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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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斯嘉麗低垂著眼簾，說道。

　　艾蕾希婭注視著斯嘉麗。在那雙她所熟悉的，充滿了驕傲，冷漠和輕蔑的鳳眼裡，她看見的，是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

　　艾蕾希婭很難形容這樣的眼神究竟是什麼，但她可以確定，那絕對不是看見一個殺了弗瑞德，並且俘虜了她，讓她倍感羞辱的人的眼神。也不僅僅是看見一個救了自己的命的恩人的眼神。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應該是一種有些畏懼，有些想要靠近，又有一種強烈的占有慾的眼神。

　　就像記憶中，小時候一次皇室狩獵時，她看見一隻被活捉的小魔獅。

　　小魔獅的可愛征服了斯嘉麗。可是她魯莽的接近，卻讓她為此付出了受傷的代價。不過，斯嘉麗並沒有放棄。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和這隻小魔獅鬥爭。她甚至不允許別人插手幫忙。

　　直到一年之後，斯嘉麗才征服了這隻已經長得特別雄壯的小魔獅。

　　但僅僅過了一個月，她就看著它死在了鬥獸場上。

　　斯嘉麗的占有慾很強。

　　這一點艾蕾希婭從小就知道。小時候，姊妹倆無論同時看上什麼東西，最終都是斯嘉麗得到。

　　同時，斯嘉麗的征服慾也很強。

　　她從來就不喜歡自己郡主的身份。她更願意是一個男孩，用力量征服整個世界。讓一切高傲的存在都臣服於她的膝下。從小到大，她所崇拜的就只有她的表哥奧古斯都一個人。其他人，她都不放在眼裡。

　　再強大的存在，對她來說，都如同那隻小魔獅一樣。她享受的是征服的過程，而一旦得到了，她很快就會厭倦。

　　甚至會因為對方的屈服而厭惡。

　　不過……艾蕾希婭想，這個名叫里奧的青年可不是那隻魔獅。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越跳越快。一種從聽到里奧．斐迪南德這個名字起，就開始滋生的莫名情緒，就如同野火一般蔓延。

　　有驚喜，有期盼，也有惶恐和懷疑……

　　就在不久之前，艾蕾希婭從父親愛德華一世的親口證實中得知，羅伊還活著。如今的他化名里奧．費迪南德，也就是那個大鬧幕尼城，擊殺了小巴諾和弗瑞德，俘虜了斯嘉麗的傢伙。

　　因此，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和蘇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這次前來南方，除了處置惡魔入侵這件事之外，她們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見見這個里奧。確認他真的是羅伊。只是因為時間關係，這個念頭只隱藏在心裡，還來不及實現而已。

　　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里奧也進了深淵，還是挽救了帝國的英雄。

　　只是眼前的這張臉，和記憶中的羅伊完全不一樣。以至於她根本沒辦法把兩個人聯想起來。也不知道父親的話，也不知道是一個善意的安慰謊言還是真的。

　　不知道為什麼，艾蕾希婭有一種感覺，斯嘉麗是在玩火。這個青年。比起那隻魔獅危險一萬倍。如果斯嘉麗還是那樣的心態的話，那麼，她會付出她想像不到的代價。

　　一聲謝謝之後，斯嘉麗和其他人一樣擁抱了羅伊。

　　「我要為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一聲對不起。」斯嘉麗低聲道，「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我知道，你只是被迫還擊而已。況且，無論你做了什麼。至少你這次救了我，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說，我們扯平了？」

　　羅伊有些驚訝。斯嘉麗的溫順，讓他反倒有些不自在。

　　他臉上似笑非笑，點點頭道：「可以。」

　　斯嘉麗低垂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帶著驚喜的狡黠光芒，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變得異常柔和。甚至有些愛慕和敬畏。

　　她咬著嘴唇道：「那麼，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朋友？

　　羅伊看著斯嘉麗。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容。

　　他可沒忘記，這位高貴驕傲的郡主，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女奴呢。

　　雖然有些惡趣味，但羅伊不得不承認，每次想到這一點，自己都會很爽。他甚至想像過斯嘉麗穿著輕薄的白色棉裙，拿著燭臺在前面引路，端著早餐在陽光明媚的清晨低眉順眼地走進房間。

　　以自己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和她做朋友，或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選擇了。況且。就兩人的個性而言，就算是朋友也會很快鬧翻吧？

　　不好意思，小姐，你是我的女奴。心頭默默的想著。羅伊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當然。」羅伊道，「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那麼，」斯嘉麗笑顏如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羅伊同樣笑得很燦爛。

　　和斯嘉麗說完，羅伊轉頭看去。

　　這時候。整個山谷，都是鴉雀無聲。無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關於深淵發生的一切，正以領主貴族們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著。越來越多的將士們知道，這個黑髮青年就是挽救了這場戰役，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

　　不知道什麼時候，掌聲又響了起來。

　　先是零星的幾個人，然後，迅速擴散。最終，這掌聲席捲了整個山谷，席捲了數萬將士，匯成一片洶湧海潮，響徹天地。

　　歡呼聲震耳欲聾。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覺得這場勝利來得莫名其妙，就連歡呼也有些底氣不足的話，那麼現在，這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最徹底的釋放。

　　這一次的歡呼，遠比朗德羅走出血祭通道那一刻更熱烈。

　　這一刻，大家有的不僅僅是喜悅，還是驕傲！

　　是的，他們贏了。

　　贏得了一場註定要銘刻於歷史的偉大勝利。

　　數萬將士和數百傭兵，在深淵內外，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同時進行了兩場戰爭。而最終，他們在阿道夫和這個黑髮青年的率領下戰勝了惡魔。這榮耀屬於人類，屬於聖索蘭帝國，更屬於盧利安。

　　他們是在沒有其他帝國幫助的情況下贏得的這場戰爭。他們用生命和鮮血，挽救了整個大陸。這是一個奇蹟，而那個黑髮青年的存在，讓他們可以驕傲的告訴所有人，這個奇蹟是他們共同創造的。

　　惡魔不是莫名其妙撤退的。它們戰敗了！

　　一個盧利安士兵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他的親弟弟——一個和他一樣的士兵，在這場戰爭中犧牲了。此刻的他，就跪在那片和他有著共同血脈的血跡中，淚流滿面。

　　他的手裡，抱著弟弟的頭盔。

　　他俯下身，親吻著這片被染紅的土地。悲傷而又驕傲。

　　「我們勝利了。」他喃喃說著。

　　他相信，依然飄盪在這片土地上空的弟弟，一定能夠聽見。

　　身旁，尼爾斯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同時和每一個走上來的，渾身都是傷，散發著汗味和血腥味的同伴擁抱著。

　　尼爾斯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這裡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是幸運的。

　　他們有幸參與這場戰爭，並有幸在最後活了下來。而不久之後，他們將見到自己的父母，見到自己的妻兒，在燭光搖晃的餐桌上，在寂靜而溫馨的臥室床上，在某個午後熱鬧的小酒館裡，和每一個認識的人講述今天。

　　「謝謝！」

　　尼爾斯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個黑髮青年的臉。位置不錯的他，想要把這張臉深深的銘刻在自己的記憶最深處，永不磨滅。

　　這個名叫里奧的傭兵，不但救了自己，還救了自己的家人。

　　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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