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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枕邊細語》第1章
第一章

  那場可悲的意外仿佛是昨日發生,摯愛的家人,年僅十歲的女兒在三個月前去世。他的孩子與同學打鬧時被誤推下樓梯,在他趕到醫院之前便沒了氣息,看著被突然的變故嚇得哇哇大哭的「兇手」們,他發覺他連怨恨的權利都沒有。

  於是詛咒無能為力的自己。

  曾有段日子企圖振作,聽信旁人時間能沖淡一切的說法,照常吃飯睡覺、上班工作,可情況完全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悲傷如蛆附骨揮之不去,折磨他吞噬他。

  「節哀順變」這四個字聽起來多麼諷刺,死亡像腳下的陰影尾隨在後,奪走他所擁有的一切。

  只剩絕望。

  如何不悲慟,剜去心頭的肉,破碎人生再也無法恢復原樣。醫生診斷出他罹患重度憂鬱症,出現思覺失調現象並有自殘傾向,他時常站在牆邊對著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女兒溫柔低語,或是突然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往手腕刺。

  周圍的朋友同事,從一開始的同情逐漸對他詭異的言行感到畏懼,今早經理婉轉的要他明天不用再到公司,於是深夜他便爬上了工作的商業大廈頂樓天臺,攀在生銹的金屬欄杆邊緣決心尋短。

  若姐姐還在世上,或許會對他說聲「何苦」。但心裏的苦痛不曾經歷的人絕不會懂。

  眼前仿佛蒙上層灰,景物全失去色彩,他恐懼所有突然的聲響包括自己的喘息。靠鎮定劑入眠的近百個夜晚,早晨鬧鐘響起睜眼前的強烈抗拒,每個呼吸都是痛苦與絕望的延續,如今,終於得以解脫……

  ——只需縱身一跳。

  秋夜微涼的風徐徐刮過臉頰,吹起他淩亂的髪,雙眼茫然望向對面燈火通明的公寓,他腦中一片空白,滿心只有解脫痛苦的喜悅,蹬掉鞋子,他抬腿欲跨上鐵欄杆。

  「嘎唧!——」

  突然一陣金屬晃動摩擦的聲響,他奇怪的低頭看著抬起而還未踏上欄杆的腳,明明沒有出力,鐵欄杆卻被某股力量往外推,他楞了一下後鬆手。

  緩緩的轉動視線,發覺天臺上不知何時多出個人,對方跟他一樣兩手撐在鐵欄杆上,若有所思的低垂頭顱,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或是不在意他的存在與否。

  來阻止他的嗎?……不不不不!他死意堅決,誰都別想妨礙自己!

  大吵大鬧上新聞的自殺者,多半是感到害怕後悔了,若真一心求死,夜深人靜時爬到頂樓縱身跳下便一了百了,何必等消防隊或親友趕來勸說。為避免被人發現,他選擇在十點之後,公司所有人都下班的時間偷偷溜進來,更何況他已經沒有任何親友。

  又看了對方一眼,那人依然維持先前的姿勢佇立在那,動也不動,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他身穿不合時節的長風衣,身影半掩在隔壁大樓的陰影底下,朦朧模糊猶如黑暗中的鬼魅。

  高樓的強風吹來,掀動男子墨色的風衣,揚起的衣襬仿佛展翅的黑翼,讓他聯想到電影中的死神……啊!沒錯,肯定是死神要帶自己離開,他可不能讓對方等待太久。

  從高處眺望,繁榮市鎮萬家燈火,沒有一處是自己的歸所,街道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可無人在乎他的痛苦。

  失去最愛的女兒,世界末日應該立即降臨!為何電視上仍不斷播放無聊的政治八卦,周圍的人們怎麼還能放聲歡笑,誰在乎哪個富商娶媳婦,他們在說些什麼他完全聽不懂,他已一無所有、他已一無所有!

