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首歌

　　十一月底，齊渺在街上遇見久違的計雅晨。

　　她從超市出來，提著大包小包在路邊等計程車，不遠處響起一陣喇叭聲，她下意識回頭，就看見他開著一輛拉風的紅色保時捷駛到自己面前。

　　拒絕他的表白之後，他們只在盧嘉做東的飯局上見過幾次面，私下，計雅晨不曾聯繫過齊渺，齊渺也沒有找他。連盧嘉都看出他們的生分，他早就知道計雅晨對齊渺的那點心思，稍微想一下就猜到大概發生什麼事了。他安慰齊渺道：「他只是沒受過這樣的打擊，自尊心受損，一時沒緩過來，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

　　齊渺苦笑，但願如此吧。

　　計雅晨劃下車窗，看了看齊渺手中的大包小包，「是不是回家？我送你。」

　　齊渺猶豫片刻，上了他的車，然後報出戈然家的地址。

　　計雅晨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我說呢，你家明明住城西，怎麼會跑到這邊逛超市……」

　　齊渺不知道怎麼接話，索性假裝看風景。

　　車廂裡沉默良久，計雅晨幽幽開口，「聽盧嘉說，你要結婚了？」

　　齊渺低低地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

　　「還沒定日子，大概是明年五月……」

　　計雅晨猛地將車停下，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利的聲音，他盯著齊渺，有些恨意又有些落寞地問：「他真的就那麼好？」

　　齊渺在心底歎口氣，「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只是……」

　　「夠了，別說了！」計雅晨粗暴地打斷她。

　　他從小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天之驕子，想要什麼都輕而易舉地得到，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那樣一天，連哀聲乞求都不能換來一個女人的回心轉意。

　　他在憤怒傷心之下，刻意疏遠齊渺，以為不再見她，自己就會好過一點。

　　可是沒有用。

　　他無比懊悔，如果一開始就認真對待，沒有沾惹其他女人在她面前搞臭自己的名聲，他是不是會有一點機會呢？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他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看到計雅晨這副樣子，齊渺也很難過，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怎麼安慰他，這種時候，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虛偽。

　　過了好一會兒，計雅晨的情緒稍微平緩了一些，他重新啟動車子，把齊渺送到目的地，在她下車後對她說：「喜帖不用發給我了，我不會去的。」

　　說完也不等她的反應，車子便絕塵而去。

　　齊渺提著大包小包站在小區門口，心情有些酸澀。

　　計雅晨那麼驕傲自負，她知道，就算他以後愛上別的女人，他們重新建立邦交，他們的友誼也回不到以前了。

　　人生就是這樣，有所得，有所失，不要太在意。齊渺勸慰著自己，回家做飯。

　　心情好不容易回轉一些，晚上因為利眉帶著白莉莉來家裡蹭飯，齊渺再度陷入煩躁。洗著碗時忍不住忿忿地想，如果利眉也像計雅晨那樣要面子就好了！

　　上次齊渺故意在她面前表露自己和戈然的親密，令她消沉了幾天，誰知她很快又死灰復燃，變本加厲地粘戈然。為了不讓戈然意識到她的用心，產生反感，她不再自己出擊，而是利用女兒白莉莉做棋子。

　　「舅舅舅舅，我要吃麥當勞~~」

　　「舅舅舅舅，我要買衣衣~~」

　　「舅舅舅舅，我要你來接我~~」

　　「舅舅舅舅，我要去你家睡~~」

　　……

　　戈然本來就很喜歡小孩，他又沒什麼親人，白莉莉一句軟軟糯糯的「舅舅」，彷彿帶著暖暖的春風，能把他的心融化。

　　每次白莉莉這麼叫他，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齊渺看在眼裡，雖然有些酸溜溜的，可是也不好跟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孩計較什麼。

　　幸好戈然最近化身工作狂，每天都很忙，就算再疼白莉莉，也沒時間陪她玩。

　　齊渺稍稍鬆一口氣，可是沒過多久，利眉就用女兒做了一次漂亮的反擊。

　　那天是十二月一號，齊渺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餐和戈然一起吃。

　　戈然奇怪地問她，「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齊渺笑容燦爛，「自己想。」

　　「啊，我想想……」戈然說著，手機就響了，他聽完對方的報告，臉色馬上變了，一邊穿外套一邊對齊渺說，「對不起了老婆，公司出了點事，我要馬上趕過去，不能陪你吃早餐了……」

　　齊渺略微有些失望，知道他對工作認真負責，沒說什麼，連忙用飯盒給他裝好兩片三明治，「帶著到公司吃，再忙也要吃。」

　　「知道了。」戈然穿好鞋，在玄關處接過飯盒，笑瞇瞇地親了一下她的臉，這才出門。

　　齊渺回到餐桌，一個人把早餐吃完。

　　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停地發出震動聲，齊爸齊媽、嚴沫沫等等很多親人和朋友都來了信息。

　　齊爸：女兒，生日快樂，又長大一歲了，爸爸祝你以後的路越走越好。

　　齊媽：渺渺，生日快樂，今年一定要給我嫁出去！

　　嚴沫沫：親愛的，生日快樂，祝你越來越漂亮，把你家小哥迷得團團轉，再祝你越來越年輕，今年十八，明年十七~~哈哈~~

　　……

　　戈然一整天都沒來電話和短信。

　　齊渺知道他忙，為了以防萬一，想了想，她還是自己訂了個蛋糕。

　　傍晚做好飯，戈然總算來電話了。

　　齊渺等得有些怨氣，正想問他怎麼還不回來，聽到那端傳來利眉和白莉莉的笑聲，心裡一窒，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老婆，莉莉他們幼兒園今天有親子活動，家長們和老師聚餐，小眉不肯讓白板來，又怕沒有男人一起來，會被其他家長說閒話，對莉莉影響不好，所以才打電話求我幫忙……我可能要晚點回去，回去後任你使喚，你別生氣好不好……」

　　失望到極點，齊渺都沒有力氣發火了，她輕輕地笑了笑，「我不生氣，你好好陪他們吧。」

　　掛了電話，她吃了飯，然後開電腦，瘋狂地玩QQ遊戲。

　　期間計雅晨來了個短信，和他往年的惡搞煽情風格不同，今年只有簡簡單單清清冷冷的四個字：生日快樂。

　　齊渺鼻子一酸，心情複雜之極。

　　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多，戈然才回來，他忘了帶鑰匙，在外面摁門鈴，齊渺面無表情地去開門。結果看到利眉抱著白莉莉跟在他身後。

　　看到她冰冷的神色，戈然愣了一下，連忙開口解釋：「老婆，莉莉肚子不舒服，想上衛生間，咱家離得比較近，所以……」

　　齊渺笑了笑，沒有理睬他，轉身回客廳把桌上的蛋糕裝進蛋糕盒裡。

　　戈然看著她的動作愣住了，想起早上的對話，總算明白自己忘記了什麼。

　　利眉哎喲一聲，表情誇張地說：「嫂子，今天是你生日嗎？」

　　「老婆……」戈然一臉歉疚和自責地看著齊渺。

　　齊渺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提著蛋糕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到自己家，任憑戈然怎麼敲門，不停地來電話，她都不理，一根根點燃蠟燭，閉上眼睛默默許願，然後一個人吃著蛋糕，無聲地掉眼淚。

　　如果是林梓清或者他那位前女友，他會忘記她們的生日嗎？