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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的調教法則(龍與海盜系列之二)》第10章
第九章

「然後呢?」

兩個小鬼頭趴在老者膝上,仰頭好奇的追問。

老者慈愛地揉揉孫子們柔軟的頭髮,眯起眼回想著過去。

「風季結束,海盜再次出航,那頭金龍跟著他們航行了好一陣子,但在下一個風季來臨前,他又再度離開……」

「為什麼呢?他們不是感情很好嗎,為什麼要離開?」

「對啊,為什麼不在一起呢?」小孫子們連聲問。

老者以他這年紀的人該有的,看透世事的滄桑口吻,低沉地說:「你們長大就會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奧格他,可是龍啊!跟我們這些人類不同的。」

「但爺爺是船長呀!最偉大的摩菲船長。」

「好厲害好厲害的船長!」小孫子邊說邊用雙臂畫出個大大的圓。

老者低笑。揉揉他們的頭髮,微不可聞的輕歎。「孩子們,這世界很大的,大到連爺爺都沒辦法掌握喔!」

老者又繼續給寶貝孫子們講故事。

奧格雖曾想停下,但龍族的責任不可能當真甩手不理,況且無論龍族真名被人類法師或是精靈一族奪走,受影響的不只是龍族本身,整片大陸各族勢力的關係,將會產生驚天動地的變化。

為此奧格感到壓力沉重。

「反正這事總得有個結果,若是有那法師的行蹤,你去便是了……我不會強留你的。」

摩菲總是這麼說,每當他要離開,摩菲會笑著揮一揮手,而他哪天若是回來,摩菲也是笑得兩眼彎彎,奧格為這亞人類的釋然鬱悶,但也曾感激他的諒解。

分分合合,有時是一、兩個月,最長也經歷過半年的時間,他們依然拉扯著彼此,吵吵鬧鬧,幾番糾纏,把過去空虛的心口塞滿對方身影。

這次奧格消失的較久,將近一年,似乎族裏除了什麼變故,整個航行季節都不見蹤影。安德魯他們時常拿這件事笑話他,說奧格這大美人拋棄他跟別人跑了……對此,摩菲總是聳個肩不做其他回應。

風季來臨還道門進程「休假」,摩菲也回到他山頂的小屋裏,每天飲酒作樂好不痛快。買下這座山頭,和奧格一起蓋好他計畫中的白屋牆,紅瓦頂的房子,已經約莫過去兩個年頭,不長不短的時間。

七月中,海上吹起好一陣子的強風,把門窗給掀得嘎嘰作響,房子搖搖晃晃的像隨時會散架,摩菲不敢留在屋裏睡,生怕哪天發現自己在海底醒來—雖然他不怕會溺死——於是進程找安德魯借住幾天。

安德魯當然歡迎他,叫來克雷、賽維跟幾個老夥伴,一群海盜在安德魯豬圈般的小窩理喝酒吃肉打打群架,糜爛的度過好幾天。

「你們知道嗎?那天街上的‘香緹’,最近來臨幾個很棒的妞喔!」

不知道是誰提起這個話題,其他人立刻討論成一片。

「沒錯沒錯,我也有聽說,都是些年輕小姐……熱情火辣啊!」

「怎麼樣?這次的收穫不錯,大夥一起去‘香緹’走走!」

海盜們在陸地上恨少整夥人結伴行動,頂多就三五成群,免得身份被當地海軍盯上。但此時他們都喝多了,正聊到興頭上,就懶得顧慮那麼多,七、八個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內城跟外城交界的那條大街。

‘香緹’是街上一間名氣頗亮的妓院,摩菲熟到不能再熟,他對該店裏一名身材火辣的金髮美女特別感興趣,偶爾經過這一帶時,時常故意放慢腳步,四處偷瞄補補眼睛,但也沒有真的進去那個溫柔鄉中。

跟著一群人來到妓院外頭,摩菲心裏犯難,他不想挫自己的氣概,但又不願惹得那頭金龍生氣……即使他可能不會再回來。

摩菲掙扎了一會,還是說:「我想,我先回去好了……今天沒什麼興致。」

「哪會沒興致?美女在腿上一坐就什麼性質都有啦!」克雷醉醺醺的搭著他的肩膀,「難不成怕‘老婆’生氣,罰你跪甲板?」

克雷指的‘老婆’當然是奧格。

摩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想到哪去了?!況且那傢伙才不是我的女人。」奧格是公的,而且非人類。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就別再狡辯啦!」克雷往他胯下拍了一把,曖昧的說:「還是,抱久男人,不知道怎麼抱女人啦?」

