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 PART 5

　魔道士被放在床上安養，這里是魔道士巢穴之一，一處寬廣地下廣場的一個房間。

　「終於到了使出最後招數的時候了。」

　魔道士將自己的右手伸向沉默不語的水鬼和火鬼，指著黑暗深處放置的一個裝置。

　「我不久就要死了，你們應該知道以後要怎麼做吧。」

　二只妖魔沒有出聲只是點頭。把自己呼叫出來的主人就快要死了，但他們卻沒有任何的悲傷之情。

　魔道士越來越憔悴了。皮包骨的臉簡直就像是骷髏，失去光芒的地獄眼深處，只有一層黑膜覆蓋著。看出來已經快不行了。

　左肩和頭部用綁帶包扎著傷口，他的生命之燈就快要燃盡了，並不是因為受到京也的劍傷所致，而是獻給魔界的靈魂，所得到的邪惡能量，會幾何時已經和他的生命力連為一體。京也的一擊，正確來說，包含了京也和父親弦一郎的念力，將黑暗的生命力給完全粉碎了。用醫學的用語來說，肩胛骨和鎖骨的碎裂對魔道士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傷，但是他生命根源的部分，卻已經被破壞到完全無法修復了，這才是他的致命傷。

　立刻回到大本營的魔道士，覺悟到自己的大限已到，才把另外二個妖魔叫到枕邊來。即使呼吸都已經無法順暢，在他瀕死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被打敗的神情。

　魔道士坐起上半身，「在我死之前，至少還要再獻上一個少女給魔界當作祭品，你們將她帶到這里來。」

　火鬼立刻消失在通道的盡頭處，帶回沙也加。

　沙也加被雙頭狗擊襲，後來和流氓、電子機械人交戰，最後卻又被妖魔所綁架。如果是普通的少女早就被嚇得昏過去了，但沙也加卻一點也沒有被嚇壞，天真爛漫的美依然如昔。即使從正面和魔道士面對面，眼神一樣充滿了氣魄。

　反而是魔道士被她高貴的氣質和美貌所震懾住。土鬼和水鬼在將沙也加帶到這里時，他們正在高田馬場的巢穴，現在是第一次面對面。

　「喔，真是個美人啊。完全不像人類的女兒，如此的高雅有氣質……」

　「你就是魔道士雷文拉吧。」沙也加靜靜地說，「你無處可逃無處可藏了吧。你們這些惡魔快點回魔界去，把我父親的咒語解開。」

　魔道士的臉皺了起來，「父親……？你的名字是？」

　「我叫沙也加。」

　「喔，原來你就是羅摩首席的女兒。那種高貴的語氣和言談果然和俗世的人不同。和你父親一樣，听說你也是在不知俗世髒亂一行黑的環境下長大的聖女。」

　「你不用再說這些客套話了。現在就將我父親的咒語解開！」

　「咳咳咳，你不必用這麼恐怖的表情看著我，我就快要死了。」

　「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吧。那個叫十六夜京也的年輕小子造成的。他果然沒有辜負你們的期望，是一個無敵的強手。可能有一半是他父親的力量吧。總之，他已經順利地將我打成重傷了。」

　視線里充滿著憎惡和怨恨的沙也加，站在令人戰栗的敵人們面前，兩眼不覺熱淚盈眶。

　「他果然來幫助我們了。為了救父親和這個世界……」

　「你想得太美了！」

　在魔道士全身幾乎冰凍的一聲喝下，沙也加不由得全身顫抖了起來。眼前的這個魔鬼，即使已瀕臨死亡的邊緣，這個人的一句話里，卻還有著勝利的確信。陰沉的聲音繼續說道，「就算我死了，還是會再次回來的。但是，要等我再次順利地行走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他如果找到這里，將我趕出去的話，就太煩人了。」

　之後，魔道士突然改變了語氣，全身貪婪地看著沙也加說道，「怎麼，原來你喜歡那個小子？不用隱瞞了，你現在的態度已經可以看得出來。不過，我馬上要那小子的命。既然那小子自己一個人來到新宿，只要將他交給他們就沒有問題了。」

　沙也加有一股恐怖的預感不由的全身顫抖了起來，二只妖魔從左右按住了沙也加的手腕。

　「放開我，你們不要再加重自己的罪孽了。」沙也加又尖叫又掙扎，但依然無法擺脫。

　「不要再如此激烈的掙扎了。是想去見心儀的男子嗎？」

　「你們知道京也現在在那里？」

　「不。所以我們要你來幫我們找。」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我是獨自一個人來到這里的。」

　「你說不知道也沒關系。影子自然會知道。」

　「你說什麼？」

　「影子不只是二次元的分身。你沒有意識到的想法，影子全部知道。讓你幫忙我們殺害你心儀的男子，真是抱歉。」

　「住手，放開我。」

　叩叩一聲鈍鈍的聲音，魔道士將從床上立起來的魔劍握在手上，往沙也加的影子丟過去。穿透影子的喉嚨處，詛咒的魔劍插入堅硬的地板中，發出嘲笑般的右左擺動。雖然如此，但沙也加卻有著仿如劍真的刺穿自己的喉嚨似的痛苦，在妖魔的手腕里昏了過去。

