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掄斧頭的魔法師

　　天際殘陽如血。火紅的霞光燃燒著雲彩和山巔，彷彿與這一場充斥著鮮紅血液的慘烈戰鬥遙相呼應。

　　當菲利普驟然把目光投向羅伊的時候，羅伊也在百忙中瞟了他一眼。菲利普的目光是震驚和感激。而羅伊，則是毫不客氣的鄙視。

　　「浪費老爺我魔力的白痴！」羅伊心頭罵道。

　　在他看來，這個公正騎士的戰鬥經驗，還不如那些普通紅葉騎士豐富。

　　要知道，在騎士的戰場上，再強大的軍隊，如果遭遇到失去速度，士氣低落，或者是墮馬和混亂中的任何一條，戰敗都是板上釘釘。

　　因此，當自己成功地偷襲了斐烈人，將一個七級魔法近距離釋放到他們腳下的時候，紅葉騎士們需要做的只是迴轉過來，用騎士隊伍最擅長的方式在高速奔馳中反覆撕裂對方的血肉，將其趕進更大的恐慌和混亂中而已。

　　其他的紅葉騎士，在衝鋒的時候還知道避實就虛，只選敵人最難受的地方打，遇見拚命的先避開其鋭氣，回過頭來再兩個三個一起收拾對手。

　　反正有速度優勢，怎麼打都行。

　　可這個公正騎士，卻傻乎乎地直接向著對手最厲害的一個傢伙衝。好像不這樣幹，就顯不出他的英雄能耐似的。

　　騎士的勇敢名聲，就是被這種蠢貨變成愚蠢的同義詞的。

　　鄙夷地瞟了菲利普一眼，羅伊扭開頭。

　　菲利普張口結舌。雖然被人用如此鄙視的眼光掃視，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可他驚訝的不是這個。

　　他驚訝的是，這位年輕的魔導士，居然不再使用魔法，而是抽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斧頭，向戰場中央走去。走了兩步，他就跑了起來，隨著腳下一蹬，身體電射而出，在空中的姿態簡直像一支直射的箭矢。

　　「他想幹嘛？」身旁一位同樣張口結舌的紅葉騎士，喃喃說出了菲利普的心聲。

　　視野中，年輕魔導士飛快地掠過橫七豎八的屍體，在刀光劍影的縫隙中縱躍奔跑，然後高高躍起，掄圓了斧頭，就向一名斐烈騎士砍去。

　　「我操！」這是另一位紅葉騎士在震驚中脫口而出的一句粗話。

　　這個時候，所有紅葉騎士都沒有丟棄自己的速度。在第一次衝鋒之後，騎隊已經斜著從戰團的一側切了出去。

　　因此，他們看見的一切，都隨著戰馬飛快地移動而不斷地變幻著角度。

　　人群中，黑髮魔導士一斧掄下。

　　要說這一斧頭的氣勢，肯定比不上剛才那個同樣使斧頭的斐烈公正騎士。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黑髮魔導士的身影跳起來，又隨著眼前一掠而過的無數刀槍落下去的時候，菲利普和身旁的紅葉騎士們，卻自內心深處感受到了一種只有他們策馬衝鋒時才能感受到的無形衝擊力。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斧頭的震撼和美感。

　　黑髮魔導士矯健的身軀，在躍起的時候，就像一隻曾經成百上千次成功捕捉羚羊的獵豹，在草原的追逐戰最後騰空而起時劃出的那一條優美而致命的弧線。

　　他手中黑漆漆的斧頭，在掄圓了劈下的那一瞬間，彷彿獲得了某種魔力一般活了過來。精妙，靈動，卻又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悍烈，還有一種彷彿曾經從千萬人的慘烈戰場上浴血廝殺出來的凜冽殺氣。

　　戰馬奔馳，眼前的刀光劍影不住從眼前晃過。

　　可菲利普和身旁三名紅葉騎士的眼睛，卻彷彿被磁鐵牢牢吸住了一般，只緊緊的盯著位於戰團縫隙中的那個身影。

　　斧頭落下！血花飛濺！一個原本就已經在兩名女學員的攻擊下左支右絀的斐烈騎士，只來得及用手中的長劍往上一格，就被一個火團砸中頭盔，並被陡然變招的斧頭和兩把劍同時命中，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翻身栽倒。

　　「這傢伙是誰？」

　　看著那掄著斧頭砍人的同時還用魔法砸人的魔導士，一個巨大的問號，不停地在菲利普和紅葉騎士們的腦海中盤旋著。

　　「打那個！」人群中，羅伊又選定了目標。拎著斧頭就衝了過去，而身後的妮可和改換長劍的伊娃，也興奮地跟在他身後。

　　「羅伊，你居然是個魔法師！」妮可一邊跑，一邊又是興奮又是氣憤地質問。

　　「對啊！」羅伊臉不紅心不跳。

　　「那你為什麼騙人？」伊娃氣不過。

　　「我什麼時候騙人了，你們又沒問過我。」羅伊如同箭一般射向一名正在茱莉和埃里克圍攻下呼喝連連的斐烈騎士。

　　「噹！」茱莉長劍一橫，擋開對手的一招直劈，只震得手腕發麻。正咬牙準備和埃里克提劍又上，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一把黑色斧頭，在空中劈出七八道或正或斜的橢圓形軌跡，直奔斐烈騎士。

