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涅磐（下）

“話說，她的名字是叫趙雲對嗎？可我又見很多人稱呼她為趙子龍，這是怎麽回事啊？”

在趙雲內心深處四處遊弋，尋找解救她辦法的過程中，貞德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所見，忍不住這樣問道。

溫德笑了起來，“哦，這個啊，趙雲是她的名字，而子龍則是她的字。這是我們過去慣用的一種命名習慣。”

“這樣啊。”少女又問：“她是不是也很有名？我看你剛剛也很驚訝的樣子。”

“有名是很有名啦。”溫德點頭，臉上又露出了苦笑，“可是……她是女人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聽說啊。”

“這就是她會變成現在那樣的根源所在了。自我認知跟外界認知互相矛盾無法兼容，直接導致了她對自身存在都產生了懷疑……這樣長久下去，就算沒有那個怪物乘虛而入，她也容易會出問題的。”

溫德奇道：“有這麽嚴重嗎？”

“當然。”貞德點了點頭，見溫德還是將信將疑的神情，笑著搖搖頭，就問他，“你覺得我們……不，我是什麽？”

“你不就是貞德嗎？”溫德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然還能是誰？”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我指的是更加本質一些的東西。”貞德見溫德皺了皺眉頭，笑了起來，“好吧，換個說法。我聽過你們對我們這樣的‘真名惡魔’的定義。既是在曆史以及其它一些東西有原型出處的，繼承了他們經曆、記憶、本事一切一切的存在。這點我並不否認，對於你們來說已經是遙遠過去的種種，對我而言就如昨日往事一般清晰可見。那些往事我都熟記在心，那些曾經與我並肩作戰過的勇士們的名字，我也牢牢記在心裏。可是，就因為如此，我就應該是那個貞德嗎？是……我是有著一切她應該有的東西；但是，一些她並不擁有的東西，也同樣的在我身上出現了啊。”

貞德向著溫德伸手右手，在溫德下意識想要握住之前，手心處率先的亮起了一叢淡淡的光芒，“就比如說這樣的力量。這不管怎麽想，怎麽看，都是真正的貞德所不可能擁有的吧？就算是被稱為聖女，譽為天父所寵愛的女孩……可是，依照你們那邊一大部分的人認知：就連天父他……也是並不存在的吧？”

少女的神情有些哀傷，溫德下意識的說道，“不……隻是……”卻被貞德輕輕的捂住了嘴巴。她笑著，輕輕地說道：“不要急著否認。我知道你對宗教的感官，就如我所看的不少書中，都經常會將這個詞跟‘愚昧’聯係起來那樣。”

“這也許就是事實……在天父並不存在的，你所認為的‘現實’當中，‘貞德’所信賴的宗教，也確實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假托天父之名，做下了數不勝數的齷齪事情。甚至就連‘聖女’這個稱號，也同樣有很多人堅信，是因為政治種種原因方才出現的嗎？”

少女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所以說，貞德到底是什麽呢？而我又究竟是誰呢？”

“呃……這算什麽？讓人頭疼的哲學問題嗎？”溫德忍不住呻吟了起來，貞德的詢問讓他頭大不已，同時又覺得很無所謂，“是什麽真的重要嗎？”他握住少女的手，急急說道：“我，還有大家都認為你是貞德，難道不夠嗎？如果這個名字真的對你隻有困惑，那麽舍棄的話也無所謂啊……反正你就是你，無論到底是叫什麽，都不會有所改變的！！”

拋開溫德的安慰到底有沒有邏輯，到底切不切題這些問題不說，至少他的關切心意，是溢於言表的，貞德明確感受到了，就笑了起來，也反手握住了溫德手，“不用擔心，至少在現在……這些問題對我算不上困惑了。”

“是嗎？這樣啊。”溫德長出了口氣，在感到安心的同時，才反應過來，“那麽，你確實是因為這些無謂的問題而困惑過的？”

“什麽叫做無謂的問題？！”貞德氣得連臉頰都鼓了起來，乍一看就跟個偷嘴吃的鬆鼠似的。她與溫德對視了數秒，終是再裝不下去噗哧一聲笑了。她的雙眼都笑成了月牙狀，可饒是如此，她還在邊笑邊強調道：“這明明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好不好？而且我還很懷疑，越是如我們這樣存在痕跡越明顯的，自我認知跟外界認知互相矛盾所造成的困惑，就會越嚴重呢！”她揮舞著白生生的拳頭威脅溫德不許再笑，又道：“就這點而言，我倒是有些羨慕阿卡麗她們呢……”

“因為她們的原型設定很少？”溫德真真哭笑不得，“這也能算好處的啊！”

“是啊。”貞德卻很讚同的點點頭，“因為留給他們的空白很多，可以讓他們充分發揮啊。”

溫德無語，拋下這個評價不做理會，隻是有點好奇的問她：“那麽，你究竟是怎麽解決這些無……問題的？”

貞德的神情忽然有點扭捏起來，被溫德追問再三，方才答道：“我當時是很困惑的，因為很多原因，所以在意識到這裏有天父存在過的痕跡，就忍不住踏上了旅途。我想求助天父的智慧為我解惑……”她對溫德笑了笑，“你也知道，這個並沒能實現。不過我在旅途中見到了太多讓人憤怒的事情，就忍不住與其開始抗爭，結果這樣的事情多了，原先的初衷反倒漸漸淡了。於是，等到某一天，我忽然間就想通了。我跟‘真正’的貞德究竟一不一樣，又有什麽問題呢？我認同她的做法，並願意沿著那條既定的道路繼續走下去，這樣不就夠了嗎？”