海盜聽到他們的對話,紛紛笑了起來,當真以為摩菲情況就是如此。

摩菲十分喜歡克雷,也喜歡這些海盜,此時雖知道大火災開他玩笑,那些花都不帶惡意,但聽在耳裏,還是覺得惱怒。

他甩開克雷的手,原先想罵,火氣卻在喉間卡住,噎著話語,頓時感到意興闌珊,懶得再說什麼解釋的話。「你們別亂想,我對女人還是很有辦法的,只不過這陣子心裏有事堵著,沒心情玩樂……你們去吧,玩得盡興點,我回家裏看看。」

摩菲都這樣講了,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一下子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大夥嘻嘻笑笑的走進「香緹」大門。

安德魯經過他身邊時,停下來拍拍他的胳膊,丟了一句「我在裏頭等你」,便頭也不回的根上眾人。

摩菲看著安德魯的背影苦笑再苦笑,瞬間是想跟他們一道的,但腳步卻怎樣也抬不起來,像一口咬下捏破膽囊的烤魚,苦味在口腔裏蔓延,澀到心裏。

抬頭看看清澈的藍天,他聳一聳肩,最終還是沒有進去那間店裏。

提著城裏買來的辣麥酒,摩菲回到他懸崖邊的家。

海上吹來的風仍是呼嘯得狂,但比起風雨衝破門窗,把他從睡夢中嚇醒的前幾天那晚,風勢已經小了不少,天空也不再飄雨。

門板被倒塌的木櫃擋住,摩菲將們推開一道縫,吃力的鑽進屋裏,證件房子簡直像給龍的尾巴掃過,桌椅被掀翻,櫃子也倒了好幾個。摩菲這才想到,那天晚上他急忙著逃難,忘記關上門窗……反正也還是會被強風吹開。

進到臥室,情況更是糟糕,窗邊積了一灘水,地板床單全給雨水打濕,該慶倖他整年只有這幾個月待在陸地上,屋子裏沒太多傢俱,否則整理的工作肯定會讓他抓狂。

長歎一聲,摩菲認命的開始把屋子恢復原樣,扯下微濕的床單,用來擦幹地板的積水,將桌椅翻正,給魯茲添上炭火,接著扶正傾倒的置物櫃子,其中一個放酒的櫃子壓在另一個櫃子上,酒液滴滴答答的流。

摩菲哀嚎著搶救他心愛的酒,先扶好酒櫃,才去抬被壓在底下的櫃子。

摩菲正要使勁啦,手上突然一輕,櫃子是被抬起來沒錯,裏頭的東西卻嘩啦啦地落了一地。

「唉?!」這櫃子原來是奧格的書櫃,這些書的內容,那頭龍只看過一次就全都記了起來,覺得書本丟掉可惜,於是全都放在屋子裏。

好幾本書摔到地板的酒水上,摩菲連忙低頭搶救。

「唉!真是麻煩的東西。」一邊抱怨著,他將沒有遭殃的書先胡亂塞回櫃子裏,拎著那幾本泡到酒水的書本,放在火爐邊烤幹。

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翻,他還是認不得多少字,最多就幾個地名跟自己的名字,但圖片總是看得懂的,紙面上繪著房屋的結構圖,這本似乎是跟建築有關的書。

