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卡梅尼的訓練方式

　　聽到卡梅尼的訓練命令，整個操場，頓時如同風中的蘆葦一般，蕩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雖然在場的這些學員們個個都是武裝騎士，且大部分都從六七歲就開始打熬身體，跑上一二十公里如同家常便飯。可任誰也沒想到，到訓練營來的第一堂課就是一百公里的跑步。

　　若光是一百公里也還罷了，但卡梅尼偏偏還加上了那二十公斤的負重。這可要了命了。

　　平時讓他們負重二十公斤，那簡直不值一提——就算兩百公斤也是輕而易舉。別的不說，那一個人身上的鎖子甲和武器盾牌沒有個幾十斤？那一個在開了戰環的情況下舉不起幾百公斤的重物？

　　個別在力量和體格方面天賦出眾的，甚至能舉起一匹重達上千公斤的弗裡斯蘭馬！

　　可那畢竟只是短時間的，跑步負重可就不一樣了。

　　一旦過了五十公里，他們的體力就會到達極限，鬥氣也最多支撐到六七十公里就會枯竭。而剩下的幾十公里，就是如同地獄一般的煎熬。到那時候，哪怕身上多一根草都是難以承受的負擔。這二十公斤，足以將這一百公里的訓練量提升了至少一倍！

　　新生們一下就炸了鍋。

　　帝國三大訓練營被譽為騎士的搖籃，所有立志成為騎士的青年夢想的天堂，是因為她悠久的歷史，深厚的積澱和傳承。

　　在這裡，有常人夢寐以求的鬥氣和武技功法，有集聚靈力提升修煉速度的幻塔，有普通領主城堡沒有的訓練場地和器械，還有普通人連味道都聞不到的靈丹妙藥。

　　那些，才是大家加入學院後最嚮往的東西。而不是這毫無新意，純屬折磨人的跑步訓練！

　　不過，訓練營是帝國的準軍事化組織。所有的學員在加入訓練營之後都會自動成為帝國軍隊中的一員。別說訓練，就是讓你立刻上戰場，那也毫無商量的餘地！

　　抱怨聲很快就被教導們的厲聲呵斥鎮壓了下來。隨即，新生們在一干幸災樂禍的老生的注視下，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訓練。

　　羅伊跑在隊列中央。他並沒有因為受傷而享受到什麼特殊的待遇。卡梅尼甚至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卡梅尼不知道這個完全能夠進入魔法學院去享受尊貴地位和悠閒生活的魔法天才為什麼要來走一條絕對不適合他的騎士之路，但既然來了，那就不妨讓他吃吃苦頭。

　　騎士的崛起，原本就始於最終之戰人類慘敗之後。那時候的人類，不但要面臨魔族的進攻，還要面對救贖之地的貧瘠苦寒以及那數不清的魔獸。正是苦難，成就了騎士的榮耀。

　　騎士就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

　　如果喜歡冬暖夏涼的魔法塔，舒適的冥想房間，明亮安靜的圖書館，那還是去做他的魔法師吧！

　　「加快速度！」

　　隊列一出了E大隊城堡，進入通往學院後山清波湖的道路，訓練教導就是一聲大吼。

　　隊列的速度提升了起來，但這顯然沒有讓卡梅尼和訓練教導們滿意。

　　馬蹄聲在隊列兩側往來反覆。教導們的怒吼聲從隊列後響到隊列前，又從前面吼到後面

　　「快！快！窩囊廢，你是蝸牛嗎？」

　　「領頭的小子，如果你不想被懲罰的話，最好跟上我的戰馬速度，慢上一點，老子要你好看！」

　　「嘿，那胖子，快點！別逼我踹你的屁股！」

　　「都給我把速度提起來，快快快快快，別他媽跟一群娘們似的，就你們這副德行，連老子的侍童都不如！」

　　訓練教導們的吼聲，如同雷一般不斷在學員們的耳邊炸響。

　　騎士的禮貌可從來不會出現在訓練或者戰鬥中。這是一個以血與火的戰爭為舞台的職業，這是一個熱血和鬥志的世界。在這裡，沒有彬彬有禮的紳士，只有追求勝利的戰士。

　　一時間，騎著馬的教導們就像一隻隻剝去了偽裝露出了獠牙的惡狗，把新生隊列趕得雞飛狗跳。他們在學員耳邊噴著唾沫大吼，用槍桿抽打落後者，極盡嘲諷和挖苦。

　　很快，亂糟糟的新生隊伍就已經在騎士教導們的驅趕下，穿過一道峽谷中的城牆大門，沿著一條小溪邊的石板路，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湖泊邊。