貞德俏臉微紅，好一會兒才抬眼去看溫德的反應，就見他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怎麽？”她覺得有些古怪，溫德就笑了起來，“沒什麽，就是沒想到你也有過叛逆期啊……”

“你又在亂說了！”

拋開溫德的打趣不說，貞德解釋也讓溫德明白了些事情，“這麽說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讓趙雲拋開這些疑惑，重新確認自己的存在嗎？”

“沒錯，就是這樣。”

在說話的時候，溫德跟少女並沒有停止探索。老實說，在內心裏四處遊弋，是件相當具有新鮮感的事情。周圍的場景，會隨著他們的心思而變化，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景色還會以抽象而非具體的形式出現。其中相對清晰的，大多是趙雲印象深刻的記憶。以她對自身存在產生的那些疑惑而主。

看著這樣的一幕幕，哪怕趙雲期初對自己的性別並沒有感到疑惑，逐漸累積起來也多疑了起來。她開始收集書籍，除去史書外，野史、小說乃至更加不靠譜的動漫也未曾放過。可這些非但沒能讓她感到安心，更還讓這個疑惑，如同如鯁在喉的魚刺般越刺越深……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不該如此。”貞德對溫德道：“我們該找到她被那個怪物趁虛而入的地方，然後在那裏……將它從這裏驅逐出去！”

貞德的提議也不算難事，在她的帶領下，溫德他們一直是在往趙雲內心更深處前進的，他們看到記憶，也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對趙雲愈發重要的那些。陳素的身影開始出現，從她與趙雲的初次相遇，到關係日漸密切，直至在趙雲在忐忑中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趙雲？”

最初的驚訝是難免的，不過陳素很快又笑了起來，親切的問道：“那麽，我以後可以叫你姐姐嗎？嘿嘿，我有個相當了不起的姐姐呢！”

相當溫馨的畫麵，可這時卻隻會讓人看著心疼。貞德看著就不禁皺眉，“陳素在她心中比我以為的還要重要許多。她的死……給她的打擊也一定很大！”

“誰說不是呢？”一個聲音驟然的在貞德跟溫德的身前響起，一個巨大的、形如軟泥怪實則是由黑暗陰晦之物構成的東西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它猙獰的麵容上帶著難看的笑意，“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我還沒有這麽容易脫籠而出呢！”

隨著突如其來的怪物的現身，周圍的環境黯淡了下去，光在亮起的時候，變成了一處廢墟。戰鬥的痕跡在這裏隨處可見，距離溫德、少女不過咫尺的趙雲，卻如身處另一個世界般，對他們的存在視若無睹。

她隻是向前走著，將手中的涯角槍刺入了一個出現怪物仿佛的怪物的頭顱之中，“就此結束了，怪物！”

“是嗎？”腦袋遭受到巨大的創傷，那怪物的身形漸漸黯淡了下去，可它又似感受不到痛苦似的，反而對著趙雲大笑了起來，“我可不這麽認為。你心中的疑惑，我已經感受的，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好好感受我的力量吧！”

這似乎就是趙雲被那怪物乘虛而入的開端，至此，這頭怪物就潛伏在趙雲的內心，吞噬著她的困惑，不斷的壯大著。趙雲也因此而日漸多疑，雖是很快明白了這頭怪物的存在，可自始自終的，又無法將它除去。

因為這頭怪物代表的就是趙雲的困惑，是她無法麵對又無法釋懷的存在。

就算是僥幸的得到了那枚舍利，趙雲所能夠做到的也不過是將它壓製住而已。

直到……趙雲跟陳素的相遇。

“因為那個女人。她居然漸漸放下了心結，我的存在力量逐漸消失，眼看著就將不在。”溫德麵前那頭怪物大笑著說道：“所以，我不得不略施小計，製造了一起‘意外’。然後，她居然就真蠢的，對自己至關重要的舍利讓了出去！我因此而沒了壓製，那會兒隨時都能夠擺脫她，避免被消亡的命運的。不過，我覺得不甘並沒有立即行動。結果……就真讓我得到了轉機！那個女人居然死了，而且還諷刺的死在了自己同伴的手中！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有戲劇性了！你知道嗎？在乍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到底有多麽精彩，乃至全身都散發出誘人的芳香，叫我忍不住一口吞下去啊，哈哈哈哈！！”

“惡心的家夥！”溫德再也受不了對麵那個怪物，右手一揮打斷了它的說辭，“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好開心的。我們正在尋你，你到自己送上門來，這就叫做自投羅網吧？隻要幹掉你，這一切都會結束了！”

那怪物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笑聲愈發的不能停止，“想要殺死我？你在說的什麽夢話！”

溫德冷哼一聲，“剛剛到底是哪個白癡，被人追的都隻會逃跑了啊！”

“那是不同的，蠢貨！這是心靈.的世界，你們進入此內，就意味著毫無保留的敞開了心胸。眼下的你們，在我眼中根本就是毫無防備的啊！”怪物大吼了起來，將雙手向著溫德、貞德一指，“我乃疑之煞，現在，回想起你們心中的疑惑，就此沉淪吧！”

話聲中，一道黑浪向著溫德、貞德席卷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