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有淚千年（下）

　　四家主之中的兩個都倒下了，沈貝爾面色一黯，舉手之間將空中的火焰撤回。一時間周圍的呼嘯風聲和各種爆炸聲都歸于沉寂，只剩下陳無極沉重的呼吸聲一進一出。原本激烈熱鬧的場面變得安靜，讓人一時間無法適應。

　　金光燦燦的海默爾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只是個幻影，腳下踩在地面上一次次都響起腳步聲。這個偉大的英靈戰士臉色比剛才更威武冷峻，他望著四家主，望著我們這樣一群人，緩緩提出了他的問題。

　　“為什么？”

　　海默爾提問的方向是張費朗倒下的方向。英靈戰士大概是在用這種方式向張費朗表示敬意。畢竟這些人還是將海默爾從一個幻影硬生生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于人類來說，大概這已經是非常難得的吧？

　　張費朗不再全力釋放魔力之后，體力開始快速恢復，只是這么片刻之間已能掙扎著站起來。

　　面對上古的英雄王，強大的英靈戰士，張費朗表現的異常平靜。

　　“想知道為什么嗎？”

　　張費朗說完這句話之后，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另外兩個兄弟。這三人眼神交匯，有著一種讓人羨慕的默契在里邊。

　　我也很好奇，四家主從頭到尾都在極力維護我，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海默爾沒等張費朗說出答案，仔細盯著我的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想不到這么多年之后，還有你們這樣的人。”

　　張費朗慘然一笑：“這是我們必須做的。”

　　“說得好！”海默爾身上光芒大盛，顯然剛才在跟四家主的較量中未盡全力。此時的英靈戰士依然向前一步一步走來，每走過一步，腳下的地面就留下一個焦糊的腳印。

　　這就是英靈實體化之后的可怕之處，他沒有肉體，無法隨意控制能量收縮，強大的力量讓他的每個動作都外溢出無數能量，對周圍的一切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這恐怕也是英靈為何要找一個身體的最主要原因，正如當初光明祭司溫妮拼著變弱的危險也要找一個混血精靈的肉體附身一樣。諸神國度里的那一套對于人間來說都太強大了，想要真正融入人間，他們不得不選擇低調的方式生存。

　　此時海默爾顯出如此強悍的毀滅力量，也表明他從一個幻影徹底變為實體。看到這樣的景象，我的心也和四家主的心一樣，慢慢沉下去。眼前這個敵人，恐怕是我們所能想象的最強大極限了。面對這樣一個敵人，四家主都沒有辦法，我能怎么辦？

　　張費朗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又一次朝海默爾發出了“地獄劫殺”。

　　這時張費朗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全身都在顫抖，許多水泡一樣的東西在他臉上此起彼伏。

　　張費朗的高聲念誦中，地面冒出的巖石卻比之前更粗大鋒利。此時海默爾已不再是幻影之身，冒出地面的所有巖柱都集中朝著海默爾刺去，海默爾自然無法坐視不理。重鎧的英雄王手中巨劍也已化成實體，海默爾揮動巨劍，在空中穩穩劈出一劍。

　　樸素單純的一劍，縱劈而下，空中竟出現了無數細小的六角形晶體。

　　密密麻麻的晶體連成一片，在空中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障壁，徹底隔絕了所有攻向海默爾的巖柱。這些巖柱撞上障壁，紛紛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竟都裂成碎片，從空中掉落回地面。

　　看來海默爾是動真格的了，張費朗竭盡全力的最后攻擊，就被他這么輕易化解。

　　陳無極和沈貝爾雷再次雷火相交，沈貝爾手中揮出的火焰已不是一個個小小的火球，而是一大片巨大的火云。火云朝著沈貝爾呼嘯而去，途中加上陳無極配來的無數道閃電，頓時將海默爾徹底包圍在電光石火之中。

　　雷電和火焰透過了那道透明的障壁，齊刷刷落在海默爾身上。

　　這是四家主所有的攻擊中，第一次真正命中海默爾的攻擊。

　　看到四家主終于打中海默爾，不知為何我心中依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霾。雷電和火焰造成的爆炸強烈奪目，海默爾身上的光芒霎時間被掩蓋住了。我目不轉睛盯著海默爾，看到他的重鎧終于消失在電光之中，這才把憋在嗓子里的歡呼喊出來。

　　“干！干得好！”

　　“人類，你高興什么？”

　　我第一個音節還沒喊完，艾爾西婭冷冷的聲音讓我回到了現實。

　　再看前方，那個本應被倆人合力攻擊打傷的英靈戰士，該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除了臉上有一層灰敗之外，海默爾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唯一的不同的，大概就是他身上的盔甲似乎有了一絲裂痕。

　　我說，這也太離譜了吧？

　　三人合力一擊都沒能阻止海默爾·托馬斯躊躇滿志地靠近我。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的心中猜疑不定，不知道對付英靈戰士我的“才能”到底有沒有用。