　魔道士以下顎向妖魔們示意，妖魔點點頭，將沙也加一起帶了出去。一直看著沙也加腳下的魔道士，嘴唇看似痛苦又似愉悅，發出邪惡淒厲的笑聲。

　「將你制服了吧……看我的妖力『影子掠奪法』。」

　被拖走的沙也加，腳下數公分的地上，躺著剛剛的影子，維持著被魔劍刺穿的姿勢和形狀。

　「將這個少女拉到祭壇上嗎？」

　火鬼問，魔道士搖了搖頭。

　「不。她還有重要的利用價值。你們兩個人的力量要打倒那個年輕的小子實在很難。」

　「依你看……」

　「你們听好了。那小子的力量，有一半來自那把他愛用的木刀，里面還含有他父親的念力。只要我們能將那把刀給奪走，那小子本身的念力應該尚未成熟，以你們的妖法就足夠對付他了。因此，我們的計劃就是……

　魔道士以他快要斷絕的聲音向支撐著沙也加的兩個妖魔說著他的計劃。說完之後，命令水鬼將沙也加帶走，自己再度躺回床上。

　火鬼則慢慢地將寢台往後方推。昏暗的世界里，有著拖車軋軋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同時，懷著無限悔恨的怨念和憎惡的痛苦聲音傳來。

　「給我好好看著，十六夜這小子……我不久之後就會回來……」

　然後，聲音和急切的呼吸聲消失了，魔道士失去了蹤影。

　已經分出勝負了。在這瞬間，美國羅摩首席喉嚨的詛咒手指應該已經消失蹤影。世界魔界化的計劃遭到了頓挫。

　雖然如此，火鬼在完全寂靜的空氣里，默默地搬運著寢台。

　黑暗中，前方處一個雕有奇怪樣子的黑色祭壇浮了上來，周圍還被一堆電子裝置包圍著。

　將床放在祭壇的旁邊，火鬼不知從那里取出一張金屬卡片，插入旁邊的醫療用電腦里。面板開始閃爍，機械也開始運轉。四周的裝備化成一種無機質的規律合成音，形成一種特殊的旋律。是一種魔界的咒語。不像妖魔的聲音，亦或是葬送死者的儀式。

　從魔道士的身體，漸漸滲出一股淡淡的光，像是被咒語逐出去，站立在尸體上動也不動。

　是魔道士的靈魂。而且還呈現人的形狀。「再回來」的意思是這個嗎？但是，靈魂「再回來」又能怎麼樣呢？

　人形的光，看著站在床邊的火鬼笑了。雖然沒有眼楮沒有鼻子也沒有嘴，但是卻出現讓人覺得笑了的表情。然後，跳到祭壇上，又再度躺下。

　同時，咒語停了。火鬼往後退，接受電腦的指令，將端末機器連接的數台電子裝置，集中到祭壇的周圍。其中有一台超音波手術和雷射縫合器的手術裝置，從其他幾台備有巨大的零件收納櫃和無數的電子組合手臂來看，可明白地看出是三口組合超小型機器人的機器。而且，從主機到超音波手術台，甚至到組合手臂螺絲的各個裝置，都刻滿著魔界的咒語。現在開始要進行的手術，正是魔法和電子工學合而為一，這個世界所無法想像的手術。

　但是，目的是什麼呢？

　而且，遺體和靈魂——那二張臉所浮現的自信笑容究竟代表著什麼？

　「喂，大哥，吃早飯羅。」

　粗暴的叫喊聲傳來，旅館的主人不敲門就進到房里。兩手拿著塑膠的托盤，腋下夾著一份折疊的地圖。雖說是早飯，但餐盤上放的卻是一堆連狗都會吐出來的「宇宙軍食」。反正是粗劣的地下食品。

　「這是什麼東西啊，簡直就是豬食嘛。一個晚上付了一百大洋，卻只有這樣的東西可吃。」京也從已沒有彈力的彈簧床上接下餐盤，不滿地抱怨著。

　昨夜和魔道士對決後，找了半天才找到這間半夜還在營業的旅館，京也一進旅館倒頭就睡，直到剛剛才醒來。因為還年輕，疲勞感已經完全消失了。

　「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就收回去，給別的客人吃。不過，我還是要收飯錢。」

　「知道了啦。死要錢。」

　京也一邊說一邊從老板的手上述迅接過餐盤。心里想著，算了，能把食物送到房間已經不錯了，不論如何，這里可是新宿啊。

　「沒錯沒錯，默默地吃吧，你能住到這麼好的房間，已經沒有資格再抱怨了。像個餓鬼一樣天快亮才來，又睡到中午才起來。現在已經下一點了。我收留你讓你投宿就算不錯了。」

　「知道了啦。但是，這是什麼啊？」

　京也一邊吃著根本沒味道的合成食品，一邊將下顎靠在窗上。

　從窗戶往外看，可以看到一個二公尺左右的房間，感覺像飄浮在另一個不同的空間。外面有著夕陽般的顏色，一個五公尺左右大小的橢圓形。越靠近顏色越來越紅。邊緣處膨脹的樣子令人作思，讓人想起一個饑餓的血盆大口。