摩菲放下書本,環視滿室的寂靜,他已習慣孤獨,但寂寞令人難以忍耐。

一年?兩年?歲月禁得起多久等待?……他是會老會死的,而那頭龍擁有千年不變的容顏。

再無繼續整理的興致,摩菲把書本隨意擱在櫃子上頭,端起幾瓶酒,回到臥室倒頭就睡。

外頭狂風呼呼地吹,摩菲睡得不是很安穩,天還未亮就悠悠轉醒,坐在床上發了一會楞。

窗外黎明將近的天空被掃的清晨無雲,星子在深藍色的天幕中閃爍,月亮已經沉到海平面下。

看著看著,奧菲又覺得困,揉揉眼睛要倒回床上再睡,不經意地瞄見天邊劃過一道光帶,像流星,往他這個方向飛掠而來,在眨眼的瞬間消失無蹤。

摩菲從床鋪上彈起,赤裸著雙足跑出臥室,推開門板,與正要進門的奧格撞個正著。

「噢!」奧格的胸膛硬如鋼板,這一撞疼得摩菲眼冒淚光,他捂著鼻子倒退幾步,奧格深受扶住他腳步踉蹌的身子。

「我以為你睡了。」

暌違一年的低沉嗓音,摩菲頓時覺得被撞到的鼻頭越發疼痛,淚光在眼角凝結成水珠,他揉揉鼻頭蹲了下來,好一會才能抬頭看對方。

「我、我急著解手……你怎麼不敲門?」

奧格皺眉,「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麼要敲門?」

「大半夜的……」摩菲嘟噥著,被奧格從地上拉起,他推開對方靠過來的身軀,沒好氣的冷瞪對方一眼,「你可捨得回來啦!」

奧格把摩菲從頭到尾看過幾遍,指尖撫過他額前的劉海,眷戀地在他眼角印下一吻。「摩菲,你好像又高了些。」

「當然。」摩菲有些神氣,「我還會再長高呢!長得比你還高。」

奧格不以為然。「你是不可能比我還高的。」

摩菲想想也是,奧格可是龍,他再怎麼會長,也不能比龍高大。「哎!的確也是啦。」他呵呵的笑了。

凝視著他的笑臉,奧格似乎有什麼心事,難得的欲言又止。

「摩菲,有件事,我……」

摩菲坐到椅子上,奧格也跟著坐下,張了張嘴,還是坐不住,起身在屋內踱起步。摩菲單手支著下顎,瞬也不瞬的看著奧格。

「……你就說吧,又怎麼啦?」

奧格停下踱步,看向摩菲,雙眸中諸多情緒湧動著。「我……我只是經過這裏,本來想偷看一眼。」

「嗯,出大事了?」

奧格緩緩的點頭,「那個法師……他想起來了。前陣子,他回府關於龍刀的所有記憶,我的同伴發現他帶著一隻水龍,似乎掌控住水龍的真名,我們擔心他還記得更多的名字。」

「很有可能。」摩菲說。

「人類跟精靈那邊,也有大動作,這世界眼看是不會安定了……」

摩菲聳肩,「對我來說,是沒多大的差別。」

奧格突然低吼,眸中火光跳動。「你當然沒差!你怎麼會在乎……」

「奧格!」摩菲打斷對方,「奧格啊奧格,你怎麼會以為我不在乎?」他歎氣,手往臉上抹一把。

「奧格,我愛你……我怎麼會不在乎?」說得認真。

奧格身軀一震,臉瞬間漲紅,「摩、摩菲。」往他臉頰上忘情的撫了一陣,延伸柔光流轉,像那海面蕩漾的月光。

「摩菲,我也……我也……」他吞吞吐吐的,沒法講出那幾個字。「我也是,我……」

摩菲揮揮手,要他別說了。「也罷,然後呢?」

奧格咬咬牙,把放在心裏發疼的話,一股腦全說出口。「我必須儘快趕去跟同伴會合,不能讓精靈或是人類控制住我們的力量,這次,可能會有場大戰,……摩菲,我的話你明白嗎?」

「……我明白。」

摩菲垂下眼,他當然明白,這世界很大,不只有他,不知奧格。

「我的責任,比我自己想的要重。如果龍族的真名終究還是被法師們奪走,我將是唯一能對抗他們、阻止他們的龍。因為我的名字只屬於你,只要我還認你為主的一天,他們將不能操控我。」

奧格揪住胸口這塊隔著龍心的肌膚,一字一句說得很艱難。「摩菲,我們的契約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所以我,我暫時無法出現在你面前……我不能讓你身陷危險中。」

「你覺得……我哪怕什麼危險?」摩菲臉上沒有透出太多的情緒,語氣也是淡淡的。

「但我會怕!」奧格激動地捏著他的肩膀,手裏的離島像是要將他的身軀給扯下一塊,一直是這麼強烈露骨的情緒。

「摩菲,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誰都會死的。莫非在心裏歎氣。

或許在很久之前,在奧格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他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

他是人,他是龍,他有身為人類的目標,奧格也背負著龍族的責任,他們是依戀著彼此,卻無法屬於彼此。

這是他們早已經註定的結果。

「我曾想要你帶著我,但我離不開海洋,若是強綁著你,你也不能放棄那片天空,我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奧格。」摩菲抬眼,雙眸亮晶晶的望著奧格,「奧格,我的好奧格,我不會強迫你什麼……」