  就讓一切在此刻結束,他再也無法承受更多……

  內心厲聲狂吼,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雙眸死灰猶如行屍走肉,他抬腿跨過身前唯一的阻礙。

  「不可思議,這世界怎麼還能繼續運作……」

  這聲輕喃打斷他的動作,瞬間以為是他無意識的說出心聲,但這低沉嘶啞的嗓音非常陌生,從未聽過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

  看向陰影中的那人,對方似乎發覺他的視線,微微的側過頭,臉孔仍掩在黑暗中。

  「你也是這麼想嗎?」幽幽的話語,隔著十幾公尺的距離,一字不漏的飄進耳裏。

  「啊……」他應個一聲,從早上之後便滴水不沾,一整天沒有說話,喉嚨幹啞難受。

  「我已一無所有。」那人又說。

  他眼角抽了抽,好熟悉的說法,死神莫非是自己的鬼魂?

  「很快……很快就好。」他喃喃道,爬出圍欄站在天臺邊緣,鞋尖的下方便是另一個世界。

  貞貞寶貝、姐姐、爸媽,我來了……

  他傾身欲跳,這時那人再度出聲。「呵呵!我們都在這棟大廈跳樓的話,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肯定以為我跟你殉情?現在的媒體超討厭,不報真相專挖八卦,兩個男人一起跳樓肯定會被大作文章,你說是吧?」

  他皺眉,覺得死神很煩人,一直打斷自己。明明可以不理睬對方,但那人的話語仿佛有股魔力,字字句句說中心裏所想,讓人無法不將注意轉移。

  見他停住,那人接著說:「抱歉,我沒有阻止你的意思。我很喜歡這裏的視野,最後的時候想多看幾眼,只是沒料到尋短也要排隊……」那人又笑了幾聲。

  「啊?」這才仔細去看對方,那人頭頂既沒尖角也不長蝙蝠翅膀,就是個普通的男性上班族,他半個身體探出天臺,只著白襪的雙腳踩在欄杆架上,黑皮鞋擱在一旁,底下壓著個信封。

  遺書嗎?所以這人既非死神也不是他的幽靈,不過是個跟他一樣絕望,尋求解脫的男人。

  「三樓業務部,張明希。你呢?『殉情』的同伴。」那人——張明希的聲音裏夾著些笑意。

  無須與對方多做攀談,再一個動作就能永遠卸下揮之不去的絕望,但隨即又覺得無所謂,對方都向他介紹自己了,繼續沉默不語似乎很沒禮貌。

  「六樓會計部,高翌翔。」他看向對方,無神的眼裏倒映著星空。

  「一次跳兩個啊,我都為公司的股價擔心了。」暗處亮起火光,張明希低頭穿上鞋子,嘴裏叼著根煙往他走來。

  三十出頭的年紀,高翌翔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笨蛋,對於這個陌生人心裏還是有警戒的,見他靠近,正想喝止對方,話語卻不知怎麼的哽在喉間。

