會兒,我去請師父出來。」
「麻煩你了。」小茜連忙道謝。
小道士帶領她們入殿後便往內堂走去,眼光還不時瞟向已有濃濃倦意的紫衣。她可能和繡兒相同年紀吧!小道士想起家鄉頑皮的小妹,嘴邊不禁浮起淺淺的笑容。
不久,小道士跟在一位年邁但神采奕奕的老道士身後走進大殿。
「女施主要找南壯飛?」他聲音宏亮的問道。
「是的。」小*回答。
「請問女施主找他所為何事?」老道士目光炯炯地看著小茜。
「是我家小姐要我來的。我家小姐名叫花綾綾,和南壯飛是同鄉好友,她要我帶小小姐來找他。」小茜提到花綾綾時臉色暗淡且悲傷。
老道士聞言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他才對身旁的小道士說:「念德,你帶兩位女施主到後山去找你盡塵師叔。」
「原來師叔的俗家名字叫南壯飛?!」念德驚訝道。
他八歲上山至今已有四年,這四年來他見到師叔的機會,可說用五隻手指頭就數得出來,更別說是知道師叔的真實姓名,這也難怪他會吃驚。
「少廢話,還不快帶路!」老道士嘴上斥罵,但眼神卻無怒意。
「是,師父。兩位女施主請跟我來。」念德興高采烈的說。
念德想到又可以去找小他一歲的師弟就不禁高興起來。在這一大片山林中,能見到的人沒幾個,除了師父和一些砍柴的樵夫外,就只有那位叫獨孤雋的師弟了!雖然師弟總是一副冷傲、不搭理人的模樣。
後山的古木濃密得不見天日,若是不識路的人置身其間必定會迷失方向,加上瀰漫在林間的薄霧,讓人更覺陰冷,紫衣不禁微顫地緊緊靠在小茜的身旁。
走出樹林後,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一座被群峰環抱的湖,眼前的景色充滿了秀美與寧靜,深深吸引眾人的目光,紫衣原本疲憊的明眸頓時顯得熠熠動人。
「師叔、師弟。」念德朝湖邊一間木屋高聲喊著。
他話聲方落,一道人影便從屋內飛出,很快地落在他們面前。
「有什麼事?師兄。」冷淡的聲音從來人口中發出。
「哇!雋師弟,多日不見,你的輕功真是愈來愈好了。」念德鼓掌讚美,絲毫不在意師弟的功夫遠在他之上。
「師兄,有事嗎?」獨孤雋還是一副淡然的語氣。
「噢,對了,有位女施主要找師叔。」
「找師父?」獨孤雋看了小茜及躲在她身後一臉倦容卻不失清秀可人的紫衣一眼。
「是的,我找南壯飛。」小茜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名十歲出頭的男孩,他年紀雖輕,但眉目間散發出的器宇昂然令人印象深刻。
「是誰找我?」
山林中突然響起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眾人還來不及朝發聲處望去,一條人影便已翩然降至面前。
「師父。」獨孤雋恭敬喚道。
「師叔。」念德同樣必恭必敬的喊了一聲。
小茜定神凝視眼前魁梧英挺、蓄著鬍鬚的道士,他就是南壯飛?
「請問施主找貧道有何指教?」他語氣溫和的問。
小茜禮貌的自我介紹,「我叫小茜,是我們家小姐要我來的,小姐名叫花綾綾。」
「綾兒?」乍聽見這多年未曾提及的名字,盡塵道長詫異的微挑一眉。
「小姐在一個多月前已經過世了。」說到這裡,小茜不由得悲從中來。
「過世?!」他一臉的錯愕,「怎麼會這樣?」
她從包袱中拿出竹笛遞給盡塵道長,一臉悲傷的說:「小姐因病魔纏身多年,不幸在一個多月前過世,留下一女想請道長代為照顧,請道長務必收留我家小小姐。」說完,她領著紫衣跪在地上。
盡塵道長連忙將她們扶起。「小茜姑娘,我和綾兒的情誼非比尋常,她臨終交代的事,我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他撫摸著孩提時送給花綾綾的竹笛,腦中泛起她的倩影,不禁長歎了口氣。
他在紫衣面前蹲下身,微笑的說:「乖,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稚嫩的聲音細若蚊蚋。
盡塵道長伸手摸摸紫衣柔細的頭髮,確定她就是綾兒的女兒,因為兩人長得實在太像了。綾兒小時候就出落得嬌俏動人,想必紫衣長大後定是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紫兒乖,以後你就住在師父這裡。」南壯飛把獨孤雋拉到她面前,笑著說:「他是你師兄,叫獨孤雋,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好幾年,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他。」接著,他看向徒弟,「雋兒,快叫師妹,以後你可要多多照顧她。」
「師妹。」獨孤雋淡淡的開口。
「師兄。」紫衣怯怯的喚了聲。
「紫兒,以後你要乖乖聽話,要多保重自己,茜姨有空會來看你的。」小茜不捨地抱著紫衣痛哭。
「茜姨……」她哽咽的喊,晶瑩的淚水緩緩流下臉頰。
「小茜姑娘,你不留下來嗎?」盡塵道長有些擔心她一位姑娘家無依無靠的,要怎麼生活。
「多謝道長,小茜要回醉怡軒。先前為了醫治小姐的病,跟人家借了不少錢,所以我必須回去。謝謝道長收留紫兒。」小茜再一次跪在地上叩頭答謝,但很快就被盡塵道長扶起。
「小茜告辭了。」
「告辭。」盡塵道長對於小茜的忠心很感動。
小茜含著淚水不捨地看紫衣一眼後,轉身沿著原路走去。
「師叔、師弟、師妹再見。」說完,念德便飛快地趕上小茜,怕她迷路。
看樣子這裡只有念德最為高興了,因為他又多了一個美麗的師妹可以陪他度過山中的無聊日子。
☆☆☆
山中的夜是如此的寂靜,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盡塵居內。
獨孤雋坐在木床上打坐,盡塵道長則到無涯山上閉關練功。他雖是居住在盡塵居,但他練功的地方是在湖的另一邊,當他閉關練功時鮮少離開無涯山,每隔一個月才回盡塵居看獨孤雋及教授他新的武功,其他時間均由獨孤雋自己練習。
獨孤雋盤腿坐在床上,腦中浮現秘笈的口訣,正想照口訣練功時,屋外突然傳來細微的哭泣聲,他劍眉微蹙,想要再靜下心來,但他的心卻不斷地被哭泣聲所牽引。
半晌,他乾脆下床走到屋外,循聲在湖邊找到了哭泣的紫衣。
當他看到她瘦小的肩膀不斷地抽動,內心不由得湧起強烈的保護欲。獨孤雋清楚地明白他將會永遠保護、疼愛這個小師妹。
「為什麼又哭了?你已經哭了一整天,再哭下去會把眼睛哭壞的。」獨孤雋坐在紫衣身邊,撿起地上的石頭往湖中丟去,原本平靜的湖面立刻浮現一圈圈的漣漪,有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樣,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紫衣曲著膝,小臉蛋埋在兩膝之間,依然故我地哭泣,而且比剛才更大聲。
「別再哭了。你今晚都沒吃東西,拿去,這個饅頭給你吃。」他將一個饅頭硬塞入她的小手裡。
紫衣緩緩抬頭,滿臉淚痕地看著獨孤雋,過了片刻,才將手中的饅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裡塞。
看她滿臉淚痕地吃著東西,獨孤雋不由得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紫衣白了他一眼又繼續吃饅頭。
獨孤雋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有些開玩笑又有點心疼的說:「你哭了一天都不覺得累啊?」
紫衣聞言,好不容易停止的淚水又冒了出來。「人家想娘、想茜姨嘛,而且這裡好黑、好靜,我好怕哦。師父又不在,你也不理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她細小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獨孤雋立刻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柔聲安慰道:「紫兒,對不起,師兄不是不理你,只是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不知道要如何和你說話。不過你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真的?」紫衣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閃著喜悅。
獨孤雋微笑地點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什麼意思?」紫衣歪著頭不解地問。
「咦,你娘沒教你讀書識字嗎?」獨孤雋詫異的問。在他四歲那年,他娘親就請夫子到府裡教他讀書、寫字,直到家變後他來到盡塵居,依然每隔三天就要到前山的盡緣道觀與師兄一起習字、讀書。
紫衣搖搖頭說:「我娘生病了,所以她沒有教我。」說完,她拍拍小手,終於把饅頭吃完了。
獨孤雋用衣袖幫她擦掉嘴角的饅頭屑,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讀書、寫字,我會慢慢教你的。」
「好啊!」紫衣終於開心的笑了,這是自從她娘去世後,她第一次開心的笑。
獨孤雋被她那抹發自內心的偷悅笑容所吸引。
「師兄,你對我這麼好,我將我的寶貝送給你。」紫衣邊說邊把繫在腰間的繡荷包打開,取出一條紫色髮帶遞給獨孤雋。「這是我最喜歡的髮帶,我將它送給你,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獨孤雋凝視手中的髮帶,半晌後,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貝殼,「這個送你,因為我也最喜歡紫兒了。」
紫衣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小貝殼,放在掌中左右翻看著,「好漂亮哦!師兄,你幫我把它穿在銀鏈上好嗎?」
獨孤雋很高興紫衣喜歡它,於是依言取下銀鏈,將它穿過貝殼後重新戴在她的脖子上。
此時,夜已深了,獨孤雋溫柔的拉起她,「我們進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
紫衣順從的點點頭,任他牽著自己的手進屋,一邊把玩著銀鏈上的小貝殼。
『2』第二章
深山峻嶺之中,處處可聞銀鈴般稚甜的笑聲。紫衣在花叢裡追著蝴蝶東跑西跑,一張粉臉紅通通的煞是可愛。
「師妹,師妹,等等我呀!」念德緊跟在她身後,也加入捕蝶行動。
自從紫衣來了之後,念德一得空便往後山的盡塵居跑,他真高興在這無聊的深山中,有可愛的師妹相陪,這五年來他快樂得連功夫都不想練了,反正他也不想當什麼武林盟主,也沒有師弟那種血海深仇等著去報,他只想好好學習師父的醫術,因此除了研讀醫書及辨識藥草之外,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跑到後山找紫衣玩。
發現紫衣已經追著蝴蝶跑近斷崖邊,念德趕忙放開喉嚨大喊:「師妹!小心——」
驀地,紫衣嬌小的身子被一道人影迅速攔腰抱起。
紫衣抬頭一看是獨孤雋,便撒嬌地更往他懷裡靠,甜甜地叫了聲:「雋師兄。」
獨孤雋心有餘悸地佯怒道:「淨忙著玩,不曉得這裡有斷崖嗎?萬一跌了下去怎麼辦?」
紫衣在他懷裡吐吐小舌,耍賴說:「人家忘記了嘛!誰教你一天到晚都在練功,不理我,念德師兄又跑得比我慢。哎呀,人家不管啦,既然你來了,就要陪我玩,好不好嘛?」
獨孤雋放下她,無奈地捏了一下她的巧鼻,眼眸裡閃著疼愛之意,「好,就依你吧!但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紫衣高興地格格嬌笑,整個人偎在獨孤雋的懷裡。
這時,念德氣喘吁吁地跑至,拍拍狂跳不已的胸口,「還好有師弟在。師妹,你沒事吧?」他邊說邊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休息。
紫衣朝他做了個鬼臉,「大師兄跑得真慢,師伯平時要你練功,你都偷懶,若不是師父不讓我習武,說不定我現在的功夫比你還要厲害。」
念德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咦,大師兄,我的蝴蝶呢?」紫衣驚愕地看著念德空空的雙手,她用來裝蝴蝶的竹簍呢?
念德尷尬地對紫衣笑了笑,「呃,這個……一定是方才太擔心你的安危,才不小心把竹簍給扔了。」
「哇!我不管啦!」紫衣哇哇大叫,漲紅的臉龐露出十一歲女孩特有的嬌嗔。
念德一見紫衣生氣心裡就發慌,他一臉求救的看向獨孤雋。
獨孤雋無奈地搖搖頭,他們兩個十多歲的少年,竟拗不過一個小女孩。
「紫兒乖,讓大師兄休息,我幫你捉蝴蝶好嗎?」獨孤雋低頭柔聲的說。
「真的?」紫衣的明眸閃動著,但沒一會兒她又黯然的垂首,「我才不要呢!」
「為什麼?」獨孤雋和念德異口同聲的問。
「因為雋師兄都用輕功捉蝴蝶,一下子就捉到十幾隻,那多沒意思呀!我喜歡追在蝴蝶後面跑,看它在花叢中四處飛舞,好快樂哦!」
「紫兒,你為何要捉那麼多蝴蝶呢?」念德不解的問。
紫衣指著右前方一處有亂石與草叢的地方,「剛才那兩隻蝴蝶是我從那裡捉來的,我想將它們放生在這裡,因為這裡的花比較多。」
獨孤雋疼愛地揉揉她的頭髮,兩人相依偎著,宛如一對小璧人。
忽地,天空飄來濃厚的烏雲,不一會兒豆大的雨滴便打在他們身上,獨孤雋立刻將紫衣抱起,施展輕功,迅速回到木屋,念德也隨後而至。
此時,屋外傳來隆隆的雷聲,紫衣不由得偎在獨孤雋的懷裡。
「我也該回去了。」念德全身濕漉漉的,蹙眉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可是外面正在下大雨呢。」紫衣憂心的說。
「沒關係,這裡有蓑衣,再不回去的話,恐怕師父會知道我偷懶跑來這裡玩。」念德取下掛在牆上的蓑衣,快速地穿上。
「小心點,師兄。」獨孤雋玲靜的說。
「大師兄,你要小心!」紫衣也叮嚀著。
「我會的。」說完後,念德隨即打開木門,走入屋外滂沱大雨中。
獨孤雋立刻將門關上。他知道其實念德師兄的武功不弱,輕功也不凡,只有紫衣有眼不識泰山。
「紫兒,你該回房休息了。」
「不要,人家會害怕!」紫衣的身軀輕輕顫著。
她最怕打雷了,記得五年前她還在醉怡軒時,有一天也是下著大雨且雷電交加,她和心愛的小狗濕淋淋地跑到後院的廊避雨,不料小狗正好撞上與黃嬤嬤同來的客人,那人身上登時濕了一片,黃嬤嬤生氣地一腳將小狗踢飛出去,小狗當場摔死,她也因此而生了一場大病。從此以後每當有雷電聲,她都會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獨孤雋將紫衣溫柔抱起,往她的房裡走去。
他將紫衣輕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轉身要離開時,紫衣連忙伸手拉著他的衣角,可憐兮兮的說:「雋師兄,抱抱……」
獨孤雋摸摸她的頭,柔聲的說:「紫兒,你已經十一歲了,算是長大了,不可以再要師兄陪你一起睡,懂嗎?」
「我不要,我就是要和你一起睡。」紫衣不依地發起嬌嗔。
「紫兒乖,聽師兄的話。你再過幾年就要嫁人,姑娘家未出嫁前是不可以和男人睡在一起的。」獨孤雋嚴肅的說。
「那我現在嫁給你好了。」紫衣耍賴著,就是不讓他走。
「紫兒。」獨孤雋佯怒道。
「哇!」的一聲,紫衣突然放聲大哭,抽抽噎噎的說:「雋師兄不喜歡紫兒了……雋師兄不要紫兒了……師父不在,雋師兄就不理紫兒了……」
獨孤雋無奈的搖搖頭,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紫兒乖,紫兒不哭,師兄陪你就是了。」他話一說完,紫衣馬上破涕為笑。
他苦笑的上床擁她入懷,不一會兒身旁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獨孤雋凝視紫衣甜美的睡容,心裡默默發誓要陪她生生世世。
☆☆☆
翌日,紫衣一早醒來,看見天已放晴,便提著竹籃跑到後院,查看她辛苦種植的青菜有沒有被大雨淋壞。到達後院時,竟看到自己養的小雞正肆無忌憚地在菜圃裡啄食她種的青菜。
「可惡的咕咕!竟敢偷吃我的青菜,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關起來。」紫衣對著小雞說,而小雞似乎也聽得懂她的話似的,到處飛跳,紫衣生氣地追著它跑。
「別跑!我一定要把你關起來。」
紫衣猛地往小雞站的地方一撲,結果撲了個空,整個人摔到泥地裡。
她爬起來,看著一身的泥濘,心中更加生氣。她惡狠狠地走向小雞,而小雞突然展翅猛力一躍,竟跳離後院,往前院跑去。紫衣怒氣衝天地緊追著它。
「可惡,給我站住!」她躍過一根粗大的枯木,口中不住的嚷著。
「小娃兒,當心跌倒!」
紫衣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忘了跳過橫倒在地上的木頭,再度摔到地上。
「師父!」她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來人,接著就撲奔人盡塵道長的懷裡。
盡塵道長笑呵呵地擦掉她臉上的污泥。「都已經十來歲了,還這麼愛玩。」語氣裡滿是疼愛。
「師父這兩年到哪兒去了?也不捎個信回來,紫兒好想您呢。」紫衣撒嬌道。
「為師這不就回來了嗎?」盡塵道長笑道,接著牽起紫衣的手,「紫兒,這位是楊權之楊將軍,快叫楊叔叔。」
「楊叔叔。」紫衣對師父身旁這位目光炯炯的中年人行個禮。
「紫兒乖。」楊權之摸摸她的柔髮道。眼前這位小女孩,長得粉雕玉琢、嬌俏可愛,長大後必定是位絕世美人。
「這娃兒被我寵壞了,讓將軍見笑了。」盡塵道長看紫衣一身污泥,無奈地搖頭。
「道長言重了,有這麼可愛的徒弟,當然惹人喜愛,換成是我一定也會寵愛有加的。」楊權之遺憾自己膝下無一子半女。
「紫兒,你師兄呢?」盡塵道長問道。
「雋師兄在練功。」
「你去叫他回來。」
「好。」紫衣點頭應道。
這時,一道人影倏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定晴一看,原來是獨孤雋。
盡塵居遠離人煙,平時只有獨孤雋幾人出入而已,所以林裡的小鳥對他們都不害怕,但若有陌生人來到,鳥兒就會被驚動地四處竄飛。方才獨孤雋在練功時,突然發現林間的小鳥群起而飛,他知道定是有陌生人來到盡塵居,便快速前來,以保護不會武功的紫衣。
「師父!」獨孤雋有些吃驚,但他眼底閃著驚喜。
「雋兒武功大有進步。」盡塵道長點頭稱讚。兩年前他將畢身所學全傳授給獨孤雋後,就四處雲遊,相信天資聰穎的他必能將天龍掌及太極神功練成。
「雋兒,快來見過楊將軍,他是你父親昔日的結拜兄弟楊權之。」
「權叔?」獨孤雋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張有些熟悉的臉孔,腦中立時又浮現那段痛苦的記憶。七歲那一年,為人正直的父親遭到奸人所害,皇上下令將獨孤家滿門抄斬,幸好一名忠僕帶著年幼的他逃走。來到峨嵋山下時卻遇上盜賊,正好被路過的盡塵道長所救,但那名忠僕卻因傷重不治死亡,從此他就在盡塵居勤練武功以報家仇血恨。
「雋兒。」楊權之有些激動的看著獨孤雋英偉的面容,讓他想起剛正不阿的結拜大哥獨孤鵬。
「權叔。」獨孤雋跪在地上。他記得幼年時,楊權之很是疼愛他。
「賢侄快請起。」楊權之連忙將他扶起。「唉!都怪我不好,要不是當年我正好返鄉,獨孤家也不會被奸人所害。」他一臉悲痛的說。
「權叔請勿自責,當年是皇上下的聖旨,誰也救不了的。」獨孤雋淡淡的說,心中對那昏庸的皇帝深惡痛絕。
「唉,一家三十餘口就這樣寬死,這些年來真苦了你。」楊權之憂傷的感慨。「對了,雋兒,有件事我要告訴你。當年梁冀在誣陷大哥通敵叛國後,張公公曾冒死進諫,表示全是梁冀的誣陷,先皇這才知道寬枉獨孤家,立刻下了一道赦免獨孤家的聖旨。但不知為何,那道聖旨卻不翼而飛,這才使得獨孤一家冤死刀下。」
「什麼?竟有這種事?」獨孤雋不知有此事,顯得十分吃驚。
「是的,所以我們必須查出究竟是何人將聖旨藏匿起來。」
「會不會是梁冀?」獨孤雋猜測。
「應該不會是他。當年先皇在知道誤信讒言後,立刻將梁冀下罪入獄,但念在他乃是元老重臣,對朝廷有功,所以只是將他貶為庶民,永不得還朝。」
「那除了梁冀外還會有誰?」獨孤雋沉吟道。難道他們家還有與別人結怨?
