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從未有過的戰爭

　　「該死……救命……啊……我的手！」

　　克勞斯在地上掙扎著，嘶聲慘呼。劇烈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神志。他雙目泛紅而凸出，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沁出額頭，脖子青筋畢露。

　　包括那魔法師在內的幾個貴族學員早在他落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搶到了他的身旁，查看他的傷勢。

　　一掀開克勞斯的制服袖子，他們就發現，克勞斯雙手小臂的骨頭已經全部粉碎，手掌以一種奇詭的姿勢扭曲著。斷裂處，幾個如同鐵鉗夾過般的手指印怵目驚心。

　　這樣嚴重的傷勢不但讓克勞斯瞬間失去了戰鬥力，而且，就算立刻送到神術師那裡進行治療，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將養，也休想有所好轉。

　　好狠！看著克勞斯軟綿綿耷拉下來的胳膊，聽著他淒厲的慘叫聲，四周人們都不約而同地一陣心悸。大家互視一眼，眼中都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震驚，駭然和忌憚。

　　誰都沒有想到，克勞斯驟出殺手的那一刻，那黑髮新生的反擊會那麼果斷，那麼兇狠。

　　看看他腰際被克勞斯撕裂的制服和傷口，再回想一下他剛才以此為代價，捏碎克勞斯雙臂的那冷酷眼神，許多人都只覺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背心一直望頭頂上爬。

　　「他的手斷了。」那魔法學員回頭對項鋒和寧貓兒說了一句，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在胸前變幻手印，施展了一個一級的【織草術】。

　　隨著一道綠光閃過，虛空中，數以百計的柔軟草葉伸展出來，順著克勞斯的手臂攀沿而上，密密麻麻地交織成一張柔軟的草網，將他斷臂包裹起來並固定在身體上。

　　這種木系法術，是自然魔法中為數不多能用來治療傷勢的法術。雖然僅能將斷臂固定，但對一旁的其他人來說，依然很新奇。不少從沒有見過魔法的新生更是嘖嘖驚嘆，議論紛紛。

　　在這個世界上，魔法師實在太少了。

　　這些身體單薄，卻擁有讓天地變色的力量的人們，距離普通人就像是天邊的星辰一般遙遠、神秘而高貴。

　　沒有人願意得罪一名魔法師。

　　且不說一名普通的平民覺醒法士就相當於一位男爵的地位，就是單單因為他們手中掌握的恐怖力量，就沒有人願意去嘗試。如果不想自己在無聲無息中死亡的話，那麼，就千萬別有和一位魔法師做對的愚蠢念頭。

　　在眾人的目光中，那魔法學員簡單的救治了克勞斯，招手交代兩個同伴和幾個自願湊上來幫忙的學員把克勞斯抬到學院醫務官那裡去。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來，面對羅伊。

　　「你犯下了一個錯誤。」魔法學員的語氣和他的臉色一樣，陰沉得可怕。

　　「是嗎？」羅伊面無表情，「那又怎麼樣？」

　　四周人群，一片嘩然。

　　魔法學員直視著羅伊的眼睛，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在羅伊來之前，他們已經在這個平日裡根本就不會踏足一步的Ｅ大隊城堡裡等了二十多分鐘。

　　在那二十多分鐘裡，他們一邊聊天，一邊看走進城堡的人潮自動在他們身前分開。沒有人敢對他們不敬，甚至沒有人敢靠近他們。尤其是在看見身穿法袍的他時，每一個學員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敬畏。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身份，同時大家也都明白，得罪了他們——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帶來的都是難以承受的後果。

　　魔法學員深知自己和身旁同伴的強勢，也深知自己的魔法師身份甚至比同伴們的貴族身份更有震懾力，對此，他雖然談不上得意，但他承認自己的確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原本在他看來，對付一個小小的新生，完全不必如此煞有其事興師動眾。

　　自己這些人來這裡，與其說是下戰書，倒不如說是來殺雞給猴看。給Ｅ大隊的新生，還有那些曾經看到昆西等人挨揍而暗自高興，並為自己大隊出了妮可小隊這樣的風雲人物而振奮的傢伙一點警告。

　　這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簡單到他甚至沒想過要和對方多說幾句話，更沒想過這個過程中，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而事情，就在黑頭髮小子出現的一瞬間失控了。

　　他把他們的挑戰當做一個屁！

　　他不但在戰書裡吐唾沫，捏碎了克勞斯的手臂，還比出了大拇指向下的手勢，放肆而盡情地羞辱了他們所有人！

　　一種因為羞惱和從未品嘗過的屈辱感而產生的怒火，瞬間就點燃了魔法學員的胸膛。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身體中的魔力就像流淌的火焰一樣，充斥著一種難以控制的暴戾。