　　眼看忙於招架的斐烈騎士空門大開，茱莉抖手就是一劍。

　　噗。茱莉，妮可，埃里克和伊娃的四把長劍，同時洞穿了那騎士的身體。

　　「那個！」空中的羅伊用腳在斐烈騎士身上一蹬，借力轉折，如同一隻燕子般掠向蒙猛和盧克所在的戰團。

　　「該死的羅伊，騙子！」妮可猶自不忿地咬牙抽出了劍，一想到自己當初在人家面前得意洋洋，把人家當鄉巴佬土包子，還讓人家躲在後面的糗事，就一陣臉紅。

　　「這傢伙，居然是個魔法師！」埃里克一咧嘴。

　　「壞蛋！」伊娃抽了一下劍，沒抽動。乾脆用腳踩在那斐烈騎士身上用力拔出來。一張可愛的臉蛋掙得通紅。

　　三人一人一句抱怨，忽然把目光投向茱莉。

　　茱莉沉默地抽出劍來，轉身向羅伊的戰團跑去，飛揚的長髮甩動間，傳來她咬牙切齒的聲音:「王八蛋！」

　　「打這個！」

　　「那邊！」

　　隨著羅伊的加入，盧克等人爆發出更大的戰鬥力。比起當初殺那隻藤木猿的時候，大家的心更齊，配合更默契，發揮也更加穩定。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在關鍵時刻總有一個傢伙會從天空飛過來，掄著他那把黑色的斧頭，向敵人迎頭痛擊。

　　而且，他還是一位極其狡猾的魔法師，各種小動作層出不窮。

　　他一會兒砸一團火在人家的眼睛上，一會兒又招一根藤蔓下絆子，再不然就是站在被圍攻的敵人面前變幻手勢大唸咒語，嚇得敵人驚慌失措魂飛天外，結果臨死都沒看見他招出一個什麼魔法來。

　　這種打法，又陰又壞。

　　原本就已經被這幫臉色蒼白看似菜鳥一般的學員陰了一把，害了個慘不忍睹的斐烈騎士，恨不得把這幫傢伙生吞活剝。

　　可無奈形勢不如人，除了滿腹怒氣和憋屈之外，他們就只能在反覆衝鋒的紅葉騎士的騎槍前各自為戰。相反，隨著羅伊手指所向，殺得起性的學員們倒是個個眼冒綠光，一擁而上。

　　戰鬥迅速呈現了一邊倒的態勢。

　　短短十幾分鐘之後，失去了首領的斐烈騎士終於崩潰了。僅剩的十一二個騎士在一聲唿哨聲中倉皇奔逃，留下馬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流淌成河的鮮血。

　　直到逃跑的斐烈騎士的背影消失在他們來時的山坡上，學員們才只覺得渾身一軟。

　　妮可用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別管我，讓我躺一下。」埃里克躺在地上擺了一個大字，眼睛無神。

　　盧克，蒙猛呆呆地環顧四周，而伊娃和茱莉則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發懵。

　　看著眼前的這幫學員，紅葉騎士們翻身下馬。跟在菲利普身後，踩著滿地的積血，跨過橫七豎八的人馬屍體和丟棄的武器，走到眾學員面前，紛紛摘下頭盔，右手倒持長劍，將劍柄貼於左肩，彎腰行了個騎士禮。

　　學員們趕緊起身還禮。

　　「我是紅葉騎士團第二大隊大隊長，菲利普．卡雷。」菲利普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們的感激。你們的援手，我們將終生銘記，請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菲利普，卡雷？」埃里克眼前一亮，脫口問道:「卡雷，你是紅葉卡雷家族的人？」

　　「是。」菲利普點頭道:「騎士團現任團長，正是家父。」

　　學員們互視一眼，心中驚喜到了極點。誰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救下的人，竟然是紅葉騎士團團長之子。

　　天啦，這可是連分院院長都會想方設法巴結的大人物，帝國五大騎士團之一的未來繼承人，頂級貴族！別說人家記上一份恩情，就只是按照規矩小小報答一下，恐怕自己的人生，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在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時候，身後的紅葉騎士們，已經一一走上來，跟他們擁抱握手。其中一位顯然是菲利普侍從的騎士還將大家的名字都記了下來。

　　「盧克。」被問及名字的時候，盧克臉上雖然還是酷酷的，卻隱約透著紅光。

　　「蒙猛。」蒙猛心情激盪之下，原本就洪亮的聲音更是大了一分。一位和他並肩作戰過的紅葉騎士哈哈大笑著摟住了他的肩膀接下來，妮可，伊娃和埃里克都在興奮和激動中，結結巴巴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輪到茱莉的時候，她緊緊抓著自己的劍柄，聲音發顫地道:「我叫茱莉。」

　　「茱莉，剛才幹得很漂亮。」記錄名字的騎士微微一笑。

　　戰鬥中，他將所有人的表現盡收眼底，知道眼前這個漂亮女孩子雖然臉色煞白，卻一直咬牙堅持戰鬥，表現十分堅強。

　　騎士轉身向前走去，茱莉靜靜地站在原地，耳邊還迴蕩著騎士的誇獎聲。無聲地，她緊緊咬住嘴唇，眼眶忽然有些泛紅。

　　不遠處，菲利普徑直走到了羅伊的身邊，伸出手來:「該怎麼稱呼你呢，尊敬的魔導士先生。」

　　「羅伊。」羅伊伸手和菲利普一握，忽然發現對方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表情古怪，抓著自己的手就不動了，眼睛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