「這就是我們要去追查的。不過,我今天來的目的主要是希望你能跟我下山,加入軍隊,重振獨孤家往日聲威。」
「是啊。」一直沉默不語的盡塵道長開口說,「楊將軍替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你只要跟在他左右,找機會立功,不但可以重振獨孤家的雄風,還可乘機調查聖旨的下落。」也該是讓他下山的時候了。
兩年前盡塵道長離開盡塵居雲遊四海,走遍中原之後,他來到雲南,因年輕時曾與楊權之有過一面之緣,所以他便到楊家作客,無意中看到楊權之供奉著獨孤家的牌位,這才得知楊權之是獨孤鵬的結拜兄弟。盡塵道長告訴楊權之,他尋找多年的獨孤雋是他得意門生,於是兩人相偕從雲南一路趕回盡塵居。
「我們明天一早便起程回雲南。」楊權之高興的說。
「我不要!」一個甜美帶點哽咽的聲音響起,眾人驚愕地循聲看去,只見紫衣一臉怨恨的瞪著他們,彷彿他們將搶走她最喜歡的東西似的。
「紫兒,別胡鬧!」盡塵道長有些生氣的說。
紫衣看看師父,又看看師兄,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轉身就往木屋跑去。
「師父……」獨孤雋憂心地看著盡塵道長。
盡塵道長無奈的歎口氣,「去吧,去安慰安慰她……」話還沒說完,獨孤雋就施展輕功急急離去。
「唉!他們師兄妹的感情太好了。」盡塵道長望著徒弟的背影說道。
「道長是否同意將紫兒許配給雋兒?」楊權之從獨孤雋的目光裡發現他對紫兒已經情根探種。
盡塵道長聞言愣了一下,他怎麼都沒想到呢?再過幾年紫兒也該嫁人,而雋兒就是最佳人選呀。唉!他真是愈老愈糊塗了。
「嗯,將軍說得是,我看等紫兒十七歲時,就讓雋兒來迎娶吧!」盡塵道長愈想愈得意。
一旁的楊權之也同意的點頭,他相信雋兒與紫衣必定是對人人羨慕的才子佳人。
☆☆☆
「紫兒。」獨孤雋蹲在紫衣面前柔聲喚著,並將她擁入懷裡。
紫衣忿忿地想推開他,但憑她的力氣怎推得動獨孤雋偉岸的身子,因此她哭得更大聲。
「紫兒,你別哭,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她把手捂在耳朵上,拚命地搖頭。
獨孤雋見狀,只有將她緊緊擁著。
其實他何嘗願意離開心愛的紫衣,多年來的相依偎,他已視她為最重要的人了,只不過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查出聖旨的下落,且邊境危機重重,他不能讓紫衣捲入恩怨中,更何況他都沒把握自己能平安歸來,他絕對不能帶她一起去的。
「紫兒乖。」他輕輕撫摸她柔細的頭髮,「等報了家仇後,師兄一定會回來。」看懷裡的人兒不再哭泣,他有些欣慰,捧起她細緻卻還帶著稚氣的小臉蛋,語氣堅定的說:「你要乖乖等我回來。」
紫衣星眸含淚的點頭,有了他的承諾後便不再哭泣。
獨孤雋抱起紫衣走往盡塵居,微風余余吹來,幾隻粉蝶也繞著他們飛舞,野花的清香散佈於輕風中。
紫衣因方才哭得太累了,漸漸睡去,獨孤雋凝望她甜美嬌俏的臉蛋,忍不住低頭輕吻她粉嫩的臉頰。
☆☆☆
離別總是令人依依不捨,紫衣黯然地站在師父身邊,小手緊握著胸前的貝殼。
「紫兒,師弟要走了。」念德拉拉她的手,提醒她。
紫衣緩緩抬起頭,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紫兒……」獨孤雋強忍離愁的輕聲喚道。
「師弟,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紫兒的。」念德拍胸脯保證。
「那就拜託你了,師兄。」他向念德點頭致謝。
「雋兄,該起程了,楊將軍還在等你呢。」盡塵道長有些不捨的說。
獨孤雋深深地看了紫衣一眼後,便跟在楊權之身後下山。
「雋師兄——」紫衣突然掙開念德的手,往前跑了幾步,大聲的喊:「雋師兄,你一定要回來,紫兒會等你回來的。」望著獨孤雋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強忍著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
六年後
「將軍回府了——」
隨著這聲通報,頓時宏偉的府邸兩旁侍衛與僕傭皆井然有序的恭候著。
獨孤雋騎著駿馬,威風八面的馳近,至府前勒駒下馬,將它交給馬伕,逕自走入保國將軍府。
「將軍。」總管靖誠必恭必敬的喚了聲。
「靖誠,我上京這些日子多虧你了。」獨孤雋對眼前這位忠心的好友說。
「哪裡,這是靖誠應該做的。」他露出難得的笑容。「將軍,虹姑娘等了你好些時候了。」
「嗯。」孤獨雋面無表情的應了聲,隨即往大廳裡走去。
靖誠看著他,苦澀地搖搖頭。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而他自己呢?恐怕也是一樣的處境。
☆☆☆
「雋哥,一路上辛苦了。」楊虹溫柔的說道,凝視眼前俊偉英挺的獨孤雋。
自從三年前叔父楊權之因病去世後,獨孤雋就代理了將軍府內的一切,再加上他在戰場上屢建奇功,皇上將原來的將軍府擴建,並封他為保國將軍。
「嗯。」獨孤雋淡淡的應了聲,腦中思緒翻騰。
這趟上京除了接受皇上的封賞外,對於追查當年聖旨失蹤一事也有些眉目,假以時日必可水落石出,如今他總算可以將紫衣接來將軍府了。
一想到紫衣,獨孤雋內心不由得興奮起來,與她離別已六年多了,不知她過得可好?想想她今年也十七歲了,他該回峨嵋山向師父提親,讓紫兒嫁給他,想到這兒他不由得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雋哥。」楊虹狐疑地看著他。
獨孤雋收回神遊的思緒,「虹兒,明天一大早我要起程上峨媚山。」
「才剛回來就要走?你是不是要去接你師妹?」她是明知故問,苦澀與妒意立時泛上心頭。
獨孤雋凝視繫於手腕上的紫色髮帶,眸底滿是愛意的點頭。
自從離開盡塵居後,他一直將紫衣送給他的髮帶繫在左腕上,就連上戰場時也不曾拿下它,除了能睹物思人外,更把它視為幸運的象徵。
楊虹看獨孤雋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心裡除了他師妹外,再也容不下另一個女孩,內心的傷痛一波波湧來。她神色黯然的說:「雋哥,我頭有點疼,先回房休息了。」接著,她轉過身,不想讓獨孤雋看到她傷心的模樣。「我先祝你一路順風,因為明早我可能無法親自替你送行。」
「沒關係的。」獨孤雋關心的問:「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楊虹淒楚的笑了笑。
望著楊虹離去的背影,獨孤雋覺得自己該替她找一門好親事,這才對得起權叔在天之靈。他若有所思的望向站在一旁、神色略顯凝重的靖誠。
☆☆☆
初秋的峨嵋山上,清風徐徐,漫山辯野的芒花因秋風吹拂而如浪花般的舞動著,令人賞心悅目,而山道兩旁逐漸轉紅的楓樹更是令人流連。
獨孤雋讓馬兒放慢腳步,迷醉的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但他的內心卻是澎湃洶湧。
穿過古木參天的樹林後,就看到經常出現夢裡的盡塵居,他發現盡塵居的外觀並沒什麼改變,唯一不同處就是院子裡種了許多美麗的花。
把馬兒栓好,他懷著既期待又興奮的心情一步步走向盡塵居。
一陣陣嬌俏甜美及渾厚的談話聲傳入他的耳中。
「哇!師妹,你的繡功真是一流。」念德忍不住誇讚道。
「大師兄少拍馬屁了。」紫衣白了他一眼後,又繼續替他縫補衣服。
念德聳聳肩,雙目盯著紫衣那雙纖細美麗的手靈巧地縫補衣服。
「好了。」紫衣站起身,將衣服抖開。
念德有些吃驚的看著自己原先被樹枝劃破一個大洞的衣服,經紫衣縫補後,果真看不出來了。
「師妹,你上輩子肯定是織女。」念德拿著長衫讚歎著。
「大師兄,你少不正經了!只要你以後採藥時,多注意點,別再把衣服弄破,我就很高興了。」
「好好好。」念德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他知道師妹是憂心他的安危。
自從六年前師弟離開後,翌年師父和師叔也相偕雲遊四海,這兒就只剩下他與紫衣兩人,雖然盡緣道觀到盡塵居的路程不遠,但這兩年來他常常下山替人看病或到處採藥,待在山上的時間並不多,他知道紫衣內心很寂寞。
十七歲的紫衣已長得亭亭玉立、清秀脫俗,但她一直住在山上,除了偶爾下山請教趙大娘女紅外,根本沒接觸過其他的人,這讓他有些擔心她的婚事,同時他也想起六年前離去的師弟。
「大師兄,你什麼時候要下山去看王員外夫人的病呀?」紫衣有些悶悶不樂的問,她知道大師兄這一去又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念德明白她的心事,疼愛地拍拍她的頭,「等一下我就要起程了。」看她的頭垂得低低的,便拉起她的手說:「傻瓜,我早點去就可以早點回來陪……」話還未說完,他發現門外有人,立刻警覺的回頭。
「師弟!」
紫衣聞言,倏地抬起頭,又驚又喜的喚了聲:「雋師兄!」
獨孤雋把才纔那一幕盡收眼底,先前滿懷興奮的心情完全消失,但就在紫衣抬頭看向他時,他不禁怔愣住了。
幾年不見,紫衣竟出落得如此清麗出塵,一雙水靈靈的明眸,柳葉般的秀眉,朱唇紅潤、秀髮如雲,既嬌俏又婉雅,有如空谷幽蘭般,散發出清雅迷人的香味,令人忍不住想採擷。
紫衣驚喜地跑到他面前,她原本想投入獨孤雋的懷中,但她想到趙大娘曾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因此停下腳步,滿臉嬌羞地看著他。
紫衣矜持的樣子,讓獨孤雋誤以為她已經忘記昔日的誓言,他看見師兄俊朗不凡的外表,心裡的妒意如潮水般的襲來。強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他面無表情冷然的問:「師父呢?」
紫衣怔了一下,緩緩說:「師父和師伯五年前就下山雲遊去了。」雋師兄是不是不再喜歡她了?為何看到她竟沒有一點歡喜之意。她幽怨的垂下頭,「雋師兄一定很累了,先休息一下,我替你準備些吃的。」不等獨孤雋回答,便轉身離開。
望著紫衣纖細窈窕的背影,獨孤雋內心猛然一緊。
念德含笑的清清喉嚨,一副置身事外的說:「師弟,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我要下山一趟,紫兒就交給你了。」說完,也不跟紫衣道別,就瀟灑離去。
☆☆☆
盡塵居後方有一座從地底湧出的溫泉,盡塵道長將它命名為「火泉」。以前火泉是盡塵道長及獨孤雋練武的地方,但自從他們先後離開盡塵居後,這兒就成了紫衣淨身之處。
初秋的夜風沁透人心,紫衣顫抖了一下,輕輕褪去衣裳,慢慢走入泉水裡。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溫泉氣味,紫衣雪白的肌膚泛起淡淡的粉紅色。
想起今晚的事,她不禁輕聲歎氣。晚膳時,她曾問雋師兄是否打算在盡塵居住下,想不到他卻說三天後就要返回雲南,聽得她食不知味。
紫衣又微歎一聲,如今雋師兄已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他應該娶位家世好又美麗賢淑的妻子才是,像她這樣沒爹沒娘的人是注定要孤單一生的。
一想到獨孤雋將娶別的女人,紫衣的內心就莫名其妙的疼痛起來。
突然,一道異聲傳來,讓她驚覺到火泉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
「是誰?」她驚恐的想轉身,腳底卻踩了個空,眼看就要栽進水裡。
「小心!」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獨孤雋迅速抱住她的腰,免除她吃水的災難。
「雋師兄!」紫衣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她以為他到無涯山練功去了,想不到他竟在火泉沐浴,而且可能比她還要早來。
想到這裡,她的雙頰立時漲得通紅,因為獨孤雋強健的大手緊緊抱著她纖細的柳腰,而她的身子也緊緊靠著他俊偉壯碩的胸膛,見自己酥胸裸露人前,真是羞人極了。
獨孤雋訝異自己失態,猝然放開她,但心裡卻浮現一股濃濃的失落感。
他練完武後便到火泉沐浴,忽然見紫衣朝火泉走來,原本想起身迴避,但不知怎地,他的視線就是無法自她身上移開,便躲在一旁癡癡地看著她。她的肌膚晶瑩剔透,烏黑柔亮的秀髮隨著泉水而波動,以及一雙修長且勻稱的美腿,他為她絕艷的容顏所震懾,尤其剛才軟玉溫香抱滿懷時,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開她了。
紫衣迅速上岸著衣,當她回頭時正好迎上獨孤雋深幽如子夜般的目光,她的心莫名的狂跳,臉頰又竄起兩朵紅暈。
她又嬌又羞的說:「我先回屋裡去了。」說完立刻沒入黑夜中。
一陣芬芳馥郁的香氣飄來,獨孤雋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剛毅俊朗的臉揚起淡淡的笑容。
『3』第三章
紫衣蹲在爐灶面前,若有所思地盯著火焰,回想起昨夜在火泉的情景,不由得嬌羞起來。
趙大娘曾說除了自己的夫婿外,不可讓人瞧見自己的身子,昨晚她的身子不但被雋師兄瞧見還讓他抱個滿懷,而她也不知羞地盯著他魁梧的胸膛,可是雋師兄又沒說要娶她。唉!她該怎麼辦?為什麼人要長大?真懷念以前和雋師兄無拘無束的日子。
正當紫衣在胡思亂想之際,豢養多年的小花貓踱到她的腳邊。
「憐憐來,姊姊抱抱。」紫衣抱起小花貓,用臉摩挲著它柔軟的毛,小花貓討好似地舔著她嫩白的粉頰,惹得紫衣格格輕笑,並沒有發覺倚在門邊多時的獨孤雋。
紫衣和小花貓玩了一會兒,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憐憐,雋師兄這次離開盡塵居後,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這裡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憐憐好像知道她的悵然似的,它舔了舔她的粉頰,撒嬌地倚在她懷裡。
「紫兒。」獨孤雋輕輕地喊了一聲。
紫衣驚愕的回頭,有些不悅地嘟起小嘴。他每次都這樣出其不意的嚇人。
「有事嗎?」
「紫兒,你收拾一下,明早隨我回雲南。」語畢,他留下一臉錯愕的紫衣,隨即轉身離去。
過了半晌,紫衣才回過神來。她高興地抱著小花貓站起身,興高采烈地轉著圈。
「哇!太棒了!師兄要帶我回將軍府,憐憐,我們不會再孤單了,太棒了!」紫衣興奮地親著小花貓。
☆☆☆
「紫兄,把這隻貓留給趙大娘。」獨孤雋劍眉徽蹙道。
「不要!」紫衣立刻拒絕。
「紫兒。」他有些不悅地喚她。
「不要嘛!憐憐從小就跟我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分開過,這些年來都是它陪我度過的,我不能忘恩負義。」紫衣將小貓抱得更緊,「趙大娘家裡養了好幾隻大狗,憐憐在那裡一定會被欺侮的;再說憐憐很乖,它不會吵人的。」紫衣黑白分明的雙眸含著淚水,哀求道:「雋師兄,拜託嘛,帶憐憐一起走,好不好?」
獨孤雋看了她半晌,無可奈何的說:「好吧,就依你。」說完,他便走向青驄馬。
紫衣高興地親親小花貓,抱著它快步朝獨孤雋跑去。
☆☆☆
獨孤雋知道紫衣從未出過遠門,所以他體貼地帶她沿路遊覽風景名勝,並不急著趕回將軍府。當他們進入城鎮時,紫衣就被熱鬧繁華的街景所吸引,一雙明眸熠熠閃動,極為嬌俏可愛,雖然一身的粗布衣裳,但她那絕俗的容貌及清麗婉雅的氣質卻吸引了不少過往行人的目光。
獨孤雋一路上都將她謹慎地擁在懷中,雖不說話,但旁人均震懾於他威武不凡的氣勢而不敢造次。
天黑後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歇腳,紫衣坐了一整天的馬,全身酸痛不已,請店小二準備好沐浴用水,她將整個身體浸在熱水裡,以舒解肌肉的酸痛。
獨孤雋經過紫衣的房間時,看到和她一向形影不離的小花貓在房門外徘徊,他好奇地蹲下身將它抱起。
「紫兒不在房內嗎?」他頭一次對著小花貓說話。
小花貓無辜地對他叫了一聲。
他輕輕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即是紫衣浸泡在浴桶內沉睡的情景。
獨孤雋怔愣在原地,紫衣濕濡的秀髮披瀉在浴桶外,長而濃密的鬈曲睫毛緊緊閉著,朱唇揚起一抹淺淺的笑靨,雪白如玉的身子浸泡在水裡,是如此地嬌艷動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房間內有些微冷,他走近浴桶邊,將手探進水裡,發現水已經涼了,他不假思索地彎身將紫衣從浴桶中抱起。
紫衣下意識朝著溫暖源靠去,身體輕輕地蠕動著,獨孤雋屏著氣息,感受她帶給他的震撼。他動作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深深凝望她一眼後,才靜靜地掩門離去。
☆☆☆
翌日,獨孤雋帶紫衣到附近的寺廟上香,突然有兩個人神情恭謹的接近他們,獨孤雋命其中一人跟隨紫衣繼續游賞,他則與另一人離開。
「消息無誤。」獨孤雋如鷹般的目光犀利地詢問探子。
「是的,將軍。這幾年來,梁冀因不滿被貶為庶民,所以特雇江湖殺手,想要將軍的性命。」探子據實以報。
獨孤雋冷笑幾聲,深幽的眼眸更加深沉。「我就是在等他有所行動。」因梁冀一己之私害死他獨孤家三十餘口的性命,先皇僅將他貶為庶民,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據說梁冀這次請來的人是江湖新近崛起、殺人從不失手的斜陰人斜黮。」探子的語氣有些擔心。
「哦,那梁冀這次可花了不少錢囉。」獨孤雋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
烈陽人楊暋、斜陰人斜黮、魅魎人白颯,以及蛛玉人朱玉是新出道的四大殺手,他們的武功招數與中原各門派有極大的不同,因此有人認為他們是來自於塞外。這四人殺人的手段毒辣,只要出得起高價錢,他們便會替僱主殺掉任何想殺的人。
由於這四大殺手的價錢不是普通人能出得起的,既然梁冀能請來斜黮,可見梁冀在朝為官多年,不知貪污了多少銀兩,獨孤雋不屑的想。
「將軍……」探子見獨孤雋不動聲色,實在憂心。
「好了,我小心便是。」
「將軍,屬下還有一事稟告。」
「什麼事?」
「將軍的師父及師伯也雲遊到此附近,隨行的還有一對中年男女。」探子恭敬的說。
獨孤雋略微沉思後道:「我知道了。」
探子雙手抱拳一揖,立即施展輕功離去。
一男一女?會是誰呢?獨孤雋邊走邊想。
☆☆☆
紫衣好不容易擺脫掉獨孤雋派來跟在她身邊的人後,一個人來到幽靜的後院。
她走近蓮花池,池的正中央有一尊觀音像,白色的蓮花靜靜地躺在水面上,兩旁的柳樹隨風搖動,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她對著觀音像雙手合十,閉目祈禱:願與雋師兄永遠不分開。
「姑娘。」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倏地睜開眼睛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皇甫少鴻驚艷地看著眼前令人炫目的姑娘,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甫從母親的廂房出來,就看見一名姑娘背對著他站在蓮花池前,於是便出聲相喚。
皇甫少鴻是當今相國的大兒子,此番是陪同母親回鄉省親,順便來此上香祈福,相國夫人準備在此住上半個月再回京城,而這「淨心園」是寺方特別為她準備的廂院,一般香客是不可以隨便闖入。
「這位公子有事嗎?」紫衣見面前這位溫文儒雅、玉樹臨風的陌生公子不說話,不禁開口問。
皇甫少鴻這才回過神,禮貌的說:「在下皇甫少鴻,姑娘可知這裡是私人廂院?,」
「對不起,我不曉得這裡是私人廂院,請公子原諒,我這就離開。」紫衣綻出笑靨對他解釋,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皇甫少鴻連忙擋在她身前,有些不自在的說:「姑娘請別誤會,在下不是要趕姑娘走。」
紫衣停下腳步,微笑道:「若公子不是要趕我走,那為什麼對我說這裡是私人廂院?」
望著她美麗的笑顏,皇甫少鴻又不禁呆愣住了。
「公子?」紫衣再次喚他。眼前這名男子年約二十上下,瞧他一身華服,出身必定不凡。
皇甫少鴻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他也認識不少美麗的女子,但今日一見佳人,他這才知道以前所見的女子全都是些庸脂俗粉。
「姑娘請放心,在下並無輕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方?是否已婚配了?」皇甫少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紫衣噗哧一笑,「公子一向都對陌生的姑娘這樣問嗎?」
「呃,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姑娘……」皇甫少鴻困窘得說不出話來。
紫衣有些淘氣地瞅著他笑。
「師妹。」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倏地響起。
紫衣原本含笑的嬌顏馬上變得怯生生的,輕輕的喊了聲:「師兄。」隨即低垂著臉,他一定找她許久了。
皇甫少鴻見紫衣一副害怕的樣子,不禁激起他的保護欲,語氣冷淡的說:「公子,這裡是私人廂院,請公子——」
獨孤雋炯然精銳的眼神讓皇甫少鴻倏地住口,頗為震懾於他的氣勢。
獨孤雋沒理會他,逕自抱起紫衣,在皇甫少鴻還沒會意過來時,使出輕功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皇甫少鴻在讚歎來人的輕功超絕之餘,更遺憾沒有問到佳人的芳名,茫茫人海不知何時才能再和麗人相見,而那名俊逸的男子對她那強烈的佔有慾,旁人很容易就看得出來,看來他們的關係匪淺,想到這裡,皇甫少鴻不禁歎了一口氣。
另一方面,紫衣回過神後,發現已被獨孤雋帶回客棧的房間內。
看他盛怒的眼眸,她膽怯的說:「雋師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支開跟在身邊的人的,而是……」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垂著臉坐在床沿等著挨罵。
獨孤雋在知道她獨自一人在寺內四處逛著,十分擔心她的安危,飛也似的到處尋找她,怎知她卻和一名男子在蓮花池畔有說有笑的,他不禁由擔憂轉為嫉妒。
自從再見到紫衣後,從沒看到她對他開懷的笑過,她總是有所顧忘地遠離他,這讓他感到心痛。想到她竟對一名陌生男子露出甜美的笑靨,更讓他嫉妒得要發狂。
不滿紫衣總是低頭不看他,獨孤雋倏地托起她的下巴,直視進她的眼裡,「你是我的,不可以隨便對他人笑。」
紫衣秋水般的明眸露出不解之色,艷紅的櫻唇微啟,不明白他何以這麼說。
她這副嬌容是如此誘人,獨孤雋的目光變得灼熱,俯身便吻上她嬌艷的紅唇,狂亂的吮吻。
紫衣霎時迷失在甜蜜的天地裡,她感覺整個身心都在燃燒。
狂吻漸漸變得溫柔,他一遺又一遍的細吻著她,許久才放開她,將她擁進懷裡;紫衣嬌喘不已,無力地倚靠著他。
半晌後,獨孤雋捧起她美麗的臉蛋,溫柔的說:「你是我的,一生一世只能跟著我,不可以對其他男人微笑。」
紫衣赧然地點頭,兩朵紅雲早已飛上粉頰。
獨孤雋深情凝望著她,情不自禁地又吻上她嫣紅的唇。
☆☆☆
「二哥,聽說你收了梁冀的銀子,要替他除掉保國將軍獨孤雋?」朱玉邊玩弄她手中的黑蜘蛛邊對斜黮說。
斜黮抬起頭目露凶光,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朱玉杏眼含笑地從樹上跳下來,「我是不會管你的,但是大哥就不同了,他不喜歡你亂來,尤其是他和三哥不在時。」
斜黮嗤鼻道:「他不配管我,他早已忘了我們來中原的目的。」他的口吻一點也不尊重。
朱玉依然把玩著手中的蜘蛛,「我看是你忘了吧!我們是到中原尋找仇人的,並不是來屠殺武林人士及當殺手,大哥和三哥早已知道你用我們的名義在殺人,只不過念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他們今日出去也是要妥善解決你前個月犯下的錯誤。」
「哼!是他們多事,浪費銀兩給那些未死的人,我一點也不會感激他們的。」
朱玉不滿的瞪他一眼,「是你自己財迷心竅,他日你若橫死街頭,我們也不會感到意外。」
斜黮冷笑幾聲,「你們等著看吧,等我殺了獨孤雋後,就可以揚名立萬,我再也不回無敵堡了,不在屈居楊暋的手下,哈哈哈!」他狂笑地縱身離去。
朱玉不禁黯然搖頭,她知道二哥已經因名因財而喪失了人性,為了不讓二哥再繼續錯下去,傷及無辜,她必須盡快通知大哥與三哥。
☆☆☆
自從獨孤雋表明態度後,紫衣就一直沉醉在愛情的甜蜜裡,他們兩人又回到孩童時的快樂時光,所不同的是他更寵她、更疼她,也更愛她。
紫衣抬頭凝視卓爾不凡的獨孤雋,雖然兩人已共騎數天了,但面對他時,她仍會感到靦腆與害羞。
「在看什麼?」獨孤雋低頭凝視她的美眸。
紫衣羞怯地垂下螓首,掩飾自己紅透的臉蛋。
獨孤雋含笑地摟著她的柳腰,將她緊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嗅聞著她發間的幽香,語氣溫柔的說:「紫兒,探子回報,在這附近見過師父和師伯。」
「真的?」紫衣眨著一雙美眸驚喜的說。
「嗯,我想我們應該會遇見他們的。」
「哇!太好了,好久沒看到他們了,不知道師伯的白眉毛是否又長了?」紫衣一想到師伯那兩道又長又白的眉毛,不禁輕聲的笑了起來。
記得小時候在道觀習字時,她常常趁著師伯在靜坐,偷偷地把他那兩道長眉毛編成辮子,惹得師伯吹鬍子瞪眼的,但師伯又十分寵愛她,所以罰責自然就落在大師兄的身上了。
「紫兒。」獨孤雋柔聲地喚道。
「嗯?」
「我想等和師父他們會面後,請師父及師伯替我們主持婚禮。」
紫衣聞言羞赧地垂下眼瞼,紅著臉嬌羞的點頭。
獨孤雋見狀,臉上揚起失落已久的幸福笑容,強健的手臂緊緊環著她纖細的柳腰,沉醉在兩人世界裡。
倏地,獨孤雋察覺到四周有股濃濃的殺氣傳來。
「誰?」他警覺的喊,雙眸驟然充滿玲冽之色。
「不愧是大將軍,感覺如此敏銳。」斜陰人斜黮從樹上縱身而下,臉色陰沉的說。
獨孤雋抱著紫衣躍下馬,輕拍馬背讓馬兒離開,低聲對紫衣說:「你到一旁等我。」
紫衣擔憂地看著獨孤雋,他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斜黮看到絕美的紫衣,露出淫邪的笑容,朝她大喊:「姑娘,你等著,等我解決了獨孤雋後,我一定讓你快活快活,享受銷魂的滋味,哈哈哈……」
獨孤雋冷哼一聲,「你在找死!」
「那就來試試看吧!」語畢,斜黮施展出獨門的「陰辣功」,但見獨孤雋輕易地避開他這一擊,不禁有些詫異,又運足功力朝獨孤雋撲去。
面對斜黮毒辣的招式,獨孤雋仍舊一次次巧妙躲開,趁斜黮耐性漸失,一個失神之際,他使出天龍掌重重打在斜黮的胸口上。
斜黮口中立即噴出一口鮮血,倒臥在地,面露痛苦的表情。
獨孤雋目光如冰的看著他,「你回去告訴梁冀,我放過他並不代表不殺他,請他好自為之。」
就在獨孤雋轉身離去時,斜黮從腰際抽出一把利刃刺向獨孤雋背部,但獨孤雋早有所覺地側身閃避開來,並反手拍掉他手中的利刃。
「我本無意殺你,這是你自找的。」他使出天龍掌就要往斜黮的頭頂落下!
