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華麗貓爵士★　討厭：電腦是很方便沒錯啦……我花一年的時間，練習用手繪筆在電腦裏畫出完美的頭髮線條，而現在「曲線工具」拉出美美的線條只要一分鐘。

　　華麗貓爵士★：曾經我用三小時才畫好一幅完美的清晨背景，但「漸層工具」只要不到三秒鐘。

　　荊棘：但你能畫出聽見鳥鳴的清晨景致，頭髮的舞動看得到風的流向。

　　禮拜六，戰爭即將開始。

　　前一天貓爵跟朋友先到會場整理，將套組的商品分類堆好，免得第二天找到發瘋，可是該死的特典還沒送達，打電話給印刷廠詢問，才知道特典正在趕工中，但確定禮拜六會全部出現在攤位。

　　週五晚上聽說他們整理到十點，而我加班所以沒有一起去。週六一早，貓爵叫上我，帶著他的小精靈們，八點五十準時在社團入場門口集合。九點一到，立刻沖進去包書。

　　我先上公司的商業攤位打招呼，同人場的主力畢竟是貓爵這些個人社團，我們家只是來湊熱鬧的。

　　攤位上只有兩個工讀生在貼海報，他們不認得我這深居簡出的小美編，見我靠近，均是狐疑的看著我。「不好意思還沒開場喔。」其中一個女工讀生客氣的說。

　　我笑了笑沒講話，我這次是跟著貓爵一起社團入場的——霸佔他一個免費名額——沒向公司申請商業攤入場證，難怪他們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想解釋。

　　站在外頭看一會攤位的佈置，貓爵趕在送印死線前交稿的小說，是這次的主打之一，貓爵替他的小說畫了很威的跨封面——這當然——我則將那張圖做成大海報……他畫得太好，不是私心請相信我！

　　轉頭研究其他商業攤的佈置，又去走廊上偷拍別家的宣傳海報，十分多鐘後我才回到貓爵的攤位。

　　大老遠的，我就能找到他們的攤，貓爵的攤位不用說，被排在靠牆轉角處，但顯眼的不是位置，而是他們攤位後方那堆如山高的紙箱。

　　約兩千本的新刊，五百本左右的既刊，加上與新刊同數量的紙袋、海報、複製畫等周邊，足足有三十幾個紙箱，兩個攤位的牆面不夠放，還堆到門邊。

　　我們帶四人進場，還有三個「寄放」在別攤名下入場的小精靈，一共七人，全擠在貓爵的攤位內幫忙包書。

　　三張椅子並排，一個高壯的男生負責從紙箱裏抱出刊物放在椅子上，以及整理紙箱。剩下六人全是女的，一人將書拿到第二張椅子上套進塑膠套，再堆到第三張椅子，下一人放入隨書送的小卡，撕開膠條封口。

第四人將包好的書跟複製畫放進紙袋中，第五人負責裝箱整理，而剩下兩人，一人卷海報月曆、一人幫忙套入長條狀的海報套中，七人的動作迅速俐落，沒有一刻間斷，活像個專業生產線。

　　無論看過幾次，如此威風的光景，還是讓我目瞪口呆。

　　貓爵這些小精靈都是他朋友——男的那個是某個的男友——當然不是做義務的，入場費用全免，每人一套新刊跟一頓晚餐不用說，兩天做完還能拿到兩張小朋友的酬勞。貓爵雖然死愛賺錢，但在該花的地方，出手十分大方，這點從他家中的電腦配備就能得知。

　　貓爵抱著個紙箱站在攤位外側，拿出見本放在鋪好的絨布桌巾上，低頭佈置攤位，兩個推著手推車的女生站在一旁跟他聊天，手推車上也是好幾個大箱子。

　　「大貓你這次好趕呢。」

　　「對啊，滑壘成功！」貓爵頭也不抬的說。

　　「謝大哥快被你搞瘋，他一直跟我說不要再印你的書啦。」

　　貓爵大笑。「沒問題，我會請他吃大餐的。」

　　那女生也笑，「我想他應該會說：饒過我吧！」

　　另一個女生看了看時間，說：「好啦，你先忙，我們也該整理攤位了。」

　　貓爵這才抬頭，擺出職業的燦爛笑容。「不好意思，擋住你們的路。」

　　「不會啦！」那兩個女生說，「我們從另一邊的洞插進去就好。」

　　能有多重解釋的說法，出現在這種場合中，立刻讓人聯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就聽見包書大隊裏發出幾聲怪笑，但他們仍手下不停的繼續工作。

