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辛苦工作果然容易累倒。

　　在努力工作了一天之後，天麗摸摸額頭。

　　嗯……比之前還要燙一點，而且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小麗，不舒服嗎？」王姊一看到天麗，便這樣問著。

　　「王姊，看得出來嗎？」王姊對她最關心、最好了，是不是生病，一眼就看出來了。

　　王姊點點頭，「嗯啊！走路歪歪的。」

　　「喔！」

　　「如果生病，就快點回去休息，不要亂跑。」

　　「嗯！」

　　「小麗，生病嗎？」剛進來員工休息室的經理這樣問著。

　　「陳經理，你怎麼知道？」

　　「你走路歪歪的。」

　　天麗低著頭看看自己，然後走幾步，發現自己走路的確是有些歪歪的。

　　看來她真的生病了。

　　不知道可不可以請病假……

　　「原來你在這裏。」

　　好熟悉的聲音。

　　天麗抬起頭一看，原來是總裁大駕光臨小小的員工休息室。

　　應該不是來找她的吧？

　　應該是找經理才對。

　　天麗邊想邊把頭埋向牆壁，等著大瘟神快快離開。

　　人家身體不舒服，沒有辦法陪總裁大人玩，不要來了。她在心裏哀求著。

　　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高高在上的孟則像在抓籃球一樣的抓著天麗的頭。

　　大家平常不是都是好同事嗎？怎麼不替她打抱不平啊？

　　「什麼事？總裁。」她的頭被轉了過來，不得已，她只好笑臉以對。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嗎？

　　「辦公室那麼亂，還不快去整理。」

　　「可是我的工作範圍是為客人服務，辦公室的物品不是我的服務範圍。」她說完便要走，卻又被他拉著頭髮扯回原地。

　　總裁大人，這樣很痛耶！而且頭髮很寶貴的，萬一被拉禿了，可是千金難買一頭髮的呢！

　　「沒有客人的時候，就去辦公室掃地。」孟則冷冷的命令著。

　　「喔！」她突然想到，「有算加班費嗎？」

　　回應她的，是好可怕的殺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而她就是遵守這句話的忠實信徒。

　　她露出燦爛如花的笑容，「我馬上去。」

　　她急忙消失在門口的樣子，像是後面有什麼大惡魔在追著她。

　　他有這麼可怕嗎？

　　他突然發現四周有好幾雙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看著剛剛的那一幕。

　　「不用工作了嗎？」他冷冷的問道。

　　「報告總裁，這裏是休息室，所以會進來的人，都是休息……」

　　說話的人馬上被旁邊的人捂住嘴，然後往門口拖。

　　「我們休息時間到了，總裁，我們去上班了。」

　　頓時，休息室立刻淨空。

　　孟則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女人似乎走路歪歪的……是生病了嗎？

　　根本就是在壓榨勞工！連她生病了還要她加班。天麗用吸塵器吸著豪華地毯的時候這樣想著。

　　如果不是為了中風的爺爺和辛苦的奶奶，她真想瀟灑的把辭職信丟在那個可恨的大總裁臉上，大聲的跟他說，士可殺不可辱。

　　想想，真是痛快啊！

　　不過也只能想想就好。

　　吸完了地毯，她又用毛巾死命的擦著那張又大又亮的辦公桌，然後看到桌角有一個好漂亮的花瓶。

　　她好奇的拿了起來，「哇！好東西，看起來不便宜的樣子。」

　　聽說瓶底都會印上製作的時代。

　　她把瓶子翻過來，都還沒看清楚，卻一個手滑，接著便聽到一道可怕的聲音。

　　是……什麼東西碎了嗎？

　　她低下頭一看，眼淚馬上止不住的一顆顆的滾落下來。

　　「不會吧？」她連忙蹲下去想把那個昂貴的花瓶拼湊好，卻沒有辦法。

　　她的眼淚落得更急了，一個不小心割到手。

　　「好痛！」她見到左邊的手掌上有一道割傷。

　　這時候，她突然聽見外面有聲音。

　　她趕緊把滿地的花瓶碎片撿到垃圾桶。

　　「怎麼蹲在地上？」孟則剛好走了進來。

　　「沒有啊！」

　　「你臉色很糟……你在哭？」

　　「我……」她的確是在哭，可是不可以跟他說原因。

　　「為什麼哭？」孟則修長的大腿沒有走向辦公桌，反而走向她。

　　慘了！她把垃圾桶抱得死緊。

　　「我去倒垃圾。」

　　「等等。」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結果一個用力拉扯，她懷中的垃圾桶便被拉掉在地上，露出裏面的花瓶碎片。

　　孟則一眼就看出這些殘骸，是他桌上那個維多利亞時期的古董花瓶。

　　這是他最喜歡的古董花瓶。

　　他臉色一冷，抓著她的手的力道加重，痛得她已經受傷的傷口更加疼痛。

　　「這是什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有意的。」

　　她的頭搖得像博浪鼓—樣，本來乾了的眼淚又再次滾落下來。

　　「總裁，對不起，我是因為一時手滑……」

　　「不用說了。」

　　「可是……」

　　「你出去。」

　　「可是……」

　　「不出去你就不用來了。」

　　「好，我走，你不要炒我魷魚。」

　　她走到門口，然後可憐兮兮的轉頭看著臉色鐵青的孟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會賠錢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高高的椅子轉過去，用著背冷冷的面對她。

