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迴響（下）

　　不對，不可能這麼快的！儘管尤里西斯早就已經有了墮進黑暗之中的覺悟，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離到底這種深度還差得不知道有多少距離。

　　靈魂和心全部沉入黑暗的最深處，呼吸和心跳都已經不再需要，超脫凡世之上，那已經是艾婭所說的此世之上的境界。如果他達到了這種層次，恐怕這個世界都無法承受住他的一劍。

　　進入黑暗的深度和他的力量息息相關，現在的他根本就不可能黑暗之海的最深處，那裡是最強的魔王才可以進入的領域。

　　所以，一定是其他方面出了問題。尤里西斯閉上眼睛，開始更加深入的體會侵蝕著自己身體的這種冰冷。

　　當冰冷侵蝕了全身後，尤里西斯的眼睛中色金色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和光明之中交錯著的混沌色彩，不屬于光明也不屬于黑暗的灰色。

　　慢慢的，他從這份冰冷中找到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那都是一些零散的碎片，他感到很陌生又似曾相識的東西。

　　最初看到的是森林，一大片的森林，森林中到處都是似有似無的霧氣，怎麼看也看不清楚周圍的景色。

　　然後，他似乎是以另外的誰的視角走過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走過的地方包裹古老而壯觀的巨石陣，鑲嵌著星空圖案的祭壇，簡樸而整潔的小型教堂，生長在湖中小島的巨大樹木，映射著天空星圖的古老城堡，堆滿了破爛人偶的古老城市。

　　身體中冰冷的感覺越清楚，看到的景色也就越清晰。

　　他看到那個人坐在那古老的巨石陣中，對著遙遠的星空描繪著複雜的星圖，為這片大地留下星空的道標。

　　他看到那個人站在鑲嵌著星空圖案的祭壇的中央，將小小的白色的球放在祭壇的中央，讓星光灑遍綠色的原野。

　　他看到那個人親自拿起掃把，將教堂裡的灰掃得乾乾淨淨，然後在十字架前寫起古老的文字。

　　他看到那個人躺在湖中島上的巨大樹木之下，身邊有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敲打著他的腦袋，似乎想要弄醒他。

　　他看到那個人來到堆滿破爛人偶的古老城市，在房間中細心的製作著美麗而嬌小的人偶。

　　他很想看清楚那個人長的是什麼樣子，為什麼會一直看到他，可怎麼看也看不清楚，怎麼追也追不上。他只是一直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看過的景色，看著他做過的事情。

　　然後，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東西，在光輝學院的大樹之下，他播灑下綠色的種子，然後種下了希望。

　　「復活……之術……」儘管那個人什麼也沒說，可尤里西斯不知道為什麼就明白了那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法術，傳說中屬于魔王梅菲斯特一系的喚魂術。

　　原來，需要那樣東西，還需要準備……尤里西斯貪婪的注視著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不放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細節。

　　越是看下去，身體中冰冷的感覺就越發的嚴重，不過尤里西斯已經顧不上這麼多。親眼看到復活之法的他，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把它給記錄下來。

　　哪怕身體全部變成石頭都不要緊，他對自己現在的力量有相當的自信。

　　終于，他把那個人使用喚魂法所需要準備的東西全部記了下來，連最小的細節也沒有放過。

　　而一切結束後，尤里西斯發現在他不抵抗的狀態下，那種冰冷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這是比死更可怕的東西，這是會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的東西，讓他忘記「自己」的東西。尤里西斯沒辦法很清楚的說明這到底是什麼，只是當「它」到來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它是什麼。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冰冷而不可抗拒，心慢慢的消失，最終不知去向。

　　不過現在的尤里西斯，不會害怕它

　　這種濃縮了千萬年時間寂寞的冰冷，是一種幾乎完全無視了一切防禦和守護之力的侵蝕力，具有著「時間」和「死寂」的特性，恐怕連天使都無法阻止它的蔓延。

　　然而，尤里西斯根本就沒打算阻止它。在發現已經無法從這種侵蝕中得到更多完整的信息後，他拔出了深淵斷罪。

　　「解放！」在尤里西斯的命令聲中，深淵斷罪的魔眼豁然睜開，然後黑色的鎖鏈延伸進他的身體中。

　　細小的鎖連連上了尤里西斯的心臟，然後包圍了它，並且以這裡為據點飛快的蔓延開來，和神經，骨骼緊密的聯繫在一起，以最直接，也是最可怕的方式讓尤里西斯身體中屬于阿斯塔羅特的金色血液覺醒了。