  從暗處現身的張明希,長相非常俊美,寬闊胸膛,身高將近一百九,長襬風衣穿在身上又直又挺相襯得不得了,猶如電視裏的偶像明星,讓他稍微看傻了眼。

  眉型如劍、細長貓眸,翹而濃密的睫毛仿佛刷了眼線,叼煙的嘴唇若有似無的微微撅起,左眼角有顆淚痣,將這張帥氣的臉孔添上幾分性感。

  他沒印象見過對方在公司走動,也訝異竟然不曾聽說業務部有這樣帥氣的男性,但他幾乎不與同事們交流,難免孤陋寡聞。

  「這邊的位置不錯呢,底下是停車場,從這裏跳下去絕對不會壓到路人。」張明希走到他身旁,背靠在欄杆邊,仰頭吸了一口煙。

  「被裁員嗎?金融風暴?」修長的手指夾著煙,煙圈冉冉飄散,他的眼神有些迷蒙。

  高翌翔不習慣與人接近,他沒有回答,兩手抓著欄杆,身體不安的前後擺動,欄杆被扯得嘎嘰作響。今天還沒有服用抗憂鬱藥,思緒過度跳躍,無法集中精神。

  「我的獨生子,前陣子過世。」張明希又吸口煙,望著灰濛濛的夜空仿佛回憶起過去。「失去孩子的父母,再也沒有資格被稱為『父母』……」

  這人與他多麼相似……翌翔看向對方,欲言又止:「貞貞……我的女兒,在三個月前出意外過世。」

  張明希苦笑。「難以承受啊……這麼努力工作是為了什麼呢?不會再有人需要我的陪伴。少了最重要成員,『家』只是個水泥空殼罷了……」

  這樣苦澀的歎息,與他的哀慟瞬間產生共鳴,不願回想的過去,如今竟能輕易的對旁人訴說,或許是因為,這美麗的男人與他有同樣的哀傷,兩個欲死之人,無論在這天臺上聊過什麼,都不會再有第三者知道。

  「我……我被詛咒了,我的人生就是接連不斷的葬禮。」他的眼神狂亂,嘴角是扭曲的笑。「高中的時候,父母搭乘的飛機在鹿兒島失事墜毀,一同在飛機上的還有姑姑、姑丈、外公等親戚,他們全數罹難。

  「當時我因為準備大學聯考沒跟著去,而姐姐不放心我所以也留下來,親戚之中就只有我們兩個小輩沒有參加家族旅遊,就在那一天,我們失去了所有親人……」他曾無數次的後悔,當時應該丟下模擬考試跟全家出去旅遊,就不會剩他們兩人落單。

  「理賠金讓我們能心無旁騖的完成學業,但彌補不了面對空曠大宅心裏的冰寒,好不容易心裏的傷痛慢慢平復,而與我相依為命的姐姐卻……」

  淚流滿面,他一度哽咽的說不下去,而張明希並無催促,吸完一根煙又點起一根,沉默的吐出煙霧。

  「艾貞……是我跟姐姐一起取的名字,『愛』與『珍貴』的意思,貞貞她……並不是我的孩子。」回想起女兒天真的笑靨,他痛苦得難以自抑,肩膀抖得猶如風中枯葉。

  大學畢業後,姐姐與交往多年的同班男友結婚,不久便生下貞貞。在貞貞一歲時,他們全家到東部旅遊,卻不幸遭遇強烈颱風,山上土石崩落,整台遊覽車被推到數百公尺高的懸崖下。

  姐姐跟姐夫當場死亡,貞貞在經過三天的急救手術後總算撿回一命,卻因為腦部缺氧過久,成了癡兒。姐姐的夫家無力照料,高翌翔毅然決然的收養她。

  照顧癡兒已經不容易,高翌翔獨身一人要養育貞貞更是困難,期間經歷多少艱辛已不願再回想,他從不埋怨,貞貞的歡笑便是他的幸福,為此怎樣的苦都甘之如飴,而無奈,他們父女緣分如此短暫……

  「我已一無所有。」他垂眸,幾滴眼淚從高空中往下落,這聲哀歎中有怎樣的絕望,旁人無法想像。他的一生,就是不斷、不斷的失去。

  「這樣啊。」張明希沒有再多說什麼,安慰或鼓勵的話語無法傳進已經封閉的心裏。

  「我兒子是個鬼靈精,性格又傲又倔,說也說不聽,老是到處惹麻煩,得罪了不該惹的人物,於是被打死了。」張明希說。

  他瞥了對方一眼,張明希看起來很年輕,絕對不超過三十歲,但聽他的說法,他兒子應該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或許他很年輕就有了孩子吧?高翌翔不是喜愛打探旁人隱私的性格。

  「那您太太……」

  張明希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千言萬語。「……至於父母,跟我的兄弟,都在下麵。」他指著底下。

