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所見

槍響前約五分鍾。

舒曼在露娜及另兩位月之騎士的護衛下，依舊無事的走在預訂的偵察路線上。周圍的環境很安靜，初夏時節的午後陽光照在人身上也暖洋洋的，空氣中彌漫著郊區特有的青草氣息。總的來說，除了一隻傻兮兮見到黑豹也不覺得怕的笨鹿之外，舒曼她們什麽都沒發現。

但舒曼也絲毫不敢大意，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教官跟隨的情況下進行實戰，一點也不想把它給搞砸了。哪怕她知道就算犯錯，男友也不會在意。可一向獨立自主的女孩，依舊希望自己能夠做得更好一些。

結果因為在意，最開始時她反倒有些緊張。動作因此而僵硬變形不說，一些細節往往也會有所疏漏。反正在開始的時候，舒曼是犯了不少的小錯的。但那些，也被跟隨著的露娜她們，在不動聲色中彌補了過來。

舒曼是後來才注意到這點的。她在對男友體貼感到歡喜的同時，又對露娜等三位月之騎士暗自有些佩服。哪怕她的眼光遠遠稱不上毒辣，可也能夠感覺得到露娜等人野外偵察的水平，似乎不必總部的教官要來得遜色。

那也是當然，前身為女獵手的月之騎士，無論是種族還是職業都賦予了她們無與倫比的野外生存與偵察的能力。能夠與野獸進行簡短溝通，可以放出貓頭鷹斥候的她們，本來就是最好的斥候之一。

舒曼注意到了這點，就開始有意識的向露娜請教，彌補自身的不足。結合現實的實踐試驗往往是最為有效的，明白舒曼身份的露娜更不會在這方麵有所隱瞞。於是，這樣的偵察一路，雖是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舒曼依舊覺得自己獲益良多。

結果，在這樣的一邊學習一邊實踐的過程中，舒曼她們忽然來到了一個相當奇怪的地方。

這是一座並不算高小丘，舒曼她們為了看清周圍的環境而攀爬了上去。等到看清小丘背麵的景象後，舒曼她忽然間愣住了，“這……這到底是什麽？”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神明一般。以小丘定點為坐標，一條分割線以明顯又讓人驚訝的方式憑空顯出了它的身形。它的一邊，是青草綠樹鬱鬱蔥蔥；而另外一邊，則是腐樹枯木一片泥濘。這麽兩邊的景象，差距猶如夏天、冬天那般巨大。而它們，又在同一時間，以鮮明對比的方式呈現在了舒曼的眼中。

這樣的景象本身顯然就是不正常的，弄不清原委的舒曼本能的感到了一陣畏懼。光隻是看著這樣的景象就讓她覺得好一陣不舒服，尤其是青草的芳香中多了一股腐爛的惡臭味之後，更是叫人覺得惡心。

但就算如此，舒曼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她竭盡所能的觀察著四周，想要弄清環境變成這樣的原委出來。而比她還快上一些，露娜已經開始上手類似的工作。

並且很快就有所發現。

沒過多久，露娜就拿著一塊腐爛的木頭，走來向舒曼稟報說：“女主人，這裏好像是被力量腐蝕所造成的。”

露娜稱呼舒曼為女主人，是從最開始就保有的習慣。對於溫德一向忠誠的她，對溫德所在意的人也是同樣愛敬有加。無論舒曼怎麽要求都沒有更改過來，這樣時間一長，舒曼倒也從最開的頗是羞澀，漸漸的習慣了。

這時舒曼將注意力放到露娜的話上，有點奇怪的問道：“被力量腐蝕所造成的？”

“是。這應該是不被世間所允許的負能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將環境變成這樣的元凶，應該是一個實力強大的亡靈生物。”

從女獵手晉升成為月之騎士，露娜她們不止是在實力上有著質的提升。同時在定位上，也有著根本的改變。月之騎士不再是單純的戰士，而是如神殿衛隊、牧師那樣帶有宗教色彩的角色。她們信仰著月之女神艾露恩，並從艾露恩那裏得到神力的恩典——這點跟牧師完全一樣——隻不過跟正宗的月之祭祀相比，她們能力更傾向於正麵戰鬥而已。

但就算如此，在分辨跟神力有關或者對立的能量麵前，露娜也絲毫不比正派的牧師要來的遜色。

尤其是，死亡之力這樣讓亡靈生物行走於世間的負能量，本來就是順從自然之道的暗夜精靈們的大敵！

統稱為亡靈生物的怪物們，是一個相當有名且龐大的分類。哪怕親眼見識過的不多，舒曼對此也並不陌生。

她的秀眉微微皺了起來，想了想後問道：“那麽比起來如何？”

