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契約

　　「盾靈先生，」羅伊問道，「你剛才說，它願意投降？」

　　盾靈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很多年前，我們族的一位先祖，曾經有機會抓住一隻『惡魔收割者』，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沒想到，你的運氣這麼好。幾個萬中無一的條件都湊到了一起，輕輕鬆鬆就逮到了它。」

　　「運氣，運氣。」羅伊謙虛著，眉花眼笑。

　　的確，按照盾靈所說，自己能抓到這隻『惡魔收割者』，實在是運氣。若非黑暗盆地異變，若非自己有光明解毒丹，若非自己恰好是一位亡靈法師，若非恰在此時此地，只怕這樣的好事，落一千萬次，也不一定能砸在自己頭上。

　　而小時候在侏儒的機關城裡生活，羅伊對侏儒術士召喚惡魔助戰，也並不陌生。深知一個適合自己的戰鬥風格，有著特殊能力的惡魔，對於敵人來說，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可以說，侏儒術士的戰鬥力，有一大半都取決於召喚惡魔的實力。

　　一隻強大的惡魔，能讓侏儒術士的戰鬥力提升數倍，乃至數十倍。低級術士因此戰勝高階法師和騎士的例子，不勝枚舉。

　　而這隻小惡魔，雖然本體脆弱。但僅僅是釋放陰雲這一能力，就足以讓羅伊心癢難耐了。

　　羅伊迫不及待地問道：「對了，你剛才說，這傢伙願意投降？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和它簽訂惡魔契約？」

　　「對，」盾靈點了點頭道，「惡魔召喚術一共有兩種。一種是隨機召喚，一種是契約召喚。」

　　他講解道：「隨機召喚是臨時以秘術，召喚出一隻深淵惡魔來。其等級高低，取決於召喚術的等級和運氣。花了珍貴材料卻召喚出低級惡魔的例子。並不在少數。不過，也可能召喚出很強大的存在。」

　　說著，盾靈指了指『惡魔收割者』，說道：「而如果能夠收服一隻強大的惡魔的話，那麼，人們更願意使用契約召喚術。只要你和它簽訂契約。那麼，在你的有生之年，它都會成為你的夥伴。」

　　「不過，我得跟你說說它的優點和缺點，」眼看羅伊眼睛發亮，盾靈決定先潑潑冷水，「先說缺點吧。」

　　「首先，惡魔的契約是唯一的，」盾靈道：「也就是說。你這一生，只能和一個惡魔簽訂契約。」

　　「哦？」羅伊不解地問道，「可是我以前見過有人一次召喚出一支惡魔小隊啊。」

　　「別說一支惡魔，就算召喚出一支惡魔大軍也不稀奇。」盾靈搖了搖頭道：「不過，那種情況，是因為召喚者簽訂契約的是一隻強大的惡魔。他實際上只和這隻惡魔有契約。而其他的惡魔，則是這隻強大惡魔的附庸。它們之間。是另外的契約關係。」

　　說著，盾靈認真地道：「正因為如此。我們侏儒族選擇契約惡魔，都非常謹慎。必須要挑選強大的惡魔。不然的話，寧可冒著未知的風險使用隨機召喚術，也不願意隨隨便便和一隻低級惡魔簽訂契約。」

　　「那它……」羅伊看著，這傢伙。只是一級惡魔啊。

　　「所以，這是你需要考慮好的事情，」盾靈道。

　　羅伊看著小惡魔，心頭盤算著。

　　自己畢竟不是依靠惡魔戰鬥的術士，因此。召喚一支惡魔大軍這樣的想法固然吸引人，但卻遠不如眼前這個能釋放陰雲的傢伙更實際。況且，要征服一隻強大的惡魔，讓它心甘情願的簽訂契約，談何容易。

　　他丟開這個問題，問道：「它還有別的什麼缺點？」

　　盾靈道：「其次，根據我們的經驗，惡魔離開了深淵，實力都會有所下降。它應該也不例外。至少，沒有這些深淵之力的補充，它釋放的陰雲規模和威力都不可能這麼大。」

　　羅伊點點頭。這點他也能接受。

　　盾靈道：「第三，每一次召喚之後，惡魔都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休息並儲存力量。這傢伙主要依靠轉化深淵之力來釋放陰雲，我想，它的沉寂期會比其他召喚惡魔更長。尤其重要的是，它的本體是非常脆弱的。一旦被人送回深淵，那至少一年以內，你都別想召喚它作戰了。」