　「你不知道這個東西嗎？」店主搖擺著他的頭，「魔震發生以來，它就出現在那里，直到現在。以學者的分析，因為魔震的力量將空間扭曲的結果，而產生了這個異次元空間。把任何東西放進去都會被它吞沒，大家都管它叫做『蛤蟆嘴』。除此之外，它什麼都不會做，所以你不用在意它。」

　「當然會在意羅。」京也覺得這個東西很詭異，一邊把橘紅的嘴唇翹得老高一邊說著，「還好熟睡中時並沒有被這家伙給吞掉。啊，算了。老伯，我拜托你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在這里啊。」店主將新宿的地圖丟到床上，「針和線在餐盤上，全部要二百大洋。」

　「錢等我退房時一起算，可以了吧。」

　京也一邊將強化線穿到針里一邊說。今天早上醒來後正要換衣服時，京也才發現運動衣的袖口裂開了。昨晚在魔道士的魔劍攻擊時弄破的吧。幸好手腕並沒有任何的傷。

　「可以啊。」店主親切地點點頭後，突然又出現狡猾的表情。「但是，這個地圖是魔震發生前的地圖。大體上沒有什麼大改變，只是有一些大樓崩塌阻塞了道路，讓道路的寬窄改變。因此，只有地圖也無法看出街道的樣子。現在剛好沒有其他的客人，我也閑著，我就直接說明給你听三只要再加三十大洋就好。」

　「你真是死要錢耶。剛剛不是才說要將我的飯拿去給別的客人嗎？」

　說完京也跳起身，終於提起勁來。為了盡快找出敵人的巢穴，一刻也不能遲疑。實在沒有時間去問路，如果被卷入什麼紛亂的場所，抽不了身，那才是死路一條，完全沒希望。到時就算再有錢也沒有用。

　店主從京也的表情讀到他的心意，發出奸詐的笑聲，「嘿嘿嘿。謝謝你的捧場。你想從那里開始？」

　店主從房屋的一角拉出一張粗糙的鋼鐵制的椅子，和京也面對面坐著。二十個榻榻米大的房間，竟然只有這唯一的家具。

　「首先，這個旅館的位置在那里？」

　店主指著大地圖的一點。

　「什麼？早稻田大學理工學部？這里原本是學校。難怪房間這麼大，有兩個人口卻連洗臉台淋浴室都沒有。果然像是教室。」

　京也聳聳肩。

　「那，下一個。新宿最紛亂不安的地方是那里？」

　本來京也想單刀直入地問，「妖怪最有可能出沒的地方在那里？」但怕店主反問他一堆問題，為了省掉這些麻煩的解釋，還是打消了念頭。

　「這里，歌舞伎町。」店主一邊說一邊奸笑地看著京也，「開玩笑的啦，應該是這里。」

　店主的手指著「新宿副都心」的一角。這個地方京也也知道，從新宿車站西口，到京王廣場飯店的數十公尺，中間有新宿三井大樓、新宿住友大樓等四十層樓以上，超過一百公尺的摩天大樓林立著，背後則是面積廣大的新宿中央公園。面積約‧七九平方公里。這個摩天大樓街在魔震發生時完全毫發無傷，但也因此刻畫出大地震的恐怖。

　「為什麼是這里？莫非有妖怪出沒！」

　京也這麼試探店主，但店主只是搖搖頭。

　「不知道耶。總之，所有到過這個地方的人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五年前，有二十個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的超能力流氓團，約二十個人，還帶著貼身的機器人保鏢，像刺蝟一樣全付武裝的去探險。從那之後至今為止應該都沒有人再進去過。周圍雖然用柵欄圍了起來警告大家不要進去，但還是有一些從外地來的笨蛋，因為好奇而進去參觀，結果就失蹤了，一去不回。」

　「是死了嗎？還是……」京也用食指比著脖子，示意是否被殺害。

　「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知道。每當有霧的夜晚，都會從那里傳來幾十個人哭喊的叫聲，也有人看見有一群全身白的影子飄來晃去。對了對了，有時還會傳來摩托車的爆炸聲。」

　「摩托車？是那種重型的機車嗎？十年前摩托車不是已經幾乎都消失了。」

　「關於這些，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只是傳言罷了。」

　京也側頭思考，听這些描述這里應該就是魔道士和妖魔們的巢穴，但是為什麼會有托摩車的聲音，京也實在想不透。總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歌舞伎町的附近呢？」

