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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神聖衝擊》第8章
第2章 一雙筷子造就的洋奴家族

007 返鄉縉紳

  站在高處的那老者指著地上的被毆揍的衣不蔽體的傢伙,義憤填膺的搖著手裡那摞紙,對著圍觀眾人大聲叫道:「各位,各位,你們看看,這紙上六個候選人都是一樣的,這無恥的混蛋公然的監守自盜,自己偷票預先填好,然後往票匭裡塞選票,還有沒有王法了?」

  看圍觀百姓茫然的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那老者咳嗽了一聲,轉了方向,搖著那摞白紙黑字的紙,大叫道:「這混蛋,居然把寫了字的紙塞進褲襠裡帶入,竟然把這麼神聖的紙和字用穢物褻瀆了!大家想想,倉頡造字,紙和字何等寶貴?你不識字你能識文斷字嗎?你不識字你能算賬經商嗎?你不識字你能閱讀聖人書籍嗎?你不識字你能當官光宗耀祖嗎?」

  「想想以前,拾荒的乞丐都恭恭敬敬的把寫字的紙撿起來,聚攏起來恭恭敬敬的燒掉!這是公認的行善積德,往往下輩子就會出識字的才子,然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咱們誰家的長輩父母會讓自己兒女褻瀆字紙呢?這是造孽啊!一輩子八代都要當白丁當不上官啊!」老者激動得白鬚飄飄,他把手裡的那摞字紙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甚至伸手去輕輕撫摸,宛如撫摸自己的嬰兒,連眼已經淚水點點了。

  這番話激起了百姓不少人的同仇敵愾之心,又或者想起了聖君領神兵入粵之前的傳統,確實那時候的人視文字為神聖,不會扔掉帶字的紙,在街上看到有紙落在地上,也要撿起來拿走,總要恭恭敬敬的燒給文曲星,否則字有神力,你侮辱字紙,一定會有報應。

  立刻幾個人罵罵咧咧的越眾而出,雖然穿著不華貴,有好衣有破衣;有長袍馬褂有短衣,有年老的有年輕的,但看起來都不是苦力,面相都有些文弱,料想俱是曾經的讀書人,想起了當年的風光,這幾個人圍著那倒霉蛋一邊喝罵一邊圍住狂踢。

  那老者仍不滿意,揮動著那摞紙點著圍觀眾人,彷彿手裡拿了個狼牙棒也挨個的敲腦殼,他叫道:「看看現在這世道吧?這無恥混蛋居然把字紙塞進褲襠,和他的穢物同處!而你們有拿字紙擤鼻涕的、有拿字紙墊桌子腿的、甚至還有人聽說專門買了紙擦屁股!喪心病狂啊!這些紙要是燒了,到了天上各路神靈、文曲星、你地下祖宗面前,難道就讓他們看著一堆鼻涕?一堆土?一坨屎嗎?!」

  「爺爺說的對!」那夥人裡一個年輕後生,怒氣滿臉的竄到監督員身邊,指著他對眾人叫道:「把他兩腿扯開,老子踹爛他那穢物!」

  「李家爺爺!李家爺爺!千萬不要啊!」那監督員老王已經被揍得回過神來,聽頭上那年輕人如此說,嚇得一骨碌坐起來,死死夾住兩腿,兩手摀住下身,滿頭冷汗的求饒道:「我再也不敢了!是他們讓我做的!我再也不敢了!」

  「他們是誰啊?」那老頭大吼一聲。

  那豬頭老王捂著下體正想供出指使者,就在這時,監督員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腔調:「當街毆打投票監督,想破壞我海宋大選嗎?」

  誰敢在這犯了眾怒的地方還這麼唱反調?

  大家都唰的一聲朝那聲音來源看去。

  「誰?」要踹爛監督員命根子的那後生,更是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去看誰敢這麼說。

  剛剛還在打監督員的幾個讀書人跟著握了拳頭要衝上去群毆,但看清是誰之後,卻沒人敢動。

  說話那人倚著投票點的門站著,雙手抱臂,右臂上掛著一根文明杖,一副勝似閒庭信步的架勢,他身後站了一群投票點的工作員,彷彿擠在獅子後的鬣狗,只敢把頭在這人前後左右探出來,瞪著驚恐的目光看著門外氣勢洶洶的人群。

  此人身材矮小瘦弱,皮膚黝黑,鼻樑上還架著副眼鏡,肯定不是會武功能打架的主,但是他一身精心裁剪的西裝、小圓禮帽、閃閃發亮的皮鞋、銀懷表鏈、文明杖,連襯衣紐扣都是反光,不是鋁的就是鍍銀了,加上神色從容而威嚴,一看就是大宋新精英階層,俗稱「玻璃人」的那群人。