「將軍!掌下留人。」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烈陽人楊暋趕至,阻止獨孤雋出掌。
接著魅魎人白颯、蛛玉人朱玉也紛紛出現,因為天龍掌的威力不小,所以白颯立刻扶起斜黮,盤腿坐在他身後,雙掌抵在他背上,運功為他療傷。
獨孤雋謹慎地盯著楊暋,雖然他並不怕他們,但為了紫衣的安危,他不得不警覺些。方才楊暋能接下他的天龍掌,看來他的武功很可能與自己不相上下。
楊暋禮貌地對獨孤雋拱手道:「將軍請別誤會,我等並無意與你為敵。我二弟一時失了性,對將軍失禮之處,還請將軍原諒。等二弟傷勢痊癒後,楊暋一定帶他前往將軍府謝罪,還請將軍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獨孤雋看楊暋一臉的誠懇及豪傑中不失王者的氣息,不禁有些懷疑起他的真實身份。
他瞥了正在療傷的斜黮一眼,「算了,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你們也不必來謝罪了。」語畢,他舉步朝紫衣走去,不再理會他們。
「紫兒,我們走吧。」他輕柔地說。
「嗯。」紫衣輕輕點頭,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就在大家放鬆戒備之時,斜黮突地揮開白颯及朱玉攙扶的手,面露猙獰之色,使出陰辣功朝獨孤雋撲去。
驀地,獨孤雋被紫衣柔弱的手一推,在他會意過來的同時,紫衣已慘叫一聲倒在他眼前,嘴角緩緩流下刺目的鮮血。
時間彷彿停止似的,獨孤雋驚愕地看著紫衣動也不動的嬌軀,不敢相信所發生的事。他伸出顫抖的手撫摸她蒼白若紙的臉龐,倏地仰頭長出一聲厲嘯,揚掌擊向斜黮。
霎時,斜黮頭破血流、腦漿進裂而亡。
一旁來不及阻止的楊暋等人見狀又是歎氣、又是搖頭。
「紫兒、紫兒……」獨孤雋抱起紫衣,輕喚著懷中的人兒,見她依然雙目緊閉,他不禁心急地輕搖著她。
「將軍請勿搖晃姑娘!」楊暋見狀馬上開口阻止,驟見獨孤雋朝他射來、令他不寒而慄的目光,他的心頭猛然一緊,他從沒見過如此凶駭的眼神。
「將軍請先息怒,這位姑娘是中了我們『冥日派』的陰辣功。凡身中陰辣功者必須盡速服下天山雪蓮子及南海的麒麟珠,再以數十種藥材浸泡全身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完全解去陰辣功之毒。」楊暋從懷裡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白珠子遞給獨孤雋,「這是天山雪蓮子,請讓姑娘服下。」
獨孤雋接過後,毫不猶豫的讓紫衣吞下。
「麒麟珠呢?」他聲音低啞的詢問。
楊暋神色倏地黯然下來,「我師父在十幾年前來中原遊歷時,將麒麟珠送給一位姓顧的落難書生,從此麒麟珠就不知去向了。」
「你是說紫兒無救了?!」獨孤雋怒吼道。
「除非在一個時辰之內找到麒麟珠,否則……唉!」楊暋不忍地歎了口氣。
「不!」獨孤雋抱著紫衣淒厲的嘶吼。
「傻小子。」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從楊暋身後傳來。
盡塵道長和了緣道長一同走到獨孤雋的身旁,獨孤雋則是驚喜且近粗魯的拉著了緣道長的手,「師伯,請你救救紫兒。」
了緣道長道:「你這麼緊抱著她,要我如何救治她?」
盡塵道長面色凝重地看著獨孤雋懷中的紫衣。他和師兄、顧逸桐以及小茜在不遠處聽到獨孤雋淒厲的聲音,就知道發生了事情,於是他便和師兄先趕了過來。
「小紫兒中的是陰辣功。」了緣道長把了把紫衣的脈說。
「陰辣功?」盡塵道長看向倒在一旁早已斷氣的斜黮。
「嗯,看來小紫兒已經服下天山雪蓮子了,因為她的脈相不再紛亂,現在唯獨缺少南海麒麟珠。」了綠道長邊說邊將紫衣週身大穴封住,不讓陰寒之氣逼近她的心脈。
楊暋驚訝地看著了緣道長,想不到他對塞外最神秘的冥日派武功如此瞭解。
「那麒麟珠呢?」深知事態嚴重,盡塵道長連忙問道。
獨孤雋搖頭,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與絕望。
了緣道長輕歎道:「我已將她的週身大穴封住,陰寒之毒暫時還不會攻心,現在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盡塵道長看著氣若游絲的紫衣,不禁責怪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教紫衣一些防身的武功,否則就不會這樣了。
獨孤雋更是緊緊地擁著昏迷的紫衣。看他蒼白的面色及空洞的眼神,眾人都感到悲傷與心酸,朱玉更是熱淚盈眶,因為她從沒看過如此癡情的人。
就在眾人處於悲傷之中,顧逸桐與小茜終於趕了過來。
「咦,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小茜見地上滿是血漬和一具屍首,不禁駭然的驚叫。
「這是怎麼回事?」顧逸桐神色凝重的問。
十幾年前顧逸桐道別已有身孕的愛妻上京趕考,想不到途中竟然遇上盜賊,不但搶走他的盤纏還把他打得半死,幸虧遇到一位塞外來的高人,醫好他的傷勢後還送他一些銀兩及一顆紅寶石作為路費,讓他能進京赴試,但他並沒有將紅寶石變賣。
很幸運地他考上了狀元,而當時的樞密使竇威有意將甫喪夫的女兒竇蓁許配給他,但顧逸桐婉拒了此樁婚事,表示他早已娶妻,沒想到就在他準備衣錦還鄉時,家鄉卻傳來惡耗。他在杭州的一位好友陳大夫突然上京來找他,黯然的告訴他說家鄉鬧饑荒,好幾個村子的人不是餓死就是染上重病,綾兒、小茜,以及他未見上面的女兒也都身染重病,等發現時她們已回天乏術了。
當時顧逸桐因悲傷而一病不起,竇蓁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半年之後顧逸桐就迎娶竇蓁,隔年與她生了個女兒叫顧思綾。他非常寵愛這位遲來的女兒,和竇蓁相敬如賓過了十幾年。
顧逸桐萬萬沒想到辭官退隱沒幾個月,竟會巧遇他認為已死去十多年的小茜。她告訴他花綾綾是如何苦苦盼望著他,直到臨終前才將女兒托付給兒時玩伴南壯飛照顧。
聽完小茜的敘述後,顧逸桐這才知道原來是竇蓁父女欺騙了他。他急著見紫衣,於是便和小茜一同前往峨嵋山,卻在途中巧遇兩位雲遊的道長,所以四人就結伴同行。
『4』第四章
顧逸桐盯著獨孤雋懷中的姑娘,她和綾兒的面容十分相似,他心中陡地一動,她會不會就是他與綾兒的女兒?瞧她昏迷不醒,他心裡的害怕迅速地擴散開來。
「紫兒!」小茜驚呼一聲,蹲在昏迷的紫衣身邊。
顧逸桐聞言,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強忍不適的身體看著小茜問道:「她……她就是我的紫兒?」
小茜用力的點頭,看著一臉絕望神情的獨孤雋,迭聲問:「紫兒怎麼了?為什麼會昏迷不醒?而且……而且嘴角還流著血?」她顫抖的拭去紫衣嘴邊的血。
見眾人都默不出聲,楊暋歎了口氣後說:「這位姑娘是中了我二弟的獨門功夫,除非有南海的麒麟珠,否則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她就會不治而亡。」
「紫兒!」小茜哭喊道。
「麒麟珠?」顧逸桐思忖道,接著他從腰際取出一顆紅色寶石,「你說的麒麟珠是不是這個?」
眾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尤其是楊暋更是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了緣長眉道長一看,立刻拿過麒麟珠,運氣將寶石擊為兩半,讓紫衣吞下。
一會兒後,紫衣蒼白的臉色漸漸轉為紅潤,寒冷如冰的身體也逐漸溫暖了起來。
獨孤雋驚喜的喚著:「紫兒、紫兒……」
「將軍且慢喚醒她,她必須等麒麟珠化為血時,才會脫離險境。」楊暋立即阻止驚喜萬分的獨孤雋,接著他朝顧逸桐拱手作揖道:「侄兒楊暋,拜見二叔。」一旁的白颯及朱玉也對顧逸桐拱手作揖。
「二叔?」顧逸桐不解地扶起他們,一顆心依然懸在紫衣的身上。
「我們的師父就是多年前與你結拜為兄弟的冥日烈人哈奇喀爾。」
顧逸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我恩人大哥的徒兒。」
冥日烈人哈奇喀爾,是塞外出了名的神秘怪人,平常不管是遇到什麼人,若是他不想與人說話,誰也沒辨法讓他開口。直到他無意間救了顧逸桐,發現顧逸桐並不會排斥外族人,且兩人相談甚歡,哈奇喀爾便與他義結金蘭。
「師父要我們來中原後,若有機會便邀請二叔到塞外一聚。」
「多謝各位,老夫有機會一定會去的。」顧逸桐見女兒情形轉好,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我等便先告辭。」楊暋將斜黮的屍體扛上肩,與他們道別後就和師弟、師妹離開。
☆☆☆
如火燒似的疼痛不時襲向她的背,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感到被安置在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胸膛中,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痛苦呻吟中緩緩睜開眼睛。
「紫兒!」獨孤雋驚喜地喚著。
紫衣睜大雙眼看清眼前的人,一臉疑惑的問:「你是誰?」接著一股無力感襲來,她立刻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獨孤雋見紫衣再度昏過去,以及不認識他的眼神,萬分擔心的望向了緣道長,「怎麼會這樣?」
了緣道長淡淡地說:「身中陰辣功的人,若本身有習武的話將會武功盡失,若是普通人則會終生體弱和失去原有的記憶,一切將重新開始。」說完,他憂傷的長歎一口氣。
失去原有的記憶?獨孤雋驚愕地凝視著紫衣絕美的容顏,他無法相信紫衣將視他為陌生人,遺忘了他們共同的記憶。
「不!」獨孤雋痛苦的低喊。
「把女兒還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顧逸桐伸手拍拍獨孤雋的肩。從他方纔的觀察,他知道獨孤雋深愛著紫衣,但他希望能親自照顧女兒,讓她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
「紫兒是我的,誰也不能帶走她!」獨孤雋如鷹般銳利的眼眸射出冷酷且堅決的光芒。
顧逸桐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位將軍,但紫兒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兩年後等她身體完全調養好時,你再風風光光的來迎娶我女兒,也讓我有機會彌補她。」
他充滿誠懇且帶著悲傷的話讓獨孤雋有些動搖。
「雋兒,你就答應顧大人吧,兩年後你再風光迎娶紫兒入門。」盡塵道長十分贊成顧逸桐的決定。紫衣自小命運多舛,從未享受過父親的疼愛,趁此機會讓她享受父愛,也讓顧逸桐重享天倫之樂。
獨孤雋沉默不語,無限愛戀地輕撫著紫衣蒼白的臉頰,許久之後,他才忍痛點頭。
☆☆☆
楊虹小心翼翼地端著蓮子湯,走過長長的迴廊來到獨孤雋的書房外,輕扣房門。
自從兩年前獨孤雋獨自返回將軍府後,原本就不多話的他更加地沉默寡言,緊接著又出兵攻打屢犯邊界的外族。在他出征之後,她才從靖誠那裡得知他的師妹遇刺身亡。她在替紫衣深感惋惜之餘,更替獨孤雋心痛不已,並暗自決定替紫衣照顧獨孤雋往後的日子。
但楊虹不知道的是,其實紫衣並沒有死,只是失去了記憶,獨孤雋之所以放出紫衣已死的消息,是怕梁冀查出紫衣是他唯一的弱點,而伺機加害紫衣,這個真相靖誠也知道。
「進來。」獨孤雋淡淡的說。
楊虹推開房門,走到書桌前,「雋哥,歇會兒吧,喝些蓮子湯。」
獨孤雋依然埋首在兵書中,頭也不抬的說:「先擱著吧,一會兒我再喝。」
楊虹聞言微噘著嘴,「涼了就不好喝了。」
獨孤雋抬頭,見到楊虹一臉嬌羞樣,他暗暗思忖了一會兒,這才端起蓮子湯喝了一口,「虹兒,你今年幾歲了?」
楊虹臉一紅,半晌才低聲回道:「虹兒今年十七歲了。」
「虹兒是否有心儀的人?」
此時楊虹的粉臉早已染上兩抹紅霞,「雋哥為何這樣問?」她偷偷瞄他一眼,心想雋哥是否要娶她為妻?
獨孤雋放下湯碗,正色道:「你若有心儀的對象一定要告訴我,我定會替你作主,我總不能一直留你在府裡。」
楊虹一怔,臉色倏地變白,垂下眼瞼道:「雋哥不希望我待在府裡?」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獨孤雋說完,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
楊虹幽幽的說:「虹兒想終身不嫁。」說完後,端起湯碗轉身離開書房。
獨孤雋凝望楊虹離去的背影,右手不自覺地輕撫著綁在左手腕上的紫色髮帶。
半晌後,他喚來靖誠,問道:「眉縣那兒是否有消息?」
顧逸桐自辭官後全家就遷往眉縣居住,這兩年來他一直派人暗中查訪顧家的一舉一動,他知道顧逸桐始終沒有將紫衣許配給別人。不過,近日傳來顧逸桐生病的消息,他認為該是迎娶紫衣的時候了。
靖誠從懷裡拿出一張字條,恭敬地遞給獨孤雋。
獨孤雋看完後,神色凝重的喃道:「顧逸桐已經病逝了?」他轉頭對靖誠吩咐道:「快備馬,隨我一同去眉縣。」
「是。」靖誠領命,立刻退出書房。
獨孤雋怔忡地摸著繫於手腕上的髮帶,想必紫兒此時一定很傷心,他恨不得能立刻飛到紫衣身邊……
◇◆◇
夜深人靜,沁涼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桂花香。顧憶綾一身雪白的素衣,使她那纖瘦的身軀更顯得柔弱。
她強忍著悲傷,在桂花亭中翩翩起舞。今日是爹爹過世後的第七天,相傳人死後的第七日,亡者會化為昆蟲回來探望在世的親人。爹爹生前最喜歡看她跳舞,所以今晚她來到爹爹平日常歇息的桂花亭中舞一曲,希望爹爹能看到。
獨孤雋置身黑暗中,屏息凝視著紫衣,月光下的她舞姿曼妙,身段窈窕婀娜,而她臉上的淚珠有如荷花含了晨露一樣,令人想輕吻。
他輕聲歎氣,兩年不見紫衣,她變得更加美麗,他好想緊緊地擁抱她,吻掉她臉上的憂愁,只可惜她失去了記憶,也忘了他。
獨孤雋暗自發誓一定要喚起紫衣喪失的記憶。
顧憶綾踮起腳尖,舉起雙手,姿態優美的回身之際卻踩到一粒小石子,腳下踉蹌一步,整個人往前傾到。
倏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腰,顧憶綾驚魂甫定地抬起頭,正好迎上一對灼熱晶亮的黑眸。她不知所措地望著眼前的陌生人,一股莫名的悸動襲向她平靜的心湖。
獨孤雋扶著紫衣坐在石椅上,熾熱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前的貝殼項鏈上,抬手輕輕摩挲雪白光滑的貝殼,半晌後,他聲音低沉的說:「好好珍重自己,我們後會有期!」語畢,他縱身躍上屋頂,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顧憶綾怔怔地看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情感頓時湧現,雙手不由自主地握著胸前的貝殼陷入迷惘……
☆☆☆
「憶綾樓」位於顧家大宅的後花園中,四周環繞著香郁的桂花樹及淡雅的梅樹,它是顧逸桐生前為了讓寶貝女兒憶綾養病所蓋的。
此刻,憶綾樓裡傳來一陣陣琵琶聲,皇甫少鴻佇立在迴廊上,閉目專心聆聽動人的音樂。
一年前,他來到眉縣原是想退掉指腹為婚的婚約,沒想到竟會在顧家見著思念已久的陌生姑娘,而且還是他未婚妻思綾的二姊。
雖然顧世叔不贊成把兩個女兒全許配給他,不過顧世叔已經去世一個多月了,而且顧夫人也不表反對,他相信自己只要再多努力點,對他印象不錯的憶綾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想到這裡,皇甫少鴻不禁加快腳步往憶綾樓而去。
顧憶綾幽幽地撥弄著琵琶,望著桌上的貝殼項鏈,內心感到一股悵然。
好熟悉的眼眸!她心忖。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努力回想兩年前的事,卻一點進展也沒有,直到頭疼欲裂,她才放棄回想從前的事。
從爹爹的口中她得知自己在兩年前得了一種怪病,昏迷了許多天,醒來時就什麼都忘了,大夫說她是患了失憶症。等她的身子較健康後,爹爹請人重新教她讀書寫字、習女紅,並重金禮聘名師教她彈琵琶與跳舞。
「小姐。」丫鬟喜兒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憶綾仍接弄著琵琶弦,「什麼事?瞧你這麼匆忙。」
「小姐,皇甫少爺來看你了。」喜兒語氣興奮的說。
「那你去請三小姐過來。」憶綾不以為意的說,一絲喜悅之色也沒有。
「皇甫少爺是專程來探望小姐的吔。」喜兒嬌俏的臉蛋有些氣鼓鼓的。小姐也真是的,一點都看不出來皇甫少爺不喜歡三小姐。她覺得像皇甫少鴻那種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男人,應該配像小姐這樣婉約動人、美若天仙的美女才是。三小姐的姿色雖然也不錯,但她太過沒主見,凡事都聽夫人及大小姐的話,一點原則也沒有。
見憶綾無動於衷,喜兒又道:「小姐……」
「什麼事?」憶綾心不在焉的看她一眼。
喜兒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算了,我還是去請他上樓好了。」
「不用了,在下已不請自來了。」皇甫少鴻上樓後對喜兒一笑,但目光卻停留在憶綾絕艷的嬌容上。
喜兒看他目不轉睛地瞅著小姐,不禁掩嘴一笑。輕咳一聲道:「小姐,我去沏壺茶。」說完便下樓去了。
憶綾微笑道:「公子請坐,等喜兒上來後,我叫她去請思綾妹妹過來。」
「你有心事?」皇甫少鴻雙眼熾熱地疑視著她。
「我沒有。」
「不要瞞我,方才聽見你充滿憂愁的琵琶聲,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憶綾轉頭避開他探詢的目光。
皇甫少鴻見她不語,緊張地走到她面前,想要拉她的手。
「皇甫公子?!」她吃驚地立刻縮回手。
「憶兒,」他不避嫌地直呼她的閨名。「都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她眨著一雙美目,疑惑地看著他,不解他為何這麼說。
「憶兒,早在兩年前第一次遇到你時,我就愛上你了,只可惜來不及問你的姓名。後來我來顧家再次遇到你,我便相信這是上天有意安排我倆在一起,雖然有些對不起思綾,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喜歡你,我只想娶你為妻。」
皇甫少鴻的表白令憶綾錯愕萬分,她倏地站起身,貝殼項鏈不自覺地滑落。
「這……這怎麼可以……太荒唐了!」
憶綾不否認自己對皇甫少鴻的印象很好,但那只是普通的友誼,而且他還是思綾妹妹的未婚夫,她是絕不可能愛上他的。突地,憶綾腦海裡又浮起那名陌生男子一雙熟悉的黑眸。
「我知道這對思綾來說很不公平,但如果……」皇甫少鴻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說:「如果你願意……委屈的話,我會請我娘來跟顧夫人商量……是否同時娶思綾和你入門。」
憶綾聞言,頓時由原先的錯愕轉為憤怒。
皇甫少鴻見她動了氣,緊張地說:「請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當正室的!」
「你少作美夢了!」喜兒捧著茶壺,氣呼呼地走進來。她將荼壺用力放在桌上,怒沖沖地繞到皇甫少鴻面前,一臉不屑的說:「皇甫少爺,原先喜兒還當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也只是貪圖我家小姐的美色而已。說什麼一見鍾情,我看你是想一箭雙鵰,我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我家小姐才不屑做你的正室。」
「你!」皇甫少鴻氣得臉色發白。
「怎麼樣?」喜兒雙手扠腰怒視著他。
「喜兒,不可無禮。」憶綾輕斥一聲。「皇甫公子,喜兒說得沒錯,憶綾是絕不會與妹妹共事一夫的。思綾妹妹一直等著你迎娶她,她是個好女孩,請你不要辜負她。」她回頭對喜兒道:「喜兒,我們先進屋裡吧,讓皇甫公子獨處一會兒。」
「是。」喜兒應道。當她走過皇甫少鴻身邊時,還對他冷哼一聲。
望著佳人的背影,皇甫少鴻失望又落寞的輕喃:「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他知道自己該死心了,難怪顧世叔生前一直不願意將憶綾嫁給他,原來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憶綾不喜歡他。
生平第一次嘗到被人拒絕的滋味,唉!真不好受。
皇甫少鴻神情黯然地拾起掉在桌腳旁的貝殼鏈子,一臉落寞的離開憶綾樓。
思綾躲在桂花林中,閣樓上的那一幕她全看進眼裡,她噙著淚水悄悄地沒入樹林裡。皇甫少鴻與她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她早將他當成夫婿看待,今天卻有濃濃的背叛感覺。
「咦,思綾妹子,你怎麼了?」賈子安一行人擋住她的去路。
「思兒,你怎麼哭了?是誰欺侮你?」竇蓁看心愛的女兒淚流滿面,不禁心疼地問o
「娘,這還用問嗎?一定是皇甫公子又跑到憶綾樓去,才惹得小妹傷心流淚的。」陸詠詠在一旁搧風點火。
「思兒,告訴娘,是不是像你大姊所說的?」竇蓁詢問愛女。
思綾低頭不語,此時她只想回到房間獨自療傷。
「娘,不用問了,定是那樣。」陸詠詠又說。
竇蓁那張原本慈祥的臉孔突然沉了下來。
二十年前竇蓁的父親為了陞官發財,將她嫁給一位只愛比武的王爺陸顯宗,雖然不久後就生下了詠兒,但是陸顯宗成天只知道比武,幾年後終於在一場比武中輸掉了性命。和樂公主看她還年輕,不忍讓她守寡終老於王府,於是讓她回娘家。
當竇蓁回復自由之身後沒多久,她就喜歡上溫文儒雅的顧逸桐,於是和爹爹找來顧逸桐的同鄉好友陳大夫,給了他一大筆錢,要陳大夫謊稱顧逸桐的妻女全病死了,就這樣她如願以償地當上顧夫人。這十多年來,他們一直相敬如賓,而竇蓁也始終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
直到兩年前,顧逸桐帶回以為死去的憶綾,往後的日子便全走樣了。顧逸桐不再關心她們母女,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憶綾的身上,為她請名醫、為她蓋樓,甚至還搬到桂院去照顧她。從此思綾不再歡笑、不再彈琴,也不再唱歌,因為她爹爹只想聽憶綾彈琵琶,只想看憶綾的舞蹈。
而她自己呢,顧逸桐不再踏入臥房,不再和她商討事情,就連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也只有憶綾陪伴在側,這一切均是憶綾那個賤丫頭所造成的,如今她又來搶思綾的丈夫,實在太可惡了。
「思兒,你放心,娘一定不會讓皇甫公子娶憶綾的。」
「是呀,我也會替你討回公道。」陸詠詠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不!我不要!」思綾大聲喊道,「我不要別人的施捨,我只要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說完,她用力推開擋在面前的賈子安,奔回自己的閨房。
思綾的舉動讓他們嚇了一大跳,尤其是竇蓁。她真不敢相信平日最乖、最聽話的女兒,竟會有如此的反應,這更加讓她怨恨憶綾。
◇◆◇
獨孤雋佇立在窗前,凝視停在樹梢上的信鴿。
「將軍……」靖誠開口喚著。
獨孤雋舉手阻止他說下去。「你先下去吧,讓我想想這事該怎麼處理。」
「是。」靖誠沒有再多說什麼,恭敬地退下。
獨孤雋撫摸著左手腕上的紫色髮帶,他萬萬沒想到追查多年的聖旨竟會藏在賈府裡,雖然賈治存早已作古,但他唯一的兒子賈子安一樣難逃其責。不過,賈子安是紫衣的姊夫,雖然紫衣與陸詠詠並沒有血緣關係,但一樣有親戚關係。他該怎麼辦?是否該向皇上稟明真相?還是別再追查下去?可是這樣一來,他如何對得起冤死的獨孤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呢?