　「無法簡單地說明，那是個法外地帶，完全無法想像。有故障的宇宙電子機器人，有不合法的超能力師，也有流氓，總之是凶神惡煞的家伙們聚集的地方。那邊有一些廢墟的小山，到處都是可藏身的場所。連專做這些家伙生意的店和金融機關都有了。只要有錢，惡黨們實在可以生活地很舒服。」

　「如果沒有錢呢？」

　「搶奪周圍的人的錢，或是到『安全地帶』去找錢。」

　店主的手指，指著新宿區邊境紅色的線，「落合一帶到西早稻田、山吹町……這一帶有一些經常成群結隊的人，就是這些家伙的獵物。因為他們也必需吃飯，即使是電子機器人，或外貌完全和人類沒兩樣的機械人，也需要補充原子爐能量才能夠繼續生存下去。連火星的寄生人，也需要再供給營養才行。但這些『安全地帶』的人們為了對抗這些惡黨，也加裝了武器，不像以前那麼容易被欺負，隨便就可以搶到錢。

　如果他們想要更多的錢，就必需到更『外部』去旅行。總之，他們有的是辦法，只要機動警察的裝甲戰車在手，或者是買通東京銀行金庫的機密人員，還是直接變身成畫中人物潛入美術館偷竊，對這些人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他們真的要暴亂的話，規模簡直就像是局部的戰爭。听說這些家伙還打算用戰術核彈來搶劫外部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京也聳聳肩，一副我怎麼會知道的樣子。這個地區也有可能有妖魔的出沒。親自去向當地的人打听，應該可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但非得再跑一趟不可。

　「四谷一帶——左門町、須賀町和大京町附近如何？」

　「市谷自衛隊駐扎地附近，有民間的遺傳因子研究所，那里有好幾台電腦和大型的組裝換裝實驗正在進行著。地震後那棟建築幾乎全毀，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三個月後，雙頭的巨大犬和全身長達二百公尺的大蛇開始在那附近出現。听說是因為記憶裝置內的遺傳因子資料和末端實驗裝置的實驗生物完全被打亂，混亂中自行重新結合的後果，才會大量生出這種巨大的怪物。有幾台小型車甚至被那巨蛇生吞了進去，至今為止依然是沒有人敢靠近的無人地帶。傳說駐扎地的後面、富士電視的廢墟和新宿御苑里都是這些不知名怪物的棲息地。」

　「新宿真是個大鬼屋啊！」京也搔著頭說。看來真是不好找，副都心和歌舞伎町，不，應該說每個地方似乎都頗詭異。到底應該從何處下手才好呢？

　「總之，先往歌舞伎町方面去看看好了。應該可以吧？」

　店主又指了地圖的一點詭異地笑了。

　「照著地圖上的指示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新大久保的商店街了。那里可以攔到計程車，但是你要小心點。雖然不像歌舞伎町那樣亂，但那里也有成群結隊的惡黨。有二個流氓集團正在爭奪商店街的支配權，可能隨時會爆發全面戰爭。」

　「這是月球殖民地產的地球光培育香菇，可治百病，先搶先贏。」

　「澳洲原產地直接進口的自然牛肉，是真的肉。看，還可以看到血流出來，吃了可以讓你活力百倍。」

　「聯邦食料局的地下品，一千CC高分子礦泉飲料。七折特賣中。」

　到處是促銷商品的叫賣聲，這里是原來國電新大久保站前的大商店街。

　除了這里之外，新宿有好幾個自給自足的商店街。尤其是位於此區中央的若松町和西北部，中落合的商店街，不但規模大，商品豐富，數量多。但這些地方雖然很熱鬧，卻還是比不上這里。

　魔震時塌毀的建築物所形成的瓦礫山，想盡辦法被移平，變成一個以原本的車站為中心的大廣場，佔地約有半徑三百公尺的土地，被各種奇奇怪怪的商店佔滿。放射狀的細長走道，來光顧的客人、看起來就像是罪犯的男女，還有電子機器人，超能力者都混合其中，著實壯觀。一天所販賣的商品量，听說有三千噸，現在的新宿居民，也就是魔界都市的居民里有一萬五千人，約半數是靠這個市場來維生的。

　轉進大條的通道後，又出現叫賣聲。

　「聯邦宇宙軍私流出來的熱線槍達帝克斯M7。附贈五個能量匣，只要兩千大洋。」

　「清除機動警察的大型機器人，只要一槍就可以完全消滅敵人，金屬腐蝕炮十三型，只要一萬大洋。」

　這些武器竟然如此公開地在這里大聲叫賣。

　還有還有，生銹的雷射炮，可以讓氣壓產生激烈變化；不只是生物，連鐵板也可以撕裂的氣壓槍「鐮鼬」；只有姆指大小，直徑五百公尺的正方物，可以產生大龍卷風，把所有東西都吸到高空的「龍卷飛」。

