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行人匆匆上了路,沐顯陽騎著棗紅駿馬走在隊伍中間,秋離塵則坐在馬車上,被數名士兵包圍著,搖搖晃晃的往前行去。
「停,都停下來。」突然,沐顯陽一聲令下,隊伍停止了行進。
他翻身下馬,大步走到車前,掀起車簾問道:「怎麼回事?」
只見秋離塵靠在窗口,如玉般的臉龐蒼白如紙,抬起眸子冷冷的看他一眼,旋即捂住嘴,臉向窗外,用力吸著新鮮空氣。
「你暈車?」方才他就一直聽到車內傳來作嘔欲吐的聲音,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嗯……」秋離塵有力無氣的靠在窗邊,深深吸了幾口氣。
好幾年沒坐過馬車了,今天剛一進去,胸口就悶堵著,馬一動更是頭昏眼花,他強忍著不適趴在車中,誰知還是被沐顯陽發現。
「怎麼不早說。」沐顯陽皺著眉頭,握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拉。
「你要幹什麼?」
「下車,吐完了再上去。」這麼說的人冷著臉,而且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仿佛他身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
「你……」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種無情的話,秋離塵氣得渾身發抖。
「快點,別弄髒了馬車。」沐顯陽又催促了一聲。
「我沒事。」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在自己的後頸上紮了一針,吐意立刻被壓下,他整個人趴回馬車內。
「你真的沒事吧?」沐顯陽覺得有些不對勁,多問了一句。
「上路。」但秋離塵並沒有回答,只是對著車夫輕輕叫了一聲。
他心中對沐顯陽失望不已。
他的陽是不會這樣對他的,他真懷疑自己這趟下山是否錯了……
因扎針的效用,沒多久,秋離塵便昏昏睡去,一覺醒來,透過半敞的車簾,發現已經日落西山,大隊人馬停在一處小鎮裏。
沐顯陽見他醒來,也沒說什麼,逕自翻身下馬,大步走入客棧,他也咬牙跳下馬車,跟著走進去。
「小二,還不快上菜。」在一旁的桌邊坐下,沐顯陽四下掃了一眼,不悅的開口。
「全兒呢?他應該也餓了。」秋離塵不放心的問著,還不忘往身後張望,尋找徒兒的身影。
「你怕本王會虐待你的徒弟不成?」抓著他的手臂拉他坐下,沐顯陽眉頭微皺。
自己在這人眼裏就如此不堪?他好歹是個王爺,才不屑做餓小孩這種事。
「那……」
正打算再問幾句,一道男聲打斷秋離塵尚未出口的話。
「離塵,你怎麼出穀了?」
「挽秋兄!」秋離塵抬眼望著來人,也是一愣。
一名長相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年約三旬的男子正朝他們走來,他肩披一件寬大的白色鬥蓬,腰上掛著把長劍,顯然也是出門在外。
「離塵,我正想去醫穀尋你,我爹一直記掛著你,要我這次出門非得上你那瞧瞧,沒想到竟在這裏遇見你,不過你怎會突然下山?」說著,風挽秋就走上前來,似乎想和秋離塵攀談。
「風盟主,近來可好。」沐顯陽上前一步,將秋離塵攔在身後。
「我道是誰,原來是沐小王爺,有禮了。」風挽秋注意到沐顯陽,當即點頭示意,但詢問的眼神一直放在秋離塵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向來不喜外人,更是幾乎不出穀的離塵,怎會和這小霸王在一起?
「風盟主若是無事的話,可以先行離去,這間客棧已被本王包下了。」沐顯陽高傲的仰起頭,並不喜歡這位不速之客。
風挽秋是當今的武林盟主,年紀輕輕已名揚天下,且時常出入皇宮,和他的皇帝堂哥關係密切,如今聽他的口吻,似乎也和秋離塵是舊識。
「沐小王爺,不知您準備帶著離塵去哪里?」從秋離塵的眼中看出些什麼,風挽秋決定試探一番。
看著兩人不停眉來眼去,沐顯陽不禁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傳言秋離塵曾救過風挽秋父親的命,兩家交好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的關係並不如表面那般單純。
「想必風盟主也知道,本王的娘纏綿病榻多時,此番是請秋神醫過府為母治病。」不想再讓對方和秋離塵說話,沐顯陽冷冷回答。
「離塵,是不是他將你擄出醫穀?」但風挽秋並沒有理會沐顯陽,目光完全放在秋離塵的身上。
離塵為了等一個人,曾發誓不等到就不出穀,這麼多年來,也只有兩年前為了救他父親而破例過一次,如今卻和沐顯陽出現在此,該不是這個小霸王強行擄人吧?