  怎麼會?!這男人的經歷簡直像另外一個自己,跟他一樣失去所有的親人,獨活在世上。

  「你……你在開我玩笑嗎?」

  「這個嘛……」煙頭落地,張明希用腳踩熄黑暗中那一點火光。他轉過身,兩手撐在欄杆上。「沒有意義吧?編這樣的故事給你聽。」

  太多的巧合,反而令人不敢置信,但張明希眼裏的哀傷不是作假,更何況他們非親非故,他無須說謊哄騙自己。

  「葬禮的牧師說,這是神給我的考驗。」

  張明希冷哼一聲,「去你的神!狗屁!」

  狗屁嗎?……雖然臉上的表情仍是凝固的,但三個月以來,他第一次有了能笑出來的感覺。「很高興認識你。」

  張明希低笑,「彼此彼此。」他看向高翌翔,無神的黑瞳中流轉奇異的紅光,那側頭的微笑有股說不出的蠱惑味道。「兩條街外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日式居酒屋,他們的生啤跟烤肉串很不錯,想去喝一杯嗎?」

  若這是勸阻他輕生的藉口,高翌翔肯定不賞臉,但眼前這男人與他同樣悲傷,明白拖延只是痛苦的延長,張明希沒有說出「活著就有希望」這樣的廢話。

  「『澤野』?跟同事聚餐去過幾次……」

  「是間很棒的店對吧?」

  「但我還是……」

  張明希以指腹抹去他頰邊的一顆淚珠,輕笑。「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是最後的了。」

  語氣跟眼神突然如水的溫柔,被這樣過分美麗的雙眸凝視,高翌翔感覺籲出的氣息有些濁熱,喉嚨乾渴難耐。

  他吞了口唾液。「這麼說……也是。」

  反正是最後了,怎樣都無所謂。

  「澤野」的包廂平時要四人以上才能使用,但因為這時段店裏人不多,在張明希表示會消費到包廂基本金額後,店員便開放給他們。

  生啤當然是成打成打的叫,張明希將店裏的招牌菜全點過一輪,盤子桌面擺不下還放到了包廂的榻榻米上,看他一口肉串一口炸蝦吃得不亦樂乎,哪里像個想跳樓輕生之人?

  「你還……真好胃口。」現場他唯一吃得下的只有啤酒。

  張明希吃得雖快雖多,餐桌禮儀倒是不差,他放下吃一半的肉串,以餐巾紙抹抹嘴後說:「業務不是人幹的啊!」

  「嗯……這麼說,好像沒見過你?」

  「我同事也常這麼說。」張明希笑道。「要吃點嗎?」將一盤焦香四溢的烤魚推到他面前。

  業務時常在外招攬生意,愈少回到公司表示愈認真工作,的確不大有機會與他這天天待辦公桌的會計碰到面。

  「你吃吧。」他搖個頭,「沒胃口,吃什麼吐什麼。」

  「SSRIs,百憂解?」

  SSRIs(選擇性血清素抑制劑),抗憂鬱藥的一個種類,其中的百憂解(Prozac)是目前最為普遍、公認副作用最少的抗憂鬱劑,對方能說出這個名詞,表示應該也有在服用。

  「嗯……」他單手支額,猛灌啤酒。

  「多久了?」

  「兩個多月。」

  「最糟的時候啊……我不是很相信藥物,沮喪感完全沒有好轉。」張明希喝下一大口啤酒,「最近同事們開始躲我,老禿子時常找我進辦公室談話,美其名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其實大家都不想跟個『瘋子』一起工作吧。」

  「比我好了。」業務部的經理他有印象,是個尖酸刻薄、頂上無毛的老頭子。

  張明希搖頭笑道:「沒有什麼好或不好。」

  「的確是……」共同的話題,類似的經歷,若非認識的時間地點不對,他們或許能成為互舔傷口的朋友。

  啤酒喝多了也會醉,一整天沒什麼吃,空腹酒精吸收得快,沒多久高翌翔就趴在桌上起不來,整個人暈暈然的猶如飄浮在空中,張明希扛起他時他根本沒辦法站穩。

  「怎樣?要把你帶回公司頂樓嗎?」張明希將他的胳臂橫過肩膀,手穿過他的腋下撐起他。

  「麻煩了。」他迷迷糊糊的說。

  「真是堅決啊,我喜歡。」張明希笑個不停,「或者,我帶你上賓館如何?男人跟男人也是能做的,」張明希湊到他耳邊說,灼熱氣息曖昧的噴灑在脖側,「而且很舒服。」

  高翌翔楞了一會才吸收對方的話,兩眼微眯,喃喃道:「我硬不起來。」

  張明希對他的反應頗為訝異,眨了眨濃密的長睫毛後,才道:「的確是有這樣的情況呢,但不要緊,我現在可是興致高昂。」

  包廂中沒有別人,張明希故意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褲襠間,讓他感受他胯下隆起的熱物。

