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魏靜言到家後，管家及傭人們恭恭敬敬地在門口迎接服侍。

「三爺回來了。」管家照例的問候，卻讓原本低頭脫著鞋的魏靜言猛然抬起頭。

「你……叫我什麼？」魏靜言瞪大了眼睛看著管家。

當家的稱作爺，這一代的爺，當然就是從十五歲起就當家的魏靜軒。

當家的若有兄弟，便會依照年紀排序稱呼，魏靜舒是排行第二，自然管叫二爺。

魏靜言剛被帶回魏家的時候因為只有三歲，小小軟軟的又漂亮的讓哥哥們整天抱在懷裡，對一個只三歲娃兒稱三爺好像不大合適，於是管家自小對他的稱呼便是少爺、小少爺的。

叫三爺這還是頭一遭。

魏靜言聽到這稱呼時不由得心裡震了一下。

「爺今天出門前吩咐了，因為主屋裡來了三位小少爺，再繼續叫您少爺似乎不妥，所以要我們都改口了。」管家將為什麼改口稱呼的緣由一一交代。

因為那三個孩子嗎？

魏靜言默默的進了屋，面色白得像張紙。

主屋的偏院那株最大的櫻花樹下，三個孩子中最小的那個正在與管家的孩子吵架。

「哼，你只不過是外面的乞丐，在我看來比流浪狗還不如，你是什麼東西，這麼厚臉皮的叫我給你端水，你是沒手還是沒腳嗎？」管家的孩子雖然才十歲，罵起人來流利的都不用打草稿。

「我、我沒有，我只是渴了想喝水，沒有叫你幫我端的意思。」最小的那個孩子漲紅著臉，因為被罵的關係氣得小拳頭在腿邊握的緊緊的，氣到小小的身子都抖了起來。

「別裝了，當少爺當的很舒服嘛，想喝水是嗎？好啊，我倒給你。」管家的孩子仗著自己在這長大的優勢不斷的開口挖苦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竟然還惡劣的跑去打開了澆花用的水龍頭，水管對著那個六歲的小娃，朝他噴了一身水，完後還逕自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太過分了。」六歲的小娃被噴得一身濕，為了克制不讓自己衝過去和管家的孩子打起來，他狠狠的瞪了管家的孩子一眼，抖著生氣的小身子，掄著小拳頭轉身就跑。

魏靜言正因為方才管家的說詞面色發白的在主屋裡胡亂走著。

他眼神空洞，遊魂似，腳像有自己的意志，心神卻都在剛剛那番話裡打轉。

哥哥是什麼意思？

哥哥不要他了？

是在拐著彎的告訴他他已經長大了？是在告訴他因為那些孩子來了，所以他不再是人人捧在手心裡的少爺了？

魏靜言想著想著，不自主的走向那三個孩子所住的梅之間去。

他覺得心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照著這個情勢做些什麼。

哥哥因為忙碌，所以他們也有一段時間不曾再有過恩愛的性事，可是發生今天這樣的事，魏靜言不由得鑽牛角尖的想，也許哥哥找到了比他更好的了？

還神遊著，突然身體被什麼撞了一下。

魏靜言一個重心不穩被撞倒在木質地板的走道上。

他一回神，發現突然衝過來的是三個小孩裡的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那個。

六歲的小娃因為和管家的孩子吵架，又氣又惱的想跑回梅之間，衝動下也沒看清有人便撞了人之後自己也跌在地上，因為跌痛了，也因為方才被誤解的不甘心，他倏地滿腔委屈都上了頭，哇的一聲便大聲的哭了起來。

魏靜言原本心裡還不舒服著，可看著眼前的孩子突然哇的就哭了起來，一時也沒了氣撒。

六歲小娃淨顧著哭，也不看自己撞倒了誰，就覺得滿腹的委曲這麼一撞全傾而出，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只哭了沒多久，距離不遠的梅之間另外兩個孩子便聞聲而來。

「小錦，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為首個子較高的十歲孩子率先跑過來，他一把就將哭得可憐兮兮的小錦抱在懷裡，拍拍他的背輕聲哄著，憂心地看著小娃一會兒便起身把他交給一旁站著的八歲孩子。

小錦因為看到熟識的人，一下子放了心，哭得更是淒厲。

「你對小錦做了什麼？快道歉！」十歲的小孩挑著眉，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對著大人模樣的魏靜言一點兒也不怕，甚至盛勢的要他道歉。

「道歉？是他要跟我道歉！」若是平時，魏靜言可能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就轉身離開，更別提要跟個半大的孩子計較。

可是這時魏靜言心裡還為哥哥對這些孩子的曖昧偏寵而不舒服著，為了哥哥的冷落而難過著，為了這幾個孩子也許是來取代他的而心涼著，如今還被其中一個不到自己胸膛高的孩子在面前如此撒野，他突然有一口氣無論如何嚥不下去。

「小錦，你說，這人怎麼欺負你了？」八歲大的孩子拍哄著小錦，他對於僵持部下的氣氛感覺不太舒服，不過卻也不開心著小錦受到欺負的事實。

小錦搖搖頭，小嘴閉的緊緊的什麼也肯不說的直哭。

魏靜言氣也上來了，明明他才是被撞倒的那一個，憑什麼這小鬼哭得像個棄兒一樣他就成了罪人？

魏靜言逼著自己緩了幾口氣，將情緒壓了下來，他打過無數場架，不過要他打小孩他還是做不到的，無論他們怎麼樣，無論自己怎麼不喜歡他們，總還是個孩子。

魏靜言漂亮的臉氣得發白，冷著一張面容，越過擋在身前的大孩子就要離開。

「道歉，你不道歉就別想走。」大孩子絲毫不懼怕的張手就攔住了魏靜言的路，不肯讓他這樣離開。

「讓開。」魏靜言雙手垂在褲袋旁，握著拳，隱忍著。

「你先道歉！」十歲大的孩子更生氣，小錦還在一旁哭個不停，他聽了好捨不得，於是伸手推了魏靜言一把。

魏靜言被他這麼一推，氣得青筋都上頭了，理智也瞬間崩解，伸手便給了那孩子一個巴掌。

「靜兒！」魏靜軒剛下班，魏靜舒跟在後頭，兩人穿過長廊時聽到嘈雜的聲音，於是先過來探個究竟，也就這麼剛好，兩人都當場看到這一幕。

頃刻間，空氣彷彿都靜止了。

魏靜言的力道不大，可是卻足以讓那孩子的臉頰浮現一個大的紅掌印。

被打巴掌的大孩子感到屈辱，看到魏靜軒、魏靜舒兩兄弟時，瞪得大大的兩只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