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趙芸

霧都山城，裏世界，某個荒涼遭到廢棄的住宅小區。

這裏正是趙芸的臨時居所，在新晉成為這座城市守護者的胡菲的指點下，溫德順利的來到了這裏，也沒怎麽花費力氣，就成功找到了這位女騎士。

趙芸就逗留在小區內的某一個房間中。溫德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跪坐在地上，用方絹帕輕輕擦拭著名劍青釭。大概是身處在自己居所的緣故，趙芸並沒身著她一貫穿著的那件銀甲，而是換上了一身居家的古樸漢服；原本長長的馬尾也盤起來綰在腦後，配合上她既專注又輕柔的拭劍動作，整個畫麵居然呈現出一種別樣的簡約美感，倒讓溫德忽然不忍打破。

他拉住了貞德，就在門口處靜靜看著。直到趙芸完成了整個拭劍程序，以一種鄭重的態度將青釭收回鞘中，回過神來的她，這才注意到了溫德與貞德的到來。

又不顯得驚訝，她欠身揮手邀請溫德入內，複微微笑了起來，“一別近兩月餘，兩位風采還一如往昔，芸心中不勝欣喜。”再看向貞德，雙眸中忽有精光一閃而逝，趙芸略有點意外的再道：“許是芸的錯覺，君的實力跟之前明明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不知怎麽的，吾卻偏偏有種很危險的，不願跟君較量的感覺……”

“這並不是你的錯覺。”貞德也有點意外，她心知此次跟溫德前來的目的，所以也不做絲毫隱瞞，認真的答道：“我的實力確實沒有太大的提升。可就在幾天前，在機緣巧合之下，我剛剛得到了一件跟我可以相得益彰的神器。”頓了一下，少女又很誠懇的讚道，“你的感知真的非常敏銳……”

趙芸欣喜的笑道，“那真是恭喜您了……”

在此之前的第一次見麵中，貞德跟趙芸便以劍交友在打鬥中變得互相認同，惺惺相惜。這次再度重逢，那樣的情誼非但沒有變薄，反還因為時間的發酵而變得愈發醇厚。所以，她們的交談也隻有最開始時還略帶著絲客套，可沒過多久，她們的態度就急劇升溫變得親昵異常。

所交談的話題，也自是打最開始的客套問候離題萬裏，變成了她們在裏世界生活時的一些有趣見聞。

這些話題自是溫德插不進嘴的，但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無趣。趙芸對外物沒什麽特別的喜好，整個房間就顯得古樸而簡潔，連張椅子都沒有，他就索性跟貞德一樣，一同也跪坐在了趙芸麵前的地板上，在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直到貞德跟趙芸越談越是開心，一時興起之下，險些就要敲定“手談一局”的提議。溫德這才額頭有點冒汗，連忙出聲勸住了，“這樣的事情不急，哪有一見麵就比試的道理啊……”

貞德這才從恍然，從興奮中漸漸平靜下來。對麵的趙芸則是另外一種表情，她似笑非笑，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溫德，就讓他的頭皮隱隱有點發麻。

可話還是要繼續說的，通過先前旁觀的觀察，溫德對趙芸的近況也有些了解，就笑著問道：“看上去，你似乎已經從那次的遭遇中走出來了？”

“是的，疑之煞在兩位的幫助下消滅之後，其實沒有過去太久，我就完全擺脫了它對我造成的影響，並將自它那裏得到的力量完全鞏固了下來。”趙芸答道，卻又歎了口氣，“相比之下，倒是消除舍利、佛珠對我的影響，用去了更多的時間。”

裏世界中出現的這位趙芸，不知什麽原因生為女兒身。這個與“現實”嚴重不複的事實，就在沒有遇見溫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給趙芸造成了嚴重的困擾，也給予了能夠吞噬人心負麵情緒的疑之煞以生存壯大的空間。