  難道這就是張明希接近他的目的?高翌翔知道自己樣貌平平、個性無趣,幾乎沒有異性主動對自己示好過,更別說同志了。以對方的外型,找到條件比他好的物件輕而易舉……他愈來愈不能理解張明希這個人。

  「……你真奇怪。」

  「有何不可呢?沒有損失吧,反正你對生命已無眷戀。」

  張明希的話語像是惡魔在耳邊呢喃,對於生無可戀的高翌翔來說,割腕、安眠藥、跳樓自殺或是被變態殺死都是一樣的。

  「那,就隨便你吧。」

  高翌翔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墜入無邊的黑暗中。何必探究張明希的企圖,這男人身上有股誘人的氣味,靠在他身上舒服得什麼都不想思考了……

  這時,張明希顯露他的真面目。

  雙目緩緩眨動,濃密眼睫底下,深邃黑眸透出血般的紅芒,他饑渴的凝視著高翌翔——純粹食欲的渴望。仿佛對方不是跟自己同等的人類,而是將捕獲到手的獵物。

  「怎麼辦才好,這股甜美的絕望氣息,恨不得立即將這軀殼撕碎,掘出他的心臟大快朵頤,咀嚼他靈魂的滋味……」唇瓣往兩旁咧開,嘴裏竟長著好幾顆尖長犬齒,這猙獰的笑扭曲他俊美的臉孔。

  赤紅雙目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隨即,他的瞳孔又恢復正常人類的墨色,「不行不行,真危險,現在摧毀他還太早。」

  「張明希」鼻端磨蹭高翌翔的脖頸,指腹撫過他鎖骨處柔韌光滑的肌膚,感受薄薄皮膚底下生命的流動。他自信滿滿的將獵物捏在手中一番玩弄,不急於品嘗,因為他確信,這男人絕無從自己手中逃脫的可能。

  被人攔腰抱起,一陣小說中常寫到的天旋地轉、頭昏眼花,等高翌翔回過神,發覺自己躺在陌生旅館的大圓床上。

  俊美的年輕男人壓在身上,他略微一回想,記起了張明希,對方凝視自己的眼神,飛機失事後他曾在幾個遠房親戚身上看到過,仿佛他是什麼低賤的生物,只配秤斤秤兩的估價格……但這樣充滿鄙視與厭惡的注視只有一瞬間,見他睜眼,張明希神情轉暖,綻開個令人臉紅心跳的豔麗微笑。

  「醒了嗎?」

  高翌翔沒有太大的反應,兩眼眨也不眨,靜靜的躺在床上不動。

  「別跟我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樣我會很沮喪的。」張明希撫摸他頰邊的發絲,笑容滿面地說。

  高翌翔卻似乎沒有在聽,直楞楞的看著身前俊美的男人,喉間發出幾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節。

  張明希怎樣的人類沒見過,卻被這雙異常平靜又徹底癲狂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

  「咳!」他輕咳一聲平緩心裏的波紋,笑著欺近高翌翔,輕咬他的耳垂。「你不反抗的話,我就繼續做了。」

  不自在的側過頭,張明希修長的手指捏著他脖頸,這人的手很大,尖利的指甲抵在咽喉,讓高翌翔恍然產生被野獸捕獲的錯覺。

  他渾身赤裸不著片縷,張明希的衣服卻是整齊的穿在身上,厚重的黑風衣都沒脫掉,只將褲頭拉下一截。

  兩手高舉,雙腿呈「M」字分開,張明希另一手從他的胸口撫摸至下腹,與其說愛撫,倒像是在確認什麼,眼神非常奇怪。若他此時從床底抽出把電鋸,高翌翔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電鋸……他被自己的臆想逗樂,咧嘴無聲的笑了幾下,兩眼仍渙散無神,饒是張明希也覺得這表情十分怪異。