「就算本王擄了人,也不關你的事,不要忘了這天下是姓沐的,不是姓風的。」沐顯陽橫眉冷對,私下裏,更在秋離塵耳邊低聲威脅。
「秋離塵,你若是不隨本王回府,就算姓風的把你和你徒兒救走,本王也會殺了這鎮上所有的人為本王的母妃陪葬。」
果然,此話一出,秋離塵的臉色更難看了,猶豫了片刻,還是妥協了。
「挽秋兄,不必為我擔心,我沒事的。」順著沐顯陽的意思,他開了口。
「離塵別擔心,若是有人敢強迫你,你只管說出來,有我給你做主!」風挽秋說著,便將手按在劍柄上。
「真的沒事,對了,挽秋兄想不想見全兒?」秋離塵從沐顯陽的身後走了出來,微笑著上前一步。
「全兒在這裏?」風挽秋聞言,滿臉驚喜。
「說起來你可是全兒的義父,有兩年沒見過他了吧?」
「正是,全兒在哪,快叫他出來,我還真有些想他呢。」風挽秋聽見自己那可愛的義子在此,大笑著拍他的肩膀。
眼見兩人聊得熱絡,自己完全插不上嘴,沐顯陽一陣氣悶,抬腳就向前踹了出去。
咚——
巨響過後,灰塵散盡,他才發現自己將客棧的桌子給踢斷一根腳,掌櫃的一雙老眼眨也不眨的瞪著他。
「看什麼看!」沐顯陽大吼一聲,模樣有些狼狽,嶄新的袍子上沾滿了塵土。
「王爺,您有沒有傷著?」沐春驚呼一聲,趕緊沖上來,將主子身上的灰塵拍了去。
「本王沒事。」陰鬱著臉,他上前扣住秋離塵的手,抓著他大步往樓上走去。
「你幹什麼,放開離塵!」風挽秋大吼一聲,隨即飛身而上,攔在沐顯陽面前。
「走開,本王不想大開殺戒!」一直就看風挽秋不順眼,若不是礙于對方武林盟主的身份,又和皇上有些牽扯,他早好好教訓這傢伙了。
「挽秋兄,別傷了和氣。」眼看兩人就要大打出手,秋離塵上前一步,拉住風挽秋的手臂,用眼神制止他。
「可是……」
「這是我和沐王爺的事,請挽秋兄不要插手。」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他人,反正待他將沐老王妃的病治好後,沐顯陽自然不會再為難他。
若現在就翻了臉,不僅全兒救不出來,還會連累到鎮上的人,畢竟對方是王爺,權傾天下。
「好,我不管就是,你一切小心。」咬牙將劍收了回去,風挽秋便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沐顯陽一如往日起得很早。不過昨天夜裏他並沒有睡好,總覺得自己這段對待秋離塵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其實,他並不是個喜怒無常之人,可是遇到了秋離塵,自己的心情就平靜不下來。
「秋……」來到大堂,正想和秋離塵打聲招呼,卻看到桌子對面多了個人。
「沐小王爺,你總算起身了。」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和他一起大鬧客棧的風挽秋!
「怎麼是你?!」怒氣湧上心頭,他一把抓住風挽秋的衣襟,不客氣的吼道。
昨天晚上不是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為何不能是我?我正好無事,和離塵敘舊不行嗎?」風挽秋反唇相稽。
「好了,挽秋兄,不要鬧了,全兒的事就拜託你了。」看著一大早就大眼瞪小眼的兩人,秋離塵又是一陣頭痛。
難道他們是前世的冤家,才會見面就吵架?!
