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劍光

　　夕陽已經落到了遠方的山巔，籠罩慕尼城的光線開始黯淡下來……

　　成千上萬的雲雀如同一條條雪白的飄帶，自大地飛向天空，鑽入雲間。一群群鴿子在城市上空追逐著最後的霞光。它們忽而置身於金色光芒之中，忽而又投身於黑夜的前鋒那灰色的陰影裡。

　　鴿哨聲，在天空中悠揚，晚鐘已然響起。

　　陽光一點點的被蔓延的陰影吞沒，而一個個窗戶亮起的燈光，又讓雄偉的慕尼城擁有了別樣的光彩。

　　「對了，艾弗里將軍。我之前聽你說，這次的事情，似乎和矮人族自己的固執也有關係。」羅伊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他們那些老頑固長老……」艾弗里對羅伊詢問這些並不感到奇怪。

　　就像一些十幾歲的少年，總是喜歡在家庭父母遭遇某種大事的時候挺身而出一樣，他只把這當作一個年輕人的熱情。

　　「魔族入侵，不僅對咱們人類是滅頂之災，對於矮人和精靈這些種族來說，又何嘗不是？」艾弗里靠在廊橋欄杆上，對羅伊道，「哪怕已經和人類分開很多年，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必須和我們聯合起來。」

　　羅伊點了點頭。這是就連三歲孩子也明白的道理，這些異族的領導者們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艾弗里嘆了口氣道，「現在畢竟不是三百年前了。首先，這些異族和咱們之間有很深的裂痕。他們並不像以前那樣信任我們。

　　其次，他們分散在救贖大陸的各個地區，雖然彼此之間還有聯繫，但不像數百年前那樣，有統一的領袖。可以讓每一個部落都毫無條件的服從號令。在許多事情上，就連他們內部的部落之間，都有分歧。」

　　艾弗里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對羅伊道：「就拿這些矮人部落說吧……距離慕尼城最近的，一共有三個矮人部落。一個是北面的鐵字部。一個是東面的岩字部，還有一個是西面魔獸山脈的石字部。」

　　「因為這些異族脫離人類世界，大部分都是因為教廷的關係，因此，除了在斐烈帝國和龐貝帝國的邊遠地區，還有一些異族小部落之外，其他的異族，有超過一半都分佈在我索蘭境內。」

　　見羅伊眼神一動，艾弗里道：「對我們聖索蘭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一開始，我們也以為這些異族更願意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不過……我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還是說這幫矮人吧，他們和咱們接觸，首先就聲明，他們和咱們只是盟軍，地位平等而不存在隸屬關係。尤其是不願意加入到帝國軍隊序列。因為他們不想介入到三大帝國的戰爭之中。」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一直都在各大家族勢力中。挑選合作者的原因。這一點，我們倒也理解。可是。接下來他們提出的要求，就有些過份了。他們的軍隊，需要咱們出糧餉和武器裝備，但卻不保證服從指令……」

　　羅伊睜大了眼睛：「不會吧？他們的意思，應該是不服從和其他兩大帝國戰鬥的命令吧，畢竟您剛才說……」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艾弗里搖頭道，「可後來才知道，這些矮人的要求，完全是對咱們的不信任。哪怕是和魔族作戰，他們也害怕咱們故意拿他們做炮灰。或者遇見一個愚蠢的人類指揮官……」

　　羅伊一時無言以對。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矮人的錯，還是人類的錯。

　　一方面來說，讓人類負擔糧餉，尤其是在現今糧食緊缺的情況下，可以說整個矮人部落都必須依靠人類才能生存。可另一方面，他們卻提出只結盟，不加入軍隊序列，甚至可以不聽從命令的條件。

　　他們擔心的一切，或許可能發生。

　　可從人類的角度來看，大家難道就不擔心在關鍵的時候，因為矮人拒絕執行命令而導致戰局失利？

　　人類可能犯錯，矮人也同樣可能犯錯啊。

　　在殘酷的戰場上，這樣的同伴，簡直就是一個玩笑。對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來說，這是不公平的。

　　「最開始和矮人的長老接觸的時候，大公還抱有很大的誠意。」艾弗里道，「可聽了他們的這些離譜要求，大公就直接放棄了。我們還算客氣的，其他那些家族，乾脆就聯起手來封鎖了矮人購買糧食的渠道，要逼他們就範。」