　　“我說，這老家伙多少歲了？好像有兩千多歲吧？”我一步一步后退，同時不斷詢問艾爾西婭，“你好歹得想個什么辦法吧？你不是剛拿到‘希望之光’嗎？這哥們跟你比也應該是個小字輩吧？”

　　艾爾西婭沒搭腔，我身邊的艾雪倒是一個箭步竄出去了。

　　四家主已經靠不住，英靈戰士也顯現出實體，艾雪終于按耐不住出手了！

　　“武神流·夢想殘光殺！”

　　我不是在眼花吧？！

　　清叱聲中，一個箭步搶在我身前的艾雪竟然分裂成了十幾個！這些少女都和艾雪一樣，身穿短褲雪白上衣，一頭長發上綁著她的小手帕，紛紛出現在海默爾的前后左右，或出拳或踢腿，一時間將海默爾緊緊包圍住！

　　最可怕的是，以我現在的眼力，竟然看不出這么多艾雪里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難道所有的都是真的？

　　艾雪的拳腳沒有任何懸念地打在海默爾身上。讓人意外的是，所有的攻擊都集中在同一個地方。

　　海默爾的右腕。

　　——為什么要攻擊右腕？我不明白。

　　海默爾大吼一聲，手中重劍朝離他最近的三個艾雪一劍斬出，一道尖利的斗氣瞬間穿破了這三個幻影，一十三個艾雪頓時只剩下十個。

　　沒有打中真正的艾雪，艾雪攻擊仍未停止。

　　數個艾雪的身影在擊中海默爾之后又高高躍起，拉開了和海默爾只見的距離，而且明顯是在避開海默爾右手上的重劍。一時間艾雪的身影宛如蝴蝶穿花一樣，始終有三五個身影圍繞海默爾纏斗，而其余的身影則遠遠避開海默爾。

　　這有點像人海戰術，但我不明白艾雪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在瞬間生出十幾個自己來，而且看來每個好像都能打著海默爾！

　　我不得不說一句：這個世界實在太瘋狂了！

　　但是艾雪為什么要執著于海默爾的右腕不放？

　　海默也在爾不斷反擊，卻因為艾雪調整了戰術沒有再傷到艾雪任何一個幻影。“戰藝”級別的強者跟四家主果然還不是一個檔次，即使面對海默爾這樣的可怕對手，艾雪依然顯得不是那么精疲力竭。

　　這樣的攻擊維持了大約不到十秒鐘，我終于發現了艾雪的高明之處。

　　海默爾居然后退了一步！

　　一直不斷前進的英雄王后退了一步！

　　難道右腕是他的弱點？

　　“好樣的放浪師！”

　　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陳無極呻吟著叫了一聲好，接著歪頭繼續裝死狗。

　　干！剛才我還打算稱贊四家主的勇氣和魄力，現在我決定收回前言……看來勇氣這玩意果然和性沖動一樣，都是隨時隨地出現也會隨時隨地消失的東西。

　　不管怎么說，我看到艾雪這么奮不顧身保護我，心里還是一陣感動。這女孩在我跟楚昭然爭風吃醋的時候信誓旦旦說不幫我，現在卻肯為了我跟強大的英靈戰斗。我覺得我真是不懂女人了……

　　在艾雪的連綿不絕的進攻下，海默爾步步后退，一連退了十來步。

　　直到此時，艾雪的進攻才終于停下來。

　　十個艾雪驟然消失，剩下一個微微喘息的少女站愛距海默爾不到十米的位置。海默爾緊緊盯著這除了美貌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的少女，表情比剛才面對四家主的時候凝重得多。

　　“戰藝？”

　　艾雪長發飄飄，面容中帶著一絲痛楚和倔強。

　　“對，是‘戰藝’！”

　　咣當一聲，海默爾手中的重劍終于跌落地上。厚重的上古重劍碎成無數碎片，碎片濺落之處草木紛紛枯萎死亡，宛如瘟疫蔓延。看到這個景象，我才想起剛才艾雪不斷用自己的拳頭攻擊海默爾。仔細一看，艾雪的手上已布滿了傷痕，比剛才迎戰沈貝爾時的那些傷痕更深更恐怖。只是艾雪臉上似乎毫無懼意，依然目光炯炯地看著英靈戰士，斗志似乎比誰都昂然。

　　艾雪就這樣站在我身前，像是一堵墻一樣擋住了海默爾前進的腳步。我覺得心中一陣郁悶，一陣感動。兩千年前的英雄王要與我為敵，這么多人拼命幫我，而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站在這里。

　　只有心頭那讓人痛恨的靈光一閃陡然劃過心頭，面對這似曾相識的場面，我的眼角一滴淚水輕輕滑出。

　　無數雜亂的場面在我腦海中一一閃過。

　　我有淚千年，今日終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