　　羅伊想了想，笑道：「這些都沒有問題。」

　　「當然，」盾靈道，「這畢竟是有史以來捕獲的第一隻『惡魔收割者』。不管怎麼樣，這個機會也不能放過。我說這些，只是讓你心裡有所準備而已。」

　　說著，他話頭一轉，說道：「說說它的優點。首要一點，當然是陰雲。這東西雖然有火源丸剋制。可平常誰會把火源丸帶在身上？配合亡靈戰士和你的領域，一般人只有逃跑的份。」

　　「其次，這東西對付成規模的軍隊有奇效。一片陰雲，比起任何一種大規模的魔法都要見效。正好，你還是一位魔法師。如果用風系魔法或水系魔法配合的話，效果會更好。」

　　「第三，它的威力在外面，或許會有所下降，可是這深淵，卻是它的主場。有了它，你大約可以橫著走了！」

　　盾靈說的這些，羅伊其實早就想過了。

　　不過，他還是樂呵呵的聽盾靈說完，多多少少又滿足了一下。

　　盾靈和羅伊的交流，都是通過識海。羅伊通過骷髏的靈魂鏈接能夠看見的，幾位器靈也能看見。

　　不過，要簽訂契約，靠幾個骷髏兵自然不行。

　　在羅伊的指令下，骷髏兵押著『惡魔收割者』離開了山洞，往石林走來。

　　正如盾靈所說，『惡魔收割者』的力量，大部分在於陰雲，小部分則在它那詭異的根部。

　　而骷髏兵不怕陰雲不說，還在之前的戰鬥中斬斷了它至少數百根根莖，導致它受創不淺。

　　小惡魔被押著下了山。

　　在一個死亡騎士統領，兩個骷髏將軍的面前。它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等走到羅伊面前的時候，小惡魔一臉可憐。

　　它那凸出嘴角的尖利獠牙上方，是一雙惶恐無助，淚汪汪的大眼睛。耳朵耷拉著，雙手老老實實的垂在肥嘟嘟的身體兩側。

　　原本由成百上千的血藤組成的下半身，已經化作了普通小惡魔的下肢形狀。不過更短小一些，一雙長著長長爪子的腳掌微微內撇，擺成了一個內八字形。

　　若是心軟的，恐怕一看它的模樣，就不忍心對它做什麼了。

　　不過，羅伊卻是知道這傢伙的可怕。

　　當初如果不是跑得快，恐怕冰星小隊，加上其他幾支傭兵小隊，都得在這石林中全軍覆沒。

　　當下。羅伊按照盾靈傳授的契約術，咬破手指，調動魔力，在空中畫下了一個六芒星，同時念出咒語。一滴血液化作一條細長的血絲，在一種神秘力量的驅使下，形成了一連串符號。

　　片刻之後，六芒星就變成了一張寫滿了古怪文字的契約幻影。飛向了小惡魔的眉心。

　　看著契約，小惡魔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不過。在看見羅伊和四周虎視眈眈的骷髏統領之後，它背脊上立起的尖刺，緩緩倒了下去，順服地閉上眼睛，任憑契約鑽進自己的眉心。

　　一道刺眼的光芒綻放。

　　羅伊看到，自己和小惡魔的神識之間。出現了一條條細長的血線。血線如網，上面封印著一個個玄妙的符號。

　　符號中間，那契約幻影靜靜的懸浮著。

　　很快，閃爍的符號沒入了契約紙上，隨即。一種玄妙的靈魂鏈接，就在羅伊和小惡魔之間生成。這一刻，羅伊不但完全掌控小惡魔的所思所想，而且還知道了它的真名。

　　蒙達．貝里奇．巴坦里亞萊斯．康斯弗…………

　　這是一個由一千兩百多個字節組成的名字。

　　惡魔的真名，是自它們誕生，就如同一道血脈傳承的密碼般自然形成的。真名是惡魔的致命要害，是他們最珍貴的隱秘。終其一生，它們都不會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任何人。

　　因為，只要掌握了它的真名，就等同於掌握了它的生死。哪怕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都能夠輕易殺死它們。

　　這也是為什麼，在戰寵，亡靈生物等諸多人類的召喚夥伴當中，惡魔是唯一一種通過契約來約束的。只要契約形成時，其真名顯現，那就沒有反悔的可能。當然，若是契約主導者是它自己，那契約簽訂者是看不到它的真名的。

　　當這個名字從腦海中出現的時候，羅伊立刻感受到與小惡魔之間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就如同血脈相連一般。