　　最後一個疑問解開，羅伊不禁有些頭疼。

　　矮人的暴躁和固執是出了名的。他們既然提出這樣的條件，就很難說服他們改變。而那些家族聯起手來逼迫他們，最後的結局不是矮人就範，而是魚死網破！

　　再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這幫矮傢伙了。

　　羅伊心下暗忖：「看來，我要暫時推遲前往班德茲了。無論如何，這件事我都不能袖手旁觀。」

　　「這幫糊塗蛋！」識海中，傳來了矮人斧靈的罵聲。聲音只響了一下就旋即消失，沒有了下文，顯然是生悶氣去了。

　　正跟艾弗里說著，羅伊看見鐵小山等也結束了問詢走了出來。

　　因為盧利安答應補償損失的糧食，所以矮子們看起來興高采烈。一看到羅伊，就一擁而上，熱情的拉著他一同去家裡做客。七嘴八舌，有的說要介紹大長老給羅伊認識，有的說要給他看自己打造的好東西。

　　羅伊對此求之不得，當下答應了。

　　告別時，艾弗里提醒道：「小心一些。逃走的那幾個人還沒有抓到。巴諾家族一向猖狂，為了逼迫矮人就範，他們就敢在慕尼城裡公然動手，甚至還攻擊我慕尼城衛隊，而你不但殺了他們五個人，還抓了兩個，恐怕……」

　　「我知道。」羅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好吧。」艾弗里知道這名叫里奧的年輕人實力高強，而且血氣方剛，不一定能聽得進去，說道，「記住，我艾弗里欠你一個情。另外，我們幾位領主大人對你也很感興趣呢，想要招募你……」

　　他一擠眼道：「不過，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進大公府。大公最近也在招募人才。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找我。」

　　羅伊答應了，和艾弗里告別，牽著瘦馬和矮人們一道出了營房。

　　艾弗里看著他的背影，一揮手，招來麾下的一位長騎士：「索格，你領一個小隊跟著里奧先生，嚴密保護。」

　　「是！」

　　出了軍營，羅伊和矮人們沿著榮耀大道穿過中央廣場，向矮人的居住地走去。

　　這次前往慕尼城，鐵部一共來了一百多人。由三位長老帶隊。而前一段時間，因為受各大家族的聯合封鎖，無法在慕尼城購買到糧食，因此，矮人們分成了七八個小隊，前往不同的城市進行採購。

　　鐵小山的這一隊，只是其中之一。

　　牽著馬，走在路上，羅伊一邊和矮人們聊天，一邊觀察闊別兩月的慕尼城。

　　雖然已經是傍晚，但慕尼城中依然是一幅繁華的景象。從帝國各地前來的貴族，財閥和商團，帶來了財富和機會，也吸引了大量的傭兵和各行各業的人們。城市街道因此變得擁擠而吵雜。

　　走在街上，能夠看到各種各樣的人。不同的服裝，不同的頭飾髮型，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區。再加上混跡其中的矮人，精靈，野蠻人和侏儒，現在的慕尼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萬國集會的會場。

　　而相較於以前，現在的慕尼城少了難民充斥的悲苦，多了一份混合著機遇，繁忙和對人類前途迷茫擔憂的躁動。

　　人們一邊活在眼下，一邊又擔心著未來。

　　一些人在變賣產業，想要去更南方，甚至揚帆出海，到某個島上去躲避災難。而一些人則在購置土地，準備把這裡經營成魔族南下後的最後生存地。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觀點在這裡碰撞著。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羅伊彷彿看到了一條條命運之線在這裡交匯，又分散。

　　而在這些命運之線的頭頂上懸著的，則是魔族鋒利的屠刀。當有一天，這把屠刀終於落下來的時候，這些線，統統都會被切斷。

　　羅伊看著身邊經過的人們。

　　一個牽著駱駝經過的商人，正扭頭看向街邊的櫥窗，未來，他或許會被一個魔族士兵的長矛洞穿胸膛。旁邊，是兩個正在街邊光著腳追逐的孩子，未來，他們或許會倒在逃亡的路上，沒有時間長大成人。

　　這不是臆想，也不是詛咒。而是此刻正發生在北方的現實。

　　羅伊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在這個亂世之中，就如同滄海裡的一滴水珠，可是，有些事情，是自己必須去做的！

　　「里奧。」隨著一條蜿蜒向上的石板路前行，經過一棟棟高低錯落的小樓，穿過擁擠的人群，鐵小山指著轉過一個拐角處的房子道，「快到了，我們就住那兒。」

　　鐵小山的話音剛落，忽然，異變橫生！

　　羅伊猛然轉頭。只見數十米外的陡峭山坡上，一道黑色的劍芒飛射而出，直奔自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