  「什麼反應啊你,真讓人不爽!」

  張明希的笑容些許扭曲,決定要給這人一點教訓。他眼中流轉奇異的光芒,手往下握住高翌翔腿間柔軟的分身,拇指指甲尖在鈴口處輕輕摩擦。

  瞬間無形的電流竄過,高翌翔一陣激靈,腰部不受控制的一彈,腿間的分身立刻硬起。

  「噫?!……」他不是十幾歲初嘗性事的小夥子,沒想到對方這小小的動作,卻讓身體起了這麼大反應。張明希的指尖猶如刷過紙匣的火柴,瞬間點燃他的欲望。

  張明希另一手鬆開箝制,修長手指滑過他的脖側、乳尖、下腹,每處只略微愛撫個一下便離開,這人的手仿佛帶著魔力,身體被撫摸過的地方,立即燙得像要燒起。

  「嗚嗯……哈哈……啊!」他無法抑止的低喘。

  手指來到後股,分開臀肉探入褶蕾處,指尖抵著蕾口,沒有半點阻礙便往他體內滑入一指。奇妙的異物感令高翌翔渾身顫抖不已,原本不認為自己還能對這種事產生渴望,不說百憂解的副作用,女兒過世後他被悲傷籠罩,性與愛早已拋諸腦後,這人竟輕易的挑起他體內的欲念。

  張明希一手撫弄他的分身,體內那指搔刮肉壁,仿佛小貓的爪子在心上輕輕的撓,撩撥他的渴望。

  「啊……唔!啊啊……」立起的雙膝頻頻打顫,兩眼迷蒙的望著天花板,高翌翔陶醉地呻吟,渾身火熱難當,很快就瀕臨極限。

  分身前端汨汨滲出濁液,在張明希手中一抽一跳,可這時張明希邪惡的一笑,移開了雙手不再碰觸他的身體。

  頓時一股空虛感襲來,尤其下體與後股更是饑渴難耐,他泛紅的眼看向對方。

  「怎麼了?繼續,拜託……」高翌翔哀求,居高臨下的男子卻是不理,以一種似笑非笑、欣賞獵物在爪下掙扎的神態睨著他。

  內心發寒顫抖,但身體的燥熱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盛,他全身所有的神經仿佛全集中在充血的下體,就連冷氣的吹拂都能引起分身的顫慄。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無法忍耐,高翌翔想自己處理,扭動肩膀才發覺雙手被脫下的襯衫綁在床柱上,兩腿被張明希分在腰部兩側夾不起來,動彈不得,饑渴的欲望脹得疼痛。

  「不要,別這樣……別這樣對我!」

  得不到紓解,高翌翔難受的扭動身體,上方的張明希笑容可說是邪惡了,欣賞著獵物狼狽的姿態。

  高翌翔半是渾噩、半是清醒,一部分的他躺在床上苦苦哀求,一部分的他站在床邊嘲笑自己難看的姿態。

  看呐!可憐、可悲的男人,所有人頭也不回的拋下他,如今就連滿足性欲的資格都得不到……

  「啊啊啊——」

  高翌翔忽然放聲嘶吼,猛地開始掙扎,像發狂的野獸挺身往張明希俊美的臉上啃,一絲遲疑也無,兩齒狠狠咬住他臉頰。

  「你這人類!」爪下的獵物臨死憤而一擊,張明希怒極低吼,揪著高翌翔後腦的發絲將他扯開,手掌化作暗紅獸爪往下揮,幸好在要捏斷他咽喉前理智及時要他停住。

  「嘖!」尖爪退去,形狀好看的手橫在高翌翔蒼白的頸子前,心中有個聲音警告自己:很危險……這人類不似他認為的簡單,渾身狂氣連他都看得退卻,絕對不能被對方所影響!