　　「怎樣！你們能塞住我就不能插喔！」那女生很故意的說，幾個人笑成一團。

　　貓爵老早就注意到我的出現，那兩個女生走開後，他轉頭，對找咧咧嘴。「商業攤那邊怎樣？」

　　「還可以吧。」我聳肩，「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但看攤位內的情況，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該做的事，似乎沒有我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等等你幫我看一下攤位佈置……但現在還沒好。」貓爵從箱子裏拿出海報架跟價目表。

　　我四處看了看，發覺大海報還沒掛上去，於是問：「海報呢？我幫你掛。」

　　貓爵隨手一指，「在門邊，麻煩了。」

　　我點點頭，抱著海報，爬到四樓看臺，將海報掛軸綁在扶手底下，弄好又回到攤位前。

　　這時貓爵已經擺好桌面，米色絨布上放著一條暗紅條紋的長桌巾，新刊加既刊共五本見本擺在上頭，很是顯眼。

　　見本後方是海報跟紙袋見品，紙袋上下兩個套在一起，組成個立體的方形，貓爵用六個紙袋，堆成小金字塔。紙袋旁的空位立著幾面國旗，象徵同人本的配對，剩下是筆、膠帶、零錢盒什麼的排在角落，桌面力求整潔，以方便作業。

　　「你覺得這樣如何？」貓爵一手抱著箱子，一手撐在桌面上，對我問。

　　我看了一下，價目表往前挪，用雙面膠帶將國旗座黏在桌布上，幫展示的複製畫換個位置。「這樣吧？」

　　「嗯嗯，小米奇好厲害！」

　　我這叫厲害？貓爵某次發神經的在攤位上，擺了個自己做的小型貴妃椅才是了不起，那小椅子現在還收在我家。

　　這次因為時間緊迫，加上本子的配對很好展示，就沒有弄得太複雜。

　　攤位佈置好，貓爵將紙箱收進桌子底下，要進攤位裏幫忙。「你們弄得怎樣？」

　　包海報的兩個小妹妹跳起來將他推出去，「去去去，攤位主不要留在裏面，會塞住！」

　　「你出去玩啦乖，你在攤位裏面隊伍就不會動了！」

　　「哎！幹嘛這樣……我想幫忙嘛。」貓爵說得一臉委屈。

　　「米奇快把你家的貓牽出去逛，不要擋在這裏礙事。」攤子裏的另一個女生說，所有人連成一氣將他攆出去。

　　這可謂血淋淋的經驗談啊，貓爵攤子前的隊伍總是排到走廊上，若還讓畫家本人留在攤子裏，問好的、告白的、討簽名或是餵食的「訪客」，肯定全堵在攤位前面妨礙交通，結局就是被打上匿名版，大婊特婊葡萄好酸。

　　「你們好過分喔，都欺負偶，嗚嗚嗚！」貓爵揉揉眼睛，發出很假的哭聲。

　　我好笑的揪著他後頸，將他拉走。「大貓咪乖，帶你去吃魚喔。」

　　貓爵揚起下顎，睨視小精靈們。「哼！我要跟我家主人出去玩了，不理你們。」

　　「希罕咧。」

　　「快走啦礙眼！」小精靈們笑?著。

　　我們沒走開多遠，到處打招呼，說實在的，開場前每個攤位主——或是小精靈們——都忙得不可開交，這時我若要買各家新刊或領預購書都太白目。

　　貓爵跟某個文本大手多聊幾句，對方希望貓爵能擔綱他下本書的封面，貓爵很乾脆的應好，並小聲的討論起來。

　　「我相信那個故事你會喜歡的。」

　　貓爵笑了笑，「你的書我有在收，我很喜歡……但到時候我可能不在臺灣。」

　　不在臺灣？聽到這句關鍵字，我中斷和另一個畫者的談話，疑惑的看向貓爵。

　　「跨封面沒問題，內頁的話我要先看過內容。」貓爵神態自若的和對方討論如何合作，剛剛那句話似乎是我聽錯。

　　接下來的事就不好在臺面上講，又聊個幾句，對方繼續整理攤位，貓爵也拉著我到下一攤串門子。

　　「貓爵，你剛剛說……」

　　不等我問完，貓爵突然爆出一聲低咒。「踏馬的，死學人精，你又來！」

　　貓爵臉上寫著大大的「不爽」兩字，我連忙問：「什、什麼？怎樣了。」

　　「?。」貓爵用下顎比個方向。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是貓爵斜對角的攤位——同樣靠牆轉角攤——攤位主我認得，一名老牌畫家，書工底子不差，選的題材都是正紅的同人配對，新刊場場完售，底下有一大票鋼鐵粉絲。