「沐小王爺,看在你堂哥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全兒是我的義子,我要帶走,至於離塵……」
「你的義子你可以帶走,但離塵還要隨本王回府治本王娘親的病,不能走。」見風挽秋似有意帶秋離塵走,沐顯陽也急了。
風挽秋的靠山是他的皇帝堂哥,他要真的趁自己不備將秋離塵帶走,自己也不能隨便動這個人,那樣到時候要再讓秋離塵為娘治病,就是件難事了。
「沐王爺,我答應過為老王妃治病就不會食言,你不用擔心我會跑。」
他之所以和挽秋兄聊了許久,也是擔心全兒,現在將全兒託付給他,自己也好放心的去王府為老王妃治病。
「……那就好。」沐顯陽呆滯的看著一臉平靜的秋離塵,雖對他會這麼決定有些疑惑,但至少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匆匆用過早膳,風挽秋便帶著全兒離開,秋離塵則坐回馬車,一行人朝京城的方向趕去。
一路上,秋離塵已經適應許多,不再出現頭昏想吐的狀況,只是每日都待在車內,除了用膳以外,很少下馬車。
半睡半醒之間,他發現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外面似乎出了什麼狀況。
「怎麼停下來了?」他敏銳的聞到一股異樣的氣味,伸手就要去掀車簾。
「不要出來。」車簾被拉了下來,遮了個嚴實,不用看也知道是沐顯陽。
「外面出了什麼事?我要下車看看。」沐顯陽一心往京城趕,不會無緣無故停車,肯定是出事了。
「沒事,繼續趕路。」
「王爺,不行啊,前面似乎鬧瘟疫,我們還是繞道吧。」車夫用力拉著躁動的馬,卻依然控制不住馬車亂晃。
「瘟疫?」一聽到這兩個字,秋離塵不顧沐顯陽的阻止,拉開車簾就跳下馬車。
舉目望去滿目瘡痍,荒草蔓生的小路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名面黃肌瘦的漢子,發出陣陣低啞的咳嗽聲。
「你快進去。」沐顯陽見他出來,臉色當即大變,拉著他就往馬車裏推。
「別攔著我!」他從沐顯陽的手中掙脫出來,不顧一切的沖到那些倒地的病患身邊,抓住一位枯瘦老者的手把起脈。
「秋離塵,你給本王起來。」沐顯陽大喝一聲,卻沒有靠近他。
這是瘟疫,可不是什麼小病,若是他被傳染了,誰來給娘治病?
「王爺,這病我能治。」放開老者的手,又去看另一人的狀況,秋離塵頭也不回的道。
醫者父母心,他既然答應了去救沐老王妃,自然不會食言,但要他眼看這些可憐的百姓受苦卻袖手旁觀,他絕對做不到。
「不行,本王可不會拿娘的性命開玩笑。」沐顯陽依然不答應。
「王爺要是不同意的話,一刀殺了我,將我的屍體帶回去吧。」秋離塵沒想到他竟如此自私,索性豁出去了。
「你……氣死本王了!」被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能動他,沐顯陽雙目赤紅。
「王爺,誰不是人生父母養,你真忍心見他們死去?」抱起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童,秋離塵的心都揪起來了,不住歎息。
「罷了、罷了,本王依你就是了。」看著地上不斷呻吟的患者,沐顯陽心裏也漸生不忍,再加上秋離塵執意留下,他也不能強行趕路。
他剛一點頭,秋離塵便回車上搬出藥箱,取出小瓶,倒出幾枚藥丸,遞到病情最重的幾人手中。
向這些患者問清村中的狀況,秋離塵沉吟了會兒,向沐顯陽看去,「王爺,如果想我儘快隨你回府,你得幫我。」
他藥箱中的藥並不多,不足以救治所有人,而且安置患者、打掃環境全都需要人手。
「本王能幫什麼?」
「有勞王爺讓侍衛們到隔壁鎮上的藥鋪裏找找,看有沒有這些藥材。」將幾味藥材遞到他手中,秋離塵也不客氣的直道:「然後再派些人手把村中染病的人集合起來,清理一處乾淨的地方讓他們養病。」
「好吧,依你就是。」沐顯陽召來沐春,命他吩咐侍衛們照著秋離塵的話做。
得到他的應允,秋離塵立刻拿出預防染病的藥物分給沐顯陽手下的人,讓他們幫著搜集藥草、救治村民。
「我代他們謝謝王爺。」做完這一切,他彎腰向沐顯陽施了一禮,露出了笑容。
「不必客氣,本王這麼做也是為了本王的娘親。」沐顯陽不太自然的扭過頭,俊臉微微發紅。
他這是怎麼了?秋離塵不過對他一笑,心頭就一陣狂跳……
話說回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人的笑容,那雙淺色薄唇柔柔勾起,宛如春陽能暖和人心。
前所未有的愉悅感受充斥胸口,讓他渾身都暖洋洋的,整個人都快飄了起來。
整整一個下午,秋離塵忙著替村民診斷、開方,並指揮侍衛們安置患者,將重症者與剛發病不久,以及尚未染病的村民分開。
沒過多久,去找藥材的侍衛就回來了。
一行人忙成一團,只有沐顯陽一個人搬了張椅子坐在牆邊,無所事事的看著他們忙碌。
秋離塵瞟了這個小王爺一眼,又看看那堆剛搜集起來的藥草,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他走到沐顯陽面前行了一禮,「王爺,離塵斗膽請您幫個忙。」
「又有何事?」微微一愣,沐顯陽問道。不都已經讓侍衛去幫他了嗎?還有什麼事?