  張明希眼神一冷,拉開高翌翔的腿,將胯間的暗紅巨物挺進他體內。

  「嘶!……好痛、好痛……唔!」巨物不留情的挺入,高翌翔倒抽口冷氣。

  被撕裂的疼痛瞬間攫住他所有感官,四肢不住的打顫,高翌翔痛得兩眼發黑、直冒冷汗,但恍惚間又覺得有些不同。

  大學時代他交過幾個女朋友,雖沒有跟同性做愛的經驗,但感覺性事不是這樣的……

  張明希的性器插入體內後便不動了,臉上看不出急迫的神色,似是一點情欲都沒有,好像把這器官挺進他身體裏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務。

  因為痛感,這種時候思考格外的清晰啊……那個站在床邊看著他們的高翌翔心想。

  「什麼?……有東西進來了。」他恍惚的喃喃自語,在強烈的痛感中,似乎有什麼灼熱的、跳動的物體從他們交合的部位流進體內。「我會死嗎?」

  張明希笑了笑,眼神首次透出真正的溫度,輕柔撫過他被冷汗浸濕的瀏海。「還不會。」

  「真可惜……」如此強烈的痛處與甜蜜的溫暖,若能在此刻永遠闔上眼該有多好,無須再承受每日睜眼時將人滅頂的孤獨……「太可惜了。」

  忽然,他哭了出來,鼻翼一抽一抽,眼淚斷線的狂掉,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嗚……為什麼——我再也受不了!拜託殺了我、拜託殺了我、拜託別再讓我一個人活著……」

  高翌翔身體彈起,怕又被咬得張明希反射的退開。

  不斷嘶吼著同一句話,困住雙手的床架被他扯得嘎嘰作響,高翌翔兩眼睜得目眥欲裂,眼中張滿血絲,神態瘋癲駭人。「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他邊哭邊吼,吼到最後一句時聲音刺耳的破開。

  沒來由的張明希背脊發寒。跪在腳邊哀嚎求饒的人類他見過無數,但眼前這人卻不一樣,他不明白心中的波濤從何而起。

  瘋狂的靈魂猶如熟透發爛的水蜜桃,氣味甜美誘人,這人躺在他身下,臀肉挾著他的分身,掙扎間乾瘦的身軀在眼前擺動,他突然覺得交媾的行為不只是完成「工作」如此簡單。

  「你這人……真詭異。」他脫下長風衣,往地上丟,「但倒是讓我產生興趣了。」

  托起高翌翔的腿,腰杆一挺將變得火熱的欲望深深搗入這人體內。

  內壁咬住他的分身,高翌翔的身體裏又熱又緊,讓他舒服的籲出口氣。

  「嘖!意外的美妙……」張明希舔舔嘴,欲望將他雙眼染成火色,指尖長出銳利的爪子,捏進人類柔軟的肌膚。他抓握著高翌翔的腿脛,以單手的力量將他下半身拉起懸空,好讓自己挺進的動作能更加順暢。

  「讓我好好開心一下吧!高翌翔。」

  人類無法抗拒他魅惑的魔力,很快高翌翔便停止落淚,粗喘了起來。

  「嗚嗚……啊、啊……好熱……」

  前一秒的疼痛消失到何處?他萎靡的分身在肉體的撞擊下再度挺立,被溫熱手掌圈住的瞬間,他滿足的幾乎想親吻對方。

  挺動的熱物在體內激起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快感,如浪潮、如惡虎朝他撲來,全身被染上欲望的緋紅,每個細胞都為這不曾體會過的歡愉高歌。

  「唔!啊啊……再來,更加的……」

  再多、再更多……撕扯他殘破的靈魂,將他徹底的掏空……

  床鋪嘎嘰的晃動,淫靡的肉體碰撞聲與嘶啞的呻吟喘息回蕩在旅館房間裏,兩具瀕臨瘋狂的軀體忘情交纏,未知的變化在此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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