  所謂「玻璃人」就是衣食住行宛如西洋玻璃一般閃閃發亮的本土成功人士:

  信:進的是有玻璃的教堂、拜的是十字架,上面的耶穌閃閃發亮;

  衣:頭上發油閃閃發亮、穿戴西裝紐扣、皮鞋、眼鏡、懷表、鑽戒閃閃發亮;

  食:吃的起西餐,手裡銀刀叉閃閃發亮;

  行:大馬車裝飾銅條銀條閃閃發亮、車窗玻璃閃閃發亮;

  住:家是西洋式的宅子,大理石地板閃閃發亮、西洋大窗閃閃發亮;

  有這一切閃閃發亮的人,兜裡的銀幣肯定更是閃閃發亮。

  從來是文化風向標的女性求偶標準在大宋而言,女性最想嫁給的就是「玻璃人」階層。

  大宋西化後的新精英階層。

  來的自然就是方秉生,他已經在路上得知是誰踢了他的場子。

  方秉生抱臂邁出投票點的大門,悠然的走到街心,頓時圍著監督員老王的人呼啦一聲散開了,畢竟中國人總不想和更強大的對手為敵,這個判斷第一步自然就是以貌取人。

  在清國,穿土布衣服、穿草鞋布鞋的,是不敢和長袍馬褂玉扳指作對的;在大宋,自然也是很難敢於正面和西裝革履為敵的。

  「李老先生,你為什麼毆打投票監督員?」方秉生走到那老頭和老王之間,背對老王質問那老者,隱隱然的保護老王和制止了他供出不該說的名字。

  *****************************************

  這個指揮兒孫暴揍舞弊老王、現在站在高處暴跳如雷的老者名叫李濂文,年紀已經六十歲了,是一個曾經的清國老舉人。

  他家世代居住在韶關,世代書香門第,出了好幾個滿清官員,在神兵入粵前是韶關城說一不二的豪門縉紳,李濂文家產豐厚、子孫繁茂,自己也考取過舉人頭銜,只是沒有做官,自然是德高望重的鄉紳。

  這種鄉紳,自然有錢有實力在兵荒馬亂的時候逃跑。

  海皇入粵之前洪秀全作亂時候,他們一家就跑去了長沙親戚那裡。

  在長沙,他自然巴巴的希望天朝天兵趕緊消滅粵賊,還他一個太平家鄉。

  沒想到海宋這伙賊實在不是其他賊所能比擬的,勾結洋人迅速在粵地生根開花,並北攻江西、西取廣西,打得以儒教為核心的湘軍談宋變色。

  眼看這進入持久戰了,勝負不是一年兩年可以定的,李濂文也沒辦法,只好在長沙開始經營自己的生意,打算長久的寓居長沙了。

  他在長沙的親戚是當地官員,有了親戚的幫襯,李濂文又家大業大,有的是銀子,很快就在長沙經營開了一片事業,過了幾年,到了一八六零年的時候,宋賊非但沒被消滅,實力反而更加強橫了,竟然再次和洋人一起與天朝開戰。

  巨炮碾碎大沽七十二炮台、排槍煙滅蒙滿三萬鐵騎!

  逆賊裹挾洋人,大軍鐵蹄踩碎京師,嚇得咸豐爺爺逃出京城,病死熱河。

  幼皇登基,兩位太后垂簾聽政,孤兒寡母的只能任人欺辱,新朝廷膽戰心驚的同意了侵略者的任何要求,包括承認海宋逆賊為與其平等的國家,承認海宋為新夷人,承認海宋和法國對越南享有宗主權。

  這驚天噩耗擊碎了一切士子的拳拳愛國之心。

  對年過半百的李濂文來說不僅是對他人生觀的巨大打擊,更是毀掉了他回返故里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立刻病倒了,請來好多醫生治療都不起效,眼看就要歸西,在病榻上他都開始叮囑兒孫遺囑了,也就是「王師南滅宋賊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那一套。

  這時候,他孫子給自己的父親和伯伯、叔叔們提了個建議:既然中醫都沒有效,我們去試試洋人醫生吧。

  聽到這建議,李濂文的兒子們面面相覷。

  洋醫,在長沙也有,既然大漢奸趙三桂都開國建朝了,天朝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誰能、誰敢阻止他那些乾爹洋人往內地竄呢?