　　該畫家攤位上方的牆面，掛著張大海報，圖案與貓爵的雖然沾不上任何抄襲的邊，但很明顯配對跟使用的題材完全一樣。

　　「她愛你。」我口氣微酸的說。

　　此話不假，最近這幾場，對方老是故意跟著貓爵的題材出，擺明要與他對杠，我們私底下常損貓爵，對方煞到他，故意用這種方法表達愛意。

　　「別開這種玩笑，我快吐了！」貓爵做出欲嘔的表情。「學個屁啊神經病！看不順眼就直接來我攤子上婊我啊，我隨時候教！那點印量還敢在匿版上叫，大手？我看是大頭啦！」貓爵朝該攤偷偷比了個中指。

　　「你小聲點！」我巴他的頭，將他拉回自家攤子。

　　看似和樂融融的同人場，掩蔽多少爾盧我詐，貓爵這種話要是傳出去，被罵大頭症的人肯定是他而非對方。

　　「真讓人不爽！」貓爵雙手環胸氣得直跳腳，「老在背後說人閒話的傢伙，令人作嘔！」

　　聽到貓爵這麼說，我心裏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打個冷顫，不安的猛搓手。

　　「好了，你就少說點……這是能讓你發表演說的地方嗎？」隔牆都會有耳，更何況這麼寬闊的體育場。

　　「不說就是。」貓爵沒好氣的別開頭。

　　貓爵雖然總一副囂張的樣子，但他也就僅此這樣而已，私底下頗好說話，給足前輩面子，對新人也諸多提點，大方的表明自己看誰不順眼，卻也不會到處挖八卦，說人壞話。

　　有些人討厭他這自負的態度，但我卻很欣賞他的率直。人心果然是偏的，而且偏得厲害，就如貓爵的畫，對於他這個人，我近乎盲目的只看見他可愛的地方。

　　「要杠我就來啊！反止我有秘密武器……」

　　你還說？我沒好氣的瞥他一眼。我們回到自家攤位前，正好聽見小精靈們在大聲嚷嚷。

　　「海報套去哪啦？我這裏還有一大包海報沒包！」負責包海報的精靈六號像要瘋了。

　　「慘了，肯定是數量給錯……都沒找到。」翻箱倒櫃的精靈七號這麼說。

　　另一邊好像也出了問題，精靈二號招手叫來貓爵。「阿書跟Mac他們兩個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小密呢？她不是要來幫忙？」

　　「什麼？他們還沒到？」貓爵掏出手機，邊翻通訊錄邊說。「小密說她沒辦法社團入場，但會十點半沖進來，等等苡安顧排頭，小密站排尾……那兩隻我聯絡一下。」

　　不含貓爵，攤位上「只有」七人，開場後肯定是四個繼續包套組，兩個結帳，兩人整理排隊人潮，所以還缺一人沒到。

　　我指著自己說：「我可以幫忙顧排尾。」不就是舉著個「隊伍尾端」的牌子，簡單啦。

　　「等等……」貓爵止住我的話，拿起手機。

　　我聳肩，沒說什麼。同人場是貓爵的天下，沒有我能干涉的地方，只能盡所能的協助他。

　　想起我們出版社好像也有賣海報，應該會多帶海報套。「你們等等，我去跟公司拿海報套。」

　　丟下這句話，我用跑的穿過會場走道。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快十點了，希望一切順利。