　　「以真名為誓，蒙達將永遠忠誠於您，我的主人。」小惡魔不會行禮，而是抱住了羅伊的大腿，凸著獠牙，大眼睛閃啊閃。

　　小惡魔的語言是惡魔語。但在和羅伊靈魂鏈接之後，羅伊自然而然就能聽懂它的話。

　　只不過，這樣的效忠儀式，讓羅伊哭笑不得。

　　這小傢伙居然還宣誓。

　　「你可別被這傢伙欺騙了，」盾靈笑道，「惡魔的謊言，比我們侏儒還出名。」

　　「你是說，」羅伊伸手擰著小惡魔的後頸皮，把它提溜起來，「這傢伙說的都是假的？」

　　小惡魔耷拉著腦袋，如同一隻可憐的小狗。

　　「那倒不是，」盾靈道，「你們簽訂了契約，它就不會在宣誓的時候說謊。不過，你要明白，它既然已經和你簽訂了契約，這些話說不說其實都沒什麼關係。你聽說過惡魔的效忠儀式嗎？」

　　羅伊何等聰敏，一聽這話，就回過味來。

　　「這小東西在討好我？」

　　盾靈笑道：「沒想到吧。它的智商，可跟那些心智未開的同伴不一樣，就智力來說，它恐怕比十級惡魔都不差。就算簽訂了契約，你只怕也要提防一下這傢伙，倒不是怕它背叛，而是……」

　　說著，盾靈搖了搖頭：「還是你以後自己體會吧。」

　　羅伊將小惡魔放下來，以神識溝通道：「你的名字太長，以後我就叫你小東西好了。」

　　小惡魔低眉耷眼，恭順地道：「是，我的主人。」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羅伊微微一笑，盯著小東西的眼睛，「第一個問題，這黑暗盆地，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問，一個答。幾分鐘之後，隨著幾個問題下來，羅伊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複雜。

　　小東西是深淵精華的化身，也是深淵意志的代表。就如同森林之於精靈，從它出生開始，對於深淵就有著一種近乎於本能的了解。可以說，這個地方就如同它家後院一般。

　　通過小東西的回答，羅伊知道，這黑暗盆地，竟然真是由一個個版塊組成的。而整個黑暗盆地一共竟有七七四十九個版塊。外圍二十四個，中間十六個，中央區域八個，核心區域一個。

　　原本這些版塊都是固定不動的。可每到深淵關閉的時候，黑暗盆地就會出現變動。或局部，或全部，各版塊交換移動，就連小東西也不知道變動的規律。

　　而讓羅伊震驚的是，這些版塊變動，竟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將整個黑暗盆地變成了守護深淵遺跡的一個大陣。

　　深淵遺跡，就位於盆地的中心。那是一座通體雪白，頂峰為紅色的山峰。

　　平常，沒有人能夠看到這座山峰。

　　它似乎並不存在於深淵第三層，哪怕掘地千丈，也尋找不到它的蹤跡。

　　只有當深淵關閉的時候，黑暗盆地這個大陣啟動，這座神秘的山峰，才會從地底升起來。

　　遺跡的入口，位於山峰底部。往上走，需要經過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通道。

　　在談到深淵遺跡的時候，小東西顯現出了嚮往和畏懼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似乎那裡面，有著一種對惡魔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東西。可同時，也有一種力量，對惡魔有著極大的威脅。

　　而自遺跡存在以來，從來沒有任何惡魔進去過。

　　遺跡被一道魔法牆保護著。這道魔法牆非常強大。甚至連一些八級惡魔，都破不開遺跡的防護。

　　「八級惡魔？」羅伊一楞，奇怪地問道，「深淵第三層，有八級惡魔的存在嗎？」

　　「是的，主人。」小東西恭順地回答道，「每到深淵之井開啟的時候，就會有一些強大的領主和將軍藉機從主井爬上來。」

　　「哦？」羅伊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他知道，深淵之井，就是剛才小東西所在的山洞深處的那個湧動著紅色霧氣的通道。只不過，那是普通的副井，一共有八個，分布於黑暗盆地的各個方位。而唯一的主井，則位於盆地的核心地帶。

　　這通道深不見底，溝通著深淵最深處。只有當深淵關閉的時候，才會開啟。

　　不過，羅伊沒想到，這深淵之井，不但會在底層的強大存在死去的時候，將其紅色霧氣輸送到深淵各層，而且還有惡魔藉機跑上來。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正消化著小東西傳遞的這些信息，忽然，羅伊眼角一跳，餘光中似乎掃到了什麼。

　　他飛快地扭頭看去。

　　一座頂端為紅色的雪白山峰，映入了他漸漸睜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