獨孤雋一臉肅穆地思忖。
自從那晚一別之後,他對紫衣更加的思念,獨孤雋決定近日要親自登門拜訪顧家。
☆☆☆
「嗚……思兒,我的思兒,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趕快回來呀!思兒,我的乖女兒,嗚……」竇蓁趴在床上不停地哭泣。
「娘,你別哭了,子安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妹妹一定會馬上回來的。」陸詠詠看娘親哭得厲害,心中不禁擔心起嬌弱小妹的安危。
「思兒已經失蹤兩天了,到現在還是下落不明,思兒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想活了。嗚……」竇蓁想著想著又哭了起來。
「娘,不會的,妹妹會平安回來的。」陸詠詠安慰道。其實她心裡十分不平娘如此偏愛小妹,在娘心裡似乎只有思綾才是她的女兒。
「是啊,娘,思綾妹妹吉人天相,她不會有事的。」憶綾也在一旁安慰著。
竇蓁一聽見憶綾的聲音,馬上跳起來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憶綾錯愕地跌倒在地,喜兒急忙上前攙扶起她。
「都是你這個賤人,是你搶走皇甫少鴻,害得思兒傷心離家,你這個害人精!你害死你爹娘,現在又逼走我女兒。」竇蓁兇惡地指著憶綾,表情猙獰地罵著。
「娘,我沒有,我沒有搶走皇甫公子,我……」憶綾心碎地哭了起來。她真的與皇甫少鴻沒有什麼曖昧的關係,為何要把思綾失蹤的事怪在她身上?
「住口!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出顧家,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
「娘,你現在不能趕走她,她是顧家的二小姐,這是街坊鄰居都知道的事,你若是趕走了她,豈不被人看笑話?依女兒之見,倒不如叫她去廚房工作,讓她住到柴房,把憶綾樓改為思綾樓,這樣等思綾回來後,也可以讓她驚喜。娘,你說好不好?」陸詠詠不懷好意地說。
「這怎麼可以!憶綾樓是老爺為小姐蓋的。」喜兒立刻出言反對。
「住口!這哪有你說話的餘地。」陸詠詠用力打了喜兒一巴掌。「娘,我看喜兒對憶綾妹妹這麼忠心,乾脆也讓她一起去廚房工作,這樣憶綾妹妹睡在柴房也有個伴。」
「好,都依你的意思,我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些。」竇蓁揉揉疼痛的額頭,「你們全都出去,要是有思兒的消息盡快通知我,沒事別再來煩我。」
「聽到了沒?憶綾妹妹,現在你快點去收拾衣服,搬離憶綾樓吧!哈哈哈……」陸詠詠奸計得逞地大笑,此時的她早已將思綾失蹤的事情拋在腦後了。
『5』第五章
天空緩緩飄落絲絲細雨,憶綾抬頭望著天空,心想動作必須快點才行,否則雨會愈下愈大。她吃力地提起裝滿水的桶子,往水缸一步步走去。
「小姐,我來就好了,你怎麼跑去提水?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在下雨,真是的。」喜兒接過憶綾手中的水桶,口裡不住的叨念著。
「喜兒,水還是我來提好了,你才剛洗完一堆衣服,還是休息一下吧,不然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憶綾提著水桶的另一邊,幫喜兒減輕重量。
「小姐,我身體壯得很,我才怕小姐的身體會受不住,你不也剛洗完菜嗎?」她看憶綾一雙凍紅的小手,對於陸詠詠囂張跋扈的舉止更加氣憤。
「好吧,那我們就一起把水缸添滿,然後早點休息,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主僕倆就這樣一來一往地把水缸漸漸添滿。
「呼!就剩下這一桶了。」喜兒輕喘著。
「嗯。」憶綾強忍著酸痛應了一聲。
「都已經快半個月了,不知道思綾妹妹怎樣了?」憶綾憂心忡忡的低語。
「我的好小姐,你先關心自己,再來關心別人吧。」喜兒朝天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的處境就很危險了,還有心情擔心別人,大小姐三天兩頭找你麻煩,我們還是先想想要怎樣離開這裡才好。」喜兒對于思綾的失蹤一點也不關心,反倒認為像思綾那種千金小姐是該到外面吃吃苦才是。
憶綾歎了口氣說:「思綾畢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教我怎能不擔憂呢?何況除了這裡,我們又能上哪兒呢?」
「我們可以去杭州找茜姨呀!」喜兒忽然想到小茜,開心的提議。
「喜兒,醉怡軒那種地方,不是我們姑娘家隨便可以進入的。」
「我相信茜姨一定會妥善安排的。」喜兒有把握的說。
「喜兒,我並不想離開自己的家。」
「可是小姐……」喜兒仍不死心的勸道。
「好了,別說了。」憶綾截口阻止她說下去。
「好吧。」喜兒不怎麼情願的點頭,轉了個話題說:「不知道陳大娘有沒有多留一些飯菜給我們?唉!我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呢。」
憶綾輕笑一聲,「你放心,陳大娘人很好,她知道你容易餓,一定會留一些肉給你吃的。」
「是啊,還好陳大娘和小雀對我們滿好的,要不然我們恐怕連飯都沒得吃了。」
「哪有那麼嚴重。」憶綾輕笑地瞅著她。
「我的話可一點也不誇張……」喜兒在看清朝她們走來的人是誰後,立刻住了口。
「喲!你們倆的感情還真好,就連提水還一人一半。」陸詠詠與賈子安分別擋住她們的去路。
「姊姊。」憶綾小聲的喚道。
「你來幹什麼?」喜兒則是很不客氣的雙手扠腰,怒瞪眼前趾高氣揚的陸詠詠。
「啪」的一聲,陸詠詠打了喜兒一個耳光。「你這個死丫頭!」
喜兒不禁踉蹌一下,重心不穩地跌在地上。
「喜兒!」憶綾連忙放下水桶,上前扶起喜兒。
「憶綾妹妹,看你教的臭丫頭,竟敢三番兩次頂嘴,今天我就替你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做下人的是不可以和主人頂嘴。」說完,陸詠詠拾起旁邊的樹枝,使勁抽打著喜兒。
「姊姊、姊姊,我求求你別再打了。」憶綾哭著哀求。她用身體護著喜兒,手臂也挨了一記抽打,從傷口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娘子,好了,二妹都已經求情了,你就消消氣吧!」賈子安拿走妻子手中的樹枝,其實他是不捨憶綾被陸詠詠痛打。
憶綾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在秋風的吹拂下,更顯得單薄嬌弱,再加上雨水將她的衣服浸濕了,暴露出曲線優美的身材。賈子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曲線玲瓏的憶綾。
陸詠詠似乎也察覺到丈夫的異樣,她生氣地拉著賈子安的手,「走吧,別待在這裡。」臨走前還特意怒瞪著她們說:「今天就先放過你,改日再找你算帳。哼!」
看兩人漸漸走遠,憶綾這才扶起喜兒走進柴房。
「喜兒,你有沒有受傷?」憶綾擔心地掀起喜兒的裙子,赫然看見她的大腿上有著一條條細細的血絲,憶綾趕緊拿出手絹輕輕拭去血漬。
「小姐,我沒事的,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倒是你方才替我挨了一下,有沒有怎麼樣?」喜兒憂心地拉起她的袖子察看,驚見她嫩白的藕臂上有一條細細的血痕。她從憶綾手中接過手絹,輕輕地拭淨她的傷口。
「喜兒,你並沒有賣身於顧府,我看你還是離開這裡吧。」憶綾語氣幽幽的說。
喜兒吃驚地抬起頭看著她,突然雙膝一屈跪在地上,哭著說:「小姐,喜兒不想離開你,請小姐不要趕喜兒走。」
「喜兒!」憶綾想扶她起身,怎奈喜兒不從,憶綾索性也跪在地上,忍不住落下串串的淚珠。「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在府中已經沒有地位了,要是發生什麼事不但幫不了你,很可能還會害了你。」
「小姐,都是喜兒不好,喜兒不該闖禍的,喜兒向你賠罪,請你不要趕我走。」喜兒泣不成聲地說,「喜兒從小就無父無母,唯一的大哥又因犯罪而被流放邊關,若不是老爺好心收留我,喜兒早就餓死或凍死在路邊了。如今我大哥是生是死均不知曉,小姐又視我如親姊妹,所以小姐早已是喜兒的親人,喜兒絕不會離開你的。小姐,我求求你,別趕我走。」
「喜兒……」憶綾抱著她哭泣。
在這冷冷的秋夜裡,兩個人緊緊相偎,以抵擋冷秋的寒氣……
☆☆☆
獨孤雋策動胯下駿馬,飛快馳往將軍府,因為他已經延誤多日了。
他萬萬沒想到梁冀會糾眾叛亂,他奉命率領精兵在短短的半個月內便剷除了以梁冀為首的亂黨,雖然深受皇上嘉許,但也因此耽誤他迎娶紫兒的計畫。
青驄馬在一陣長嘶後,他躍下馬,站在門口的靖誠接下他的披風。
「最近顧府有發生什麼事嗎?」獨孤雋立刻問道。
「有。」
「什麼事?」
「顧府的三小姐已經失蹤將近半個月之久。」
「哦?是為了什麼原因?」
「據說是顧三小姐的未婚夫皇甫少鴻喜歡上二小姐,所以三小姐才會負氣出走。」
「皇甫少鴻?」獨孤雋的黑眸倏地轉為冰冷。
「將軍,皇甫少鴻是相國之子。」
「你是說皇甫伯卿。」
「正是。皇甫少鴻與顧三小姐從小就已訂親,想不到他卻愛上了顧二小姐。」
「那現在怎樣了?」他剛毅的下顎微微抽動著。
「聽說顧夫人婉拒皇甫少鴻迎娶兩位顧姑娘的請求,目前皇甫少鴻已返回京城。」
「聰明之舉!」他漠然的說,「那顧憶綾呢?」
「應該還在府裡。」
獨孤雋沉默了半晌,才說:「靖誠,你立刻到街上採辦禮品,我要親自到顧府下聘,迎娶顧二小姐。」
靖誠領命離去。
☆☆☆
「小姐,你好點了嗎?」喜兒端著熱湯小心地走到木床邊。
「我好多了。喜兒,你衣服洗好了嗎?」憶綾吃力地撐起身子。
「小姐,你別起來呀!」喜兒立刻阻止她,「小姐,你先把這湯給喝了,這是陳大娘偷偷熬的雞湯,快趁熱喝了。」
憶綾自從上次被雨淋濕而感染風寒後就一直發燒不退,如今已過了三天,還不見有起色,喜兒和陳大娘為此憂心不已。
喝完雞湯後,喜兒扶她躺下。憶綾秀眉微蹙道:「喜兒,你不用整天都待在這裡,工作若是沒做完,你又要遭姊姊一頓罵了。」
「小姐不用擔心,貴哥早就幫我做好了,而且那個惡婆娘一早就陪著夫人上香去了,祈求三小姐平安歸來,所以今天我可以一整天都留在這裡服侍你。」喜兒眉開眼笑的回答。
「看你高興的。」憶綾見她高興的模樣,不忽不露出許久未見的笑顏。
「陳貴對你真好,難怪陳大娘拿你當媳婦疼。」憶綾揶揄道。
「哎呀!小姐可別亂說。」喜兒不滿地嘟著嘴。「人家可是把貴哥當大哥般尊敬,可沒別的意思。」
「哦,你不喜歡陳貴?」憶綾微挑一眉的問。
「我不是不喜歡貴哥,只是對他沒有男女之情,我真的只把他當大哥看待。」喜兒一臉認真的說。
憶綾仔細看著喜兒。喜兒雖是一副丫鬟打扮,卻掩飾不了她那嬌俏甜美的模樣,而且這兩年來,喜兒跟著她讀書,學彈琵琶,她覺得喜兒可以許配給更好的人才是。
「那你最好盡早向陳貴表明心意,別讓人家抱著希望,陳貴可是十足的老實人。」憶綾提醒道。
「知道了。」喜兒點點頭。說實在的,這種事很難開口,尤其貴哥和陳大娘對她真是好得沒話說。唉,還是順其自然吧,現在只希望能早日與小姐離開顧府。
「喜兒,我想出去透透氣。」憶綾覺得身體好多了,想出去走走,舒解鬱悶的心情。
喜兒連忙扶起她,伸手探探她的額頭,蹙眉道:「小姐,你還在發燒呢!」
「可是我已經躺了好幾天了,再躺下去我全身就要僵硬得像根木頭了。」憶綾皺著娥眉說。
「那我將窗戶打開一點好了。」喜兒扶她坐在椅子上,「別出去吹風,免得病情又加重了,陸詠詠那個惡婆娘是不會允許我們請大夫的。」說到這個,喜兒更加憤怒,整張臉漲得通紅,「昨天我特地去求她請大夫來看看你,結果她竟說得了風寒休息一天就好了,任憑我如何的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請大夫來看你。」
「小風寒不礙事的。」憶綾感到有些頭暈,但她硬是強忍著,不想讓喜兒為她擔心。
「不吃藥怎麼可以,小姐天生體質弱,老爺要是還在就好了。」喜兒含淚道。
憶綾不語地望著窗外。
突然,木門「砰」的一聲被打開,憶綾和喜兒嚇了一跳,連忙朝門口看去。
賈子安喝得醉醺醺地闖進來,咧著嘴笑道:「憶綾妹妹,聽說你得了風寒,姊夫我特地來探望你。」
賈子安腳步踉蹌地往憶綾身上撲過去,喜兒連忙拉著她閃躲。
喜兒怒道:「姑爺,你到這裡來不怕惹大小姐生氣嗎?」
賈子安嘻嘻地笑著,一雙賊眼直盯著喜兒身後的憶綾。「她今早陪岳母大人上山進香,我是故意裝病,好躲過她的糾纏。」他邊說邊步步逼近她們。
「姊夫,那你看過了,現在可以走了嗎?」憶綾小聲地說,她實在害怕賈子安現在這副模樣。
賈子安打了一個酒嗝,「這怎麼可以,你得讓我摸摸才行。」說完,他又撲向她們,喜兒奮力推開他,賈子安身子不穩地跌倒在地。
「姑爺,請你自重!來人啊!快來人啊!陳大娘、貴哥!」喜兒大聲喊著,跑向木門,卻發現房門被人由外面鎖上了,她只好用力拍打,邊拍邊高聲喊著。
賈子安吃吃笑道:「沒有用的,我已經遣開所有的人,沒有人會來救你們的,而且今天府裡就屬我最大,大家都要聽我的。」
憶綾和喜兒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喜兒連忙護在憶綾身前,她今天拚死也要保護小姐。
賈子安見她們花容失色的樣子,不禁仰頭哈哈大笑,「看來我今天真是艷福不淺,一個美麗如仙子,一個嬌俏可人,哈哈哈!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呸!有我喜兒在,絕不會讓你得逞的。」喜兒咬牙道,不過她也害怕得冷汗涔涔。
「就憑你?好吧,就先從你開始,讓你嘗嘗銷魂的滋味。」說完,賈子安猛地撲向喜兒,將她推到木床上,不顧喜兒的掙扎,一把撕開她的衣服。
「救命啊!來人啊!快來人啊!救救我們!」憶綾哭喊著,她用力推打賈子安,無奈她力氣不足又生病,但她還是努力拉著禽獸不如的賈子安。
「我求求你,放開喜兒,我求求你!救命啊!快救命啊!」憶綾高聲嘶喊著,盼望有人聽見能來救她們。
突然,「砰」的一聲,木門被人一掌劈開。
「畜生!」獨孤雋一臉怒容地站在門口。
在賈子安還來不及反應時,獨孤雋就已一掌將他打飛出門外,重重地摔落地上。
賈子安摔得鼻青臉腫,全身的骨頭像要散掉似的。他顫聲問:「你……你是誰?」
獨孤雋目光森冷的看著他,「你不配問!」他看到憶綾主僕倆害怕的樣子,憤然地怒吼:「還不快滾!」
賈子安被他這一吼,神情駭然連滾帶爬地離開。
獨孤雋輕扶起虛弱的憶綾,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憶綾輕搖了搖頭,吃力地奔向驚嚇過度的喜兒,憂心地喚道:「喜兒、喜兒!」
獨孤雋脫下披風遞給憶綾,「給她披上吧。你別擔心,她只是驚嚇過度。」接著他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讓她喝口熱荼就會好了。」
憶綾喂喜兒喝下茶水後,焦心地喚道:「喜兒,你別嚇我呀!喜兒!」
喜兒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小姐,我好怕呀!小姐……」
憶綾見喜兒終於開口說話,安撫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喜兒驚慌的情緒這才逐漸平穩下來。
「喜兒,快來謝過這位公子,是他救我們的……」話還未說完,憶綾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小姐!」喜兒驚慌地叫著。
獨孤雋及時摟住她,感覺到她那異常的熱度,面色凝重的問:「你家小姐病了多久了?」
「啊?!」喜兒吃驚地望著他。
☆☆☆
憶綾坐在銅鏡前讓喜兒梳理她的秀髮,想不到她還能坐在憶綾樓裡。經過上次那件駭人的事情之後,她才知道救她們的竟是爹爹的舊識。聽說他還是當今皇上的寵臣,是位威震八方的將軍,難怪上次在花園見到他時,他能輕易地躍上屋頂離去。想到這裡,憶綾的臉突然泛起微微的暈紅。
「嗯,實在是太美了,等一下姑爺來,一定會驚艷得說不出話來。」喜兒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
「喜兒,別胡說。」憶綾心裡甜甜地瞅了喜兒一眼。
喜兒興奮地在房裡轉了一圈,說道:「真高興我們終於能脫離苦海了。」
「哪有那麼嚴重。」憶綾笑道,走到欄杆前,望著底下顧府的一草一木,語帶傷感地說:「說真的,我有些捨不得離開這裡。」
「我的好小姐,如果我們再不離開,就算不死在那個惡婆娘的手裡,遲早也會毀在賈子安那惡魔的手裡。」
「喜兒!」憶綾輕斥一聲。
「我是說真的嘛!」喜兒不滿地噘著嘴,「好不容易夫人收下了獨孤將軍的聘禮,答應讓你嫁給他,你可千萬別變卦才是,更何況人家獨孤將軍長得英姿煥發、一表人材,又救過我們,而且你嫁過去可是將軍夫人,身份是何等的尊貴,這是好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姻緣。」
「我又沒說不嫁給他,瞧你緊張個什麼勁。」憶綾掩嘴笑道。
喜兒吁了一口氣,笑著說:「小姐,你要是捨不得憶綾樓,改日可請姑爺在將軍府裡替你蓋一座一模一樣的憶綾樓。」
「瞧你說得挺容易似的。去幫我拿琵琶來,生病這幾天都沒空彈。」
喜兒回身拿琵琶,嘴裡繼續說:「本來就很容易嘛。小姐,你可知道姑爺送給夫人的聘禮是什麼嗎?是一大盒的夜明珠和好幾百疋的綾羅綢緞,十箱的黃金、白銀,夫人看了嘴巴都笑得合不攏,就連那個惡婆娘也十分贊同攀上這門親事。」
「原來我們是高攀人家。」憶綾幽幽地說,右手無意識地撥弄著弦。
「啊!小姐,姑爺來看你了。」喜兒高興地大叫。
憶綾微微一怔。不久後,獨孤雋步伐穩健地走上樓。
「你們聊聊,我到廚房去端點心。」喜兒朝兩人福身後,嘴角噙著笑意離去。
「身體好多了嗎?」獨孤雋子夜般的黑眸關注地看著她。
憶綾微微點頭。雖然兩日後就要成親,但是面對他時,她還是忍不住羞澀地臉紅。
「紫色很適合你。」他突然說。
憶綾今天穿了一襲淡紫色的衣裳,淡淡的紫色襯托出她的柔媚,而腰間那條深紫色的腰帶,更顯出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秀髮梳了一個簡單大方的髮髻,髮髻旁插上一支珍珠簪,走起路來款款生姿。獨孤雋不禁看癡了。
憶綾嬌羞地迎上他的黑眸,正要開口說話!
