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聖索蘭帝國的皇宮，座落於帝都的皇權山上。

　　當年還是羅曼帝國一方重臣的索蘭大公，最終在聖索蘭帝國建都的時候把皇宮修建在這裡，並給這座山起名為皇權山，無論從哪方面看來，似乎都有和教皇所在的教廷山針鋒相對的意味。

　　聖索蘭帝國建國那一年，索蘭大公和聖教騎士團參戰的龐貝帝國連戰二十一場，二十勝，一負。

　　如果不是輸的那一場戰役正好是整場戰爭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場戰役，恐怕聖索蘭帝國的版圖還要向西向北擴展很多。

　　不過即便輸了關鍵戰役，老獅子一般的索蘭大公也沒給聖教留什麼好處。

　　龐貝，斐烈和聖索蘭三分天下，而以小城邦，大小騎士團，傭兵團，異族部落和罪犯，異教徒等人組成勢力，則在索蘭大公的放任甚至支持下，硬生生占據了聖索蘭帝國北部和龐貝帝國東部的地區，在三大帝國之外形成了第四股勢力。也就是現今民眾口中的混亂之地，教廷口中的罪惡之城。

　　百年來，聖教連續發動三次十字軍東征，都徒勞無功。倒是那些打著聖帝旗號，出發時就被教廷赦免了一切罪過的騎士們，給東征途中的城市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甚至有不少人最後沒有攻下混亂之地，更沒有恢復聖教在那裡的榮光，反而留了下來，成了墮落騎士。

　　墨雅的馬車，穿過皇權山下厚重高大的城牆門洞，沿著盤旋向上的道路上行。

　　皇權山就位於帝都中央，整體呈圓柱形，高聳入雲。看起來，宛若無邊平原上一個孤零零的巨型燈塔。想要抵達最頂端的那棟如同皇冠一般的白色城堡，一共有兩條路。

　　一條是從山體內的通道上去，另一條就是盤繞在皇權山上的馬車道。

　　兩隻小箭尾地行龍對這讓馬兒跑起來非常吃力的旋轉坡道毫不在意，一路跑得飛快。片刻之後，懸浮的魔紋馬車已經過了半山腰。

　　當皇宮的第九道城牆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墨雅拉開馬車窗簾，看了看窗外。每次在皇權山的盤山路上俯視帝都，她總會有一種心旌動搖目眩神迷的感覺。

　　放眼望去，一棟棟屋頂顏色不同的房屋如同色彩斑斕的火柴盒一般。八個城區，被從中央廣場呈放射線向八個方向延伸的大街整齊地分割開來。龐大的城市向平原遠方擴展，無邊無際。只有當外圍高聳入雲的黑色城牆如同大山一般出現在眼簾中時，才知道城市的邊際在哪裡。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哪個城市比從皇權山上看下去的帝都更美麗更堅固了。能攻破聖索蘭帝都這樣城市的力量，或許只來自於內部吧。

　　墨雅沉思著，目光微微閃動。

　　戰爭爆發，帝國的西面，斐烈騎兵正滾滾而來。前線接連傳來的都是諸如敵人又挺進了多少公里，哪支索蘭部隊又敗了下來，哪位領主陣亡，哪個城市失陷的消息。

　　百年帝國，正是風雨飄搖。

　　面對斐烈人的進攻，愛德華一世已經下令抽調西北的一個邊軍軍團，進入普魯行省，協助普魯大公抗敵。同時，駐紮在邊城龍門附近的兩個軍團，也已經快馬加鞭支援戰區。

　　同時，愛德華還抽調了帝國五大騎士團之一的紅葉騎士團，南下盧利安行省。

　　看起來，有這些兵力的支援，應付斐烈帝國的第一波攻勢似乎沒有多大的問題，可墨雅卻知道，當皇帝的命令出了皇宮之後，下面怎麼執行，卻並不是命令上所寫的那麼簡單。

　　因為，大家還要看一個人的眼色。

　　宰相唐納德。

　　馬車上了山頂，駛入第九道城牆，停在了皇宮大門前。

　　墨雅穿過華麗而空曠的走廊。在衣甲鮮亮的侍衛和身穿繡花燕尾服的僕從目送下，嫋嫋娜娜走進了皇宮的議事大廳。

　　原本輕蹙的眉頭，在議事大廳的大門敞開的一瞬間，也隨著嘴角驟然勾起的一絲微笑，變得風情悠然。變化之快，讓前面領路的侍衛一時間竟然為之失神。

　　隨手送了英俊的侍衛一個艷光四射的微笑，墨雅在無數人的注視下，走進議事大廳。

　　「參見陛下。」

　　墨雅微微屈膝向皇帝愛德華行禮。

　　高高的皇座上，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正靜靜地沉思著。如果不是認識他的人，恐怕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學者一般的男子，就是這個龐大帝國的主宰者。

　　「坐。」愛德華一世衝自己的監察大臣點了點頭，坐在他身旁的皇后，也衝墨雅微微一笑。

　　墨雅站起來，轉過身，目光從在場的帝國貴族大臣們臉上掃過。噗嗤一聲輕笑，嬌聲道：「真是對不住各位大人，墨雅來晚了。」

　　原本沉悶嚴肅的議事大廳氣氛，隨著這嬌媚女子的笑聲，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一些人忍俊不禁，一些人臉上擠出強笑，還有一些人乾脆別開了頭。

　　「女魔頭！」

　　「狐貍精！」

　　這些聲音，雖然整齊，卻只無聲地存在於各人的心頭。許多人甚至不敢和墨雅巧笑嫣然的眼波對上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剛剛上任才兩三天時間，年輕得不像話的監察總長，來自於帝國一個老牌家族。