「你就儘管去吧,把你的責任完成,讓那些法師知道龍族的厲害。」

墨菲的個性,讓他說不出挽留的話語,如果能不顧一切的緊抓住對方,或許心情就不會這般的酸澀。

可他知道自己的確只是奧格的累贅,人類的軀體在魔法面前脆弱不堪一擊,奧格不可能無時無刻顧著他,摩菲也不希望,再次眼睜睜的看著最重要的誰從眼前失去……

他選擇相信奧格,選擇承認他們沒有那個時機。

發覺他眼裏的灰心,奧格雙臂圈住摩菲,急切的將他拉進胸膛終不肯放。

「摩菲,我很快就能將這件事了結,把那法師再抓回龍島,或是乾脆殺了他也無所謂!我會回來的,你得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待在船上好嗎?哪都不會去了,就一直跟你待著。我已將名字給你,我什麼都能給你,你只要……再等我一會,再一會就好!」

他也愛他,很深很痛,所以別走得那麼快,他會努力跟上。

摩菲咧嘴一笑,笑容裏藏著些苦澀。「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就這樣吧……你不是趕時間?」

奧格摟著他,很用力用的。「……也不是那麼的趕。」閉起雙眼將臉埋進他發梢間,輕聲呢喃。

黎明之後,那頭金龍展開足以遮蔽天幕的雙翼,乘著狂嘯的風流離開,摩菲站在門邊眯起畏光的眼,一直一直的望著。

金龍回首張望幾次,巨大的身影終究是漸漸的看不見了。

聳了一聳肩,摩菲揉揉酸澀的眼,走回屋內,將門關上。

「騙人—」

「爺爺騙人。」小孫子們嚷著。

老者低笑。「怎麼說?爺爺哪里敢騙你們。」

「因為,我沒看過龍啊!爸爸跟哥哥沒有說他們看過龍,船上的水手們也沒跟我提過龍的事情……」小孫子指著爺爺的鼻子,「爺爺一定是又說謊話騙我們了,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龍!」

「是呀,才沒有龍呢!不然他怎麼不回來,爺爺你怎麼不叫他回來呢?!」

老者抱起兩個寶貝孫子,將他們放到自己大腿上。「爺爺不是法師,只有法師才能將龍召喚出來。」

「龍是的確有的,你們父親沒有見過,但你們二伯遇過一次,他在海上遠遠地看到龍和兩個法師在打架呢……不信你們可以去問他。」

「是爺爺的龍在打架嗎?」小孫子問。

「老者搖搖頭,」不,不是我的龍,當時我也不在場,但就算我在場,也是不會去打擾他們的。龍啊,那是多麼自由的生物,你們看過就知道了……怎麼有人忍心將他們束縛?「

「所以爺爺就沒有等他了?那頭龍有回來嗎?」另一個小孫子接著問。

「那頭龍啊……」

奧格離開後,摩菲照常喝酒玩樂,跟海盜同伴們出海掠劫財物,卷起袖子與地痞流氓打群架,調戲酒館女服務生,或是風流的和妓女打情罵俏,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但偶爾,他不作聲的遠離人群,一個人站在杆頂的瞭望台,默默喝著萊姆酒,嘴裏哼出不成音的歌謠。

每當風季開始,海盜船進港避風,摩菲便獨自回到懸崖邊的屋子,偶爾上內城的鐘塔眺望整天,但大多的時候哪里也不去,就坐在窗邊想自己的事情,想得煩了,索性跳進底下的浪濤中,一通大吼大叫的發洩。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五年,天邊再也沒有流星出現……

一晚,摩菲被窗外呼嘯的風聲驚醒,睜眼望見夜空下起稀落的流星雨,他急忙的從床上跳起跑到門外,心臟突突狂跳。

臉上的笑容在望向天空的瞬間枯萎,夜空清澈晴朗,哪有一點星子劃過的痕跡……

窗外的景象,究竟是另一場美夢,還是他的錯過?