「煩請王爺將這些藥材搗成碎末。」說著,就將一副器具塞到他手裏。
「什麼,你要本王做這種粗活?」沐顯陽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這也是情非得已,搗藥之事相當重要,我不放心給別人做,才想麻煩王爺。」
其實搗藥這種小事,他哪是不放心交給他人,只是這小王爺在一旁像沒事人一般,他實在是看不過去了。
「搗藥之事當真重要?」摸著下顎,沐顯陽眉宇輕挑。
「當真,若是藥沒搗好,藥效便去了一半。」秋離塵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事實。
「本王以前從沒搗過藥,你不怕本王做得不好?」聞言,沐顯陽口氣有幾分鬆動。
救人是好事,何況秋離塵如今有求於他,自己要是幫了,也是份不小的人情!
「王爺放心,我自然會教你。」
秋離塵說完,便拿著器具仔細的為他示範了一遍,指示他照做,便離開繼續去診治患者。
沐顯陽望著手中的藥草,挽起衣袖依樣畫葫蘆的將藥材放入藥臼中,搗了起來,很快便將藥草搗碎成末。
摸著細碎的藥草,他一頭霧水的蹲在地上,迷茫的歪著頭。
好奇怪,他怎麼感覺自己並不是第一次搗藥,但他可是小王爺,別說搗藥了,平日連藥材都沒有見過啊。
「王爺,藥搗好了?」秋離塵只是過來看看進度,沒料到藥草已經全都搗好了。
「是啊,全都好了。」站起身子,沐顯陽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讓秋離塵看出他的異樣。
「……」朝他搗出的成品看了一眼,秋離塵突然不說話了。
沐顯陽是第一次搗藥,居然做得又快又好,一點也不像生手……
難道……
不會的,若他真是那個人,之前怎麼會如此對他,而且還沒有認出他來……
「怎麼,本王做得不對?」見他不說話,沐顯陽不禁緊張起來。
「不是、不是。王爺若是沒事,過來當幫手。」秋離塵淺淺一笑,叫來兩個侍衛將搗好的藥材抬下去,依量煎成藥湯,分為外敷與內服。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有些村民已經出現敗血的情況,如果不及時包紮止血,就算上了藥,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你們還不快去幫忙。」指揮著身後的侍衛,沐顯陽也隨後跟上前去。
他從秋離塵手中接過布條,照著他的示範,七手八腳的為這些村民包紮起來。
更加怪異的事發生了,他原以為自己會弄得一團糟,沒想到真上了陣,卻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一點亂子都沒有出。
秋離塵見他手腳俐落,索性將傷者全交給他,自己則在一旁看著。
他真的不是陽嗎?秋離塵心中有些懷疑。
陽不是左撇子,只是在替人包紮時總是習慣用左手,當初他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他切草藥傷了手,陽為他包紮才知道的。
眼前的沐王爺和陽一樣,布條都是從右往左纏,這一點實在是太像了!
是夜,眾人找了一家客棧,裏裏外外都整理一遍,忙碌了一天的侍衛們就在空出來的大堂歇息。沐顯陽和秋離塵則睡在二樓的房裏。
累了一天的秋離塵啃了幾口乾糧便睡了,但沐顯陽卻睡不著,他站在窗邊,出神的望著自己的雙手。
為什麼他總覺得今天做的事以前也做過?