　　帝國有很多老牌家族。

　　但真正從索蘭大公時期，或者說更早的羅曼帝國時期，就一直長盛不衰的家族，一共只有五個。而其中的一個，就是帝國皇室索蘭家族。

　　能夠和皇室平起平坐，足見其他的四大家族的超然地位。據說有些家族甚至比索蘭家族的歷史更悠久，底蘊更深厚。

　　在聖索蘭帝國的政局中，四大家族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他們的勢力無所不在，卻又甘於沉默，從來都不直接介入政壇紛爭。只要不直接惹上他們什麼事也沒有。可一旦惹到了他們，人們就會霍然記起聖索蘭的歷史上那些關於四大家族的敵人是如何倒下的傳聞。

　　每一種傳聞都不同，但都同樣的悲慘！

　　原本，對於皇室和宰相唐納德之爭，四大家族一直都不聞不問，保持著中立。

　　可人們做夢也沒想到，就在幾天前，風雲突變。

　　當時，愛德華忽然下令，以玩忽職守罪將前任監察總長夏洛特撤職查辦。

　　這一命令，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

　　聖索蘭帝國監察部，分內外兩個部門。其職責對內是監察各部，監視百官，對外則是探查情報，收買敵國官員，安插密探，破壞暗殺。其不但控制著遍布大陸的情報網路，麾下還有成千上萬的密探，殺手和直屬的監察部隊。

　　在此之前，監察部一直是控制在宰相唐納德的手中，是唐納德勢力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愛德華的這一命令，無異於宣戰了。

　　就當人們或緊張地關注著，或摩拳擦掌地準備著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時，一個昆侖奴，駕駛著一輛由兩隻箭尾地行龍拉的魔紋馬車，駛入帝都監察部。

　　當夏洛特倒在血泊中，墨雅坐進辦公室的時候，一切都風平浪靜。

　　平靜得就像現在坐在愛德華下方首座的唐納德此刻面對墨雅的臉色神情一般。

　　似乎這個女人在如此重要的會議上遲到，毫不嚴肅地說笑，對他來說，都可完全不介意。

　　連唐納德都需要隱忍的人，誰惹得起？

　　至少在座的這些，沒有人願意成為第二個夏洛特。

　　見墨雅在座位上坐下來，愛德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問道：「有消息了嗎？」

　　愛德華的問話，讓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墨雅的臉上。

　　那正是除了戰爭以外，大家此刻最關心的問題——公主艾蕾希婭的安危！

　　墨雅優雅地一欠身道：「聖殿騎士團的亞歷克斯騎士，已經接到了艾蕾希婭公主，此刻正在返回盧利安幕尼城的途中。我已經下令監察廳在盧利安的分部動用【空魔船】，只要艾蕾希婭公主一到幕尼城，就立刻送她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大家都明白，這裡對公主艾蕾希婭的關心，每一個人的出發點都不一樣罷了。

　　「她怎麼樣？」愛德華語氣放鬆，輕輕擺手，示意墨雅跟自己談話不用奏對那麼正式。

　　墨雅微微一笑道：「公主沒受到任何傷害，皇家衛隊把她保護得很好。」

　　「等他們回來，好好賞賜一下。」愛德華如釋重負，微笑著道。

　　「不過陛下，這次皇家衛隊的傷亡挺嚴重。」墨雅緩緩說著，這只是接下來談話的一個開頭，她的腦海中正在整理著接下來的措辭。

　　「哦？」愛德華坐直了身體。

　　「八名皇家騎士中，有三人戰死。小隊旗長雨果身受重傷，兩百二十名皇家士官，戰死一百一十三人，失蹤二十二人，傷十八人。」墨雅道：「同時戰死的，還有波拉貝爾城的布萊恩男爵。」

　　愛德華的眼睛瞇了起來，唐納德面無表情，貴族們則交頭接耳。

　　「另外，根據前面傳回來的報告說，聖殿騎士團在營救公主的時候，和皇家衛隊發生了衝突。」墨雅看著長著一雙細長眼睛，面容陰鶩的唐納德，目光閃動：「皇家衛隊勇敢騎士龐克重傷，三名皇家士官和一個平民被殺，另一個平民失蹤。」

　　墨雅的聲音，如有魔力一般，讓整個議事大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聖殿騎士團和皇家衛隊起衝突！

　　一個勇敢騎士重傷，三名皇家士官被殺，這可是十幾年來，帝國和聖教最嚴重的事件了。

　　所有人的心跳，都開始加速。

　　只是大家不明白，墨雅口中的兩個平民又是怎麼回事。誰會在乎兩個平民，可墨雅既然特別提出來，一定有原因！

　　「說說，是怎麼回事？」愛德華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墨雅打開手中的紙條，將前方關於當時發生的事情經過的報告原封不動地念了一遍。

　　隨著墨雅的報告，貴族們固然眼睛越睜越大，就連石頭一般的唐納德，呼吸節奏也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在獵區救了公主。

　　在聖殿騎士喬治和修士穆恩可恥的拋棄平民的情況下，當先衝擊敵陣，護衛平民，並帶領平民一路脫離險境。

　　在無名山峰埡口，受公主策封，為公主未來之守護騎士。

　　最後，卻被亞歷克斯逼得跳下了懸崖。

　　當墨雅結束報告，並分別念了關於受傷騎士和幾名死者的身份資料時，所有貴族都記住了那個波拉貝爾領主府十六歲的藍眼睛小雜役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