「為我彈奏一曲吧。」
憶綾點頭,抱起琵琶,纖纖十指開始熟練地撥弄著琴弦。
獨孤雋凝神聆聽,陶醉在美妙的琵琶曲音中……
☆☆☆
在鑼鼓喧天聲中,顧憶綾風風光光地嫁給獨孤雋,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穿過大街小巷到達驛館。因怕新娘子旅途勞累,所以獨孤雋決定先在眉縣成親,在驛館休息幾天後,再一路遊玩回雲南。
喜兒捧著甜點,眉開眼笑地穿梭在美輪美奐的迴廊中。她今天穿了一襲淡粉紅色的衣裳,頭上的髮髻還特地插上一對小姐賞給她的珍珠花朵,整個人看起來嬌俏可人。
喜兒一想到陸詠詠一臉的嫉妒,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雖然陸詠詠的父親是位王爺,可是他過世得早,且夫人只生個女兒,當時那位王爺除娶了夫人外,還另娶一位小縣令的女兒為妾,人家可是生了男孩,再加上和樂公主是十足的重男輕女,所以陸詠詠在王府裡根本沒什麼地位,還是顧老爺可憐她才將她接回府裡住;至於賈府雖也曾是官宦人家,但賈老爺去世早,賈子安又不成材,他們兩夫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靠顧府。
如今小姐風風光光地嫁給獨孤將軍,又是穿金戴銀,又是珍珠翡翠,而且獨孤將軍長得器宇軒昂、卓然出眾,怎不教陸詠詠嘔個半死!瞧賈子安人矮不說,還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真是上不了檯面。平日夫妻倆只會作威作福,今日總算嘗到難堪的滋味了。
喜兒高興地哼著歌,往喜房的方向走去。
「喜兒。」
喜兒聞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獨孤雋。她連忙福身道:「姑爺。」
獨孤雋看著她手中的甜點,「你要去喜房?」
「是的。」喜兒點頭道。這時她才發現姑爺身上雖然有濃濃的酒味,但從他依然明亮的眼眸可知他並沒有醉。
獨孤雋接過她手中的盤子,淡淡說: 「讓我來。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語畢,逕自往喜房走去。
喜兒揚起欣喜的笑容,很高興小姐有個好的歸宿。
◇◆◇
隔著紅頭巾,憶綾只能盯著腳上那雙繡著牡丹的紅繡鞋看,雙手出奇冰冷,一顆心急促地跳著。
她聽說過圓房,但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二娘從沒跟她提過這些,更不用說視她如仇人的大姊。與獨孤雋的婚禮雖風光卻很匆忙,她病癒沒多久就被迎娶過來,連向陳大娘請教的時間都沒有,唉!這會兒她真是緊張死了。
「咿呀」一聲,房門被打開,然後又輕輕地關上。
來人腳步雖輕,但憶綾知道是他來了。她的心兒怦怦地跳著。
獨孤雋屏息地掀起她的紅頭巾,憶綾翩若蝶翼的眼瞼緩緩張開,羞怯地迎向他深幽的眼眸。
看著她嬌艷的容顏,獨孤雋的黑眸變得更深沉。
伸手輕輕替她除去沉重的鳳冠,「你真美。」他凝視著她說。
「謝謝。」憶綾臉紅地垂下眼瞼。
「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獨孤雋從桌上拿了一個甜點給她。
憶綾接了過來,細嚼著甜點,才知道自己餓了。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打扮,午後又在顧府拜這個、拜那個的,忙到都無暇用膳,不久後迎親隊來了,直到傍晚才到達驛館,再加上她緊張的心情,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一直吃到第六個甜點,她才發現獨孤雋一直盯著她微笑。
她發現他今天真好看,笑容使他剛毅粗獷的面孔柔和了許多,她不自覺地癡癡望著他。
「你要這樣一直看著我到天亮嗎?」他瞅著她說。
憶綾聞言立刻嬌羞地低下頭。
獨孤雋坐在床沿,一手托起她羞紅的臉,聲音低沉地說:「我們該喝交杯酒了。」
兩人雙臂交纏,額抵著額,喝下上等的女兒紅。
獨孤雋捧著她的臉,細吻她嫣紅的唇瓣,當他的舌滑入她艷紅的唇時,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燃燒起來了,不由自主地回應他。
獨孤雋又往下輕吮她雪白的頸子,一隻手輕輕解開她華麗的嫁衣,接著脫掉自己的紅袍,俯身細吻她白皙的身子。
「我已遵守諾言將你娶回,你是否也能清楚地記起我?」他喃喃低語,知道她已經醉了。
看她酡紅的嬌容,他再次俯身掠奪她迷人的紅唇。
羅帳裡,春意正濃……
『6』第六章
從銅鏡中看見喜兒將她的頭髮全部綰起,憶綾知道經過昨夜後,她已經由女孩蛻變成女人了。她的心裡甜孜孜的,那種甜蜜的感覺是無法言喻的。
「小姐,昨晚過得如何?」喜兒遣開房裡的丫鬟,賊賊地問。
「壞喜兒。」憶綾瞅她一眼,撇開頭不理她。
「怎麼樣嘛,到底是怎麼樣嘛?快告訴我呀!」喜兒不死心地拉著她。
「哎呀!哪有人這樣問的。」憶綾想起昨夜,兩朵紅雲不自覺地飛上粉頰。
「看小姐一臉甜蜜的模樣,想必是翻雲覆雨,一發不可收拾。」喜兒促狹地笑著說。
「臭丫頭,別胡說!」憶綾害羞地用扇子輕打她。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喜兒追問。
「哎呀!你還說!」憶綾再次用扇子輕打喜兒。
主僕倆在房裡嬉笑玩鬧,彷彿又回到往日歡笑和幸福的日子。
這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喜兒眼尖地看到獨孤雋的身影,她迅速地福個身,「姑爺。」
「相公。」憶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輕喚。
「喜兒,這裡沒你的事,你下去吧。」他道。
「是,姑爺。」她偷偷對憶綾使個眼色,然後掩嘴輕笑退出房外。
「你的氣色不錯。」看她臉色紅潤,猶如從前在盡塵居逐蝶時的模樣。
他牽著她的手坐下,倒杯熱茶給她。「我們後天起程回雲南,你身子可挺得住?」他關心地問,一雙黑眸卻緊盯著她雪白頸項上微紅的吻痕。
「嗯,我的風寒已經痊癒了。」她放下杯子,笑著說。「對了,聽說府裡有位虹姑娘,相公,你說我該送什麼見面禮給她呢?,」她邊說邊任由他牽著走向床。
「相公!」見他那雙子夜般的黑眸又變得深沉,憶綾有些吃驚地喚著。
昨晚她雖然喝醉,但她清楚記得她跟獨孤雋除了昨夜的第一次外,今早他和她又纏綿了一次,她還是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現在他又……
她正要張口問他時,獨孤雋便攫擄她的櫻唇,右手探入她的衣襟內。
「你的貝殼項鏈怎麼不見了?」他突然疑惑問道。
憶綾無力地癱在他懷中,心跳狂亂、兩頰羞紅,雙眼迷濛地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現在的她已無法思考。
他拿下她頭上的髮釵,如雲般的秀髮登時披瀉而下,兩人順勢躺在尚有餘溫的床上,再次恣情纏綿……
☆☆☆
從來沒經歷過如此長途的旅程,這一路顛簸下來,使得憶綾身體極為不適,還好有喜兒的細心照顧及獨孤雋體貼的關懷,才不致使她更難過。
馬車漸漸停止搖晃,獨孤雋輕撫著妻子柔美的秀髮,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地問:「憶兒,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憶綾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哪裡了?」
獨孤雋溫柔地扶起她柔弱的身體,「我們已經進入雲南了,再過兩天就可抵達將軍府。」
憶綾感到頭重腳輕的,渾身虛軟無力,那是她剛剛才把午膳吃的東西全部吐掉的關係。
事實上,這一路上她幾乎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因為她會暈車,從有東西吐到沒東西,惹得喜兒憂心忡忡,獨孤雋更是不捨與心疼,一路走走停停,就是不忍愛妻受苦。
獨孤雋愛憐地摸摸她的臉蛋,「如果不想出來就在馬車裡睡一會兒,等會兒我們再出發。」
「相公,我想出去走走。」憶綾看喜兒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到外面欣賞風景,她也忍不住想看看外面的景色。
獨孤雋含笑點頭,抱她下馬車。他們離開人群,來到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他將披風鋪在草地上,讓她坐在上面,自己則躺在她身旁,望著天空變化萬千的浮雲。
憶綾從不知道有這麼美的地方,讓人有如置身夢境般。她仰望遠處雄偉峻峭的山舉,看它險峻、陡峭,尖銳的巖稜蜿蜒盤旋,頗是震懾人心,而四周古木參天,楓樹密佈,時值深秋季節,更是楓紅似火。
憶綾忍不住說:「這裡真美!」
獨孤雋笑望著她,沐浴在楓紅景致中的她更嬌艷動人。
「躺下來吧。」獨孤雋伸手邀請她。
憶綾含笑的點頭,依偎在他壯碩的臂膀裡,觀看山光嵐影,雲霧乍開乍合,聆聽蟲嗚烏叫,好不愜意。
忽地,她聽到遠處潺潺的流水聲,驚喜地轉頭,「我聽到溪流的聲音了,相公,你有沒有聽到……」
她的聲音沒入獨孤雋柔濕而灼熱的吻中,他轉身壓在她身上,兩人纏綿於山巒疊翠,楓紅遍野的人間仙境中……
◇◆◇
「小姐,你看,將軍府到了吔!」喜兒驚呼。
「是嗎?」憶綾撥開馬車上的窗簾往外看。她仍舊滿臉倦容,顯然身體依然不適。
見到那氣勢雄偉的建築,及兩旁成排的侍衛,憶綾不禁娥眉微蹙了起來。
「小姐,你怎麼了?」見憶綾沒有露出喜悅之色,喜兒好奇的問。
她輕歎一口氣,搖搖頭,「沒什麼。」
看小姐沒事,喜兒便放心地繼續觀看。她長這麼大從沒看過這麼大的排場,她真是興奮極了。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停在將軍府的大門口,獨孤雋掀開車簾攙扶著愛妻下車。
憶綾一下車,望著朱紅色大門,怔忡了片刻。
「憶兒,怎麼了?是不是頭還在暈?」獨孤雋關心地伸手探探她的額頭。
憶綾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的。」
「真的沒事?」獨孤雋還是不放心。
憶綾給他一個嬌艷的笑容,表示她真的沒事。
獨孤雋也報以微笑,摟著她走上階梯。
「雋哥。」楊虹站在大門前輕喚一聲。
獨孤雋看到她,高興地說:「虹兒,見見你嫂嫂顧憶綾。」
楊虹依言喊了聲:「嫂嫂」。
憶綾微笑點頭,「虹妹妹別太多禮,今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她很喜歡眼前這位清秀的姑娘。
「好了,這裡風大,先進府吧,有事晚膳時再說。」獨孤雋緊摟著憶綾,為她擋住徐徐吹來的秋風。
「嗯。」憶綾頡首,依偎在他健壯的懷中,任他一步步帶領她走進雄偉的保國將軍府。
楊虹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泛起陣陣的抽痛與絲絲的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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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優閒地漫步在花園中。自從隨小姐嫁入將軍府後,她便不用再特別服侍小姐,因為姑爺派了一位伶俐的丫鬟小翠跟在小姐身邊,所以現在她只需幫小姐挑選要穿的衣服就行了,不需要時時刻刻跟在小姐身邊;再加上她是小姐貼身的丫鬟,所以府裡的僕人都對她諂媚阿諛,因此她的日子過得輕鬆逍遙。
喜兒四處閒逛著,忽然看見不遠處的亭子內,二總管陳政正神情專注的在作畫,她好奇心一起,悄然無聲地走向他。
喜兒走近陳政身後,開口「哇」了一聲。
陳政被喜兒突如其來的舉措嚇了一跳,慌張地轉頭,看是喜兒,他紅著臉害羞地說:「喜……喜兒姑娘。」他緊張地口吃,完全不像在戰場上那勇猛的模樣。
「你在畫什麼?」喜兒靈動的雙眸溜溜地看他。
她非常喜歡捉弄眼前這位大個子,他和大總管靖誠都不會像其他的人特意奉承她,不過靖誠嚴肅的臉孔讓人不想接近,但陳政就不同了,他雖不多話但老是紅著臉笑望著她,待人也十分溫和,所以她很愛逗他。
「沒……沒什麼。」見喜兒一臉嬌俏的模樣,陳政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喜兒眼珠子一動,一把搶走陳政手中的畫。
「喜兒姑娘!」他驚呼一聲。
喜兒不理他,逕自將畫打開,畫中是一位長相甜美的女子,正巧笑倩兮地望著一盆牡丹花。
「咦,這女子好生面熟呢!」喜兒喃喃自語,歪著頭思忖。可怪,她是在哪裡見過呢?
「還我啦。」陳政不好意思地開口。
「啊!這女子就是我嘛!」喜兒驚叫道。
陳政聞言感到困窘地臉紅。
喜兒一步步逼近他,雙手扠腰,佯裝生氣的嚷道:「好呀!你竟然未經我同意,就偷畫本姑娘的畫像,我要告訴姑爺去。」
「喜兒姑娘請別生氣,是陳政無禮,沒經允許就描畫姑娘的倩影,若有不敬的地方,陳政願意遵從將軍的責罰,但請喜兒姑娘別生氣。」陳政一副死而無悔的模樣。
喜兒噗哧地笑了出來,「哪有那麼嚴重,傻瓜!我是逗你的,你可別生氣哦!」
陳政傻笑地搔搔頭,「只要喜兒姑娘不生氣,陳政就放心了。」
喜兒原本低頭仔細看著他的畫,聽到他說的話後,抬頭瞅著他說:「什麼姑娘不姑娘的,聽起來怪彆扭的,以後叫我喜兒就好了。」
「是,喜兒姑娘。」陳政受寵若驚的說。
喜兒白了他一眼,「剛剛才說過,你就忘了。」
「是,喜兒。」
「嗯,這樣才對。」喜兒滿意地點頭,再次低下頭審視手中的畫,「你畫得還真不錯吔。」
「謝謝誇獎,那是因為——」陳政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
「政哥!」
迴廊上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他們立即抬頭看向聲源。
楊虹的貼身丫鬟秋香,一臉怒氣地朝他們跑來。
「有事嗎?秋香。」陳政禮貌地問。
「政哥,我找你找了好久,原來你是在這裡和喜兒談情說愛。」秋香又嫉妒又憤怒地看著喜兒。
「秋香,別亂說。」陳政臉紅地制止她。
「我可沒亂說。」秋香輕哼,一點也不把喜兒放在眼裡。
原本府裡除了將軍,就屬她家小姐楊虹最大,加上小姐待人和氣,很受府裡眾人尊敬。但自從將軍娶了顧憶綾回來後,小姐和她宛如被打入冷宮般,許多勢利的僕人對她們不理不睬的,但這些都不打緊,她在意的是與她一同入府的陳政竟然喜歡上喜兒,這是她秋香最容忍不下的事。
她從小就和陳政一起在府裡做事,兩人相互關懷,府裡的人早就將他們倆視為一對,而她自己也很喜歡陳政,期盼有一天陳政能向將軍稟明要娶她,沒想到陳政卻在短短兩個月內愛上了喜兒,這實在太可惡了。
本來不想惹事的喜兒實在看不慣秋香蠻橫的態度,雖然她也聽說了陳政和秋香的事情,但看她那副潑辣樣,喜兒忍不住想挫挫秋香的銳氣。
「怎樣,我就是和政哥談情說愛,礙著你了嗎?瞧你狗仗人勢的樣子,政哥是不會喜歡你的。」
秋香聞言更加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齒說道:「你竟敢說我狗仗人勢,好,咱們走著瞧!」說完,她怒瞪兩人一眼,轉身走出亭外。
喜兒看她氣呼呼地走開,不禁得意地笑出聲,抬頭淘氣地說:「以後的日子可有你瞧的哦!」接著,她拿起石桌上的畫,「這張畫我要了,我拿去給小姐瞧瞧。」
喜兒拿著畫高興地離開。
陳政癡癡地看著遠去的嬌俏身影。
陳政和靖誠一樣都是孤兒,他由叔父撫養長大,叔父跟隨楊權之將軍多年,且頗受楊將軍的器重。直到陳政十歲那年,叔父在一場戰沒中與靖誠的伯父雙雙戰死,楊將軍念他們孤苦無依,因此接他們進府,剛好秋香也是同日進府,自然而然他就和靖誠、秋香較接近。
秋香脾氣雖然蠻橫了些,但她心地善良,陳政也知道秋香對自己好,但他始終待她如妹妹般疼愛,沒有參雜半點兒女私情。
他一直以為自己與感情無緣,直到兩個月前他見到喜兒,立刻深受她的吸引,平靜的心湖頓時掀起了陣陣的漣漪。
◇◇◆◇◇
「小姐、小姐!嗚……」秋香一看到正與靖誠埋首處理帳冊的楊虹,鼻端一酸就嚎啕大哭起來。
「秋香,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你哪裡不舒服?」楊虹見她哭紅了眼,關心地問。
「小姐,秋香被人欺負了!」秋香跪在地上,哭著說,「小姐,你要替秋香作主。」
楊虹上前扶起她,「是誰欺負你了?」
「是喜兒!」她咬牙切齒地說。
「喜兒?」
「對,就是那個自以為有靠山的喜兒。」秋香說著又哭了起來,「就連一向讓我的政哥也和她聯合起來欺侮我……」
「不可能。」始終沉默的靖誠開口說。
秋香訝異地看著他。
「喜兒雖生性活潑,但她不至於欺侮人,更不用說是木訥的陳政。」靖誠淡淡的說。
「哇!」秋香哭得更凶了,「連靖總管都護著她,嗚……」
「秋香,別哭了。」楊虹從未看過秋香哭得這般傷心。
「反正我現在再怎麼說,人家都不會相信我,就連一向秉公處事的將軍,也一定是護著喜兒的,因為她是夫人的丫鬟,我和小姐只不過是寄人籬下,在府裡的地位根本微不足道,別人又怎會理睬我們呢?」
「秋香!」靖誠斥責她的胡言亂語。
秋香的話句句刺痛楊虹的心。
長久以來她一直癡癡地等,即使獨孤雋心中愛著他的師妹,她依然不死心,只要他還未成親,她就有機會。終於,她的機會來了,紫衣在前往雲南的途中意外遇刺身亡,雖然十分慚愧自己的壞心眼,但是面對愛情時,哪個人不是自私的。
就在自己歡喜地等待獨孤雋回來向她求婚時,他竟帶回新婚妻子顧憶綾,這消息讓她感到震驚與心碎,多年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一場空,她真恨上天的不公平,也恨獨孤雋的無情,更恨顧憶綾的橫刀奪愛。
「秋香,別怕,只要我在府裡的一天,我絕不容許別人欺侮我們。」她拉起秋香的手,「走,我們去找雋哥討回公道。」
「虹姑娘請三思……」靖誠的規勸聲沒能阻止她們。
靜靜地看著楊虹纖細的背影,她的由愛生恨促使靖誠決定向她表明心意。
☆☆☆
憶綾依偎在獨孤雋懷裡,指著桌上的畫說:「相公,你看陳政畫得真好。」
獨孤雋寵溺地輕撫著她的臉頰。
憶綾轉頭看著滿臉臉紅的陳政說:「改日也幫我畫一張吧。」
「對呀!也幫小姐畫一張吧。哎呀!不如就現在吧,我來幫你磨墨。」喜兒起哄道。
這下陳政連耳根都紅了。
獨孤雋輕笑地說:「我看還是改日吧,今天人這麼多,陳政會不好意思的。」
獨孤雋的話讓陳政更是不知所措。
喜兒淘氣地摸摸他發燙的臉頰,吃驚道:「真的吔!小姐,他的臉還真燙呢!」
「喜兒,別胡鬧了。」憶綾掩嘴輕笑。
「人家說的是真的嘛,不信你摸摸看。」喜兒努嘴道。
喜兒嬌嗔的模樣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楊虹領著秋香匆匆地來到「憶園」,看到的便是這副和樂的情景。
「雋哥。」楊虹喚道。
如此愉快的氣氛,令楊虹心裡更加不悅,尤其是見獨孤雋與顧憶綾相依相偎的樣子,妒火便有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有事嗎?虹兒。」獨孤雋回頭問。
「虹兒是來請雋哥作主的。」說著,楊虹突然跪了下來。
獨孤雋與憶綾見狀狐疑地對望一眼。
「虹妹妹,有什麼事起來說。」憶綾上前欲扶起她,卻被楊虹一把推了開來。
憶綾錯愕極了,不明白楊虹的敵意所為何來。
「如果雋哥不答應,虹兒就不起來。」她冷冷地說。
獨孤雋見妻子受委屈,有些不悅的說:「好,我答應替你作主,起來說話吧。」
「謝謝雋哥。」說完,楊虹遂站起身,但秋香依然跪在地上。
「說吧。」獨孤雋示意憶綾坐下後,淡淡地說。
「是秋香受人欺侮了,求雋哥替她討回公道。」
「哦,是誰欺侮她了?」獨孤雋嚴肅地瞥了秋香一眼。
秋香見將軍一臉嚴肅的樣子,忍不住微微發抖。
「秋香,別怕,快告訴雋哥。」楊虹催促道。
「是啊,秋香你說,我們會替你作主的。」憶綾微笑地說,卻引來秋香含恨的眸光。
「方纔在軒亭內,喜兒罵奴婢是狗仗人勢,這分明是抹黑奴婢。秋香從小人府服侍小姐,在府裡做事雖不敢說做得很完美,但也盡心盡意,從不敢怠慢,如今卻被人說得如此不堪,還請將軍作主。」秋香邊說邊流下委屈的淚水。
「喜兒說秋香狗仗人勢,這豈不是也侮辱了我?」楊虹在一旁接腔。
見獨孤雋劍眉微蹙,憶綾知道喜兒的有口無心又惹大禍了。她明白此次事態嚴重,因為這裡不是顧府,她不能替喜兒求情,這樣是會讓下人們不服的。
「喜兒,可有這回事?」憶綾生氣地詢問。
喜兒聳聳肩,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不信的話,可以問二總管,當時他也在場的。」秋香指著陳政說。
陳政聞言臉色一變,連忙上前解釋,「將軍,雖然我也在場,但喜兒的話是無心的,絕對不是秋香想的那樣。」
陳政有些緊張地望著喜兒,而喜兒卻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甚至還把玩著秀髮。
「喜兒。」一旁的小翠也擔憂地拉拉她的袖子。
喜兒無奈地翻個白眼,「我是有說,但那又怎樣?我只是不滿她對陳政蠻橫的態度,今日若不挫挫她的銳氣,改日陳政真的娶了她,豈不是會被她壓得死死的。」