　「外部」的治安維持官看到這些像吹泡泡的兵器，在這些佔地狹小的店鋪台上排好，一定會昏倒。

　不光只是店鋪，眼神不懷好意，看似頗有錢的客人通過時，從旁邊突然跑出一個黑影靠近耳邊低語。

　「有好貨，是稀有的變身藥『J&H』，純度百分之九十九。即使平常連蚊蟲都不敢殺的膽小鬼，也可以不眨一眼的輕易殺死五或十人。藥效有效期間，連來福槍的大彈藥筒子彈都不會穿透。」

　這簡直和麻藥的買賣一樣，這些完全不合法的武器，從車站到明治大道附近，到原本金龍寺周圍的一角，一路陳列著。

　聲音從被鎖定的對象耳里侵入，以一種被程式化暗示的高聲波形式被送入腦里，讓人自發地走上自殺之路，這種武器被通稱為「會說話的蚊子」（speaking mosquito），這是暗示的高等技術，是一種奇怪的殺人法。會讓在路上走著的人，以為自己走在十幾層樓高的大樓屋頂，聲音會命令他往下跳，死者會惜當場往下跳，從只有數十公尺的高處著地的瞬間立即死亡，而且沒有外傷。但是，檢查的結果，卻發現腦和內髒及全身的骨頭，完全如高空墜樓的死狀一模一樣，碎裂不成樣。

　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商品。改變人體的細胞結構，在數個小時內就可以變身為老虎、狼或等動物的變身藥。只要涂在四周數十公分的角落，會引起房間或房子的「食欲」，然後吃掉房子里的人，這種東西叫做「無機物用食欲增進涂料」。數小時後才會發生攻擊效果的「時差攻擊小刀」等等。

　這些顧客和店員間，在詢問交涉的時候，還會不斷傳來路人的叫罵聲。遠處有人喊「小偷！」的聲音出現，這里已經有雷射槍閃閃發亮，還有電子機器人胡亂地抓東西想趁火打劫，但卻被火給包圍住。千鈞一發之際，出現了二台尸體搬運器，尸體被彈性繃帶包著，馬上被運往專用的「火葬場」。瞬息間，來往的人群被切斷，但幾秒後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往之前的方向開始流動。這的確是魔界都市典型的街頭現象，一點也不足為奇。

　羅摩沙也加正在這些街道的其中一條路上，從原本車站的方向往明治大道的方向走去。那時正好是京也起床的時候。

　從附近沒有妖魔的蹤影來判斷，應該是逃出來了嗎？不是的。

　她美麗的臉上像人偶一樣毫無表情，走路的姿勢也似乎不大自然。若是有注意到她的腳下，你不會認為是自己看錯了，反而會懷疑自己的頭腦是不是有問題。像泥漿混濁的影子很明顯地垂落在地上。而且，這個影子和真人是分開的，在數十公尺前方的地面處步行著！

　沙也加跌倒時，影子也重覆一樣的動作，急忙地馬上跌倒在前方。如此一來，沙也加本人也以奇怪的姿勢再度站起來，就像被人用透明的線牽引操控著，不順暢地開始往前走。是影子控制著本人，也就是所謂的「影子召喚術」的妖法。

　「請等等。」

　還有二十公尺就到明治大道了，此時沙也加的面前突然出現了數個人影，擋住了沙也加。

　其中的一個胖到可以把整條路擋住，身上穿著的銀色宇宙戰斗服幾乎都快被撐破了。而且還是女性。她是爭奪這個商店街地盤的女黑道流氓組織之一「菲波波湯馬斯集團」的頭頭九重佳子。臉上不知是厚厚的粉還是什麼化妝品的涂料，隨便湊合地涂在臉上，簡直和紅豆面包沒兩樣，品味真是低俗。細長的眼楮和倒弧形的嘴，看來就是一副氣焰高傲的惡人模樣。因為傳說她們的本性都很凶暴陰險，又好爭奪挑釁，這些女子眼力所到的範圍，連幼兒都不敢接近。是魔界都市的女性惡黨代表人物。

　沙也加以女性的本能，察覺到這些裝扮和神情都跟她完全相反的人，她們就像流氓一樣挑釁的問，「姐姐，你是『外部』來的吧。你在這里做什麼？不會是來當間諜的吧？如果不老實回答的話，就給你好看。」

　像一座小山一樣的體型增加了這一番恐嚇話的脅迫力，但沙也加只是一臉空洞發呆的表情，站著不動。因為被施了「影子召喚術」的妖法後，影子和本人分開，她的自我則是處於一種被催眠的狀態。現在的沙也加，只是被影子控制，接受影子命令的美麗人偶。

　佳子的眼神發出凶惡的光芒，她認為自己被對方漠視了。

　「哈哈。是不是嫌我太丑，沒資格問你啊。別裝著一副清高的臉，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