　　剛好遇到企劃部的蜜蜂莫在攤子裏擺弄收銀機，我鬆口氣，免去跟工讀生自我介紹的尷尬。

　　「奇奇，你也來啦？」小莫與我打招呼。

　　我二話不說，沖進書櫃後方的倉庫。「小莫，跟你們拿包海報套，下次會還。」

　　「喔……好啊，是貓爵要用的？」

　　怎麼全公司都知道我跟貓爵私交甚篤……肯定是心藤那幾頭狼女又在到處造謠！

　　自己的名聲問題丟一邊，眼前最重要的是貓爵貓爵！我抓起一包海報套，與小莫他們打聲招呼，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攤位上。

　　我借來——實際情況比較像是搶——的海報套猶如天降的甘霖，小精靈六、七感激涕零的接下，繼續苦難的卷海報大業。海報這玩意真讓人又愛又恨，要卷要套還怕壓到，當初到底是誰提議做這個掛曆的……

　　啊，是我。我在心裏敲自己的腦袋。

　　小精靈們繼續包書，而貓爵正對著手機大罵。

　　「好，別說了，我知道……那兩個喔，我不想講他們啦！……別擔心，我會有辦法的，大不了就不出。好啦，不跟你講了，我這裏要忙不過來……就這樣，沒事的……唉，隨便他們！」

　　說完，貓爵掛掉電話，胸膛猶是劇烈的起伏，快氣炸的樣子。

　　「踏馬的！」貓爵氣得往桌子上一捶。

　　「你的手！」

　　「我的飲料！——」我跟某位小精靈同時喊出聲。

　　我抓住他的手腕拉高，阻止他企圖折斷手骨的行為，小精靈則是連忙搶救她放在桌上的茶飲。

　　這傢伙！

　　看他暴躁的樣子，我也來了火氣，拉高音調對他罵。「你就，不會，冷靜點——！」

　　我的聲音嗡嗡地在偌大的體育館迴響，周圍的攤位都轉過頭好奇發生什麼事……很好，匿版我來了！

　　「不過一點小事情，值得你大發脾氣嗎？」我放緩語氣，又說：「這麼多人在這裏，還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貓爵看我，又看了看小精靈們。包書大隊停下動作，一個個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望他。

　　貓爵張了張口，「抱、抱歉……」也知道自己火氣冒得沒有道理，他低頭道歉。「我最近太累，沒什麼睡，腦子裏老在胡思亂想，所以就……真的很抱歉，不是你們的問題。」

　　他抹了抹臉，搖搖頭，神情略有疲態。「沒事，你們忙。」

　　小精靈們面面相覷，我朝他們揮手，要他們交給我處理。

　　你也睡不好嗎？……輾轉反側的都是那天被困在水霧中的我們。

　　貓爵默默整理被打歪一角的桌面，一句話也不說。

　　瞬間我好想抱抱他，捏他的臉頰嘲笑他的狼狽，但我知道他要的不是同情。

　　拒絕或點頭，他一直在等待我的答復。

　　「發生什麼事？」我輕聲問。

　　貓爵瞥了我一眼，低著頭的神情似哭似笑，「其實不是大問題……」他直起背脊，臉上又是以往那輕慢隨性的表情。

　　「我找了兩人當我的COSER，但他們昨晚吵架，一個跑去泡夜店，喝得爛醉叫不醒，一個鬧脾氣關機搞失蹤，找不到人。」貓爵淡淡的說。

　　原來是這件事，不過就是COSER，外面一大把不是？

　　「COSER嗎？我有幾個朋友能幫忙。」小精靈三號說。

　　「你的朋友是男的嗎？」貓爵問。

　　「咦？」小精靈三號遲疑了一下，「要男的也是有……」

　　「阿書跟Mac是一對情侶。」小精靈二號插話。

　　貓爵對瞪大眼睛、兩眼放光的其他小精靈們重重點頭，「沒錯，就是你們以為的那種，兩個男的，情侶。」

　　小精靈們漲紅臉——僅限雌性——感覺貓爵再多說一句就會尖叫出聲。

　　「我是透過幾個朋友介紹認識他們的，我請他們COS我自創本中的人物，好製造『效果』，You know that……」

　　「所以女的不行，而且要很Love Love的？」小精疑三號回過神。

　　COSER好找，更何況貓爵會給工資，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拒絕這肥差，但要抓兩個男COSER，還要他們在眾人面前很自然的搞曖昧，可能就有些難度。