奧格不斷地給他承諾,但許多諾言還等不到實現的機會,像那轉瞬即逝的流星,來不及許願,就已經從天際消失。

他不知道這些年為了什麼等待,因為心裏說不出口的承諾嗎?又或許只是自己太固執。

與奧格相識,到現在也將近十個年頭,原來已經過去那麼久的時間……他們相處的日子,一直不及他的等待漫長。

天空與海洋,如此的遼闊,能交會的僅是那一線。

摩菲摸摸頰邊剛毅的棱角,五年了,他早已換上一張成年人的面孔,手心裏累積些許滄桑的痕跡,不似當時的狂妄少年。

他無法停止前進的腳步,偶爾回首,身後只剩道不盡的寂寥。

摩菲就這麼在屋外佇著,直至弦月西落,朝陽緩緩從東方的天空升起,心裏有什麼東西也漸漸熄滅。

黎明天空淡淡的淺藍,清澈的刺眼,蔚藍海面波光瀲灩,浪潮聲唰唰的響,凝望著這樣的景致,他低笑,難以自抑的笑出了淚。

「呵呵……」

多麼甜蜜而又痛楚的那段日子,有頭金龍讓他做了一場美麗的夢,如今,是該從睡夢中清醒的時候。

無奈的一聳肩,他進屋帶走一些回憶,留下許多行囊,關上門,這件名為家的房子,摩菲再也沒有回去……

他在城裏認識一個好女孩,脾氣很悍,卻有著羞澀靦腆的笑容,那女孩淡亞麻色的長髮,透過過陽光某個角度的反射,柔柔的散發著金光,像曾經握在手中的金絲,常讓他看到失神。

不久後他住進女孩的房間裏,下一個風季時,兩人在安德魯跟夥伴們的祝福中結成夫妻,又下個風季回來,妻子懷裏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小肉團。

是個男孩,脖側長著三道腮裂,他第一個兒子。

真的開心,他笑得合不攏嘴,將肉團小心翼翼的抱進懷裏,摩菲訝異自己還能笑得毫無陰影,過往的種種被山頂呼嘯的狂風吹散,一點一滴也無法追尋,而他,在這裏找到自己的生活。

他前後娶過三個妻子,當然少不了流連花叢,膝下兒孫成群,十名子女,孫子們更多到可以組成一艘船隊。

也曾經威名遠播,安德魯過世後,他接下「劍魚號」,把海盜事業「經營」的紅紅火火,讓各地海軍恨不得除之後快。最風光的時候,曾同時指揮二十艘船艦作戰,是後來年紀大了,才慢慢把權力分給手下孫兒們。

時光匆匆,片刻不停,眨眼之間五十年走過,歲月在他臉龐刻下皺紋,雙手佈滿老繭,累計一身光榮傷疤。恍然回首,早已白髮蒼蒼,兒孫成群,那段美夢一直深深藏在心裏。

他沒有再為誰蓋過家,心一直空著,目光時常飄遠。

偶爾會想知道對方過得如何,並非不曾遺憾牽掛,但看看自己,一大把年紀,家眷累累,又能怎樣呢?也就罷了、罷了。

五十年輕易的過去,他再也不曾見到那金色龍影。

「怎麼這樣?!……所以爺爺沒有再見過他了嗎?」

「沒有再見到了,他或許還分不開身吧,畢竟五十年對龍族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年邁的摩菲笑了一笑,笑出從前那股滿不在乎的味道。

「我想他是會回來的,只是可能我等不到,也等不下去了。就這樣啦……孩子們,人生就是這樣。」摩菲在小孫子柔軟的臉頰上輕捏。

最相愛的兩個人,不一定就能夠相伴相依,生命總是充滿遺憾。

「好討厭喔!」

「對啊這樣好討厭!」小孫子們嘟嘴抗議。

「呵呵……不然,我說點別的故事吧,這次是有趣的故事。爺爺我啊曾經被困在一座孤島上,只有海龜蛋吃……」

小孫子們很快就忘記剛剛那個故事,兩雙蔚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專心聽起爺爺過去的傳奇事蹟。

故事正講得精彩,外頭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船長室的門板被人推開。

「船長,告訴你一件有趣的是!」

進來的是名年輕小夥子,船上三副。長得很俊,待人熱誠,個性大喇喇的不拘小節。摩菲在對方身上看見從前的自己,獨排眾議的,刻意提拔他許多。

那小夥子還未說完,門外又走進一名中年男子,兩個小鬼頭一見那人,立刻躲到爺爺背後。

男子氣極,沖上前把小鬼們揪出來。「你們兩個小鬼!不是說別來纏著爺爺嗎?!……爸!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應該要多休息呀。」