　沙包加被帶到離開道路的偏僻廢墟，好像是堆積庫存商品的地方，有很寬廣的水泥台，到處是貨物和箱子堆成的小山。只有十幾公尺對面的地上，有一堆突起的水管和水龍頭。好像是以前倉庫的其中一間。

　「這個家伙。」

　和沙也加面對面的同時，佳子突然飛來一拳。重達九十五公斤的體重，加上腰力十足的拳頭，會經打碎好幾個人的下顎。

　柔軟的身體靜靜地移動，但巨大的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向前傾幾乎快要跌倒，先前速度像河馬後來又像是一頭牡鹿。

　「好痛啊……」佳子臉上出現了幾乎發狂的激憤表情。在自己手下的面前竟然如此出丑，被一個外人如此輕易地擺平。不論是流氓或是痞子，最怕的就是出丑，所以她腦羞成怒地叫了起來。

　「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教教她這個街道的禮儀。」

　「是，大姐。」

　「這個女人！」

　大姐頭一聲下令，流氓同黨們從四面八方往沙也加攻擊。

　突然大家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

　「啊！」全員一起發出極短的慘叫聲，被灰色的地板給吞沒了。像水一樣的液體四處飛濺，飛到了佳子的臉頰。但不是水而是水泥。

　不知從那里傳來悲慘的叫聲，讓人不禁想捂住耳朵。同時，混雜著波哩波哩，叭啦叭啦的肉體和骨頭的碎裂聲。

　後面水管的水噴到佳子的眼楮，原來剛剛的慘叫聲音正是這些人傳出來的。雖然沒有人去開水龍頭，但水卻強勁地噴了出來，而且顏色不知何時竟從粉紅色變成紅色，然後變成鮮血！

　「哇啊！怪，怪物！」尖細的聲音和剛剛粗礦的聲音完全相反，佳子以一種不符合她巨大身體的速度，消失在商店的雜踏聲中。

　水龍頭命令唯一被留下的沙也加，「這些擋路的家伙……不過，我的肚子剛巧餓了，正好填飽我的肚子。和影子一起出發吧，前去尋找真正敵人的所在之處。」

　數十分鐘後，沙也加來到了「早稻田旅館」的霓紅看板前。

　「就是這里吧……」

　腳下的一塊地，突然像冒起雲霧一般的搖晃了起來，妖魔的聲音涌了上來。

　「去吧。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循著影子的指引，沙也加進入了旅館，也就是原本的早稻田大學理工學部的宿舍。這是校園里殘留的唯一建築物，廣大的校舍里到處是水泥和廢鋼鐵的小山。一樓是大廳。左手辦住宿手續的櫃台內側，旅館的主人高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還打著一個大哈欠。

　影子上到二樓，在走廊的轉角停了下來。這也就是京也住宿房間的門口。沙也加的腳下又響起了聲音。

　「這個我就拿走了。以後應該還可以派上用場。」

　從地上伸出一只手腕，扶著影子。接下來，影子像一張紙慢慢地卷入手中，然後被地板吸進去。

　看見影子消失後，沙也加敲了房門。

　「門沒有鎖喔。」京也的聲音和表情一點也不吃驚，像平常一樣推開門。

　他剛坐住床上穿好鞋站起來，看到意外的訪客，京也驚訝的全身豎直了起來。

　「你應該是——沙也加沒錯吧。你來這里做什麼啊？為什麼你會在這里？而且，你怎麼會知道這里。」

　「因為我很想見你……想求你幫我……。」

　沙也加空虛的眼楮並沒有看著京也，而是看著放在床上旁邊的阿修羅。

　「……我好累。讓我休息一下。」

　不等京也反應，沙也加竟自往床邊走去，兩手突然抱住阿修羅。

　灼熱的刀刃立刻貫穿全身。

　「啊！」阿修羅里所隱含的父親的念力，打痛了成為妖鬼俘虜的沙也加。

　但是沙也加卻在倒下的瞬間，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阿修羅往最近的窗口丟去。撞到玻璃發出了一聲巨響，木刀被詭異蠢動的異次元張開的大嘴給吞了進去。

　「你在做什麼！」正要沖過去的京也豎直了身，房屋內部已經被異樣的妖氣所包圍，敵人已經來了。

　利用沙也加將阿修羅先奪走，再來對付京也，這就是魔道士策劃的戰術。雖然沒有計算到沙也加的失神狀態，但是從窗外被丟出去的木刀，卻巧合地被異次元空間吸去，可以說意外地圓滿達成目的。

　——沙也加，原來你是誘餌！

　京也壓抑住內心涌上來的焦躁感，一邊試探著周圍的情況。

　——但是，他們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京也已經無暇再一一推想了，因為屋子里已經充滿了妖氣。京也走近沙也加身邊，將她抱起來。因為強烈的搖晃，沙也加立刻張開了眼楮。因為阿修羅的沖擊，沙也加從「影子召喚術」的催眠狀態被解放，瞳孔也恢復了之前閃閃發亮的明眸。