　　「是的，而且長相要有一定水準。」貓爵點頭。

　　這就麻煩了……「難道真的沒有替代的人選嗎？」我不自覺的自言自語。

　　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眼光都定在我身上。

　　「我真的不行！我沒有玩過COS啦！——」小老鼠我哀嚎中。

　　開場前十分鐘，我被小精靈三號的COSER朋友推進更衣間。「而且我沒有看過那個故事，真的沒辦法！」

　　「沒看過無所謂，你只要配合我就好。」貓爵的聲音從隔壁間傳來。

　　「欲哭無淚」還不足以形容我現在心情，早知道我躲在角落數蘑菇裝死就好，幹嘛出聲趟渾水呢！

　　貓爵聘請的COSER沒來，眾人將腦筋打到體型相近的小老鼠我頭上，因為我說什麼都不肯「下海」，於是貓爵卷起袖子，「犧牲色相」陪我一起COS另一個角色……怎麼看犧牲最大的還是我。

　　心不甘情不願的換上衣服，我出來讓那些經驗老到的COSER處置。貓爵的服裝已經換好，一名COSER正在他臉上抹粉底液。

　　「咻！」看我出來，貓吹了聲口哨。「超級適合的啦！簡直像為你量身打造。」

　　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貓爵之前在我們家出過一套長篇輕小說，因為迴響不錯，於是他以該故事為背景，另外創造角色，自己出個人本，題材當然就偏向耽美。

　　在原著的推波助瀾下，這故事賣得挺好，貓爵也很會行銷自己，本子除了跨封面、數張彩頁跟內頁外，還另外出漫畫本，兩樣一組不分售，文跟圖的讀者群都能兼顧。

　　這套書比一般漫畫本費工夫，一年才出一次新刊，這場雖然只有既刊，宣傳還是得做足。

　　貓爵常說：花錢是為了賺更多的錢！

　　我跟他COS的，就是小說中的攻受兩個主角，法斯德與白，法斯德是白撿到的異族僕役……我為什麼會那麼清楚？雖然米奇嚷嚷著沒看過小說，但「荊棘」可是貓爵的超級鐵粉，如果不將他的作品仔仔細細的看過，跟貓爵怎麼有話題聊。

　　無奈我必須裝作完全不懂的樣子……

　　我COS的白，在故事裏是某皇族的私生子，年紀約十五、六歲，所以「理所當然」的穿著短褲跟吊……吊帶襪。那玩意我光是想到就覺得恥。

　　上衣的王子風襯衫勉強能接受，但這馬甲是怎麼回事？我一直很懷疑白穿得那麼複雜，法斯德怎麼能一下就將他的衣服扒掉……咳！總之，這件COS服應該是照原本那個阿書的身材製作，我穿起來松了些，只好將馬甲儘量拉緊。

　　兩個穿著低胸洋裝的COSER蹲著幫我整理衣服，我眼睛不知該往哪擺，看向正在戴假髮的貓爵，對方再度輕佻的吹聲口哨。

　　「我想得沒錯，Master穿這樣果然萌到不行！」

　　你可以再宅一點啦！……我對他比個中指。穿這種衣服要我怎麼見人，家鄉老邁的雙親看到會哭的。

　　這時，密密麻麻的人影從外頭跑過，人手一本場刊，每個人都不顧形象地拔腿狂奔，腳步聲之響猶如野牛大遷徒，主辦單位十點半準時開場，屠殺荷包的時候到了！

　　既然已經開場，我們就不能再浪費時間。於是我不再掙扎，乖乖讓COSER妹妹們抹粉畫眼線。

　　「米奇二十七啦？真看不出來，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大學生……別動別動。」

　　長那麼大第一次給人畫眼線，我被眼線筆戳得眼淚狂流，沒有尖叫著跑出去就已經很給面子，眨個眼也不行？！

　　「拜託你們手下留情，我認識的畫家很多，被看到肯定會笑死我。」我擋住她們欲給我畫口紅的手。「這角色是男的！不用了啦！」

　　我知道自己天天對著電腦螢幕，皮膚肯定暗沉幹粗，所以抹點粉底、腮紅什麼的可以接受，黑眼圈很重，要幫我上那個啥？……管它是啥，也無所謂，我都已經乖乖讓她們化妝，口紅就免了吧，請正視我帶把的事實好不好？！