露娜看著眼前一望無垠，一眼不穿盡頭的腐敗原野，認真的答道：“這麽大的麵積應該不是一次性造成的；能夠將這裏改造成這樣，對方的手段也是絕不可小覷。在情況沒有進一步明朗之前，我認為這樣的敵手是非常棘手的。”

“這樣啊……”露娜的話讓舒曼心裏有點打鼓，可一向不服輸的她又不甘心就此放棄，她拋下對不確定因素的畏懼心理，強自鎮定的問道：“那麽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女主人，我建議你馬上回到主人身邊。”

“就這樣回去？”舒曼有點奇怪，“難道我們不該進一步做些偵察嗎？至少也得弄清這裏亡靈的種類、分布什麽的，才算是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有所幫助吧？”

“這些您請放心。我會留下來做進一步觀察的。”露娜答道。

舒曼卻是有些不樂意了，雖然她很明白露娜這樣的建議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可是這也並沒有讓她心裏覺得好過——就像是舒曼對溫德所說的那樣，她從不希望隻是單方麵的受到他人的照顧，成為在意自己的人的負擔……

所以，在想了想後，舒曼對露娜說道：“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偵察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怎麽能因為有危險，就這樣放棄呢？如果那樣的話，我一直跟在師兄身邊不就好了嗎！”

她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無論露娜再怎麽勸說都不肯更改主意。這樣一直拖著更不是辦法，後來露娜也隻能妥協了。但同時也強調道：“那麽，你要答應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聽我的吩咐，不能有抗議或者違背……”

“我答應你啦。”舒曼拉著露娜的手笑了起來，“隻要你不是讓我放棄返回，別的什麽我都聽你的。”

就這樣，她們開始繼續前進。

舒曼在露娜的建議下一直保持著隱身的狀態，進入到影遁當中的露娜等三位月之騎士，又將她隱隱包在其中。

再前進後她們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腐敗的原野環境雖是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可是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直到……

最前方的露娜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有些不解的舒曼靠近她後小聲的問道：“怎麽了？是發現什麽了嗎？”露娜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將周圍認真且仔細的打量了一圈，略有點困惑的說道：“我沒有什麽具體的發現。可是……好像樹木的位置，發生了改變……”

她指著後方某個大樹，對舒曼解釋道：“這顆楊樹我記得是在杉樹旁邊的，可它現在卻是距離那顆鬆樹很近。”又指著另外一些，分別對舒曼說了起來。

舒曼越聽越是驚訝，開始時覺得不可思議，“你是不記錯了？這些樹看起來都很相似，腐敗沒有葉子讓它們更不好辨認。所以你才有了這樣奇怪的印象？”

“不。我不會記錯的。”露娜卻很篤定。她再看了周圍一圈，對著兩位同伴比了個手勢，自己就向著最近一顆覺得奇怪的桃樹走去。月刃已經微微盤旋了起來，再過幾秒，就被露娜向著那顆桃樹投擲了過去。

月刃猶如光盤般一閃而逝，桃樹的一根樹枝應聲掉落了下來。這似是很尋常的狀況，可偏偏的，那桃樹的斷口出，馬上就有殷紅如血的**往外滲了出來，讓後方的舒曼看的不寒而栗。

“這……是什麽……？”

她問道，沒有人作答。唯有那顆桃樹，猛然間顫抖了起來。發出撲簌簌的聲音，樹支宛如手腳般靈活的轉動了起來，樹幹處也浮現出眼、鼻、口模樣的器官。

桃樹猛的拔地而起，在樹根的蠕動下向著舒曼、露娜移來。

這顆桃樹竟是活得！

而且周圍跟它類似的東西還不是個少數！

當撲簌簌的聲音告一段落之後，竟是有多達四十餘顆大小小不一的樹木將舒曼、露娜她們團團圍住！

舒曼她們竟是在不知不覺當中踏入到了陷阱當中。

意識到這點，露娜的臉色不禁大變，顧不上馬上突圍衝出，而是對舒曼低聲說道：“女主人，它們未必有發現你。等下我們將它們纏住，請你趁機馬上離開！”

舒曼呆了一呆，然後慢慢的笑了起來，“那可不行。那樣的話，我可沒有臉去見師兄呢。要我說啊，我們必須得一起回去！”

舒曼說著，已然扣了一顆戰術手雷在手中。身邊浮光閃過，星際陸戰隊戰士們應從了舒曼的召喚出現在了她的四周。

舒曼解除了自己的隱身，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那顆桃樹喊道：“我們並沒有惡意。隻要你們停下的話，我們就馬上離開！”

她沒有得到回應，周圍的樹木們依然在堅定不移的向著她們蠕動過來。

舒曼見狀，不再猶豫，將銀牙一咬，就扣動了手中高斯步槍的扳機！

砰——！！

槍聲清脆，應聲驚起了一群不知身在何處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