　「……啊，京也，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呢三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沙也加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腦海里回想起影子被奪走前的記憶。

　「我中了魔道士的法……我究竟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你放心。」京也皺了一下眉頭苦笑。現在責罵這個少女完全於事無補。

　「……？」突然間，京也的右手動了，而且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食指突然在自己和沙也加周圍的地上畫了一個圓型。

　「怎麼回事？」沙也加驚訝地發問。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覺得腳很癢。這樣的話，妖法的力量就沒辦法到達圓圈內的範圍。」京也的眼楮閃著淒絕的光芒。

　「你看。好像做得沒錯。」沙也加追著京也的視線，然後叫了起來。

　床罩和床墊都變成半透明狀態了！就像是水母一樣！床罩的表面像海面一樣激起了波浪，整個床都歪曲，正在融化崩解中。

　不只如此，靠在牆壁的椅子也失去了原來的形狀，被堆著波浪的床給溶了進去，窗玻璃和窗簾也失去了原本的顏色，慢慢變的混濁，和水泥的牆開始融合。

　整間房間正在融化中！

　「不論是地板還是牆壁……這里是那里？」

　斷然將手上的表往頭上的天花板丟去，沒想到噗通的一聲，手表也沒入了天花板。飛沫往地板上濺起又落到天花板，激起了水紋。

　「連天花板都被施了妖法，分子構造和重力都被改變了。真是厲害的妖術。」

　現在除了兩個人站立的圓形部分以外，四周已經完全變成了汪洋大海。床的一半已被大海吞去，仔細一看，青黑色地板的深處，可以看到細長的影子。

　「是魚……。」沙包加喃喃自語。

　「是魔界的魚。不知道會變成什麼跳上來。」

　回應京也的話，房間的對面，傳來低沉的笑聲，「咯咯咯……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讓你好好看清楚我的寵物。」

　聲音還沒說完時，京也面前二公尺處的「海面」突然激起了大浪。

　波浪前頭的內側濺起火花，巨大的魚影躍入空中，魚鱗閃出銀色的光。魚有著紅色的獨眼，和呈三角形的紫色嘴巴，還有像槍穗的牙。千鈞一發之際，魔魚像是一支全長五公尺像是魚雷跳到二個人的頭上，然後落到背後的牆壁。和地板平行處有一大水柱噴上來，二個人腳下的地就像荒海漂流的小舟激烈地搖晃著。

　「畜生，我們可能在成為魚的腹中物之前，就已經暈到不行了。」

　京也焦急的聲音，反倒發出妙語。突然听到噗的笑聲，原來是沙也加在一旁笑了出來，這顯出少女有神經大條的隱藏特質，從這一點來看實在不符合她的長相。

　京也也露出了微笑。

　「怎麼樣，小子。」妖鬼發出聲音，「打倒土鬼，將魔道士殺死，這難道就是你的實力？」

　「什麼？魔道士死了？」京也一時忘了腳下的搖晃，站了起來，「這麼說，首席已經痊愈了？」

　「沒有這麼簡單。」聲音又開始嘲笑。

　「魔道士雖然被殺了但並沒有消失。法術不會消除的，除非將魔道士的靈魂消滅，不然魔法是不會消失的。」

　「說什麼大話，你這狂妄的家伙。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快給我滾回地獄去。」

　「我是不是在說謊，你到我們的地盤去一探究竟就知道了。我們並沒有打算從那里撤離。看見了嗎？這就是妖法『海魔』。看你是要被我生擒，還是要被妖魚吞下肚子，你覺悟吧。」

　「我決定了，兩個都不要。」

　「什麼！」

　京也傲然地回絕，「你這家伙連現身都不敢，還敢夸下海口，還不快覺悟。魔界有像你這種膽小的妖鬼，才是可恥。沒有勇氣跟我面對面對決嗎，快現出你那骯髒的真面目。還是你要一直躲在魔道士叔叔的庇護下接受保護，難道你自己一個人什麼都不能做嗎？」

　一連串的惡言相向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最後妖魔終於響起憤怒的聲音，「你真是太狂妄了。在還沒被大卸八塊之前，我一定會讓你對你現在所說的話感到後悔。」

　聲音結束的同時，房子角落處的海面，出現了一個很眼熟包著黑頭巾的頭。慢慢地穿著僧侶衣的全身也浮上來。

　「我的名字叫水鬼。我如你所願地現身了，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京也聳聳肩，沙也加也附和京也。