　　「只是唇蜜，顏色不會重，這樣拍照起來才會好看。」

　　兩個女的一左一右的抓住我，另一個拿出一支長長的玩意要塗我的嘴。

　　「誰說我要拍照……真的不要……」不好意思對這些熱心的COSER妹妹動粗，但小老鼠我已經被逼得快跳牆，「——貓爵！」我尖叫。

　　「好啦好啦，大概就好。」貓爵看夠了熱鬧，終於肯出面緩頰。

　　「雖然我很想把他弄哭，但是米奇真的哭出來我還是很捨不得的……謝謝你們，這樣OK哩。」貓爵支開COSER妹妹們。

　　「大人客氣什麼，新刊要幫我們簽名喔！」COSER妹妹一臉期待的仰頭望著他。

　　「沒問題，要收之前記得來找攤位一趟。」貓爵擺出職業的完美微笑。

　　我撇撇嘴，低頭穿鞋……什麼鬼啊？！我知道「白」穿的是短褲萌必備的長靴，但這高跟又怎麼回事？擺明是女生的鞋子！

　　歎口氣，我認命的套上長靴，心裏不住回想自己哪里虧待貓爵，讓他這樣整我……

　　「需要幫忙嗎？」貓爵的聲音裏藏著明顯的笑意。

　　「可以幫我的臉打上馬賽克嗎？」不是我要說，會場裏的畫家至少四分之一認識我，而剩下四分之三認識那些認識我的畫家。

　　我果然還是辭職比較好吧……

　　「別這樣啦！當幫我個忙。」貓爵推推我肩膀。

　　看到吊……吊帶襪時，我沒有哭著跑走已經很幫你的忙。

　　我歎氣，貓爵笑盈盈的從長海報筒中抽出一把道具劍。「來，你的武器。」

　　我順口說：「這東西不是你拿的嗎？」哪有讓主子扛東西的道理。

　　貓爵一愣，隨後笑道：「你怎麼知道，你有看呴！」

　　驚覺自己無意中露餡，我胡亂找個說法解釋。「哪、哪有那個時間……我是怕道具被我摔壞，還是你拿著吧。」

　　他點點頭，貌似采信了我這說法。「壞了我再修就好。」他將那把壓克力仿水晶劍身的西洋劍掛在腰帶上，他腰上還有兩把法斯德的刀。

　　「等等……那三把劍，該不會都是你做的？」我指著他腰上的武器道具，咋舌。

　　「是啊，請人做太貴了。」貓爵講得一臉輕鬆。

　　說！你把其他八個雙胞胎兄弟藏在哪里！

　　「不過衣服是朋友做的啦，雖然由我畫設計圖。」他這麼說。

　　或許我才該檢查貓爵的衣櫃有沒有藏人……

　　「法斯德」這角色的服裝較沒那麼誇張，淡金長髮在腦後紮成馬尾，深黑暗紋，紅色內裏的開襟唐裝風長袍，配上暗紅色繡滿紋路的腰帶，頗有RPG（角色扮演遊戲）風格。

　　貓爵比原本的COSER高些，褲管的長度有些彆扭，他又較瘦，肩膀撐不太起來……電腦工作者也沒有時間鍛煉肌肉。

　　還是很好看，貓爵本來就長得滿有樣子，畫上眼線，那雙貓瞳更是漂亮的令人心臟緊縮，化妝品不只是女人的武器，用在男人臉上也很具殺傷力。

　　「差不多就出去吧，躲在更衣間我是不會付你錢的喔。」貓爵笑著拍拍我的背，將我推出門外。

　　換成你穿高跟鞋你就知道我為什麼不肯動了！我牙一咬，將羞恥心踩在腳底，走到外頭。

　　更衣室外的走廊，排著好長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隊伍，鬧哄哄的，估計三、四百人跑不掉，不知是哪攤的客人……腦中剛閃過如此的疑問，就聽見附近的幾個女生指著我們尖叫。