「喜兒!」憶綾和陳政異口同聲地斥道。
「雋哥,你看,喜兒自己也承認了。」楊虹冷冷地說。
獨孤雋沉默思忖。
「相公——」憶綾忍不住想請求他饒了喜兒,卻被楊虹惡狠狠地打斷。
「嫂嫂,雖然喜兒是你的貼身丫鬟,你也不能替她求情,難道你不怕府裡的人說你偏袒喜兒,而對你不服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就不配當保國將軍夫人。」
「虹兒!」獨孤雋怒斥她。
看獨孤雋如此袒護顧憶綾,楊虹更是嫉妒萬分。
「我是實話實說。」她無畏地迎上孤獨雋責備的目光。
「虹姑娘,請你別再欺侮我家小姐了。」喜兒忿忿地說,「如果要我向秋香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決定離開將軍府,這下你可以消氣了吧?」
「喜兒!」憶綾驚訝地望著她。
「小姐,」喜兒跪在憶綾的面前,「喜兒在一個月前收到顧府貴哥的來信,說已有我大哥的消息,我想前去找他,但我捨不得離開小姐。不過現在我可以放心了,因為將軍非常愛小姐,而小翠做事我也很放心。」她回頭拉著小翠的手,「小翠,以後我家小姐就拜託你了。」
「喜兒姊姊,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伺候夫人本就是我應該做的,我也很高興能服侍她。」小翠說。
「謝謝你,小翠。」喜兒笑了笑,接著轉身對哭泣的憶綾說:「小姐,你別哭了,你該替我高興才對,我終於找到了大哥。」
「將軍,請准許我護送喜兒前去。」陳政突然跪了下來,向獨孤雋請求。
喜兒吃驚地望著陳政,一旁的秋香聞言,更是驚訝地瞠目結舌。
見陳政一臉決然,獨孤雋當下點頭應允,「好,你就同喜兒一起前去吧。」
「謝謝將軍成全。」陳政高興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喜兒連忙拒絕陳政的護送。
「就這麼決定了,有陳政陪伴,我也比較放心。」憶綾不允許喜兒拒絕。
喜兒只有無奈地答應,言明明日一早便動身。
見事情已解決,獨孤雋便站起身。
「虹兒,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離開了。」他擁著憶綾淡淡地說。看妻子傷心的模樣,他真是心疼不已。
楊虹不敢置信地僵愣住,從小疼她的雋哥竟然趕她走?!淚水頓時湧上眼眶,她轉身奔出憶園。
「小姐,等等我!」秋香連忙站起身追在楊虹身後。
自始至終一直沉默看著一切的靖誠也悄然離開憶園,往虹院走去。
『7』第七章
「小姐,你沒事吧?」秋香擔憂地搖晃著兩眼無神的楊虹。「小姐,對不起,都是秋香的錯……」一想到陳政將隨喜兒離開,秋香更是難過。
「秋香,我想單獨靜一靜。」楊虹心事重重地望著園中的秋菊。
「小姐……」秋香不放心地喚道。
「下去吧,我知道你心裡也夠難受的。」
「是,小姐,那我走了。」秋香轉身離開。
望著因風而左右晃動的菊花,楊虹忽然有一種不知自己為何要活在這世上的想法。
她三歲時父母雙亡,從此住在姨娘家,直到叔父功成名就,才將她接到府裡來,幾年後叔父生病去世,便由獨孤雋照顧她。她就這樣一直依附著別人,雖然從不愁吃穿,但始終是寄人籬下。
「起風了,進屋裡吧?」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楊虹吃驚地回頭,見是靖誠,又轉回頭幽幽地說:「別管我。」
「今天的你,一點也不像以前端莊溫雅的楊虹。」他靜靜地道。
楊虹身體一僵,「沒錯,或許今日的楊虹完全不似從前,但那又如何?又沒有人在乎我,也沒有人瞭解我的感受。」
楊虹的眼眸含著淚水,兩手環臂,冷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秀髮,無助悲傷的模樣令靖誠大為心疼。
再也壓抑不住內心對她的渴望,靖誠倏地擁緊她,低頭覆上她的唇。
楊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感到震驚又羞怯,不想探究靖誠為何對她如此,閉上眼睛享受這甜蜜與溫暖。
忽然,她腦中閃過獨孤雋和顧憶綾相倚偎的畫面,她倏地清醒過來,用力推開靖誠,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迅速奔回房內。
靖誠凝望著楊虹消失的身影,神色黯然的離開虹院。
☆☆☆
憶綾用筷子撥弄著桌上的飯菜,一點想吃的慾望也沒有。
「夫人,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呀?」小翠見她一口也未動,狐疑地問。
憶綾索性放下筷子,雙手托著粉頰,幽幽地說:「不是不合我的口味,而是我根本就沒有胃口。」
小翠輕笑一聲,「夫人是不是在想將軍,所以才沒胃口?」
憶綾瞅了她一眼,「你愈來愈像喜兒了,就會取笑我。」
「小翠不敢。小翠是怕夫人得了相思病,要是真的病了,小翠可擔待不起哦!」
「淨會說風涼話。」她又白了小翠一眼,蓮步輕移地走至銅鏡前坐下。
小翠也跟了過來,梳理憶綾一頭如雲的秀髮。
「說真的,夫人,將軍這回上京比較久,以前除了奉旨出征外,他從未離府超過兩個月。」
憶綾長歎一聲。她覺得獨孤雋不止離開兩個月,她彷彿已等了好久好久,如今她才真正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的意思。
「小翠,你把晚膳拿出去吧,我頭有些疼,想休息了。」
小翠拿出薄荷油塗抹在憶綾的額際,「小翠待會兒端蓮子湯來給夫人喝,補補身子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憶綾走向床,躺了下來。
小翠幫她蓋好被子,嘟著嘴說:「夫人多少吃一點吧,你已經好幾天沒好好進食了,將軍回來看你消瘦的模樣,豈不是會更心疼?」
「小翠!」憶綾抗議道。
「好,我不說了,小翠這就出去。」她將桌上的飯菜放回托盤,捧起後掩門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憶綾依悉聽到關門聲,她以為是小翠端蓮子湯來給她喝,便掀開羅帳想拒絕,但映人眼簾的卻是她思念多日的丈夫。
「相公!」她驚喜喊道。
見到略有倦容但依然英挺的獨孤雋時,她多日來的相思之苦一掃而空。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她興奮地下床,奔向丈夫的懷中。
「小心別著涼了。」獨孤雋趕緊把剛才脫下的披風披在她身上。「雖然是初春,但天氣還是很冷。」抱著多日不見的愛妻,獨孤雋也有些許激動。
憶綾一雙星眸迎上他說:「怎麼回來沒先叫小翠通報我,我好去前廳接你。」
獨孤雋發現她赤著腳,濃眉微蹙地抱她坐在床沿,蹲下身搓揉她冰冷的小腳。
「原本早該回來,因為陪皇上狩獵,所以給耽擱了。」感覺妻子的雙腳已漸漸暖和,他才起身坐在床上溫和地說:「我急著回來見你,所以不想驚動很多人。」
「憶綾也好想相公。」她將羅帳放下,臉紅地替獨孤雋褪下衣衫,嬌羞地主動獻上自己的雙唇。
對於憶綾的改變,獨孤雋有些吃驚以及更多的歡喜,他以無盡的溫柔和愛憐來回吻懷裡的嬌妻……
☆☆☆
楊虹來到書房外。
今早吃早膳時,她愕然於獨孤雋已回府,而她卻全然不知,用膳時見他與顧憶綾如膠似漆的模樣,她心裡更恨。不過沒關係,楊虹揚起嘴角微笑著,前兩天她無意間聽到從京裡回來的密探在閒聊時,說了一件令她震驚不已的事,她現在就要找獨孤雋證實這件事,只要他一承認,那顧憶綾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楊虹原本善良的心已被妒意給蒙蔽了。
獨孤雋和靖誠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見是楊虹,獨孤雋又埋首於公文中。
「有什麼事嗎?虹兒。」
靖誠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轉頭對獨孤雋說:「將軍若沒別的事,屬下先行告退。」
當靖誠與她擦肩而過時,楊虹的心不自覺地顫動一下,彷彿失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般。
「說吧。」獨孤雋淡淡地說,依然沒有抬頭看她。
楊虹振作一下迷惘的心,「雋哥,嫂嫂的姊夫是不是賈治存的兒子賈子安?」
獨孤雋聞言,這才抬頭看她,語氣冷然的問:「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你先別管我是從哪裡聽來的,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
「沒錯,他是賈治存的兒子。」
楊虹聞言心一喜,又問:「那你這次上京是不是為了賈治存藏匿聖旨的事?」
「虹兒,你問太多了。」獨孤雋有些微怒的說。
看獨孤雋那嚴峻的神情,楊虹已猜出了八九分。她微笑地說:「既然雋哥不願意說,虹兒也不勉強,虹兒心裡已有數,告退了。」她禮貌地福個身,轉身離開書房。
獨孤雋看著合上的門,心裡突然浮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
一早起來,憶綾發現獨孤雋已經不在身旁,於是也起身準備梳洗,忽地一陣暈眩,她趕緊靠在床邊,接著竟又乾嘔起來。
「夫人,你沒事吧?」小翠甫進房門,見狀便飛快地跑了過來。
憶綾難過地搖搖頭。
小翠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驚喜道:「夫人,恭喜你有喜了!」
憶綾蒼白的臉孔揚起兩朵美麗的紅雲,她將手放在平坦的腹部,臉上的表情是幾許驚訝以及更多的喜悅。
「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將軍。」小翠高興地轉身。
「小翠,等一下,我想過一陣子再讓將軍知道。他剛回府不久,很多事還要他親自處理,等他不忙時再說吧!」憶綾喜悅地低頭撫摸腹部,「何況這才剛開始呢。」
小翠扶憶綾走到銅鏡前坐下,笑道:「小翠實在太高興了,竟然忘了這種事應該是夫人的權利才對。」接著,她專心地替憶綾梳妝。她今天一定要幫夫人打扮得比往常還要美麗,小翠臉上揚起快樂的笑容。
兩人都不知道一場無情的風暴正漸漸到來……
☆☆☆
幾天後,將軍府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甫少鴻在將軍府的花園內不安地來回走著。
自從數月前,憶綾斷然拒絕他的求婚後,他就沒有再去顧府拜訪,而當他得知思綾因為這件事而離家時,他更不能原諒當初的自私。
皇甫少鴻凝視手中的貝殼項鏈,心想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但縱然憶綾已嫁為人婦,但他依然無法將她忘記,他不禁輕歎一聲,就讓那美麗的倩影永留心底吧。
今日他千里迢迢前來,除了歸還項鏈之外,也想知道憶綾過得是否幸福,好一了心中那股深深的遺憾。
「皇甫公子。」憶綾甜美的聲音柔柔地響起。
皇甫少鴻連忙回頭,有點尷尬地笑道:「憶綾妹妹,我還真怕你不肯出來見我呢。」
「怎麼會呢?你大老遠來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這一路上辛苦你了。」
皇甫少鴻詳看憶綾愈發美麗的容顏,不禁欣慰地說:「看來獨孤將軍對你很好。」
憶綾微笑且堅定地點頭。
皇甫少鴻心中釋懷不少,語氣誠摯地說:「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以前的自私。」
「我是個不善記恨的人,所以我早就原諒你了。」憶綾笑道。
「謝謝你。」皇甫少鴻感激地看著她,接著他又長歎一聲,「我想我對思綾所造成的傷害,是永遠也無法彌補得了的。」
憶綾連忙安慰的說:「你放心,思綾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我相信吉人天相,她一定不會有事的,而且也定會原諒你。」
「謝謝。」皇甫少鴻再次感謝她。或許是上輩子自己的福分修得不夠,今生才無緣娶得眼前這位美麗又善良的女子為妻,他在心裡又長歎一聲。
「憶綾,我這次前來主要是還你這個。」皇甫少鴻從懷裡拿出他珍藏已久的貝殼項鏈。
憶綾看到它,驚訝道:「怎麼會在你這裡?」她接過項鏈仔細看著,確實是她失蹤已久的貝殼項鏈。
「對不起,這是我那天在憶綾樓撿到的,原本想送還給你,可是又怕你不肯原諒我,所以才……」
憶綾拍拍他的手,「你別再自責了,我不會介意的。」
「謝謝你。」面對她的寬容,皇甫少鴻不禁緊握著她的手,含笑地凝視著她。
「憶兒,你們在做什麼?」隨著這聲充滿怒氣的質問,獨孤雋怒氣衝天地從廊處朝他們走來。
「將軍。」皇甫少鴻對他頷首。他常聽父親提起保國將軍的英勇事跡,如今一見,氣勢果然不凡,但不知為何,他覺得獨孤將軍十分眼熟。
獨孤雋冷哼一聲,驀地,他發現憶綾手中的項鏈,他臉色凝重,語氣冰冷地問:「是你送給他的?」
「不,是我無意間撿到的。」皇甫少鴻趕忙解釋。
獨孤雋粗魯地把項鏈戴回憶綾的頸子,「不許你再將它弄丟。」
「你還不快走!」獨孤雋冷冷地對皇甫少鴻下逐客令,他不喜歡別的男人盯著憶綾看。
「相公,你怎麼可以這樣趕我的朋友?」憶綾生氣地瞪著他,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是這麼沒禮貌。
「憶綾,沒關係,我還有急事,原本也不打算久留。我告辭了。」
皇甫少鴻離去後,憶綾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領著小翠回房。
獨孤雋目送妻子離開,有些自責地歎氣……
◇◆◇
憶綾放下手中的針線,單手輕托著下巴。自從皇甫少鴻離開後,她已經有兩天沒見到獨孤雋了,不知道是他還在生氣所以故意躲著她,還是真的有事纏身。
「夫人、夫人!」小翠推開房門,輕喘地說:「夫人,顧老夫人及夫人的大姊、姊夫來府裡拜訪。」
「哦,娘和姊姊?」憶綾感到有些驚訝。
「是呀,人已經在樂賓廳裡候著了。」
「將軍呢?」憶綾讓小翠幫她披上外袍。
「將軍一早就和靖總管出府去了,我聽侍衛們說,城外有些村莊被山賊洗劫,將軍他們便是前去查看這件事。」
「噢。」憶綾輕應了一聲,隨即出房朝樂賓廳走去。
◇◇◆◇◇
陸詠詠打從踏入保國將軍府,心頭就不是滋味,憑什麼一名青樓女子所生的女兒能有如此好的際遇?而她乃是堂堂王爺的女兒,為何卻淪落到向顧憶綾求情的地步?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憶綾妹妹怎麼還不出來?」賈子安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廳裡踱來踱去。
「沒用的傢伙!」陸詠詠不屑地瞟了丈夫一眼。
「你說什麼?」賈子安生氣地反問。
「我就是說你沒有用,只會給我捅婁子。」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這又不是我的錯,更何況要不是當年你想加害驍王爺的母親,我們也不會被陸雲驍趕出來,更不必千里迢迢來找憶綾妹妹了。」
「賈子安,你是什麼意思?你父親闖的禍竟要我陸詠詠來承擔?!」提起被陸王府趕出來一事,她就覺得難堪。
原以為憑自己曾是郡主的身份,再加上又是陸雲驍同父異母的姊姊,想必陸雲驍會替她向皇上說情,怎知她竟被僕沒阻擋在門外,說驍王爺「不便見她」,於是她在既難堪又憤怒的情形下返回顧府。
陸雲驍會如此對待陸詠詠並不是沒有原因的。陸王爺去世那年,竇蓁就返回娘家去住了,陸王爺的母親和樂公主因重男輕女,所以非常疼愛陸雲饒,這讓善妒的陸詠詠懷恨在心,為了確保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陸詠詠誣陷陸雲驍的母親崔氏和總管有染,崔氏為表清白,竟服毒自盡,雖被救活,但卻從此體弱不堪。
待和樂公主查明真相後,一氣之下便將陸詠詠逐出王府,而陸雲驍始終沒有原諒陸詠詠,如今才會發生「不便接見」的事件,實際上是在羞辱陸詠詠。
「這次前來雲南,事關你賈家的存亡,與我陸詠詠何關?我不管了,我要立刻回眉縣。」陸詠詠氣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好,你回去啊!你回去也脫不了關係,而且也沒人會替你撐腰!」
「你!」陸詠詠氣得發抖,要不是在別人的地盤,她早就賞他一巴掌了。
「你們也鬧夠了吧?」竇蓁實在聽不下去了,生氣地拍著桌子。「詠兒、子安,你們都給我坐下,都什麼時候了,還吵!」
陸詠詠冷哼一聲;賈子安也懶得看她。
竇蓁無奈地說:「詠兒,子安說得對,這件事竇、賈兩家都有份,誰也脫不了關係。」
「為什麼?」陸詠詠驚訝地問。
竇蓁重重地歎了口氣,「當年先帝下旨赦免獨孤鵬一家時,是由子安的父親賈治存傳旨,結果在途中遇到你外公,那時他正要去酒樓,結果不管事情輕重硬要賈治存陪他前往,結果誤了時辰,造成獨孤一家冤死。唉,所以這次皇上若要降罪,賈、竇兩家是難逃其罪的。」
「天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陸詠詠知道事態嚴重,不禁哭叫了起來。
竇蓁也難過得垂首,霎時似乎老了十幾歲。這些日子以來,丈夫的死、愛女的失蹤以及當年因父親的貪杯而犯下的過錯,讓她心力交瘁,不復以往貴婦的模樣。
「不要再鬧了,憶綾妹妹來了。」賈子安喝止妻子的哭鬧,連忙迎向前去。
「憶綾妹妹近來可好?」賈子安熱絡地想要拉她的手。
憶綾避開他,直截了當地問竇蓁,「娘,有什麼急事嗎?」
竇蓁聽到憶綾依然喊她娘,她不禁羞愧地流下眼淚,「你能原諒我嗎?在我對你做出那麼多不好的事後?」
憶綾微笑道:「娘,你別想太多,你是思綾妹妹的親娘,又是爹爹的妻子,理當也是我的娘呀!」
竇蓁欣慰地點頭,憶綾真的是太善良了,她更加後悔自己以前的作為。
「是呀,娘,你別想太多,憶綾妹妹人漂亮心地好,她早就原諒我們了,咱們還是說正事要緊。」賈子安在一旁催促,惹來陸詠詠的白眼。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憶綾妹妹,這次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救救咱們。」陸詠詠拉著她的手說。
憶綾疑惑地望著竇蓁。
「憶兒,不知你是否聽聞當年先皇在處死獨孤一家之前,又下旨赦免獨孤一家的死罪,但聖旨還未到府,獨孤一家就已行刑之事?」
憶綾點點頭,「這件事我略知一、二。」
「唉!但你大概不知道當年帶著聖旨的官爺是子安的父親賈治存大人,而耽誤時辰的人則是我父親竇威。」竇蓁無奈地歎口氣,「當年我父親強邀賈大人上酒樓喝酒,怎知兩人黃湯一杯杯下肚,卻忘了重要的事,待清醒時已鑄成大錯。他們不敢向先皇認錯,便宣稱在途中遇盜匪劫物,聖旨因此不翼而飛,以致獨孤家枉死。正好當時黃河潰堤,河水氾濫成災,邊境又有外族騷動,所以這件事就被擱了下來。如今皇上下旨嚴查此事,恐怕賈、竇兩家上百人將難逃一死。今日娘前來就是希望你能向將軍求情,盼他能網開一面。憶兒,求求你。」
「娘,你別這樣,憶綾定會相助的——」
「我不答應!」一道冰冷含怒的聲音由大門傳來。
「相公!」憶綾吃驚地叫道。
「我絕對不會答應的。」獨孤雋冷冷地對竇蓁重複道。
「你……」竇蓁臉色蒼白,顫抖地跌坐在椅子上。
「將軍,這不公平!如今岳父和我父親已不在人世,為何要我們承擔他們犯下的過錯?」賈子安激動地說。
獨孤雋目光冷凝地看著他,「你沒聽說過『父債子還』這句話嗎?」
「相公——」憶綾想要開口卻被獨孤雋阻止。
「小翠,送夫人回房。」他不容置喙地說。
小翠連忙扶著憶綾離開大廳,看來將軍這次真的生氣了。
「憶兒!」竇蓁求救地喚著。
「來人呀!」獨孤雋冷漠地喊,不一會兒就來了數名侍衛。
「把他們送出府,保國將軍府不歡迎他們。」說完後就朝書房走去。
竇蓁一行人見事已至此,毫無轉圜的餘地,只能垂頭喪氣的離去。
『8』第八章
憶綾遣走小翠後,獨自在房裡踱著步,她擔心娘的安危,更氣獨孤雋的不通情理。過了好半晌,她決定要去找他談談。
憶綾蓮步輕移地來到書房外,從屋內傳出的談話聲讓她佇立傾聽。
「雋哥,你沒答應賈子安他們的請求是對的,獨孤將軍及叔父地下有知也會瞑目的。」
獨孤雋凝望掛在牆上的畫中人,並不太在意楊虹的話。
晚膳時憶綾因下午的事賭氣不肯與他同膳,其實他也不願見事情變成這樣,只不過事關重大,不能說撤消就撤消,說原諒就原諒,唉,希望她別太在意才好。
見獨孤雋直盯著牆上的畫中人看,楊虹心裡很不是滋味。「雋哥,事隔多年,你還是對你師妹念念不忘?」
原本她以為書房裡掛的是顧憶綾的畫像,後來在無意間聽到侍衛談起,她才知道獨孤雋是為了調查當年遺失的聖旨下落才娶顧憶綾的,而顧憶綾的面容又正好與他死去的師妹神似,才會百般對她好。
楊虹見獨孤雋默然不語,以為他是默認了。「原來嫂嫂的面容和雋哥死去的師妹一模一樣,所以你才會娶她,再加上她正好與當年遺失聖旨的人有所關聯……」
楊虹的每一句話有如青天霹靂般震痛憶綾的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別人的影子,只是獨孤雋手中的一顆棋子,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的恩愛都是虛情假意?難怪他左手腕上的紫色髮帶從不拿下來,原來他心中早有摯愛,她情何以堪?