  請洋醫不是難事,難的是老爺子這個人最恨洋字。

  什麼東西只要有洋字,他絕對不用。

  洋布,絕對不穿,穿土布;

  洋油,絕對不用,用蠟燭;

  府裡買了把本地木匠的椅子,他看上面用洋釘了,也直接砸吧碎了;

  洋銀元也絕對不碰,更不要說宋國鑄造的「反洋」,什麼都要用銀子來算;

  哪怕是抽鴉片,自從來了長沙,也堅持用比較沒勁的土煙,絕不抽洋煙了。

  李濂文二兒子摸了摸後腦勺,歎道:「要是請洋醫生,老爺子就算被治好,也會被氣死吧?」

  「氣不氣再說,他起碼現在活過來了啊!」孫子聽裡面爺爺喘氣好像風箱一樣,說道。

  「去請!去請!」老大一跺腳叫道。

  很快洋人醫生被請回來了,還真治好了老爺子。

  只不過李濂文聽說是洋人給他下的藥,第一天面無表情,還讓人請那個大夫過來親自感謝救命之恩,還送了對方一錠馬蹄銀;第二天,估計是後悔了,在晚上想了一夜,在上午開始捶著床板大哭,大哭自己名節無存,不如死了算了。

  「都是你這個小王八蛋出的餿主意,你看怎麼辦吧?」一群兒孫在屋外聽著老爺子在病房裡哭天抹淚,老大對自己兒子非常惱火。

  「我去和爺爺說!我早就都想好了!」孫子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在李濂文病榻前,他的孫兒陪笑著解釋道:「爺爺啊,我們是請了外人給您治病,但是那不是禍國殃民的洋人……」

  「胡說八道!」李濂文作勢要抽孫兒的耳光,叫道:「昨天謝他的時候,他難道不是白皮黃頭髮,一雙藍眼珠子和鬼一樣嗎?就是個鬼子!」

  孫兒笑道:「沒錯,是和鬼一樣,但是他已經和鬼子劃清了界線!」

  「怎麼回事?」李濂文大惑不解。

  孫兒道:「威廉大夫說他心在中華,要為中華百姓謀福利;也就是說他不是英國人了,而是一個大大的英奸!」

  「英奸?那是什麼?」李濂文傻了。

  「就是英國的漢奸唄!英國是壞蛋,英奸肯定就是好人;就和我們請了一個反趙三桂的宋人給您治病一樣,雖然他沒有黃皮黑眼珠,也沒有辮子;但是一根長長的辮子留在他的心裡!」孫兒在自己胸口比劃著,一臉壞笑。

  「腦後沒有辮子,心中有辮子。嗯,不錯,英國是壞蛋,英奸肯定就是好人;還是我天朝國威震四海啊,這裡都有洋人漢奸了,不錯不錯。」李濂文點了點頭,也不錘床大哭了,也不鬧給兒孫看給自己找台階下了,自己躺下蓋好被子,呼呼的睡過去了。

  但是不管怎麼解釋,李濂文心知肚明自己這條命是洋人給救回來的,那洋人未必就是洋奸。

  信仰這種東西是圓的,首尾相接的,不能有任何破口的,一旦有一絲裂縫,整個體系都會慢慢裂掉。

  天朝最牛逼、忠君愛國、滿清就是萬古一系的正統,這些儒家的傳統理念,李濂文慢慢的也開始像小偷一般鬼鬼祟祟的繞著不去想了。

  在此之後,他對待家人晚輩搞點洋東西來玩,也不大吼大叫的管這管那了。

  其後,兒子們朝他抱怨:什麼湘軍老讓他們交納這個擁軍錢那個護民捐的,什麼到處是釐金局,做點生意賺的錢全交給湘軍了;這時候,他也不會像先前那樣暴跳如雷的大罵幾個兒子是逆賊思想了;

  然後,他豎起耳朵聽見了家裡的傭人和他妻子說:她認識的某某某老爺、某某某大人、某某某富商,也是從宋國逃出來的,現在都回去了,聽說過得比這邊還舒服呢;要放在得病前,他非得立刻把這個僕婦捆起來當奸細送去官府,這一次,他裝沒聽見。

  又過了幾個月,李濂文一拍自己剃得溜光的青色腦殼,自言自語的叫道:「我為啥不回老家?宋人也是人啊,他們也不吃人!我在長沙老呆著幹嘛?」

  老爺子返鄉心切,三兒子先回去海宋探路,回來之後,李濂文緊張之極的抓著他手問到底是什麼情形。

  他三兒子搖了搖頭,撇了撇嘴,有些惱火的說道:「爹啊,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大宋那邊除了洋教橫行、趙三桂無恥之外,比這邊好過多了。」

  李濂文沉吟片刻,搖了搖手,卻說了句不相干的話:「不許再提『趙三桂』這個詞了,人家是宋國國君,要尊敬。」

  這句話就顯明瞭他回家的決心,回家之前,先把反賊說法糾正成聖君,誰叫人家是當地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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