　　龐大的黑暗之力開始瘋狂的在尤里西斯身體中覺醒，這是來自阿斯塔羅特的力量，隱藏在他血液中的魔王之力。

　　這份超越那份冰冷的黑暗力量在他身體中瘋狂爆發著，來自阿斯塔羅特側的力量以無限膨脹的方式徹底吞噬掉了這份冰冷和死寂，用更可怕，更不可阻擋的氣勢把它吃得一乾二淨。

　　金色的血液在沸騰，尤里西斯驅使著這來自阿斯塔羅特的力量掃除了所有敢于影響他身體的冰冷。不管這種詛咒一般的東西來自什麼地方，來自誰，都不是此時此刻的他的對手。

　　破壞一切，粉碎一切，吞噬一切，這就是來自阿斯塔羅特的魔王之力，尤里西斯目前所有力量的基礎。當這份力量被肆無忌憚的使用，任何黑暗力量都無法影響到尤里西斯的心。

　　這是他選擇了魔王之路後的特權，屬于魔王的天賦。哪怕這份詛咒來自千萬年的時間，也在阿斯塔羅特的金色之眼下粉碎。

　　最後，只剩下尤里西斯刻意要記下的那部分保留了下來，其他支離破碎的混亂碎片全部在阿斯塔羅特的力量面前被驅散，沉入了尤里西斯記憶之海的深處。

　　「呼！」尤里西斯收回了深淵斷罪，確認喚魂術的相關記憶還在後，稍微的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詛咒（如果是詛咒的話），是他至今為止遇到的最詭異的力量。如果不是擁有屬于阿斯塔羅特的魔王之血，恐怕他只會一點一點的被侵蝕，然後失去很多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

　　不過，托這個詛咒的福，他終于知道了喚魂法的真相，也明白了使用它的條件。

　　那並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完美無缺的法術，更不是可以無條件把任何死者喚回來的法術，使用它需要相當的準備和代價。

　　可這確實是可以把尤麗雅找回來的法術。儘管要求苛刻，使用的媒介也異常珍貴，但是既然知道了它的原理，尤里西斯就絕沒有放棄的道理。

　　「等著我，尤麗雅。」尤里西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中央的色彩比過去更加深邃，那是黑暗中飄浮著的金色。

　　「看樣子，你比過去像樣了不少。」一個冷靜的聲音從大樹的另外一邊傳來，讓尤里西斯瞬間就進入了警戒狀態。

　　很快，尤里西斯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到達的。至少在一秒之前，他可以肯定那個位置絕對沒有任何人在。

　　「誰？」儘管感覺不到什麼殺氣，但是對方如此詭異的接近還是讓尤里西斯提高了警惕。

　　「沒什麼其他的意思，我來這裡只是警告你一下，有些雜種要來了，你最好注意一下他們。他們一定是會來找你麻煩的。」在背對著尤里西斯的另外一邊，巴斯特正倚靠在樹身上喝著三百年的頂級沙蘭葡萄酒。

　　之所以來這裡提醒尤里西斯只是順路，事實上他一直在這附近調查不久前風之魚出現所留下的痕跡。種種跡象表明，那隻傳說中的夢幻生物絕對不是隨機出現在這裡的。

　　「雜種？我的敵人？」尤里西斯其實不喜歡戰鬥，可也絕對不會逃避戰鬥。在選擇了黑暗的魔王之路後，他就已經有了相當的覺悟。

　　「沒錯，看樣子你是很喜歡這個地方，而那些雜種可不喜歡這裡。最後提醒你一下，小心點其中戴藍色面具的那個，那傢伙很強，不是一般的強，比那紅衣服的強多了。」巴斯特將手中水晶杯中的紅色葡萄酒一口氣喝完，然後消失在了大樹之下。

　　「既然學會了我的招式，就不要給我丟臉，讓我看看公主對你的期待吧。」

　　「你的招式，公主？」尤里西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大樹那邊，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的氣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從他說的話來看，他不在學院的這幾天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是和他有關的。

　　這個人不知道是友是敵，不過尤里西斯確實的提高了警惕。因為他發現自己回來已經有一些時間了，可應該第一時間來到這裡向他報告情報的第十使徒莎朗卻沒有出現，連同她賦予他的空間追蹤系統也消失了。

　　是出了什麼事嗎？帶著這樣的疑問，尤里西斯飛向了使徒之團城堡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