憶綾難掩心中的痛,腳步踉蹌地逃開傷心地,以至於錯過獨孤雋對楊虹所說的話。
「雋哥,既然已經查明聖旨下落,你大可不必再理會顧憶綾——」楊虹自願自的往下說。
「住口!」獨孤雋憤怒地打斷她的話。「你知道憶兒真實的身份嗎?她就是我的師妹紫衣。」
「什麼?!」楊虹錯愕萬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獨孤雋壓抑下怒氣,雙目緊緊盯著畫中的可人兒,將當年紫衣意外失憶的經過娓娓道來。說完,他的目光才移到一臉驚訝的楊虹身上,「所以憶綾就是紫衣,紫衣就是憶綾,我獨孤雋這輩子除了紫衣外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
楊虹恍若大夢初醒般,她雖悲傷卻又釋懷。打一開始她就深深明白紫衣在雋哥心中的地位,她繞了一大圈卻還是回到原點,雖有不甘但是已經無恨了,因為她並沒有敗在紫衣以外的女子手上。
「雋哥既然如此深愛嫂子,那竇蓁所求之事應該仔細考慮一下,不要讓她難過才是。」
獨孤雋望著恢復以往善體人意的楊虹,微笑地點點頭。
☆☆☆
在萬念俱灰、傷痛欲絕的情況下,憶綾離開了保國將軍府。身心疲憊的她走了一天一夜,卻發現自己不知該何去何從,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淚水潸然而下。
突然,她的下腹傳來陣陣的抽痛,豆大的冷汗從額頭冒出,她強忍住劇痛,就在意識逐漸被疼痛抽離身軀時,她似乎看到一個人影。
「請救救我的孩子……」她虛弱地說,旋即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
楊虹憂心忡忡地在靖誠房外徘徊,她從來沒有如此擔心害怕過,彷彿即將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般。
半個多月前憶綾不告而別,獨孤雋出動大批人馬尋找,卻毫無所獲。沒想到前天邊境的亂賊又起騷動,獨孤雋只好先放下尋找憶綾的事,帶領軍隊圍剿賊寇,經過兩天一夜的激戰後,終於平定了亂賊,但靖城卻為了救一名士兵而中了一箭,雖不是射中要害,但箭上有毒,經過大夫治療後,箭毒已完全清除,並囑咐只要按時換藥不久後便可痊癒,但為何靖城依然昏迷不醒?
楊虹再也按捺不住想見他的渴望,輕聲推開房門,走近床邊,伸手輕撫靖誠蒼白的面頰。眼前的他看起來如此脆弱,濃眉微蹙,緊抿的雙唇像是在強忍著痛楚。
楊虹忍不住低頭啜泣。忽地,她的淚珠被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拭去。
「靖誠!」楊虹驚呼一聲。
「怎麼哭了?」他撐起身子想坐起身。
「小心點。」她協助他靠在床柱。
「謝謝。」靖誠憐惜地拭去殘留在她臉頰上的淚痕。
楊虹嬌羞地低下頭,這時才發現他赤裸著上身,雙頰不禁染上紅暈。
過了片刻,楊虹見他不語,悄悄地抬頭,正好迎上他的黑眸。
凝視如此醉人的紅顏,靖誠情不自禁的將她拉近,以微冷的唇吻上她嬌熱的紅唇,漸漸由細吻轉為狂吮。
楊虹緊緊地攀著靖誠,生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如此濃烈的感覺。
忽地,靖誠推開她,極力深呼吸,若不如此,他怕自己會有更瘋狂的舉動。
楊虹卻不明白他的用意,誤以為他在取笑她不知羞恥,她羞愧地低下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她慌然地踉蹌起身,不料卻被靖誠拉住,跌入他寬闊的胸懷裡。
「放開我!」她氣若游絲的哭道。
靖誠緊緊地抱著她,不顧她的掙扎,從小一起長大,他怎會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捧著她梨花帶雨的粉頰,細細地吻去她的淚珠,靖誠聲音低啞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開你,我是怕自己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做出傷害你的事。」
楊虹睜大眼睛,訝異地看著他。
面對眼前這張嬌顏,靖誠強忍住內心的渴望,低沉地說:「我是個很貪心的人,我不止想要你的身體,更要你的心!我不要你只是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我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見我深愛的女人後悔!」
楊虹伸手摀住他的嘴,羞澀道:「以前不懂事,總覺得雋哥是我今生的依靠,所以一直排斥你,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但現在我知道了……」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我不後悔把自己交給你。」說完,楊虹嬌羞的臉頰早已佈滿朵朵紅雲。
靖誠不再遲疑,捧起楊虹的粉頰,將唇覆上她的櫻唇。
老天爺終於還是聽到他的心聲了。
他的吻由狂烈轉為輕柔,細細品嚐她的唇、她嫩紅的臉頰,細吻她雪白頸項及衣服漸褪後的每一寸肌膚……
◇◇◆◇◇
大理國
憶綾輕撫著微凸的肚子,仰望藍空中的浮雲。
兩個多月前她被大理國的皇太子段翔救了之後,就一直住在翔風別院裡休養,如今身子已不再虛弱。她曾想離開這裡,一個人獨立撫養未出世的孩子,也想去找喜兒,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喜兒和她大哥的下落,人海茫茫她要從何尋找起?但總不能在這兒打擾太久,娘和姊姊的事不曉得怎樣了?獨孤雋不知過得好不好?
雖然他是如此傷她的心,但思念依舊侵蝕著她。
她凝望浮雲,黛眉深鎖,美麗的面容略顯蒼白,她的美、她的愁深深地吸引著段翔的心。
段翔在窗旁凝視憶綾許久。憶起初相見時,他被憔悴疲憊的憶綾給嚇到,爾後又被她絕麗的容顏所震懾。自己貴為太子,所見的美女何其多,但從來沒有像憶綾這般深深牽引他的心。
他不曾問起她的過去,因為無論是誰,只要見到她眉宇間那股濃濃的憂愁,便不忍心去詢問她的過去。不管她是誰,他只想把她留在身邊,為她抹去心中的愁。
「大皇兄,你又在偷看憶綾姊姊啦。」嬌俏的聲音從段翔的身後傳來。
段羽也把頭探出窗外,看見不遠處的憶綾。
「唉!不知是誰如此狠心傷了她的心,也不知道憶綾姊姊將來該何去何從?唉!憶綾姊姊真可憐。」她邊說邊偷覷段翔的反應。
「她會留在翔風別院。」段翔凝視娉婷人兒,語氣堅定的說。
段羽高興地看著大皇兄。雖然他對人一向溫和,但從不曾見他對哪位女子慇勤過,直到救回憶綾姊姊。她知道大皇兄已動了凡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憶綾姊姊已有了身孕,母后一定不會答應這件婚事,畢竟大皇兄將來可是一國之君,皇后、嬪妃必須要是清白之身才可以。
「母后不會答應的。」段羽忍不住提醒。
「這件事由我決定。」段翔轉身拿起披風走出書房。
段羽目送大皇兄走向憶綾姊姊,心裡不禁有些擔憂。
☆☆☆
「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段翔走到憶綾身旁,想把披風披在她身上,卻被她輕巧地閃了開來。
她伸手接過披風披上,柔聲道謝。
她看著眼前面如冠玉、溫文儒雅的段翔。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怎會不明白他的心,只不過……憶綾再度望向天上的浮雲,只不過她的心早已被獨孤雋填得滿滿的,無法再容下另外一個人了。
「段公子,我想離開大理國,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
「我不允許!」憶綾話還沒說完就被段翔打斷。
「可是……」
「憶綾,你仔細想想,你懷了身孕,不適合長途跋涉,而且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得長期靜養才行,你若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你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可是我不想給公子添麻煩。」
「不麻煩!我希望你留下。」他握緊她的小手,誠懇地說:「憶綾,嫁給我吧!」
「你……」憶綾訝異地看著他。
「我知道自己無法取代你心中的那個人,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而且將來孩子出世後也要有個父親來照顧,難道你忍心讓孩子一出世就沒父親?」
憶綾無言以對。
「而且我已經派人尋找你的朋友喜兒,相信短時間內就會有消息了,你這一走,豈不是錯過相逢的機會了嗎?」段翔一心一意想說服她留下。
憶綾抽回自己的手,落寞的眼神令人心疼,她長歎一聲,淡淡地說:「好吧,我答應留下,但這件事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想看。」
段翔喜出望外地點頭,「只要你不走,不論等多久我都願意!」
「我想一個人在心這裡靜一靜。」她婉轉地下逐客令。
「那我不打擾你了,累的話就回房休息,午膳我會派人送到你房裡。」段翔說完便轉身離開。
憶綾有些內疚地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因為她知道自己終將負了段翔的情。她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但是她無法負擔太多的情,她的情早已全給了獨孤雋——即使他並不愛她。
現在她只想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過著與世無爭、平凡且平靜的日子。
☆☆☆
「不行!我絕不答應!」昭儀皇后氣憤地拍著桌子。
「母后……」
「別再說了,這件事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半晌,昭儀皇后以稍微緩和的口氣說:「翔兒,你貴為大理國的皇太子,將來的后妃如果不是朝中大臣的千金也必然是富貴人家清白的姑娘,你怎能娶一個來路不明且又懷有身孕的女子,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皇室的顏面要往哪兒擺?你也會被人當成笑柄的。」
「母后,大皇兄難得付出真心!」段羽試圖開口說情。
「住口!」昭儀皇后怒斥女兒,「這件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哎呀!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段羽嘴上這麼說,但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不是你還有誰敢這麼大膽慫恿翔兒?難道會是段翱嗎?」昭儀皇后說到這裡,更加的生氣,「我就知道段翱不安好心,意圖不軌想奪取皇位!︺
「母后,二皇兄不在宮內多日,我想他鐵定還不知道這件事,母后,你可真會猜呀!」對於母后的疑心病,段羽實在有些受不了。
昭儀皇后冷哼一聲,「說不定早有人去通報他。」
「夠了!」段翔悍然制止母后與皇妹的爭辯。
段羽訝異地看著他,昭儀皇后更是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脾氣一向溫和的兒子。
「母后,這件事無關任何人,母后別瞎猜,而且兒臣心意已決,誰也無法阻止,希望母后能原諒。」段翔語氣裡滿是堅決。「兒臣要告退了,還有許多事等著兒臣去處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昭儀宮。
「母后,羽兒也要告退了。」段羽一臉幸災樂禍的離開。
對於女兒的態度,昭儀皇后並不在意,倒是段翔的反應確實震驚了她。
段翔除了處理朝中大事外,從來沒有對人露出如此嚴厲的神情,看來這回他是鐵了心,這該如何是好?她辛苦掙來的地位恐怕就要因此而動搖了。
昭儀皇后原是朝中大臣的千金,年輕時因才貌兼備而被選入宮中,在眾多嬪妃中脫穎而出登上後位。皇上段宇天為人親切、愛民如子,對她也一向以禮相待。原以為權力、富貴、愛情會一直伴隨著她,卻沒想到好景不長,喬茵茵的出現使她原本安逸的生活陷入害怕恐慌之中。
喬茵茵原是江南歌妓,段宇天在一次出遊中乍見到她便深受吸引,不顧眾臣及太后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將喬茵茵接回皇宮,從此段宇天眼中只有喬茵茵,再也容不下其他嬪妃,其至在她生下二皇子段翱時還想策封喬茵茵為後,幸好昭儀皇后說服太后及父親大力阻止,否則只怕她早已被打入冷宮了。
一日,喬茵茵攜稚女在回江南途中被盜匪所殺,從此段宇天沉默不言,獨自居住在霞茵宮,近幾年來更是將朝中之事交予段翔處理,自己則專心研究佛學。
段翔深受人民愛戴,她本以後皇太后的寶座她可是穩坐無疑,怎知段翔竟和她父親一樣愛上來路不明的女人。
昭儀皇后愈想愈氣,不!她絕不能讓顧憶綾壞了她夢想,她必須想個法子。
「銀兒!」她振起精神大喊。
「奴婢在。」
「備轎。」她要去找母親商量。
◇◇◆◇◇
「娘,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昭儀皇后在花廳裡焦急地踱步。
坐在椅子上的何氏,緩緩喝著人參荼,雖然她年已六十,但從她細小的眼中不難發現她依然精明厲害。
「你別急,先坐下,你這樣走來晃去的,我頭都暈了。」
昭儀皇后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娘,我怎麼能不急?再不快點想法子阻止翔兒,恐怕我這個大理皇后的地位便要動搖了。」
何氏精明地看了愛女一眼,她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沉不住氣。
「那位顧憶綾是何來歷?」
「不知道,只知道是翔兒帶回來的。」
「你派人去打聽,一定要把遺棄她的人找出來。」
「既然顧憶綾是遭人遺棄,找出那個人又有何用?」昭儀皇后不明白地問。
「我們可以給他一筆錢,要他將顧憶綾帶走,只要她離開大理國,日子一久,翔兒便會淡忘她的。」
昭儀皇后佩服母親的見解,立刻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回昭儀宮。
待女兒離去後,何氏遣退所有人,獨獨召來總管占雄生。
「夫人有何吩咐?,」占雄生恭敬問道。
「阿雄,你先坐下。」何氏對他特別禮遇。
「是。」占雄生遵從地坐下。
「你立刻出府去查查兩個月前殿下救回的那位姑娘的真實身份。」
「夫人是否要奴才除掉她?」占雄生細小的眼睛泛出凶殘的光芒。
「不,先別輕舉妄動,等一切查明白後,我自有定奪。」
「是,奴才這就去辦。」
「記住,要跟往常一樣別露出身份。」何氏叮嚀道。
「奴才知道。」
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她的。何氏滿佈皺紋的嘴角漾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
楊虹垂頭喪氣地端著點心從書房走出。
「怎麼,將軍還是不想吃?」靖誠從妻子的手中接過點心遞給身後的丫鬟,一手環在她纖細的腰上。
楊虹無可奈何地點頭,「雋哥午膳吃得極少,原想送些點心給他,沒想到他還是沒吃。」她一臉憂心地望著書房緊閉的門。
楊虹想起憶綾剛離家時,獨孤雋那瘋狂焦急的舉止,不眠不休地到處尋找。「唉!雋哥再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吃不消的。」
靖誠輕捏妻子的粉頰,笑道:「你別擔心,我們已經有夫人的消息了。」
「真的?」楊虹眼睛為之一亮。
靖誠擁著愛妻,「我們一起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將軍。j
楊虹開心地點頭。
『9』第九章
獨孤雋不語地凝視著畫中人,空氣中凝聚著冷冽的氣意,但他的黑眸裡卻流露出驚喜。
「雋哥,我們派人去大理國把嫂嫂給接回來。」見獨孤雋沒開口,楊虹以為他是在氣憶綾即將嫁給段翔一事。
獨孤雋對她的話彷彿置若罔聞般,依舊沒有開口。
靖誠夫妻倆對看一眼,異口同聲說:「將軍……」
獨孤雋舉手阻止他們,冷沉的語氣中有著一絲激動,「靖誠,挑選幾名精兵隨我前去大理。︺
「是!」靖誠帶著一臉喜色的妻子掩門離去。
獨孤雋仍然凝視著畫中巧笑倩兮的憶綾。知曉她平安無事後,這一陣子沉重恐懼的心情終於可以暫時放下。
當他得知憶綾懷著身孕離家時,他的著急、他的狂怒波及府裡的每一個人。白天他像瘋了似地四處尋找,夜裡更是無法合眼,生怕一閉上眼那不安的夢靨又來侵蝕他。他怕她身體不適,更害怕她慘遭不測,他曾經失去她一次,無法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多年的等待、多年的相思,他絕對不能再失去心愛的憶綾,兩年前的那一次對他來說已經太痛、太痛了。
雖然憶綾早已忘了他們的海誓山盟,但他發誓要用他的愛、他的情來喚醒她的記憶。
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情可以將她從他身邊帶走,無論得花多大的代價,他都要將憶綾帶回。
獨孤雋劍眉微蹙,漆黑的星眸裡流露出濃濃的深情與堅決。
☆☆☆
「什麼?那個顧憶綾是保國將軍的夫人?!」何氏從沒想過顧憶綾會有這一層身份。
「是的,她正是保國將軍獨孤雋的夫人。」占雄生恭敬地點頭。
「那她為何會離開將軍府?」
「這個奴才就不清楚了,將軍府裡的人口風非常緊。不過據奴才四處探聽的結果,保國將軍非常疼愛他的妻子,因此在獲知妻子的消息後,已動身來到大理。」
何氏端起人參茶啜了一口,陰笑說:「顧憶綾長得花容月貌,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難怪獨孤雋和殿下都會如此心儀她。」
「夫人,要不要奴才暗中將顧憶綾除掉?」
「不,這件事我自有安排。獨孤雋目前落腳在何處?」
「他和另外四名隨從目前暫居在城外清隱寺中。」
「很好,你派人進宮去請昭儀皇后到府裡來,我有事與她商討。」
「是。」占雄生敏捷地退下。
何氏滿佈皺紋的臉揚起陰沉的笑容。
☆☆☆
「你們都退下吧。」
「是。」宮女們紛紛退下。
遣走宮女後,昭儀皇后獨自往母親的院落走去。
「姿卿。」占雄生從身後喚住她。
昭儀皇后緊張地四處看了看,確定無人後,她沒好氣的問:「有事嗎?」
「沒事,只是好久沒見著羽兒,有些想她。」占雄生說。
昭儀皇后的臉霎時刷白,語氣不悅地說:「沒什麼事幹嘛見羽兒?」
「她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利見她。」
「住口!」她斥道,再看一看四周,生氣地說:「你不想要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別忘了羽兒姓段,她可是堂堂的大理國公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讓開,我還要處理翔兒的事。」
「你只關心段翔,羽兒也是你女兒,你卻一點也不關心她。」占雄生漲紅著臉,憤怒地吼道。
「你小聲一點,若是把事情鬧開了,對你對我都沒好處,甚至連你女兒也會惹來殺身之禍。羽兒現在是大理國唯一的公主,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又極得皇太后的寵愛,日子過得好得很。讓開!」
說完,她一把推開占雄生,忿忿地走進何氏的院落。
占雄生望著她的身影,心中泛起陣陣的苦澀。他低頭凝視沾滿血腥的雙手,他不敢奢望女兒會來認他,只希望能靜靜地站在一旁永遠地保護她們母女倆。
☆☆☆
皇家馬車浩浩蕩蕩地經過市街前往城外的清隱寺,城裡的百姓紛紛出來觀看,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你瞧,第一輛馬車坐著的是羽雲公主,段羽。」
「哇,不愧是咱們公主,長得真可愛。」
「喂,你們看,是昭儀皇后吔!」
「華麗的馬車配上尊貴的皇后,咱們大理國真是福氣。」
「咦?那個宋國來的女子在哪裡?」
「喏,她就坐在翔風太子的身旁。」有人指著中間的馬車道。
「聽說,她已經身懷六甲了。」
「沒錯!」
「而且聽說她腹中的小孩並不是咱們太子的。」
「怎麼會這樣呢?,這樣怎配當我大理國的王妃?」
「是不配。」
「翔風太子真是太糊塗了。」
「我看不是咱們太子糊塗,而是那位女子用妖術把他迷住了,聽說她長得美若天仙。」
「對!一定是用妖術,她不配當翔風太子的妃子!」
「對對對,不配當……」
城裡的百姓們評頭論足的聲音愈來愈大聲,漸漸地傳人馬車上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昭儀皇后見事情如她所預料的發展,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段羽生氣地噘起紅唇,她知道這鐵定是母后的主意,故意要讓憶綾姊姊在百姓面前難堪,才會「好心」地下懿旨邀眾人前往清隱寺上香祈福。
段翔則繃著一張臉,他當然明白這是母后一手安排的,本想帶憶綾返迴翔風別院,卻被憶綾阻止。段翔狠狠地瞪著車外,目中閃著堅決的神色,無論母后如何阻止,他都要娶憶綾為妃。
憶綾則是釋然地微笑,大理國百姓激烈的反應無形中幫助她拒絕段翔,她打算待會兒到了清隱寺後,找機會告訴段翔她拒絕他的求婚,並說服段翔讓她在清隱寺住下,直到腹中的胎兒落地,這樣一來段翔就不會遭人非議,而她也可安靜地等待喜兒的消息。
她深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獨自扶養孩子,她喜歡平靜簡單的生活,更何況她的心已全部遺落在獨孤雋那裡,無法再承受任何人的情。
「你沒被剛才的流言所擾吧?」段翔有些擔心的問。
憶綾淺笑不語,或許是心如止水,流言對她未能造成傷害。
「你瞧,清隱寺就快到了。」段翔慇勤地指著半山腰上靜幽的寺廟說。
「真美。」憶綾彷彿也感受到它的靜謐清幽。
段翔含笑地望著她,捕捉她那難得一見的笑靨。
「憶綾,我們的婚事,你考慮得如何?」距離上次他求婚已過了數日,這些日子以來,為了不讓她承受太大的壓力,他還特意迴避她,不去打擾她。
憶綾抱歉地望了他一眼,不知該如何開口。
段翔見她難於啟齒,有些失望的說:「對不起,我答應讓你考慮一段時日,現在才第五天就急著問你,真是抱歉,都怪我太心急。」
憶綾搖了搖頭,「其實我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到清隱寺後找個清靜的地方我們再談好嗎?」
「好。」段翔心中又燃起希望。
☆☆☆
皇室車隊緩緩接近清隱寺的大門,寺裡的僧侶們全都出來迎接,鐘聲也一聲接一聲地響徹雲霄。
「夫人與段翔乘坐的是第二輛車。」靖誠說道。
獨孤雋冷冷地看著眼前豪華的排場,「他們的聲勢可真浩大。」
「將軍,我們是否要前去請回夫人?」靖誠見大批人馬已漸入寺中,但獨孤雋卻沒有任何的指示,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不。」獨孤雋的目光停留在被段翔攙扶著下馬車的憶綾身上。「我們這次隱瞞身份而來,就是盡量避免惹來不必要的風波,所以我們必須找個適當的時機將她帶走。」最重要的是他要親自問她為何要離開。一想到她竟想離他而去,獨孤雋的雙眸裡有著難掩的痛。
「你們都下去吧,晚一點派人去打聽夫人歇息的廂房位置。」
「是,將軍。」靖誠領著其餘三人離開,留下獨孤雋獨自在花園裡沉思。
他抬頭看著廣闊的天際,見到一對鳥兒悠然自在地飛翔,內心不禁一震,他所盼望的不就是與憶綾雙宿雙飛嗎?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甚至讓她離他遠去呢?