　　她只好默默落淚的關上門，傷心的離開。

　　人家小女孩是捧著花到處問，有人要買花嗎？

　　只有天麗捧著垃圾桶到處問——

　　「王姊，花瓶破了黏得回去嗎？」

　　「我瞧瞧。」

　　天麗把垃圾桶拿給正在整理房間的王姊看。

　　「沒救了。」

　　「是喔！」

　　天麗又捧著垃圾桶找經理。

　　「小麗，你身體好一點了嗎？」

　　「經理，花瓶破了怎麼辦？」

　　「我看看。」

　　她再次拿出可憐的花瓶殘骸。

　　經理搖搖頭，「沒救了，就算黏回去，也是會有裂痕，根本沒用。」

　　「也沒價值？」

　　「是啊！小麗，你可別跟我說這只花瓶是清朝的，那麼就算把你給賣了也不夠賠。」

　　她深吸了口氣，用著哀求的口氣說：「經理，我要加班，只要有誰沒有工作或是想休息的上班時間，我都可以工作。」

　　「這……你不是被總裁吩咐要隨傳隨到嗎？」

　　「沒關係。」她的神情變得黯淡，「我想他可能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我最好了。」

　　之前毀了飯店耀登國際的大好機會，現在又把總裁最心愛的花瓶摔破，他恐怕會恨她一生一世了。

　　事實上，她錯了。

　　才過了一天，他就已經很想她了。

　　很快的，三天過去了，兩人都沒有再見面。

　　孟則用龐大的工作量來分神，他覺得自己怎麼可能會想念那個搗蛋鬼？

　　那個女人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個麻煩精，是個絆腳石。

　　在他的世界裏，除了成功還是成功，什麼兒女情長、情情愛愛的都跟他沒有關係，甚至連父親替他安排好的婚事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當他走進辦公室時，看到桌上有一個黏得亂七八糟、歪七扭八的古董花瓶。

　　他狠狠的瞪著那個古董花瓶足足好幾分鐘，然後決定不理會，坐下來辦公。

　　但是他的頭卻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抬起來，望著那個古董花瓶。

　　可惡的女人！

　　他按下電話，「總機，替我叫言天麗上來一下。」

　　「是，總裁。」

　　天麗哭哭啼啼的在飯店門口跟一個年輕男子在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小情人在吵架。

　　事實上並不是。

　　「阿傑，謝謝你，你人真好。」

　　「好了、好了，幹嘛哭？我又還沒往生。」

　　「可是……可是……」

　　「手被割到不會痛嗎？」

　　她含著淚點點頭，「會痛。」

　　「傷口發膿發炎了也不會痛嗎？」

　　她的淚珠滾了下來，「很痛。」

　　「那還拖到都沒有辦法拿東西才哭？」

　　「那是因為人家……」忙著要努力工作還錢，哪有時間去看醫生？她在心裏好委屈的說著。

　　「好啦好啦！別多話了，我去請個假，就帶你去看醫生。」他可是個很講義氣的朋友。

　　「謝謝阿傑。」

　　當他離開去請假的時候，天麗一個人無聊的坐在飯店外面的涼椅上，望著飯店前面氣派的大水池，四周還有很多漂亮的花兒在風中輕搖著，別有一種風情。

　　突然間，一個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她的視線。

　　「總裁！」

　　他冷著臉，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看起來好嚇人。

　　「我……我還在存錢，可能要再過一陣子……」

　　他伸手握住她受傷被她用OK繃亂貼一通的左手，頓時，她痛得眼淚都快飆了出來。

　　「好痛、好痛！」她掄起右手捶著他的胸口，要他快點鬆手。

　　見到她蒼白、冒冷汗的小臉，他鬆手了，「怎麼受傷了？」

　　她總不能大聲的說，都是你啦！貴重的東西不是應該要藏起來，或是鎖進大金庫裏嗎？

　　擺在桌上害人喔！

　　「就在撿古董花瓶碎片的時候，不小心……」她的語氣一點也沒有心裏面的囂張、理所當然，只有可憐兮兮，一副要人家呼呼的模樣。

　　討厭，幹嘛哭啊？她暗罵自己太無聊了。人家只是問她怎麼受傷了，連慰問、抱抱都沒有，她就哭得好慘。

　　他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左手的OK繃上面微微滲出血，他看了心裏很不舒服。

　　「我帶你去看醫生。」

　　聽到這句話，她的淚水滾落得更急，身體無法動彈，只能睜大眼，看著自己暗戀的男人。

　　她突然發現她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說什麼不貪心，只要在他的世界的某個角落乖乖的替他做事，用自己微小到不行的力氣替他的王國鋪路，當小螺絲。

　　但是她根本辦不到。

　　「怎麼了？有那麼痛嗎？」

　　她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到最後，她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騰空。

　　「總裁？」鼻塞的聲音連她都快認不出是自己的了。

　　「都痛成這樣了，只會光哭而已嗎？」他不客氣的罵了她，然後抱著她往地下室的方向走，準備開車。

　　她乖乖的任由他抱著，這才發現傷口真的好痛好痛。

　　既然這麼痛，她可以偷偷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一下吧？

　　看到她蒼白著臉，疼得冷汗直流，孟則的腳步變得更加急促。

　　沒多久，一台名貴的轎車火速的從飯店停車場駛離，目標是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