摩菲沒好氣的應:「石獅市,我老了,我不中用了總行吧?跟小孩子們說說故事也不可以呐?!」

「爸,我不是這意思……」

摩菲擺手要兒子別再說了,扭頭問問那小夥子。「莫林,什麼事那麼有趣?」

「這……」莫林原本想說,但看到中年男子在場,又不敢把話講下去了。

「爸,沒事的,我們處理就好。」男子往莫林的後腦勺一拍。「這個莫林,大驚小怪的!」

「唉,我也知道近年來身體大不如以前,但也沒有那麼不中用吧?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奧格!」摩菲揚起音調,怒目瞪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是他第一個兒子,當妻子要他給小孩取名時,「奧格」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奧格奧格,這孩子繼承母親淺亞麻色的發色,在陽光某個角度下,金燦燦的好不耀眼。

奧格在父親的威嚴下終於屈服,抓抓脖側發癢的鰓裂,說:「其實真的沒什麼,只不過是門羅那些海盜又不死心的來找碴了。」

摩菲一聽大感興趣。「喔?那群毛頭小鬼又來啦?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說著,他站了起來。

前幾年他生一場大病,雖是熬過來了,但身體狀況卻一日比一日差,大部分的時間只能呆在船艙內,跟孫子們說說故事。

莫林就是看他悶得慌,才想找他上甲板觀戰。

摩菲堅持要出去,奧格拗不過他,只好順從父親的意思,把小鬼頭們趕走,要莫林陪他上甲板。

眾多子女中,摩菲最疼的當然就是大兒子奧格,下放權力時分給奧格三艘船艦,此時全派出去與門羅海盜的艦隊作戰。

走上加班,摩菲深吸一口外頭的新鮮空氣,鹹鹹的海水氣息混著炮火的硫磺味道,是他最熟悉的氣味。

主桅杆頂端,海盜旗迎風颯颯的飄,一枚白骷髏繪在飄揚的黑布上,金龍抱著頭骨,火色雙目炯炯,皮翼在骷髏下方交叉。墨菲的海盜旗,竟不是兩栖人管用的劍魚圖樣,就連船艏的雕像,也是一頭飛龍。

這是摩菲的人性,曾被其他「同行」大罵狂妄,全東海敢用龍做圖騰的海盜就屬他而已。從安德魯受理繼承船長的位置後,摩菲曾大張旗鼓的改革,旗幟的更變只是其中一項。

他沒有要為過去那段回憶堅持什麼,只是太固執,只是思念的目光渴望有個方向。

海面上炮聲隆隆,波濤洶湧,老邁的摩菲得扶著欄杆才能站穩。

他經歷許多悲哀歡笑,某個風季回來,發覺第一任妻子跟別的男人私奔,拋棄子女也把他丟下。為了救他,安德魯被敵對海盜殺死,克雷代他向海軍詐降,死在絞首臺上,第二任妻子的病、信任友人的背叛、二兒女反目……

過去的夥伴老的老,死的死、散的散,痛苦的事情太多太多,五十年漫長的一生,他最常憶起的,還是那頭龍。

他的龍。

沙漠裏掙扎求生的幾日、矮人地城內嬉笑打鬧的數個月、初見澡堂的驚豔、重回大海的感動、那天的夕陽、那些個承諾……總趁他歡笑的時候闖進腦海,酸澀眼眶,當他難過沮喪時從心裏浮出,扯動嘴角。

那頭金龍,是他記憶裏的苦澀哀愁、歡喜甜蜜。

奧格啊奧格,我的好奧格,我是信你的。把心空下,放遠目光,相信你一定會回來。

可惜、只可惜,我已經沒有多少歲月等待。

身旁傳來焦急的嚷叫聲,摩菲來不及反應,一顆炮彈越過海面朝他們這艘船艦飛來,夾著火光,像那流星落在摩菲腳邊。

落足處「轟!」的炸開,摩菲的半個身體也被爆裂的鐵屑木片炸得血肉模糊。他身子一傾,整個人落盡茫茫大海中。

「嘩!」

占滿視線的藍,海面透入迷離的光帶,血液像花那般的在海水中一朵朵綻開,摩菲不再反抗,鬆開雙手,讓意識連同生命一點一點的消逝。讓身軀往深深的海底沉下。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他是兩栖人,海中出生,也埋葬在海底。

這一生彌足精彩,了無遺憾……只是可惜,此生再不能相見。

奧格,你可明白,我的腳步太快,時間太短,所以說不出口,說不出:好,我會等你。只能一直走一直走,盼望你能跟來……

「……奧格。」

輕聲呢喃,摩菲笑了,疲倦的閉上雙眼,夢見他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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