獨孤雋輕歎一聲,他真後悔當初娶憶綾進門後,沒有清楚地說明她失去記憶的原因和遺忘的歲月,他一直以為只要等她恢復記憶後就會記起一切,回復她那燦爛無邪的笑容,事實證明他錯了。
獨孤雋仰望穿透葉隙灑下的陽光,難掩心中的落莫與悔意……
☆☆☆
段翔一行人在大殿上香祈福之後,便準備前往鄰院的大慈宮。
「顧姑娘,請留步。」
「有事嗎?銀兒。」段翔代替憶綾回答,不悅地看著母后的貼身宮女。
「殿下,皇后娘娘吩咐不許顧姑娘到大慈宮。」
「為什麼?」
「皇后娘娘說顧姑娘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國的百姓,所以不能去大慈宮祭拜段氏祖先。」
「哪有這回事!我去找母后理論。」段翔生氣地轉身。
「殿下,」憶綾連忙喚住他,「皇后娘娘說得沒錯,我既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人民,是不宜祭拜段氏祖先的。」
「可是……」段翔仍有些不悅,在他心中憶綾早已是他的人了。
「殿下快去吧,回來時我有事與你商量。」憶綾催促道,不想段翔為了她而破壞他和昭儀皇后的感情。
「是不是談我們的婚事?」段翔高興地拉起她的手。多天來茶不思飯不想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
憶綾看他開心的樣子,只有莫可奈何地苦笑。
「那我這就去大慈宮。憶綾,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段翔立即吩咐侍從起駕前往大慈宮。
等眾人都走後,憶綾獨自走出廂房尋找清隱寺的主持。
這裡的清新空氣及靜幽環境讓她有股熟悉的感覺,好像她曾長住深山裡一樣,就在她覺得有些奇怪之時,看到一名小沙彌往她這裡走來。
「小師父,請留步。」
「女施主有什麼事?需要小僧效勞?」小沙彌未曾見過如此美麗的人,竟有些靦腆臉紅。
「請問小師父,寺中主持在何處?我有些事想找他。」憶綾道。
「他在大殿。」
「謝謝小師父。」憶綾嫣然一笑後離去,留下臉紅呆愕的小沙彌。
經過了曲長的走道,憶綾來到雄偉的大殿,主持正從裡面走出來,她立刻上前喚住他。
「請問住持,我是否能在寺中借宿些時日?」憶綾恭敬問道。
住持慈祥的目光看著她,「姑娘,你和清隱寺只有一日之緣,但你情緣未了,過此劫數後必能雨過天青。」
憶綾困惑地望著他,不解他話中之意,正想開口詢問時,住持卻轉身離開,慢慢消失在薄霧的長廊中,留下迷惑不解的她……
◇◇◆◇◇
段羽坐在涼亭裡無聊地把玩著頭髮。不知道二皇兄跑到哪裡去了?還真是想念他。最近母后為了憶綾姊姊的事把整個皇宮鬧得雞犬不寧,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平靜下來。
就在她東想西想之際,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雄叔。」段羽驚喜地揮手叫道。
占雄生高興地走過來,眼中露出喜悅與激動。
「雄叔怎麼來了?是母后叫你來的嗎?你好久都沒來看我,羽兒好想你哦。」段羽撒嬌地依偎在占雄生的懷中。
從小雄叔就極為疼愛她,小時候她每次跟母后回占府,雄叔就會避開母后帶她到後花園玩。父皇從不抱她,因此有時她會私下叫雄叔「爹」,嘗嘗被父親疼的感覺。
「羽兒又長高了。」占雄生有些顫抖地摸摸她的秀髮。
「雄叔,我都已經十六歲了,當然長高了。」
「是呀,你愈來愈漂亮了,很像你母親……」他的目光一直離不開她精緻的臉蛋。
「才不呢,我比母后還漂亮。」段羽噘起紅唇,抗議地說。
見她嬌嗔的模樣,占雄生不禁笑道:「對對對,你比姿卿漂亮、可愛多了……」
「大膽!」昭儀皇后一臉憤怒地站在大慈宮門口瞪著他們,「占總管,你竟敢直呼本宮閨名。」
「母后。」段羽覺得母后又在借題發揮。
「住口!」
「請皇后娘娘息怒,奴才知錯。」占雄生阻斷女兒的抗議,跪下道。
昭儀皇后冷哼一聲,「有事進來說吧,別浪費時間。」
她丟下話後,轉身走進大慈宮的內堂。
「雄叔,你來找母后有什麼事?」段羽好奇地問。不知為何,她覺得母后安排到清隱寺上香祈福是有目的。
「沒事,只是占府的一些私事,你外婆要我告知皇后娘娘而已。」占雄生拍拍她的肩,隨即進入了內堂。
段羽疑惑地望著他,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
憶綾心裡想著方才住持所說的話,不自覺地走到清隱寺的後山。山林間瀰漫著薄薄的霧氣,隱約可聞山谷下的潺潺流水聲,含著露水的草地沾濕了她的繡鞋,四周有股寂靜的安寧。
憶綾收拾起思緒,轉身想走回清隱寺,倏地!
「夫人。」靖誠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面前,在他身後跟著三名侍衛。
憶綾登時嚇了一大跳,撫著胸口說:「靖總管,你怎麼會到這裡來?」語氣充滿了訝異。
「對不起,請夫人原諒靖誠的莽撞。」
「算了。」憶綾輕聲說道,她只想趕緊離開。
「夫人,將軍也來了。」靖誠的目光看向站在樹旁的獨孤雋。
憶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的震驚大於方纔的驚嚇,獨孤雋俊碩的身影緩緩地朝她走來,緊蹙的劍眉及冷冰的黑眸正透露出他極為生氣。
靖誠及侍衛紛紛退至一旁。
此時的憶綾好想奔入他的懷抱,訴說多月來的相思之苦,但一想到獨孤雋只是把她當作別人的影子,她就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轉身想走,卻被獨孤雋握住了柔荑。他將她扳回,怒然道:「為什麼要走?」
她閉上眼睛,不讓他看出眼底的依戀,但強忍住的淚水卻背叛地流下。
獨孤雋輕柔地拭去她的淚水,捧起她梨花帶雨的臉,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俯身吻去她的淚水,喃喃道:「我的小紫兒……」
憶綾原本迷失在他的溫柔裡,一聽到他喚著別人的名字,她頓感心碎地推開他,大聲哭喊:「我不是你的小紫兒!」她踉蹌地轉身,跌入聞聲趕到的段翔懷中。
「怎麼了?」見憶綾泣聲不止,段翔焦心地問。
「放開她!︺獨孤雋冰冷道。
段翔有些驚愕地看著面前這位卓絕不凡的男子。
「憶綾,是不是他們欺侮你?」段翔怒視著對方,咬牙問。
「放開她!」獨孤雋又道,語氣更加冰冷。
這時,雙方的隨從全都亮出武器,只等自己的主人下令,氣氛頓時變得異常緊張,連悲傷不已的憶綾都感覺到了。
「殿下,我們回寺裡去好嗎?」憶綾細聲說,她清楚獨孤雋的個性,她不願把事情鬧開來。
段翔同意地點頭。
「憶綾,跟我回去!」獨孤雋的語氣似是命令,也似是請求。
「你是她什麼人,為何要她跟你回去?」雖然心中已有些明白此人的身份,但段翔還是不服地大吼。
「我是她的丈夫,獨孤雋。」獨孤雋熾熱的目光只停留在憶綾身上。
「是真的嗎?」段翔希望懷裡的佳人否認。
憶綾離開段翔的懷抱,一臉淒絕地望著獨孤雋,「你不愛我,我只是你師妹的替身而已,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她邊說邊步步後退。
「憶綾,你在說什麼?」獨孤雋劍眉微蹙,不解地問。
「在你心中我只是個影子,我以為你愛我,才會救我、娶我,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伸手抹去撲簌直流的淚水,「我好傻、好傻,直到聽見你和虹妹妹的談話,我才知道原來書房掛著的並不是我的畫像,而是你死去的師妹。你騙得我好苦、好苦。」她渾然不覺已退到懸崖邊。
獨孤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憶綾離家的原因是因為紫衣的畫像。
「憶綾,你願意聽一聽我師妹的故事嗎?」
憶綾心一悸,抬起頭困惑地望著他。
獨孤雋無視眾人訝異的眼光,娓娓道出這十多年來所發生的事。
憶綾的淚水隨著他的訴說而逐漸停止,睜大一雙被淚水洗得更加澄澈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腦海裡浮現模模糊糊的印像,雖然依舊無法清楚地想起,但這已讓她完全相信獨孤雋的話。
「我和顧大人約定兩年後,我再風風光光的將紫兒迎娶回府,想不到顧大人卻因病過世,以後的事,綾兒你該很清楚。紫兒,跟我回家吧。」獨孤雋情深的看著她。
「為何你不早些告訴我?為何你不早些說……」她含淚的眼望進獨孤雋深情的黑眸裡。
「是我太糊塗!」他喟歎道,「原想以我對你的深情來喚醒你失落的記憶,沒想到卻讓我倆的誤會愈來愈深。憶綾,和我回家吧!」
她望著他,淚水仍然不停地掉落,但淚水裡不在滿是悲哀而是歡喜。老天真會捉弄人,原來自始至終嫉妒的人竟是自己,她覺得自己傻得天真、笨得離譜。
「對不起。」她訥訥地道。
獨孤雋搖搖頭,「跟我回家吧。」
「嗯。」她含笑點頭,慢慢走向獨孤雋。
突然,一道身影從薄霧中疾速朝憶綾衝去。
「小心!」獨孤雋大叫一聲,朝妻子站立處飛奔過去,但已經太遲了。
在憶綾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她已被推下懸崖。
「憶綾!」獨孤雋飛奔至懸崖邊,他想縱身躍下,卻被段翔及靖誠等人強拉住。
「放開我!」他大吼,神色駭然。
「將軍,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放開我!放手!」他狂怒地掙扎。
「將軍!」侍衛們紛紛跪下。
「憶綾!紫兒!」淒厲嘶吼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迴盪在山谷中。
這時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雨絲……
『10』第十章
段翔怒氣衝天地闖進大慈宮。
「殿下……」銀兒想阻止。
「讓開!」他大吼。
「什麼事啊?吵什麼?」
「皇后娘娘。」銀兒見昭儀皇后出來,趕緊福身。
「滾開!」段翔將銀兒一把推開。
「放肆!翔兒,你怎可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你將來可是要接管大理王朝,怎麼可以這樣!」
「母后為何派人殺害憶綾?」段翔怒吼,對母親的問話置之不理。
「哦,她死了嗎?」昭儀皇后不疾不餘地喝著茶。
「她被佔雄生給推下懸崖。」那種椎心之痛依然鮮明存在。「你為什麼要派人害她?」段翔漲紅著臉,怒然道。
不堪兒子的指責,昭儀皇后臉色鐵青的說:「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害的?」
「不是你還有誰能指使占雄生?」
「哦,你確定是占雄生嗎?你有捉到他嗎?」她表面上雖然冷靜但心裡卻有些忐忑,怕占雄生已被捉到。
「這……」段翔頓時無言以對,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待眾人回過神時,兇手早已消失無蹤。
見兒子不語,顯然沒有捉到人,昭儀皇后感到安心多了。「翔兒,沒憑沒據的就不能誣陷任何人,這麼莽撞,將來怎麼治國!」
「那蒙面人雖沒捉到,但從他的身影看來就是占雄生,而且皇妹也說占雄生不久前曾來找過母后。」段翔怒道,不敢相信母親竟會做出這種狠事來。
「那個死丫頭。」昭儀皇后咬牙嘀咕,隨即她又恢復自信,冷冷地說:「占總管來找我,是向我拜別,他想回老家頤養天年,而且他行動不便,怎可能會有功夫呢?真是一派胡言。」
「可是那背影明明是他!」段翔覺得母后的解釋太過於牽強。
「好了,這事我不想再談,有本事你去查個水落石出,別在這裡煩我。」
「為何占雄生偏偏選在今日告老還鄉?」段翔仍然不死心地追問。
「夠了!」昭儀皇后被段翔問得老羞成怒,她生氣地拍著桌子,「我可是你母后,不是犯人,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地質問我?將來你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放著正經事不去做,整天繞著那禍水打轉,活該她失足落谷!」
「母后你——」他怒瞪她一眼,然後生氣地離去,他在心中發誓,定要將兇手逮捕歸案。
見兒子離去,昭儀皇后不禁鬆了一口氣,一抹冷笑隨即爬上她風韻猶存的臉龐。看來顧憶綾已死,段翔今後將順利地接掌政權,她皇太后的寶座也將屹立不搖。
☆☆☆
「將軍,我們回去吧!」侍衛李業忍不住勸道。
自從憶綾墜崖已過了五天,五日來獨孤雋不眠不休地從險峻的懸崖一路尋到谷底的小溪旁,只見湍急洶湧的溪流,卻不見憶綾的任何東西。
「將軍。」李業喚道。
「你要休息就歇會兒吧。」獨孤雋不看他,硬聲道。
「並不只有屬下要休息,將軍更是要休息才是。將軍這樣不眠不休地尋找,夫人在天之靈看了也會難過的。」
「住口!」獨孤雋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李業,你先到旁邊休息吧。」靖誠連忙示意他退下。
看獨孤雋黯然神傷的模樣,靖誠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將軍,請別在意李業的無心之語。」
「算了。」獨孤雋淡然說。
「將軍,我們已找尋五天五夜了,都沒有發現夫人的蹤影,也許夫人已經被人救起也說不定。」
獨孤雋聞言雙眼霎時一亮,「你是說憶綾早已被人救回?」
「很有可能。」
「對,憶綾不會離開我的,她是這麼的溫柔善良,她絕不會狠心地帶著孩子離開我的。」獨孤雋緊握手中的紫色髮帶,語氣激動地說。「靖誠,傳命下去,打道回府。」
獨孤雋恢復精神,剛毅俊朗的臉龐浮現喜悅的神情。他心裡盤算著一件事,此事不能再拖了……
☆☆☆
獲悉雋哥及夫君歸來,楊虹歡喜地奔至前廳,卻只見著風塵僕僕且神色黯然的獨孤雋及靖誠,她四處觀望,狐疑道:「怎不見嫂嫂呢?」
「虹兒。」靖誠示意她別問。
「怎麼了?」楊虹不解地望著丈夫。
靖誠將她拉到一旁,小聲的說:「夫人被人推下懸崖。」
「什麼?!」楊虹感到錯愕地驚呼一聲,「你的意思是說嫂嫂已墜崖身亡?」
「不,憶綾不會死的!她不會在明白我的心意後離開我的。」獨孤雋嚴峻的黑眸裡有著固執與傷痛。
一旁的靖誠默默無言,感動於他的癡情。
楊虹拉拉丈夫的衣角,小聲問:「你能告訴我始末嗎?」
靖誠點點頭,但不是現在。
「靖誠,你立刻去備馬,跟我上京城。」獨孤雋收拾起悲傷,決然地說。
靖誠雖不明白獨孤雋為何要在這時候上京,但他仍沒多問地與楊虹雙雙退下。
獨孤雋來到書房,凝視著牆上巧笑倩兮的畫中人,他苦澀含悲的輕喃:「憶綾……」
☆☆☆
夢境有如走馬燈似的,一幕又一幕地掠過憶綾的腦海。她夢見娘因病去世,夢見茜姨含淚離開,夢見念德師兄爽朗的笑聲,夢見師父及師伯疼愛地對她微笑,更清晰地夢到獨孤雋對她的百般呵護,以及他那雙充滿愛憐的目光。見他的身影在迷霧中漸漸遠去,她忍不住呼喊他——
「師兄、師兄……」
「姑娘,你醒了啊。」婦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端著剛煎好的藥,小心地走到床旁。
憶綾本想起身,突然想起腹中的胎兒,「我的孩子!」雙手隔著被子按在腹部上。
「放心,胎兒安然無恙,倒是你自個兒的身體十分虛弱,得好好補補才行,要不然幾個月後怎生得出健康的小娃兒。」
憶綾感激地看著她,「謝謝你,大嬸。」
「別客氣了。來,把這藥給喝了吧,這對你及胎兒都有極大的好處。」她坐在床沿一匙一匙地將補藥送入憶綾的口中。
「該怎麼稱呼大嬸?是你將我救起的嗎?」
「大家都叫我張大娘,你不是我這老太婆救的,而是德大夫救了你的。」
「德大夫?」
「是的。德大夫不但醫術高明,功夫更是了得。大約半年前他來到咱們村裡時,當時村莊正遭瘟疫侵襲,我兒子小狗子也感染了瘟疫,還好德大夫出現。他簡直是華陀再世,村裡的人對他十分敬重。」
「那現在德大夫人呢?」
「他和我家小狗子一起到後山採藥去了……」
「娘、娘,我們回來了。」
張大娘高興地說:「瞧,他們回來了,你待會兒可得當面向德大夫道謝。」
說完,房門就被人輕輕推開。
「咦,師妹,你醒了。」
憶綾望著眼前斯文俊朗、柔善含笑的男子,覺得此人十分面善,似乎曾在哪裡見過。
看見她眼底的迷惘,念德微笑地走到她床沿坐下,拉起她微冷的手把著脈。「嗯,不錯,經過兩天的調養,你的身體已大為好轉。」
「你……你是念德師兄?!」憶綾怔愕道。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睽違數年不見的大師兄。
念德爾雅地微笑,揉揉她的秀髮,疼愛地說:「你終於想起來了,頭還痛嗎?」
憶綾的眼眶霎時變紅,淚水緩緩流下,「能恢復記憶真好……」
念德拍拍她的手,請張大娘準備些吃食。待張大娘走後,念德才問:「師妹,你為何會失足墜崖?」
憶綾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將自己失憶後的遭遇一一詳述給念德聽。
念德聽完後,哭笑不得地搖頭歎氣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和自己的畫像吃醋而差點喪命。」
「大師兄!」憶綾嬌斥一聲,「這事又不能全怪我,誰教雋師兄沒有告訴我,他要是早點說不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
「明明就是吃飛醋,還強詞奪理。」念德疼愛地捏捏她的俏鼻。
憶綾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大師兄,我的身體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康復?」
念德沉吟道:「你身上的陰寒之氣我已經排除了,但你目前有孕在身,我想再過兩天等你元氣恢復後,師兄再護送你回保國將軍府。」
憶綾美目漾著歡喜,歪著頭思索片刻後,搖著頭說:「我不要回將軍府,大師兄,你帶我回盡塵居好嗎?我想在那裡把孩子生下來。」
念德望著她,雖不解她的用意,但仍笑著點頭。
憶綾知道獨孤雋會回盡塵居找她的。
☆☆☆
「雋哥,你真的要走?」楊虹淚汪汪地看著正在打理行囊的獨孤雋。
獨孤雋此次上京面聖,堅決辭去將軍一職,皇上執意慰留,但獨孤雋的態度堅決,皇上在莫可奈何的情況下只好批准,並接受他的建議封靖誠為定國將軍,繼續留守雲南邊境,同時贈予獨孤雋一面金牌,讓他有需要時可調動當地的官兵。
「雋哥……」楊虹再次喚他。她真不懂好端端地為何要辭官?而且憶綾也還未有消息o
楊虹不解地望著靖誠,靖誠只回她一個無奈的表情。
「雋哥,你這一走,萬一嫂嫂回來,找不著你那可怎麼辦?」
獨孤雋笑著說:「她不會回來了。」
楊虹錯愕地看著他。
「當她恢復記憶後,我敢肯定她絕不屑這般富貴,所以我必須快點回盡塵居,以趕在她臨盆前到達。」
楊虹和夫婿對看一眼,無語地站在一旁。
獨孤雋整理完畢後對著靖誠道:「保衛國家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們了。」
「將軍……」靖誠與一些侍衛均單膝跪下,臉上有著難捨之情。
獨孤雋看著淚漣漣的楊虹,溫和笑道:「改日若你和靖誠有空時,不妨到盡塵居來找我們。」
別過後,獨孤雋帶著簡單行囊,騎著青驄馬馳騁而去。
「將軍日後定會幸福的。」靖誠緊緊握著妻子的手,目送已逐漸遠去的背影。
「嗯。」楊虹微笑點頭。
☆☆☆
憶綾撫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她抹去額頭上的汗珠,揉揉略感酸疼的頸肩。
「師妹!」念德有些緊張地走過來,濃眉微蹙地說:「不是要你別來菜圃的嗎?大熱天的,你身子會吃不消的。」
「大師兄,你不是常對我說孕婦也要運動的嗎?」
「我是要你運動而不是要你工作,若動了胎氣那可怎麼辦?」
憶綾噗哧一笑,「我不過種點菜,又不是做苦工,哪有那麼嚴重。」
「這位將來可是要喊我師伯的,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呀!」念德含笑地指著她圓圓的肚子。「好了,別說了,趕緊進屋裡吧,我已經把藥煎好了,趁熱趕緊喝了它。」
說完,他彎身將菜圃裡的農具收拾起來,抬頭見憶綾噘起紅唇,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怎麼啦?」他狐疑地問。
「人家不要喝藥,那藥好苦又難入口。大師兄,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喝?」憶綾邊走邊向念德撒嬌。
念德故作生氣地說:「不行,你的身子才剛恢復,況且這醒思草不但能讓精神舒暢,更能補血、安胎,是難得一見的藥材,若與百年靈芝相配那它的功效就更好……」
「好了,好了!」憶綾連忙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我知道它是萬能仙丹,更知道你是華陀再世,請你饒了我吧!別再對我說些草藥大道理,小妹我把它喝了就是。」
「鬼靈精。」念德拍拍她的頭笑道。
憶綾巧笑地看著念德,時光彷彿又回到從前,只差……
見憶綾美目突地暗淡下來,念德知道她又想起了師弟。「都已經過了好久,你再不讓我傳消息到雲南,只怕師弟會真以為你已不在人間。」
「不,他不會,他不會放棄我的。」她的語氣滿是堅定。
「那你幹嘛不告訴他?」念德歎口氣,他真不懂憶綾如此做的用意。
憶綾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後,目光飄向遠方,「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念德輕咳一聲,「好!為了師弟,從今天起你必須早晚各服一次草藥。」
「什麼?!」憶綾杏眼怒瞪,不依地說:「我不要,那藥好苦嗆!大師兄最小人了,竟然借題發揮。」
「抗議無效!」他笑著拖她進屋裡,憶綾那張俏臉滿是欲哭無淚的表情。
☆☆☆
朦朧的晨霧中,獨孤雋騎著駿馬緩緩步出林間,呈現眼前的是他所熟悉的景色。
彷彿是心靈相通似的,前方隱約出現娉婷人兒。獨孤雋輕快地下馬,眼底燃燒著熾狂之情與思念。
憶綾淚水不斷地流下,雙眸眨也不敢眨地看著逐漸接近的人,怕若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憶綾……」他瘖啞低喚。
「雋……真的是你嗎?」冰冷的小手抬起,撫上他那堅毅俊朗的臉龐,「我不是在作夢吧!」她的聲音微微地發顫。
獨孤雋捧著她的粉頰,吻去她撲簌簌而下的淚珠。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的。」她緊緊地抱著他。
「你這個小逃妻,我當然不會放棄找你,你我要攜手過一輩子呢。」
獨孤雋攫住她那微顫的紅唇,兩人都沉浸在濃濃的愛戀與熾熱的深吻中。
晨風中飄來陣陣花香,黎明的曙光漸次地散去薄薄的白霧,柔柔的陽光照射在他們身上,溫暖得令人心醉……
『11』尾聲
一個多月後,憶綾在陣痛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娃。
靖誠夫婦及段翔段翔半個月前便來盡塵居探望憶綾。
念德和段翔也許天生八字不和,兩人一見面就鬥嘴,卻又有共同的興趣!非常喜歡研究醫藥。
此番前來盡塵居探望久違的朋友,已讓靖誠與楊虹高興不已,更讓他們夫婦倆喜上眉梢的是,念德與段翔皆診斷出楊虹已懷有月餘的身孕。楊虹更是寵愛地抱著獨孤雋與憶綾的小男娃輕哄著,體會一下為人母的喜悅。
房內,獨孤雋愛憐地摟著甫生產完的妻子,眼底滿是激動與柔情。
「我們的兒子很漂亮。」她有些虛弱地說,但語氣裡充滿母親的驕傲。
「嗯。」獨孤雋點頭同意,他握住粉嫩的小手,以臉頰輕觸憶綾細嫩的紅頰。許久後,他感激地說:「憶綾,謝謝你,辛苦你了。我愛你!」
「傻瓜,我也愛你呀。」她笑著回道。
一切是那麼美好,幸福包圍著盡塵居內所有的人,溫暖每一個人的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