　　「啊！——貓大的白跟法斯德！」

　　很好，我知道答案了。

　　「吵死了。」我皺眉，擺出不耐的表情。在心裏催眠自己現在我是「白」這個傲嬌死小鬼。

　　貓爵立刻反應過來，手臂一橫隔開我跟排隊人潮。「主子，這邊請。」

　　我看也不看他，逕自往排尾的方向走。後方傳來更為激動的尖叫聲。

　　在此起彼落的尖叫與討論聲中，我們終於找到隊伍的尾端——就在電梯口。一個短髮的女生舉著「貓爵新刊，隊伍尾瑞」的牌子站在隊伍最後頭，陸續有人走到她前方排隊。

　　那女生大老遠就看到我們出現，一見法斯德竟然是貓爵，放聲大叫：「貓大！怎麼是你——」

　　周圍的人當然有耳朵，這句話立刻引來更多的討論。

　　「不會吧？貓爵COS法斯德！」

　　「法斯德是誰？」

　　「啊啊！好萌！萌死我了！」

　　貓爵要的就是這效果，讓那些沖著他同人本來的讀者，也對他的自創本產生興趣。

　　他笑了笑，沒承認也不否認。「貓爵？是誰？在下『法斯德』。」

　　那女生大笑，「哇！超酷的，記得要讓我拍照！」

　　「我的榮幸。」貓爵裝模作樣的對那女生行禮。

　　「你們繼續聊，我時間很多。」我雙手環胸，腳尖不耐的在地上一踏一踏。

　　「法斯德」給了對方一個抱歉的微笑，走到我身邊，恭敬的低下頭。「主子，請問有何吩咐？」

　　看那頭貓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心裏樂的咧……但表面上還是要繼續維持傲嬌形象。我伸出一隻腳，面無表情地說：「鞋帶。」

　　天知道這雙鞋根本沒有鞋帶，是拉鏈穿脫。

　　貓爵臉上的職業笑容一滯，似乎覺得奇怪我怎麼知道這橋段，「是。」他單膝跪在地上——排隊人群很配合的用尖叫聲「配樂」——假裝幫「白」系鞋帶。

　　一會——等此起彼落的快門聲漸弱——貓爵抬頭，「主子，好了。」

　　我瞥了他一眼，抬腿踢開他的手……當然沒敢真踢。「法斯德」無奈的搖搖頭，跟上我轉身離開的步伐。

　　說離開，也不能離到哪里去，會場外的走廊就一個四角的圈，我們的工作時在裏頭繞圈圈，一面耍噯昧吸引狼女們的目光，一面幫小精靈整理隊伍，防止有人插隊。

　　而會場內，還處在你來我往的搶書大戰中，我們沒敢回去，由貓爵用手機遠程遙控。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COSER都要聚在外頭，會場內人擠人，妝跟衣服的安全性不用說，角色們攜帶的道具，也可能影響他人安危。

