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魔法師

　　蘇珊看得很清楚。

　　就在就在安德魯準備向湯姆下黑手的時候，那隻肥狗忽然鑽到了安德魯的腳下。

　　按理說，擁有九層鬥氣的安德魯在施展戰技的時候力量極強，應該會一腳把狗踩死。可是，那肥狗不但沒有死，反而如同野豬一般用它的身體猛地一撞，撞得正處於劇烈旋轉中的安德魯頓時失控，一頭栽向地面。

　　而讓蘇珊更沒想到的是，恰在那時候，一直沒有動的大腦袋少年，忽然起腳將一個尖銳的石頭，準確地踢到了安德魯腦袋即將栽落的位置。

　　蘇珊的背心當時就是一涼。她幾乎不用腦子，就能知道腦袋以那樣恐怖的力道一頭撞上尖銳的石頭會是何等可怕的後果！

　　蘇珊見過很多高手，也見過很多殺人不見血的傢伙。

　　帝都的那些無論權勢還是實力都深不可測的人物中，有好幾個都慣會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輕巧的手段解決最難解決的問題。

　　例如殺人。

　　蘇珊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那些人的高度。許多令人震驚到頭皮發麻的事情，都是她過後聽人分析，才知道前因後果，才看清其中的脈絡。可她沒想到，在這個偏遠的鄉下小城，一個孩子，卻用輕輕的一腳，為她詮釋了同樣的手段。

　　一樣的狠！也一樣的乾淨俐落！

　　他想要他的命！

　　蘇珊看著那個惡魔般的大腦袋少年。良久。當少年衝她微微一笑時，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順著她的後背一直爬上了頭頂。

　　「你故意的？」蘇珊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半瞇了起來。

　　蘇珊的樣子看起來很冷。不過沒有人知道，她之所以問出這個問題，根本是因為心頭的那一絲難以抑制的心悸。

　　話一出口蘇珊就後悔了。這樣的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想確認的事實。

　　果然，蘇珊沒有得到任何答案，眼前的大腦袋男孩一笑過後，臉上又恢復了那副迷糊相。

　　蘇珊氣得咬牙。

　　身後街道上傳來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蘇珊扭過頭，一大群鮮衣怒馬的騎士，護衛著五輛漂亮的馬車，正風捲流雲般滾滾而來。

　　艾蕾希婭提著裙邊，穿過街道，走到蘇珊身邊，靜靜的凝視著車隊。

　　兩名騎士當先馳馬而至。他們跳下馬，單腿跪地，向艾蕾希婭和蘇珊彎腰行了騎士禮，然後看著躺在地上的安德魯和哈克，微微皺起了眉頭。

　　「蘇珊小姐，這是？」

　　「這兩個學徒毆打平民，蘇珊出手了。」艾蕾希婭拉著蘇珊的手，微笑著對其中一位身穿黑色排扣對領上衣的騎士道。

　　「說起來，他們都是萊斯勛爵您父親治下的子民，真是對不住啦。」

　　「哪裡哪裡，家裡人管教不嚴………」

　　一頭褐色長髮，膚色略黑的騎士狠狠瞪了地上的安德魯和哈克一眼，回頭一臉尷尬地道：「公主殿下，您這麼說，可讓我無地自容了。」

　　說話間，大隊人馬已經呼嘯著穿過青石板的街道，馳入城堡前的空地。

　　看著那一根根騎槍上招展的長條旗，那肌肉線條優美的神駿戰馬和那一副副陽光下亮得讓人不敢逼視的錚亮鎧甲，紛紛閃到道路兩側避讓的平民們，興奮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身處邊遠小城的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眾多的騎士。