　　這就是清波湖。

　　她位於學院後山的群山之中，煙波浩淼，一望無垠，美麗而幽靜。湖中有一座龍首形狀的小山。小山黑漆漆，光禿禿，連一棵草也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黑龍從水裡探出了腦袋。

　　湖邊群山，倒是林木蔥鬱。

　　站在湖邊放眼望去，全是一顆顆不知道已經生長了多少年的參天古樹。那粗壯的樹幹，遮天蔽日的樹冠，還有地面上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的枯枝爛葉，組成了一個原始的世界。

　　路到湖邊，就已經斷了。

　　「上山！」

　　眼看隊列領頭的新生停了下來，一位訓練教導冷喝一聲，催馬踏翻湖邊山坡的泥土，當先進了叢林。

　　新生們一下子騷動起來。

　　「我的天啦，一百公里山路？」

　　「該死，哪裡來的路，看清楚，連路都沒有！」

　　原本順著石板路這樣跑，就已經夠讓大家痛苦的了，沒想到，後面居然沒有路了，剩下的一大半路程全得在上山下山的山坡和這滿是稀泥和爛葉的叢林中奔跑。

　　現在才跑了幾公里，一百公里下來，這不是要命嗎？！

　　「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跑！」兩位訓練教導策馬逼住了隊列前面，另外兩為教導壓住了隊尾，不斷地催促著。

　　在訓練課上，教導的話就是軍令。只要不是讓你去死或者去傷害別人，統統不能違背。

　　領頭的學員咬牙鑽進了叢林，向山坡上跑去。有了一個帶頭的，剩下的人也只能一個接一個往林中跑。

　　「長官。」看著新生們都進了叢林，一位訓練教導在卡梅尼馬前撥轉了馬頭，有些擔心地道，「這樣會不會太狠了點？」

　　「這只是最基本的訓練。」卡梅尼看著隊列中羅伊單薄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還早著呢。」

　　說完，他一抖韁繩，跟在隊伍後面進了樹林。

　　教導們驚駭地互視一眼，也跟了上去。這樣的訓練還只是基本訓練，那往後……眾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長官。」那位問話的教導跟上卡梅尼，身影在飛速退去的林木間一掠而過。聲音也因此顯得有些斷斷續續：「恕我直言，我認為，這樣的訓練量……實在太大了。」

　　這些訓練教導大部分都出身於訓練營，對訓練營的訓練課程和階段目標瞭若指掌。

　　可說實話，無論是當學員還是做教官，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第一天入學的新生就被這樣訓練的。這種訓練強度，別說這幫稚氣未脫的新生，就是他們這些教官也要累個夠嗆。

　　而且，大家也實在不明白這樣的訓練能起什麼作用。畢竟，騎士不是劍士。以戰環溝通戰馬，和戰馬合二為一，才是這種擁有戰場最強大衝擊力的戰鬥職業的精髓。

　　跑步這種事情……也不過就是訓練一下體能罷了，用不著這麼狠。鬥氣和武技的訓練才是騎士訓練的重中之重。如果光跑步就把人累趴下了，後面的訓練還怎麼弄？

　　聽到這位教導的話，其他幾個教導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卡梅尼。

　　說實話，相對於對學員訓練量的疑問，他們其實更想知道，這位新來的E大隊大教導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作為學院E大隊的教導，他們和大隊的學員一樣，是學院的邊緣人。

　　整個學院都知道，被分配到E大隊的教導裡，只要兩種人。一種是沒本事的，另一種就是被排擠的。

　　那些沒本事的傢伙，在這裡的目的就是混日子。而E大隊，無疑是最好混的地方。只要早晨來報個到，下達一下訓練命令就可以閃人，這樣的日子，又清閒又快活。

　　這些人，出現在學院高層辦公室裡的時間倒是比在E大隊多得多。

　　而另一些受排擠的，也都是混一天算一天。畢竟，他們身邊的同事，E大隊在學院中的地位和可憐巴巴的資源，早讓大家心灰意冷。就算有天大的抱負，在E大隊也無從施展。

　　這次卡梅尼來E大隊，大家也沒怎麼當回事。

　　卡梅尼的處境是明擺著——被從總營趕到最差的分院，又被副院長迪亞拉趕到最差的E大隊，他的前途，簡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既然這樣，又何必折騰呢？

