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怎麽可以如此殘忍

二人說到這裏，突然同時頓住了腳步，睜大眼睛看著對方，異口同聲的驚呼：“不好！”

那個他們感覺臉熟的嬰兒，就是他們一個小時前親手接生的嬰兒，可是他此時應該躺在那個女人的旁邊，怎麽可能被別人抱走了，難道是那一對男女趁女人睡著的時候悄悄把孩子抱走的。

二人想到這裏，拔起腿就往下追去，可盡管他們反應迅速，追到醫院門前，卻發現已經人去無蹤了。

那一對男女溜得可比兔子快多了！

林曉強與範月滿臉沮喪的對視，幾乎又是同時無奈的歎了口氣。

“走，咱們回去看看！”林曉強情急之下一拉範月的手。“興許咱們看錯了也不一定！”

“嗯！希望是咱們看錯了！”範月太緊張了，哪還顧得了那麽許多，跟著林曉強就往回跑。

走進那個女人的病房，觸目所及，兩人的心裏同時“喀噔”的響了一下，女人孤獨的躺在**，身旁空空是也，而她的眼神同樣是空洞的。

“你的孩子呢？”林曉強與範月異口同聲的問。

“孩子？”女人喃喃的，仿佛是夢囈般重複。“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別人抱走了！”

“被誰抱走了？你認不認得他們？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他被別人抱走嗎？”林曉強心裏難過的連連發問，掏出手機就要報警。

“我有什麽辦法？”女人說出這句，便“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我沒有能力養他，他跟著我隻會忍饑挨餓，過不上好日子的！”

林曉強已經按了兩個“1”，隻要再按一個“0”就能接通報案中心的電話，可是聽了這話，他停住了。“是你讓他被別人抱走的？”

“我一個女人，無依無靠的，連自己的生活都成問題，我怎麽帶他？”女人哭喊著：“我也不想送走他啊！”

“你——”林曉強被氣得渾身顫抖，好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而範月已經呆了，她原以為孩子是被別人偷偷抱走的，卻想不到這是女人的有意所為。

“醫生，這是我欠你的錢！”女人從枕頭下掏出了一大疊錢，數出三十幾張，遞給了林曉強。

“錢？”林曉強看了看那疊約有二萬元厚度的鈔票，又看了看女人，心裏升起了無數疑問！

剛剛她不是還身無分文的嗎？這會就突然跑出來二萬元？

錢是哪來的？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她把自己剛剛出世不到兩個小時的孩子賣了！

這二萬元，就是她賣掉自己親生骨肉所得來的錢！

世界上，竟然有這麽狠心的母親，林曉強真的不敢相信，範月更不敢，她已經淚流滿麵了。

林曉強一把搶過那疊女人遞過來的錢，想也不想的扔到了女人臉上，咄咄逼人的質問：“你就和這幾張紙過一輩子嗎？你如果不想對他負責，你為什麽要生下他，你生下他就是為了得到這幾張紙嗎？你真的好狠心啊！”

“嗚嗚~~~”女人捂著臉，痛哭失聲的號啕起來。

但這會，就算她哭斷了腸子，林曉強也懶得再看她一眼了！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孩子生下來到現在為止還不足兩個小時，就被別人花大價錢賣走，這顯然是早已經商量好了的！也就是說，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這孩子，之所以生下來，完全就是為了錢。

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林曉強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了，他隻是覺得心裏堵得慌，恨不能立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病房，離開這個醫院，離開所有的人，跑到隻剩下自己的所在，放聲呐喊，縱情的發泄！

舔舐，撫慰那顆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傷透了的和善之心。

林曉強離了病房，獨自一人走上了樓頂，麵對著孤寂的夜空，他的心同樣是孤寂的。每到落魄失意的時候，他總是會發瘋的想念那遠隔著遙遠時空的親人們，想回到被眾親寵愛嗬護的溫暖懷抱中。

“也許，我以前真的過得太幸福了！”林曉強抬頭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

“溫室裏的花兒與陽台上的野草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如幽似怨的聲音在身後揚起。“經過了幾件事，你應該要試著去習慣了！”

林曉強回頭，竟然發現是胡珊。

“護士長?”林曉強愕然。“有病號來嗎？”

“沒！”胡珊搖了搖頭，“剛剛我看你一個人往這裏走，又見那範醫生眼睛紅腫的走出病房，便問了一下她，知道了剛剛所發生的事情。你沒事吧？”

“哦！我沒事！”林曉強回過了神，多愁善感已經不適合他了，老天既然已經陰差陽錯的把他硬塞到這個世上，他僅僅隻有一種選擇，那就是活著，不管怎樣都要堅強的活著。“謝謝護士長的關心！”

“其實沒人的時候，你不必叫我護士長！”胡珊看著他，眼裏透著詳和的光澤，仿佛看著的是一個受挫的弟弟。“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是珊姐！說起來，當時你硬把我調到你身邊的時候，我還有些怨你，現在想來，卻要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做不成護士長，雖然隻是臨時的，但最起麻工資福利已經高了一點！”　“珊.....姐！”林曉強猶豫的叫了一聲，有些生硬有些澀，不過這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一次生，兩次熟，三次就會很舒服的。“這沒什麽的，急診二科的都是新人新事，除了你經驗豐富一些，別的都難當重任，這個護士長的職務非你莫屬的！”

我倒是希望自己也和你一樣是個粉嫩的新人，和你們一起去經曆成長！胡珊在心裏默默地道。

“怎麽了？是不是有事想不開？”胡珊輕輕一笑，溫和的說：“要不要我開導開導一下你！”

“確實是有那麽點！”林曉強點頭道。“我想不明白那女人怎麽就能下得了那麽狠的心，那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懷胎十月，我真的不相信她對那孩子就一點感情沒有！”

“曉強！”胡珊喚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你可能鑽到牛角尖裏去了，如果換了你是那個產婦，你會怎麽做？你無依無靠，連自己都無法養活？你用什麽來養活這個孩子？與其讓孩子跟著你忍饑挨餓？你為什麽不讓孩子去過好的生活？”

“.......”

“我去問了那個產婦的，領養她那個孩子的是一對歸國華僑，結婚近十年卻未能生育，他們的生活環境優越，文化水平又高，加上他們自己又不能生養，他們領養了這孩子，必定會當成自己親生骨肉一樣看待的，對他好的生活與好的教育，如果跟著女人，你想想孩子將招怎樣的罪？”

“.........”

“人都是感情的動物，將心比心，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有辦法，她又怎麽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呢？曉強，一樣米養百樣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麽堅強的。其實你往好處想想，這何償不是一種成全，一種痛定思痛的偉大犧牲，一種最好的結局呢？”

“........”

“你還是想不開嗎？”胡珊轉過頭看著林曉強，溫聲的問。

“聽了你的一番話，我感覺好多了！”林曉強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呼出來。“珊姐，謝謝你！”

“謝什麽呢？我才要謝謝你呢！”胡珊笑了笑！

林曉強發覺，她笑起來的時候，也是挺好看的。“為什麽啊？”

“在醫院工作了這麽多年，經曆過很多的是是非非人情冷暖，我原本已經麻木的了！”胡珊的話語著透著一種蒼桑。“可是自從你來了之後，你用的你的良知與善行使我重新找到了做人的準則，該謝你的人是我！”

“嗬嗬，那我們互相感謝吧！”林曉強笑笑，心情終於有所好轉。

“嗯！”胡珊也笑著點頭。

一笑泯恩仇，說的就是眼前嗎？這一對一直都心存結蒂的同事，終於都打開心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