　這使得水鬼怒號了起來，「你們實在太囂張了。找還沒出手呢，現在就把你們喂妖魚！」

　黑影子從左手邊的牆飛了過來。二個人趕緊閃躲。水滴四散，妖魚的背鰭掉落在離京也只有十公分的地上，再由地上往右手邊的牆壁移動，到達天花板，輕易畫出一個大圓形。

　如果從上面被攻擊的話，實在很難閃躲。除了被那巨大的魚嘴給吞掉外，只好跳入魔海里。就像在四谷三丁目的車站或新大久保的廢墟里，被流氓們圍攻的命運相同。

　但是，京也抱住沙包加的腰，站的筆直。

　「應該是要收拾這家伙的時候了，因為京也的挑釁，妖鬼也現了身。」

　「先不要管勝負如何。沒有木刀，也無法行動。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只能放手一搏了。」

　此時妖魚已從頭下跳了下來。張大口朝京也和沙也加逼近。

　「別小看人，你這妖怪！」京也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一邊抱著沙也加。對自己的腳力頗有自信的京也，一口氣跳了起來。飛到空中，這樣就不會遭到任何的攻擊了，然後他們倆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和落下的妖魚擦身而過，落在妖魚的背上，利用掉落下來的反彈力量將妖魚踢到海里，讓海面上的水鬼看得目瞪口呆。魚的尾巴拖曳著銀色的光，被頭巾的深處給吸了進去。

　「啊！」水鬼一聲苦悶的尖叫，一只手按著一邊的眼楮一邊往後退。

　「怎麼樣啊，這就是所謂的念法針。」

　原來京也用旅館老板買的五公分縫衣針，使用念法把妖鬼的單眼打瞎了。含針的技法是父親教他的。

　二個人再度落到原來的地上。背骨被擊碎的妖魚在空中就消失了蹤影。雖然失去了阿修羅，但京也靠自身的念力來對付妖魔的手下已經十分足夠了。

　「我的，我的——。」

　水鬼在海面翻滾著。不知是否怨恨的妖力所致，吹來極強的風，讓海浪不斷地翻滾。京也和沙也加所站立的地面，就像被暴風雨翻弄的樹葉不斷地搖晃。從化為大海的地板搖到成為大海的牆壁，再到達天花板，從頭上看到地板的時候，連京也的背不禁感到一陣寒氣。

　外面現在是陽光和煦的秋天午後，只有這個房間，正遭受怒濤的翻亂，變成一片黑暗的魔海。

　「啊，變身！」沙也加從天花板看到地上的水鬼，指著水鬼叫道。

　「那是他的真面目。」

　當然水鬼並沒有人形。脫掉頭巾和儈侶衣後，變成大約有數十只左右的一堆手臂，長約二十公分厚，表面上黏滑閃著白光，在地上到底橫竄。不，還在不繼地增加中，不斷地浮現上來，似乎快要增加到一百只手了。在這一堆觸手的深處，有一雙因詛咒和憎惡而變紅的眼楮，一直瞪著京也看。

　＃插圖

　「別逃，小子。我要你和這個地方一起變成魔海的藻層。」

　「笨蛋，你慢慢想吧。」

　京也再一次用手腕攬住沙也加的腰。兩個人腳下的小舟像漂浮的小島一樣改變位置，瞬間已經接近窗口附近，「那是唯一的希望。」

　京也被地板或是天花板的海水淋得濕透，微微抬起下顎。可以清楚地看見沙也加正望著自己的臉漸漸地明亮了起來。

　剛剛因為巨浪不斷的打來而沒有注意到，在一片垂直的壁海里，有一個破洞，金黃色的光正從那個洞照射進來。那個洞正是剛才沙也加將阿修羅丟出去時將玻璃打破所留下的痕跡。

　「不管怪物法力如何強大，現在已是重傷，從它上百只觸手怎麼樣也無法再繼續伸長的情況來看就知道了。現在只要靠我的念力就能夠脫困了。一起跳上去吧。」

　「好。」京也和沙也加兩人用力踏下腳下的圓地板，二個人朝著接近陽光的洞努力往上游，漸漸浮出海面。

　一瞬間雖然覺得很冷，但立刻感到太陽所照射出的溫暖光芒，兩個人轉身一躍，輕易地降落在堅硬的大地上。這對二個懂少林寺拳法和合氣道的年輕人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之事。京也迅速地抱起沙也加。

　「那個傷口應該不會馬上恢復吧，不會追上來吧。如果另一個妖魔也在附近那就不妙了。我們最好盡快離開這里。」

　說完轉身回去看旅館，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哇，好厲害」的叫了出來，「真的耶。」

　因為太感佩了，兩個人實在不知應該如何反應。總之，這是個悲壯的場景。

　旅館全體像半透明的水母一樣扭曲著漸漸地融化崩潰。一只眼楮被針刺傷，現出原形要逃走的水鬼，將憤怒化成了妖力所成的結果。

　入口處，店主正努力地爬出來。禿著的頭上還冒著熱氣，好像非常的費力。

　「真是可憐。這時候應該也管不了還沒付房錢的事了。」京也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沒事，走吧。」

　說完拉著沙也加的手大步的往旅館的門口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