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約會

　　站在陽臺上，林淩擔憂地看著頭頂上烏雲密布的天空，這是要下雨啊……

　　他轉過身，在徹夜工作的掃描器邊上蹲下，整理起那堆無意中購得的鄭國藩筆記本。

　　塞入掃描器裏的那堆筆記本已經全部被吐了出來，與火星育種和培植方面的資料都掃入了電腦中。

　　林淩的家學淵源，他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讀過大學，但從小還是被當作火星勘探者家庭的繼承者培養，對於火星勘探、養殖、礦業與建築等方面都有所涉獵，很容易就分清了哪些資料對遠在火星經營農場的父母有用，哪些沒用。

　　偶爾，遠在火星的林父林母也會讓他購買一些專業書籍掃描後郵寄到火星。

　　林淩小心翼翼地把挑揀出來的資料打包，附在每天都會發送給父母的電子郵件中發送了出去，並註明了資料的來歷，希望鄭國藩的理論對父母有一些參考價值。

　　然後，他便把鄭國藩的筆記本一事暫時拋到腦後，衝進浴室洗漱起來。

　　直到下線的那一瞬間，林淩才記起來他和李琳達約的那個地方，是一個年輕戀人們經常會去光顧的地方。他照了照鏡子，鏡子中的人擁有一副普通的容貌，一具普通的身材，一切看起來都很普通，和平常人一樣，唯一的特點大概就是眼睛了。

　　長期的藥物治療導致他的眼球玻璃體渾濁、無光，粗看之下，和灰土裏滾過玻璃球無異，只有細看，才會發覺隱藏在深處的深邃光芒。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被認為是李琳達的男友吧？

　　林淩自嘲地笑了笑，以他的身體狀況，就算想幹點喜聞樂見的事情，很可能也需要採取被動的體位。他用冷水洗了把臉，走出浴室，看了眼淩亂的房間，哀嘆一聲，開始每天必做的家務勞動。

　　十點半，林淩提著一把傘，準時出門，搭乘每15分鐘一班的穿梭巴士前往市中心的商業街。

　　半路上，他的手機響了。

　　林淩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他沉默了幾秒，按下通話鍵，用平穩的語調說道：「我是林淩。」

　　「你的申請表在我的手裏。」手機另一邊響起了李琳達的聲音，她有些得意地說道，「是不是應該謝我？」

　　「謝謝。」

　　聽到李琳達拿到了自己的申請表，林淩松了一口氣，這下他與厄運之槌便真正沒有了關係。自然，黑暗理事會埋伏在厄運之槌內部的棋子，也無法再通過管理員特權查看自己的坐標，更無法通過內部關係找到自己的真實資料。

　　他半真半假地說道：「要不要我送你一件白銀品質的裝備做謝禮。」

　　「哈哈，你要是能搞到白銀品質的戰矛，我請你吃燒烤。」李琳達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她以為林淩是在逗自己開心。

　　林淩笑了笑，他向李琳達說道：「見面聊。」

　　「嗯。」

　　李琳達中斷了通訊，林淩看著手機中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舍得刪除，而是把李琳達的手機號碼加入好友欄中保存下來。

　　沒多久，車便到站了。

　　林淩下了車，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覺得應該帶一把雨傘出門。他走進松果西餅屋，發現店內空蕩蕩的，一個客人都沒有。

　　「先生，請問幾位？」穿著復古女僕服侍的女服務生走上前。

　　「一位。」

　　林淩選擇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臨窗角落坐下，他要了三個原味甜甜圈和一壺錫蘭奶茶這兩樣為數不多可以享用的西點，自斟自飲起來。

　　沒過多久，松果西餅屋外便出現了一台轟鳴的重型機車，機車騎士摘掉頭盔，露出一頭瀑布般的微卷紅髮。

　　「是她？」林淩意外地發現機車騎士就是李琳達。他揉了揉發澀的眉心，隨便見個面而已，沒必要穿得這麼張揚吧？

　　李琳達摘掉風鏡，把頭盔夾在腋下走入店內。她身穿的黑色緊身皮衣勾勒出了她健美身材，不知該用鼓漲，還是堅挺來形容的胸部高高撐起皮衣，使本該大小適中的皮衣變得過於緊繃。

　　「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李琳達很遠就看見了躲在角落的林淩，風風火火地走到桌前，把頭盔重重放到桌子上，震得杯內的錫蘭奶茶都灑到了桌上。她從皮衣內側的口袋中抽出一張紙，遞到林淩的面前，「這就是你要的，沒什麼問題的話，我這就走了。」