　　「結果你有看我的書嘛，還說沒有。」貓爵與我小聲的聊天中。

　　我繼續狡辯。「我一定會看過，不然怎麼幫你排版？」說法很明顯與之前的互相矛盾。

　　「也是……」貓爵又信了，根本不懷疑我的話。「我還以為你對這套沒興趣，我送你親友本你都不收。」

　　「就是因為我都看過，所以才不想收。」

　　事實是，貓爵每次出新刊，我都會以「荊棘」的名字買兩套，又何必再收他的親友本，難不成要我一本收藏、一本推廣、一本放在床頭幹嘛幹嘛？

　　「你這種說法真讓人難過……隊伍請保持整齊！」貓爵平舉雙手，要客人們排好隊。

　　但有他在場，試問有那個人不會興奮的尖叫扭動推擠，不沖過來已經夠矜持了，怎麼能希望他們維持隊伍筆直。

　　「請問……方便拍張照嗎？」隊伍裏有好幾人拿起相機或手機，興奮的問。

　　貓爵繼續「法斯德」上身，看向我詢問「白」的意見。

　　我沒回答，伸出右手，「給我。」

　　貓爵知意，抽出他收在腰間的那把「水晶劍」，單膝半屈，恭敬的遞到我手上。這是小說第一集的封面。

　　「喀嚓喀嚓」的拍照聲響了好一會。

　　這動作拍得差不多，我兩手握住水晶劍，將劍立在身前，貓爵則背靠著我，偏頭看向鏡頭，右手支在腰間的刀柄上。第二集封面。

　　「我乾脆以後都請你當COSER好了。」貓爵在我耳邊低笑。

　　「將你國中畢業照放在繪者介紹的大頭上怎樣？」千萬不要得罪美編，否則封面就讓你「面目全非」。

　　「太狠了吧？！……你哪來我國中畢業照？」

　　「鼠爺我自有門路，小弟弟你還嫩著呢。」

　　「呿！」

　　拍完這一輪，我停下來休息，該死的高跟鞋害我腳痛得要命！懷孕生孩子與穿高跟鞋逛街，是我對廣大女性同胞最感敬佩之處。

　　放我在一旁發呆，貓爵很盡責的四處走動整理隊伍，並與讀者們交談，有意無意的推銷他的自創本。

　　真有活力啊這人……

　　你的天空如此遼闊，為何要硬扯著我不放？

　　「主子，您渴了嗎？」貓爵笑容滿面的遞來一罐運動飲料。

　　我勉強對他咧個笑臉，扭開瓶蓋仰頭喝下一大口。

　　「那瓶我剛剛喝過。」

　　「是喔。」繼續喝。

　　「這叫間接接吻唷。」

　　想賞他個冷笑，貓爵不知什麼時候欺近我，一手搭在我腰際，嘴唇從我臉頰上偷走一吻。

　　震耳欲聾的尖叫讓我的思緒暫時停格，等到大腦再次運轉，吃我豆腐的那傢伙已經笑吟吟的退個老遠，害我錯失還手的最佳時機。

　　傲嬌遇到這種情況，會有什麼反應……

　　「你這傢伙！」手捂著被偷親的地方，以手掌感覺到的熱度判斷，我的臉肯定紅了，兩眼睜得大大的瞪著貓爵。

　　……這似乎不是「白」該做的表現。

　　看見我的表情，貓爵斂起笑容，漂亮的貓眸瞬間放出異采，他舔舔嘴唇，抬腿往我走近。

　　「米奇……」

　　「貓爵大！可以幫我們簽名嗎？」五個女生手裏捧著她們剛買的新刊與自創本，啪嗒啪嗒的跑過來。

　　嘴角遺憾的垂下，貓爵隨即又揚起職業用的微笑。「不好意思，在下『法斯德』。」

　　五個女生笑成一團，「別這樣啦，幫我們簽好不好？」

　　貓爵笑笑的沒說什麼。

　　「吵死了這些人。」我皺著眉，突然喜歡上「白」這角色，能耍脾氣趕人。

　　女生們立刻發出興奮的聲音。「是『白』耶！好可愛好萌！」

　　「請問我認識你們嗎？」我不屑的扭頭，繼繽表現出厭惡，將女生們的注意力從貓爵身上拉開。

　　「超可愛！」

　　「萌到不行！」

　　女生們不斷的喊，拿出手機，「不然不然，讓我們拍一張照好不好？」

　　既然都穿上COS服，當然沒有不讓人拍照的道理，只是我腦袋還沒轉過來，想不到能擺什麼動作。

　　「讓我來帶吧。」貓爵小聲地說，我看了他一眼表示同意。

　　貓爵貼近我，還一直往前走，逼得我只好靠在牆面上。「這是……？」他曲起單腿壓了過來，以身軀將我困在牆壁跟他的胸膛間，人群的騷動聲我已經聽不見，只聞到他身上化妝品的香氣。

　　心臟怦怦地跳得好快，臉應該也紅了。我想我已經無可救藥，說不出口拒絕的原因，肯定是我壓根沒有拒絕他的念頭。

　　啊，這是……猶豫幾秒，我配合的揚起下顎，右手靠在他肩膀上，伸直手臂、手心朝下，擺出傲嬌專屬的囂張表情。第三集封面。

　　貓爵一手撐牆，一手從我腰線曖昧的滑到大腿上。「告訴你一個八卦。」

　　「怎樣？」我小聲的應。

　　貓爵指尖伸進長襪的吊帶內側，手掌巴住我的大腿，指節些微的勾起那條恥到不行的吊帶。「據這本書的封面畫家透露，『白』這角色，是照著他暗戀的美編的形象所畫，心中一直幻想對方能穿成這樣。」

　　馬甲、吊帶襪、高跟長靴？……貓小爵同學你的宅度好恐怖！

　　「在更衣室看到你時，我差點忍不住把你撲倒。」

　　因為我抬著下顎，貓爵濕熱的氣息猛往我脖子上噴，又癢又刺，害我的體溫跟著竄高。

　　「這樣子，果然很適合你呢……」

　　少來，最好我有這麼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