而且他還發現,今天秋離塵時常偷偷看他,而他總覺得秋離塵看的不是他,而是透過他在看什麼人……
「離塵、離塵。」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大步走到了秋離塵的房門前,喚了幾聲。
半晌都沒有人回應,他逕自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秋離塵正躺在床上,蓋在身上的被子幾乎全落在地上,他毫不猶豫的彎腰撿起,蓋在秋離塵的身上,一切是那麼自然。
「……我這是怎麼了?」做完這一切,他又愣住了。
短短一日,所有事情都變了,往日除了娘,他不曾替人蓋被,如今卻像是理所當然一般為秋離塵這麼做,而這情景又如此似曾相識。
「陽……」睡夢中,秋離塵無意識的呻吟,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
沐顯陽沒有防備,被抓個正著,抽了兩下,卻沒有掙開。
「陽,不要再離開我……」秋離塵眉頭緊皺的囈語著,似乎很痛苦。
「放心,本王不會離開你。」聽著這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沐顯陽的心軟了下來,坐到床邊,任由他抓著。
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看他這模樣,定是白天累著了,還是不要吵醒他好了。
「嗯……」聽到沐顯陽的承諾,床上的人終於安靜下來,眉頭也舒展開來。
「睡吧,本王陪著你就是了。」沐顯陽一笑,和衣躺在他身邊。
淡淡的草藥香味從秋離塵的身上飄來,讓他煩亂的思緒也平復不少,輕輕摩挲著握在掌中的手,感覺睡意漸漸襲上。
突然,他聽到窗外不尋常的響動,睜開鷹眸望向窗外,只見一道黑影一閃,隨即消失。
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半夜來偷襲他,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為免打草驚蛇,他將熟睡中的秋離塵推到床內側,自己則躺在外側,等著刺客進來。
一盞茶工夫,刺客按捺不住,手持匕首鑽窗而入,黑暗中見到床上躺著一人,毫不猶豫的舉刀刺了下去。
「哼,就這點本事,還想行刺,找死!」沐顯陽猛然睜開眼,飛身而起,一腳踢向刺客的手臂,匕首應聲落地。
偷襲失敗,刺客也是一驚,不過立刻又從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朝沐顯陽刺去。
「王爺,小心。」聽到打鬥聲,秋離塵驚醒過來,見有刺客,當下叫了出來。
「放心,他動不了本王。」沐顯陽三、兩下將刺客打倒在地,而後一把捏住刺客的下顎,防止他自盡,「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殺了我,我不會說的。」這刺客顯然是死士,一個字也不願意說。
沐顯陽一怒,就要動手給他一點教訓,卻被秋離塵攔住了。
「王爺,讓我來。」
沐顯陽哼了聲,點住刺客的麻穴,將刺客交給了他。
「我這針紮下去滋味可不好受,你說是不說?」秋離塵掏出銀針,將亮晃晃的針抵在刺客的雙眼前,威脅一句。
那刺客閉上雙眼,還是什麼也不肯說,秋離塵輕輕一笑,突然將針紮進他的指甲縫中。
「啊!」椎心之痛令刺客忍不住叫了出來。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和這場瘟疫肯定有關吧。」轉動著針柄,秋離塵目光冷凝。
「你……你怎麼知道!」刺客終於開了口,滿臉驚恐之色。
「你身上的藥味,足以說明一切。」
他早就懷疑這場瘟疫來得不尋常,此地位處北方,也不是瘟疫好發的季節,怎麼可能突然整個村子的人都染上瘟疫?況且瘟疫一旦爆發,就不可能只有一處。他今天探查過四周,發現是水源出了問題。
一開始他也曾以為是瘟疫,可是細細探過所有病人的脈象後,發現並非如此簡單,這些村民身上的症狀雖與瘟疫無二,卻像是某種毒所引起。
誰會給無辜的村民下毒?這事如此蹊蹺,他一直想不通,但今晚實在累了,本想等明日再告訴沐顯陽,哪知今天刺客就找上門來。
「他身上味道?我怎麼沒聞到?」聽他這麼一說,沐顯陽也湊近過來,聞了聞,卻一點氣味也沒聞到。
「他身上有股毒藥的氣味,味道很淡,尋常人是聞不出來的,如果我猜的不錯,村民們根本就不是染上瘟疫,而是被他下了毒。」秋離塵將自己的猜測向沐顯陽解釋。
「快說,你為什麼要下毒。」聞言,他怒髮衝冠,上前緊緊扣住刺客的脖子。
「嘿嘿,本來我要殺的就是你!」刺客大笑幾聲,眼神陰毒的望著秋離塵。
「王爺,別靠近他,他身上很可能有毒。」
說時遲,那時快,刺客張口噴出一口黑血,朝秋離塵的面門射去。
「離塵。」沐顯陽大驚失色,心跳都快停止了。
「無事,我有防備。」眼明手快掀開薄被遮身,秋離塵朝他笑笑。
那薄被已被黑血染黑一大塊,幸好沒有濺到他身上,這血中的毒可是沾膚即入體,歹毒得很。
「離塵,你沒事吧?」拋開刺客,沐顯陽拉著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
還好他沒事……
「我沒事,可惜刺客死了。」望著已成屍體的刺客,秋離塵蹙起眉頭。
這人說要殺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並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非要他性命不可的仇家啊。
看來這一切,只有找到元兇才能得知。「王爺莫急,我已經有了線索。」
「什麼線索?」
「水源,我們從水源查起,應該就能找到元兇。」
刺客自盡無異承認是他下的毒,只要順著水源找上去,相信很快便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