　　「不坐下吃點什麼嗎？」

　　林淩接過那張薄紙看了幾眼，沒錯，這就是他當日交給李琳達的那張入會申請表。

　　「有跟屁蟲。」李琳達說著往窗外瞟了一眼，林淩跟著看過去，見到一個剃光了額頭的壯漢駕著一輛貼著狼頭的敞篷懸浮車，停在不遠的路口。

　　松果西餅屋的玻璃都貼了層鍍膜，裏面看得見外面，外面看不見裏面。所以林淩放肆大膽地看著那個壯漢，絲毫不擔心對方會發現自己。

　　「野狼神，俱樂部從外省市請來的公會管理人員，被查出和黑暗理事會有勾結，老闆買斷了他的合同，你得小心他的報復。」李琳達低聲說道。

　　「這座城市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下水道。」林淩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這個野狼神，應該就是把自己的坐標透露給本大爺的內鬼了，劣魔巢穴這個地方還有開發價值，要是本大爺回過神來，肯定會注意到那裏的不同尋常。

　　「走了，遊戲中見。」李琳達沒有把林淩的話放在心上，她夾起頭盔走出店門，騎著機車轟鳴而去。

　　李琳達一走，林淩頓時沒了胃口。

　　他把申請表折成小方塊，塞入口袋後結賬離開。

　　轟隆隆！

　　一齣店門，天空中便響起了沉悶的雷聲。

　　林淩皺了皺眉，他很想回店內躲雨，可下午和草莓鼻等人還有約定，要是這個時候不走，說不定就走不掉了。

　　「倒楣。」他嘆了口氣，雨隨時會下，再去車站等穿梭巴士顯然不實際，只有坐計程車回家了。

　　坐在計程車上，林淩突然想起，野狼神為什麼要跟蹤李琳達？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拿出手機撥通了李琳達的號碼，卻一直撥不通。

　　他焦躁不安地往窗外一瞥，無意中看見了一輛貼著狼頭的敞篷懸浮車，停在老供水廠邊的一條弄堂前。

　　敞篷懸浮車的車頭凹了進去，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擊過一般。

　　「司機，就是這裡。」林淩扔出事先準備好的車錢給司機，連找頭都不要就衝下車。他衝到弄堂口，往裏張望了眼，只看見了一個被打翻在地上的垃圾桶，心中咯噔一下，轉身就往開在弄堂的雜貨店櫃檯上扔了張紙幣，抄起一瓶啤酒道：「阿婆，拿瓶啤酒。」

　　「怎麼又有人來買啤酒。」老眼昏花的阿婆咕噥了一句。

　　林淩跑進弄堂，聽見了瓶子破碎的聲音和肉體廝打的沉悶聲，他跑了過去，見到李琳達的那輛機車扭曲成了一堆廢鐵倒在地上，一個腦袋後面留著一簇小辮子的壯漢把李琳達摁在墻壁上，緊緊掐住了她的脖子。

　　「野狼神！」

　　一股熱血涌上了林淩的腦袋，他大叫著那個人的名字，不顧一切地砸出了啤酒瓶。

　　砰！

　　啤酒瓶在野狼神的腦袋後炸開，野狼神回過頭，看了眼林淩後，軟軟地倒在地上。

　　得救了的李琳達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大聲咳嗽了起來。

　　林淩松了口氣。這個時候，他才覺得手腳有點軟綿綿的，有點使不上力。他扶住膝蓋，朝李琳達伸出了手，「還站得起來吧？」

　　「謝謝。」李琳達紅著眼眶，握住了林淩的手。

　　柔若無骨。

　　林淩沒想到李琳達的手掌，竟然如此的柔軟。他把李琳達拉了起來，有些不捨得鬆開了她的手掌後，問道：「有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去？」

　　李琳達點點頭，沙啞著嗓子道：「我在市郊有一套房子。」

　　「那就好，這幾天別去上班了。」林淩說著踢了踢失去知覺的野狼神，接著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理這個傢夥？」

　　李琳達怨恨地看著地上的野狼神，如果不是林淩，恐怕她就要死在這個喪心病狂的傢夥手裏了。她猛得抬起頭，用連自己都覺得冰冷的語調問道：「你不是說這座城市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下水道嗎？」

　　林淩一怔，隨即明白了李琳達的意思。他憐憫地瞧了眼地上的那個身影。

　　再見了，可憐的傢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