疑之煞暗藏在了趙芸內心深處，並不斷挑撥著，讓她否定自我。

那樣的情況無疑是非常糟糕的，趙芸也並不是不知情。可偏偏的，因為無法正視自身的性別問題，她又自始自終的，無法擺脫疑之煞的困擾。

在不得已之下，她不得不求助外力，終是在一位不知名高僧坐化後所遺留的舍利及其佛珠的幫助下，才勉強控製住疑之煞對她的影響。

從這點來說，舍利及佛珠對趙芸無疑是有益的。如不是有它們的存在，趙芸是斷難堅持到遇見溫德、貞德那一天，然後在他們的幫助下徹底鏟除疑之煞對她的控製的。

然而，什麽事情又都是有一體兩麵的，舍利與佛珠同樣也不例外。尤其是當趙芸徹底打消了疑之煞對她的影響之後，舍利與佛珠對她所造成的種種不利之處，頓時就凸顯了出來。

舍利及佛珠都是不知名高僧坐化後的遺留物，它們本身，就蘊藏著強大的佛法力量。如非如此，趙芸也不會借用它們來壓製疑之煞。它們所具有的力量，不管從哪方麵來講本該都是“好”的才對。

可偏偏的，它們的力量卻與趙芸所走的道路，有著嚴重的衝突及矛盾之處。

——無論是那個故事、傳說、曆史，又或者是遊戲、漫畫，趙芸所代表的形象，無不是將領，軍人的絕對典範。從這點而言，趙芸是比更像是聖騎士的貞德，要更接近於純粹戰士、武者的存在。

畢竟，她所走的本就是兵家之路，自是暗合“兵者，凶器也”這句古話。無論她聖或不聖，不管她儒或不儒，隻要身為一名將領，那殺戮與血腥，戰爭、戰鬥這些的東西，必然是要相伴一生的。

而這，顯然跟佛門所說的“慈悲為懷”“舍身飼鷹”那些個故事、道理相違背，而且絕對無法相互兼容。

於是乎，但趙芸擺脫了疑之煞的影響之後，就又豁然發現，佛法對她的影響，似乎還要更加糟糕一些……

拜那些所謂的不殺、不爭的糾纏，趙芸險些就失去了作為將領、戰士，本該有的那股一往無前，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銳氣勁兒！

也是多虧了她在疑之煞消亡之後，已然徹底堅定了自我，以改名當作契機，完全認清肯定了自身的存在。這才在又花費了不少時間之後，完全消除了舍利、佛珠對她的影響……

而在這時說起時，趙芸還難免有點唏噓……

不過這些是溫德並不知情的，他對趙芸忽然提起這事就感到有點困惑。又還不好細問，因為他弄不清趙芸的用意——溫德此次前來，自是想要請趙芸成為自己的仲魔的——如果被趙芸有意帶著話題亂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隻能幹打著哈哈，又見趙芸雲淡風輕的向他行了一禮，鄭重的說道：“可不管如何，芸能有今日全是多虧了兩位的相助，芸心中不勝感覺。”

溫德不禁覺得牙有點癢癢，利用特殊狀態，暗中向貞德腹誹道：“好一陣子沒見，這個家夥忽然變得可惡了起來啊！”

然後，他就聽見一聲輕笑一閃即逝。溫德對少女異常熟悉，就敏銳的察覺到笑聲有異。他心中頓時一驚，猛地想到上次於趙芸內心深處時，就在跟貞德保持特殊狀態的情況裏，不知怎麽的又跟趙芸建立了聯係。

他心中悚然，暗想道：“……不會吧……”忍不住再向趙芸狐疑的看去。

女騎士的表情開始還全然無異，可隨著溫德目光的逗留，俊俏的臉龐卻又在悄然間，逐漸緋紅了一片。

溫德心中漸漸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就又聽貞德在他心中忽道：“溫德，這件事情對我們而言可是事關重大，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會讓人家女士開口先說吧？”

貞德似乎也察覺到了特殊狀態中的異常，所以這份建議固然是完全正確，可語調裏，實際上又帶有一點戲虐的意思。

而在那一瞬間，溫德又看得分明：對麵的趙芸有在那麽一刹那間，露出手足無措的局促神情。

溫德頓時了然，強忍住心中的笑意整了整儀表，然後向趙芸行了一禮，鄭重的說道：“上次分別時，你曾有提到過對於這次重逢的期待。所以呢，我就有些一廂情願的，認為你對我並不反感。於是，這次前來拜訪，我是有著一個非常強烈的希望的……

趙芸，請成為我的同伴，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