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是燒得太過,身上濕汗連連,眼皮連抬起都覺得吃力,渾然間察覺聶聞濤停了車打開我這邊的車門看著我半晌不動,而後我感覺到我的臉上被一根粗繭的指頭挫了挫,我勉強半抬起眼,看見那男人蹲在我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那根指頭在我抬眼間收了回去。
「起來。」他說。
我想笑,笑得虛弱,這小子,真他媽的有趣,沒看見老子連睜眼都困難了麼?
「沒死就起來。」聲音有點不高興了。
我頓感全身心都充斥著無力感,天,我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有趣了?這人完全……算了,不予置評,怎麼說這也是我的眼光問題,就算是鬼迷心竅了。
我擠了擠喉嚨,話一出口竟然是嘶啞的:「背我……」
他又用那種帶著審視的眼睛看著我,好一半會,我覺得我眼睛都快支撐不住要閉上了,他伸過來把安全帶解開,然後轉過身蹲在我前面。
我用盡最後一點的力氣把自己扔到他背上,那寬闊的背毫不意外地擋住了我往下倒的身體,他的手從背後伸起來,穩住我,慢慢地站了起來,關上車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眼睛早已閉上,知覺卻還靈敏,我知道在背上我的瞬間,那個男人抖了兩抖,電光火石間我恍然想起很多年前,這個男人還沒有這麼寬闊健壯的背時,他用著他瘦小的身子把他的母親從城外背到城裏,而他的母親在他幼小的身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緊緊拘住我腳彎處的手越拘越緊,那男人像是在粗喘著氣,好像不堪我這個包袱的重力,停下腳步,那人說:「說話。」
我想說話,只是半抬了眼,發現喉嚨被火熱擋住,張不開聲,感覺身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滴在了他的身上,而那個男人的呼吸越來越嚴重。
我只能把嘴伸到他耳邊,用力張開枯竭的喉嚨「快點,找醫生……」天,讓這個男人在我沒被燒死之前找個醫生幫我降降溫吧,我估計得不錯的話,我那顆沒按上多久的心臟這時也受刺激了。
老子要暈過去了,丫的,接下是死是活交給他了,最好他別讓我死在他手裏,要不老子絕對死不瞑目……
眼睛能睜開看見人時,我覺得燒退了我也不怎麼高興,因為我見著了一個光著頭卻滿臉皺紋的老頭搖頭晃腦地踱著步盯著我看,那眼神活像我是外星人似的。
「醒了?」那怪老頭把他的怪頭伸到我面前。
天,我竟然能看見那頭上有四個戒疤?丫的,老子實在不是想大驚小怪,但我對那四個黑黑的洞實在倒胃口,往後縮了縮,吐了吐口水:「您老,退後點……」嗓子還是有點啞,不過說話不困難了。
「醒來了就好。」那怪老頭嘀咕一聲,轉過身說:「好了,我要走了,以後要是治這小子的話,就不用找我了,不想活的人治了也沒用。」
我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聶聞濤坐在角落裏椅子上,還是那種毫無情緒的臉,沒有溫度的眼睛,此時正對上了那怪老頭的眼睛,怪老頭肩膀縮了縮,沒好氣的說: 「這小子做了換心手術還百無禁忌,發高燒還灌烈酒,神仙也救不了,我救得了這次救不了下次,別找我,要是死了你會給我好果子吃啊。」
我聽了無語,飛機上為了止輕微的噁心就喝了兩懷威士卡也給看出來了?
果然人生地不熟,是個人都不把你當回事,例如那個男人……此時就用那種很兇狠的眼神轉盯住我。
不過沒幾秒,那眼神就又回到了怪老頭身上,那黑角落裏坐著的男人發出的脅迫力果然有點狠,只見那怪老頭把手上的醫藥箱重新放到桌上,轉過身氣勢磅礡地對著老子說:「從今天開始,想要活命,不得喝酒。」
我瞠目結石,看著這個顯然是外星人的人,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酒是老子的命根子,老子從小就拿著當飲料喝,不要心臟也要酒,我媽都制止不了這理念,雖然家裏找不到任何一瓶包括啤酒的含酒精飲料。
我那風華絕代的母親也就是因為這個不給我錢,連工資都要想著法子藉著名目扣,老子自那以後就無比熱愛宴會,因為可以喝到免錢的美酒。
我連這種丟臉沒有風度的事都做出來了,就為能喝到我的心肝寶貝們,而這老頭,竟然拿老子自己的命來威脅我的命根子?
太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