　　三十幾名手持長條旗的騎士，再加上他們身旁手持燕尾旗的侍從和手持三角旗的扈從，總數超過一百人。

　　而且，在騎士們的身後，還有兩百多名騎兵士官！

　　「聖父在上！」人們伸長了脖子，踮起腳，一邊不斷地在胸口畫著十字，一邊通過戰馬身上披著的馬飾，辨別騎士們的身份。

　　「萊斯少爺回來了！」

　　「是溫格子爵的衛隊！」

　　「還有善堂騎士團的騎士！」

　　「我的天啦，那幾位是皇家衛隊的騎士吧？！」

　　片刻之後，隨著五輛馬車在天生步態優雅的【弗里斯蘭】馬的牽引下，絡繹駛過街道，被馬車上的繁複的魔紋，華貴的裝飾，車頂的教廷十字架及皇家標記震撼的民眾們，紛紛下跪行禮。

　　光看馬車大家就知道，馬車裡坐的，一定是聖教的地區主教和皇室的達官貴人。

　　一輛白色的馬車，緩緩在艾蕾希婭面前停下，車門開啟，一位身著銀白色長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女子，正嗔怪地看著艾蕾希婭和蘇珊。

　　艾蕾希婭吐了吐舌頭，露出個討好的笑容，拉著蘇珊飛快地鑽進馬車。

　　民眾們，已經在街道兩邊和城堡前空地上跪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可無論是身板筆直手持騎槍的騎士們，還是趕車的車夫們，都沒有正眼去瞧上他們一眼。對躺在地上呻吟的安德魯和哈克，更如同視而不見。

　　羅伊沒有下跪。也沒人搭理這個一臉傻乎乎的男孩。因此，當馬車車門開啟的一瞬間，他是所有平民中唯一看見了那位中年女子的人。

　　魔法師？

　　看到中年女子身上的長袍。羅伊心頭猛地一跳。

　　幾乎與此同時，那女子也像感覺到了什麼，扭頭向羅伊看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長時間。銳利的目光，就像針一般，直扎進羅伊的眉心。

　　恰在這時，鑽進馬車的面紗女孩，在中年婦人的身旁坐下，身體將婦人的目光隔絕開來。

　　羅伊心頭驟然一鬆，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蒙著面紗的女孩臉上。

　　幾分鐘前，女孩身旁那位功力遠在巴克等人之上的女劍士一腳踹飛了安德魯。雖然陰錯陽差地救了安德魯一命，可羅伊卻知道，女劍士本來的目的其實是救湯姆！

　　而幾分鐘後，面紗女孩又用淡淡的聲音在布萊恩男爵之子萊斯的面前，為兩個可能遭受嚴厲處罰的平民，承擔了所有責任和後果。

　　羅伊小時候曾經和精靈在一起生活過。

　　除了學會如同精靈般睚眥必報外，他同樣，也學會了精靈的有恩必報。

　　當馬車緩緩啟動，向城堡駛去的時候，女孩的眼睛若有若無地看了過來。一陣風起，輕揚的面紗下，露出一張顛倒眾生的容顏。

　　羅伊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某樣東西狠狠的擊中了。

　　發現羅伊眼神有些不對勁的湯姆，摟住他的肩膀。

　　「伙計，怎麼了？」

　　「我要娶她！」大腦袋有些魔怔。

　　「誰？」湯姆有些發怔：「你說要……娶誰來著？」

　　話音剛落，他就被嚇了一大跳。眼前，大腦袋舉起手直直指向那被威嚴的騎士們簇擁著，駛上城堡吊橋的白色馬車。一臉的不知死活。

　　那可是皇家馬車啊！鐵匠兒子扭頭四處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和羅伊，趕緊使勁拽著他撒丫子就跑。

　　「你瘋了，你知道她是誰嗎？」

　　「我沒瘋，我要報恩！你懂嗎，報恩！」

　　「混蛋，人家才不會需要！」

　　片刻之後，兩個男孩和一隻肥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人群中。

　　街道，又回復了平靜。往來穿行的人群中，安德魯緩緩從地上爬起，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看著男孩離開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也不管還在呻吟的哈克，自顧自轉身踉蹌著向城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