　　再怎麼，土雞窩裡也飛不出一隻鳳凰來，多餘的訓練完全是浪費，學員們苦不說，對他們這些教導也沒任何意義。

　　「有什麼問題，等訓練課結束之後再提吧。」卡梅尼的聲音，如同他的心腸一般冷硬。

　　看著前方奔跑的學員，他再度皺了皺眉頭：「加快速度！」

　　山林裡沒有路，地面不但起伏不平，而且還濕滑難行。一些地方是一腳就陷進去的爛泥，拔出腳來，鞋上滿是污泥。一些地方是倒臥的樹木和長著青苔的岩石。

　　學員們在這樣的地方跑步，要上山，要下山，還要跳躍，攀爬並不時摔倒，簡直苦不堪言。

　　隊列，在二十公里的叢林奔跑後，開始散亂。這個時候，教導們也不怎麼催促了。他們知道，所有人的體能已經到了極限，剩下的路程就看個人的鬥氣修為了。

　　四十公里後，隊伍已經拉了很長。許多學員都是目光呆滯，呼吸紊亂，腳下機械般的移動著。在那陡峭的山坡和泥濘的林地裡，他們每前行一步，都需要消耗遠比平地奔跑多出十倍的體力。

　　六十公里後，第一個因為體力和鬥氣雙重枯竭的學員停下了腳步，一頭栽倒在地。

　　「該死！」教導們急忙策馬衝過去。

　　如果第一天就因為訓練而出現什麼死傷，那樂子可就大了。這些學員雖然只是新生中天賦最低的一批人，可對於他們的家庭來說，哪一個不是家中的希望和未來？

　　罵出那一聲該死的時候，教導們也不知道是在罵那學員，還是在罵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瘋子。

　　可就在這時候，教導們看見，卡梅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他們眼前一閃而過，出現在那倒地的學員身邊。當他的身形站定之後，四周的狂風才猛地一捲，發出一陣隱如風雷般的悶響。

　　卡梅尼將那學員拉了起來，閃爍著戰環光芒的雙手，自那學員的手腳連拍帶打，最後一掌摁住了他的小腹。隨著戰環沒入學員身體，一隱一現，原本臉色蒼白的學員，竟然立刻恢復了血色。

　　「這是…….」一名教導傻傻地道。

　　「導氣引力！」另一位教導飛快地說出了他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大家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都精彩極了。

　　所謂導氣引力，就是以自身的鬥氣為他人梳理紊亂的氣息，引導枯竭的源力重新運轉。這種騎士之間互相救助的手法並不鮮見，不過，要做得像卡梅尼這樣嫻熟精準，卻非常難。

　　從學員倒地到他完成導引，不過短短半分鐘時間，除了身為大光明騎士的他深厚的鬥氣功力之外，那導引手法的運用，對學員體內氣息和源力的掌控，也需要驚人的準確。

　　只從這一點，教導們就能想像，卡梅尼一定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了。不知道要幾千次幾萬次的重複，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這簡直難以置信。

　　不是別人做不到，而是……為什麼？

　　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運行鬥氣十二循環！完成之後自己到集合點去。」 在眾人的目光中，卡梅尼交代了那學員一句，翻身上了戰馬，繼續前行。

　　此後，倒下的學員越來越多。

　　從六十公里倒下第一個學員開始，到八十公里時，已經有超過四十個學員倒下。而八十公里到九十公里，倒下的人數已經超過了總人數的百分之九十。最後十公里，更是每前進百米，就倒下一個。

　　這一段時間，卡梅尼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

　　每一個倒下的學員，他都會親自導氣引力，同時根據不同學員的情況，規定他們運行鬥氣功法的循環次數。

　　到這個時候，幾位經驗豐富的教導們，已經隱約明白了卡梅尼的意圖。

　　他要求新生們五小時奔跑一百公里，而且將地點放在這裡，並不是為了折磨他們，而是為了讓他們突破自己的極限。

　　這些學員，在倒下之後，經過卡梅尼的疏導，再運行鬥氣功法，得到的不僅僅是身體素質的提升，還是鬥氣的大幅度提升。一位大光明騎士親自疏導的氣息和源力，再加上他們處於超過極限之後，身體空空如也的狀態下，一次修煉，頂得上平時十次！

　　欲得先捨，無中生有，破而後立！

　　可以想像，如果往後天天這樣訓練，這幫學員就是垃圾，也能被卡梅尼變成金子！

　　再看卡梅尼的時候，教導們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敬重。他們紛紛下馬，和卡梅尼一道為學員們導氣引力。

　　他們終於明白，傳言中卡梅尼能將所有學員的潛力挖掘出來的神奇，也明白了卡梅尼為什麼如此受他的那些學員的愛戴。更明白了卡梅尼為什麼卡在大光明騎士始終無法突破聖階！

　　如果他天天如此用自己的鬥氣為學員疏導，能突破聖階才奇怪呢！

　　「運行十六循環。」

　　輕輕收回鬥氣，卡梅尼抹了抹頭上的汗珠。一百二十六名E大隊新生，已經倒下了一百二十五人。

　　還剩最後一個。

　　卡梅尼的目光，落在了叢林間那個如同獵豹一般飛奔而來的單薄少年身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五小時，一百公里。

　　他竟然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