　　「我，第一訓練營魔法部二年級學員，二階朗星魔法師，西沃克，正式向你提出決鬥。」

　　魔法學員西沃克，反手拿出了自己的魔杖。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可是，他的整個身體包括聲音，都因為無法抑制的怒火和侮辱感而顫抖著。

　　他聽見了身旁那些學員的議論聲，看到了他們那近乎於憐憫的目光。他知道，當克勞斯倒下的時候，他們一大早來Ｅ大隊下戰書的行為，正在向一次自取其辱演變。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而現在，他要當著這裡所有人的面，用自己的魔法，把這個黑髮小子的囂張狂妄，都塞回他的屁眼裡……

　　可是，他腦中的念頭還沒轉完，拿出魔杖的手，就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十餘米外，羅伊如同標槍般筆直地立於原地。在他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一張弓已經拉開了弦，搭上了箭。雪亮鋒銳的箭頭和那一雙半瞇的眼睛，帶著一絲凜冽的寒意，正對著他的面門。

　　西沃克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到幾乎透明。隨著昨天這個黑髮小子向兩個魔法學員射出的十二支箭浮現在腦海，他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

　　「決鬥？你也配？！」羅伊的口氣，沒有半分客氣，「滾！」

　　氣氛，在這一刻凝重得就像空氣中灌了鉛一般。

　　看著西沃克死死握住魔杖那青筋畢露的手和他發紅的眼中那憤怒到想要拼命一搏，卻又不得不強行忍耐的眼神，四周的學員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這小子簡直就是個瘋子！

　　可偏偏，在這個瘋子的面前，克勞斯栽了，現在看來，西沃克也栽了。他的魔杖剛剛才拿出來，還沒來得及表演他強大的魔法，就已經被羅伊一個耳光抽得眼冒金星。

　　「羅伊，」一直沉默的項鋒走了出來，擋在了西沃克身前，對羅伊道，「你考慮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嗎？」

　　聽到項鋒的話，一些Ｅ大隊的學員將擔憂的目光投向了羅伊。

　　雖然他們並不認識羅伊，和他也沒什麼交情，可是，這裡再怎麼也是Ｅ大隊的地盤。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們其實更同情這個剛剛跨進校門第一天，就被貴族們盯上下戰書的新生。

　　他們完全可以想像，在貴族們的打壓下，這個新生未來的日子會有多麼悲慘。或許要不了一個星期，他就會在對方的逼迫下離開學院，結束他還沒來得及展開的夢想。

　　這在Ｅ大隊裡，並不少見！

　　羅伊此刻做的事情，是他們曾經無數次在心底最深處幻想過，卻連一絲半點也不敢暴露的事情。

　　無論是他在戰書裡吐唾沫，反擊克勞斯，還是箭封西沃克，都讓在場的學員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快意。

　　他們發現，在這個少年如同魔獸一般的兇狠和野性面前，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和天才們竟然也會如此狼狽。面對尖牙利爪，他們的驕傲，淡然，高貴風度統統不見了影子。

　　可是，痛快歸痛快，事情的後果卻實在太嚴重了。

　　這個新生的所作所為已經等同於向所有貴族們開戰了。在他來到學院的第一天，他就像一顆巨大的石頭，砸進了暗流洶湧的水面。當那沖天的水花濺起的時候，未來等待他的，將是無休止的報復！

　　「後果？！」面對項鋒的問題，羅伊一齜牙，「老子揍你們還要考慮個屁的後果，該考慮後果的是你們。」

　　說著，他收起手中的弓，低頭看了看腰上的傷，抬頭認真地道：「把下戰書這種低級把戲給我收起來。太幼稚。要玩就好好玩。你們要麼打死我，一了百了。打不死我……嘿嘿…」

　　他一聲冷笑：「……老子變著花樣陪你們玩到吐。」

　　噝。四周的學員們都牙疼般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見過橫的，沒見過這麼橫的！見過不要命的，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再回想這小子之前拼著受傷也要捏碎克勞斯胳膊的那股子狠勁，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騎士新生。

　　這完全是個活土匪！

　　項鋒靜靜地看著羅伊，方正而沒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看得出來，這個身材單薄的男孩，說得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這種人說的出來，就一定做得到。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反倒對羅伊產生了一絲尊重。他甚至懷疑，斯嘉麗和夏厲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不過，無論對錯，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從今天開始，一場他們和這個少年之間的戰爭，已經開始了。這將是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戰爭——一個平民新生和所有貴族學員的戰爭。

　　勝負沒有懸念！

　　向羅伊點了點頭，項鋒轉身。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